1 ☆、《一》

相思村相思坡的相思樹下,端木思握住徐湘玲的小手,睜着他那雙幹淨清澈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爹說了,大伯家現在發跡了,帶我們過去粘粘喜氣。只要我們肯幹肯鑽,踏踏實實做事,老老實實做人,一定可以在大伯的幫襯下富足起來!”

端木思的眼中充滿了希冀,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想象:“六年後,等你及笄的時候,我一定敲鑼打鼓,用八擡大轎來娶你過門!你一定要等我!”

小湘玲漲紅了小臉,帶着滿心歡喜重重的點了點頭:“嗯!我等你!”

“思兒,時辰不早了!再不出發,恐是趕不上打尖了!”

身後傳來爹催促的聲音,端木思依依不舍的松開握着徐湘玲的手,轉身前再次鄭重的承若道:“湘兒,等我回來娶你。一定!”

端木思活躍的小身影越行越遠,徐湘玲同爹娘一起站在相思樹下目送他們一家子離去,直至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他們依舊堅持站在樹下。

直到這個春天的第一抹陽光撒向大地,春暖花開,蝴蝶紛飛,處處充滿生機。

那一年,徐湘玲九歲,端木思十三歲。離開前他們的爹娘為他們定下了這樁婚事,并相約每年至少有一次書信往來。

相思村地處偏僻,民風淳樸,各鄉鄰間的關系也很好。人們都很安逸的生活在這片青山綠水之間,然而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

一年後的某個午後,相思村迎來了一場噩夢!

“山賊來啦!山賊來啦!”

“大家快逃!山賊來了!已經快到相思坡了!”

“快逃啊!都往後山逃!”

村子裏的田地都在相思坡那邊,要進相思村,相思坡是必經之路。此時今日出去務田的人都臉色焦急,不要命的邊喊邊往村子裏面跑。

一時間整個相思村雞飛狗跳,一團慌亂!村子裏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手忙腳亂!

山賊的腳程比想象中的還要快,報信的人前腳才進的村子,遠處就已經可以看到一群人卷起的黃塵滾滾,喊打喊殺的口號整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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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湘玲被爹爹牽着同娘親與村子裏的人一起往後山逃,他們想,這些山賊無非是來搶些錢財糧食的。只要他們将東西都留下躲進後山,就不會有危險了。

然而這些山賊進村之後,不僅沒有進屋搶奪錢財糧食,反而向着有人的地方逼近!

他們揮舞着手中的大刀,朝着村子裏的人,不管男女老少,眉毛都不動一下的砍下去!所有人都睜大雙眼驚恐的看着這一切!

尖叫聲和鮮血很快充滿了整個相思村,人們絕望的哭喊聲震天動地!

“娘!!!”

“娘子!!!”

大刀落下的瞬間,徐湘玲的娘親口吐鮮血倒地,都來不及喚一聲“湘兒”就咽了氣。她的背後是一條觸目驚心的大口子,鮮血很快就浸滿了她周邊的土地。

“娘!”徐湘玲向她的娘親跑去,被她的爹死死拽住,繼續往前跑。

“噗!”徐湘玲的臉上被噴了滿臉的鮮血,一把鮮紅的大刀從她爹的背後抽出,她爹踉跄着跪倒在地,徐湘玲臉色煞白的呆立在了原地。

“湘兒快跑!去找你端木伯伯!”徐湘玲的爹沖着她大吼,徐湘玲回過神不住的搖頭,眼淚傾盆而出。

“湘兒不走,湘兒要跟爹娘在一起!湘兒不走!”

眼見那把鮮紅的大刀就要砍向徐湘玲,她爹猛的站起将那名山賊撲倒,催促還愣在原地的徐湘玲:“湘兒,你是爹娘的希望,要好好活下去!為了爹和娘,好好地活下去!“

大刀再次毫不留情的砍向徐湘玲的爹,而他則死死抱住那山賊的大腿,絕不放手!

一雙大手從背後抱住了徐湘玲,是同村的大叔,帶着徐湘玲逃走了。徐湘玲的爹欣慰的笑了。

“爹!爹!爹!快放開我!我要爹!“徐湘玲不停地掙紮,那雙抱着她的手卻怎麽也不願放開她,爹離他越來越遠……

“爹!!!娘!!!“

那一年的那一天,相思村一夜之間被滅了全村,生還者寥寥無幾。

《二》

十年後

一支熱鬧喜慶的迎親隊伍走在鄉間的小道上,隊伍的中間一匹黑色的駿馬上坐着一身喜慶的新郎官。

新郎官有一雙漆黑的眼眸,經過十年的洗禮,再也找不回當年的清澈明亮,換上的是被這些年磨練出來的犀利與冷靜。

多年來養成的冷漠,就算是到了這個讓他內心欣喜不已、期盼已久的大好日子也不曾完全放下,只有嘴角并不是很明顯的弧度表明了他與往日不同。

而跟在他身邊的人卻因為他這個弧度而樂開了懷,身上緊繃的弦也終于得到放松,可以稍微放肆一下了。

只因平日裏在他的臉上別說是這微妙的弧度了,想要靠近他三步以內都需要很大的勇氣!

新郎官一直保持着臉上的微笑,迎親的隊伍也就一直熱熱鬧鬧的前行着。

初春時節,田間的油菜花開的正是最燦爛的時候,整片整片的金黃色,似一片金色的海洋,微風吹過蕩起朵朵金燦燦的浪花。

眼前的景色變得漸漸熟悉起來,端木思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偶爾還會有幾只小小的蝴蝶在隊伍之中穿梭。

經過這一片油菜花田,過去就應該是相思坡了。

端木思沉聲吩咐了一句:“動作利索點!”

跟在他身邊多年的田樂立即明白了這是自家公子已經等不及了,于是眉開眼笑的沖着大隊伍喊道:“大夥加把勁,前邊就是相思村了,可別誤了吉時!”

相思坡上已經開滿了各色花朵,依舊同從前一般好看。隊伍在這裏停了停,端木思翻身下了馬,站到相思樹下,年少時的回憶一幕幕在腦海中出現,這裏有他最美好的記憶。

相思樹種在相思坡的坡頂,站在這裏可以将整個相思村一覽無餘,看到村邊上那條熟悉的小溪,端木思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我今日要來迎親的事,可曾提前送到相思村來?”

“回公子的話,小的早已命人将彩禮送到,也給徐姑娘捎了話。公子您忘啦,徐姑娘還給您回了封信呢!”田樂站在端木思身後畢恭畢敬的回答,心中暗自偷笑,他家公子也有犯傻的時候。

端木思輕輕“恩”了一聲,眼中有一瞬的迷茫。越是接近這一天,他的心裏就越不踏實,等了十年,盼了十年,他不想再有任何的意外發生,不想再一次違背當年的若言。

迎親的隊伍繼續前進,村子裏的人老遠就看到了這邊迎親的隊伍,有不少人已經圍到村口來觀望新郎官了。

在衆人的簇擁下,迎親隊伍順利的進了村,向徐家的小院前進。

然而端木思那種不踏實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總有一種周圍的人都很陌生的錯覺。明明這裏才是他的家,他的故鄉,他最熟悉最懷念的地方,然而他現在站在這片土地上卻沒有熟悉的感覺,有的是越來越強烈的失落感。

“湘兒呢?”他問。

周邊的鄉親開始起哄:“喲!我們的新郎官就這麽等不及啦?想要迎娶我們的湘兒哪是那麽容易的事!先得過了我們這關再說!大夥說,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

“沒有得到鄉親們的認同,湘兒不能交給他!”

“不能交!不能交!”

明明是很正常,很喜慶的一件事,端木思卻覺得很厭煩。若不是怕委屈了湘兒,他正眼都不想瞧這些人一眼!

忍着心裏的煩悶,端木思任由他們将該做的流程都過一遍,他才終于等到了他的湘兒。

十年的光陰可以将一切都改變,就連徐伯伯和徐伯母他都認不出來了。記憶中的徐伯伯是一位明朗大方的長輩,徐伯母更是和藹可親,然而再見時,總覺得他們身上多了一股子勢利的味道。

或許這十年間發生了什麽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才使得他們有所改變,只要他的湘兒還是湘兒,無論怎麽改變他都會去接受。

就像他自己也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他了,湘兒會介意嗎?

他懷着忐忑的心情,牽起湘兒的手,然而下一秒他的臉色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你不是湘兒,你是誰?”抽回自己的手,端木思在衆目睽睽之下掀掉對面女子的紅蓋頭,他的表情變得冷漠無情。

蓋頭下的女人生的貌美如花,此時正一副受到驚吓的模樣看着端木思,眼中的驚豔與欣喜卻是怎麽掩飾都掩飾不住。

“诶呀!姑爺,你這是做什麽呀!這還沒拜堂成親呢,怎麽可以掀了新娘子的蓋頭?”自稱是徐夫人的女人連忙搶過端木思手中的紅蓋頭,為新娘子重新蓋上。

端木思沉着臉冷聲道:“湘兒在哪裏?”

衆人此時也反應過來了,連忙勸慰道:“這不就是徐湘玲,湘兒嗎?”

“是啊,是啊!端木公子你十年未曾與湘兒見面,不認識是正常的,人的外貌是會變的嘛!”

“就是,快別鬧了,趕緊抱了新娘子上轎,別耽誤了時辰!”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端木思完全不予理會,只道:“我再問一句,湘兒在哪?”

衆人一致認定眼前的紅衣女子就是湘兒,端木思不想再浪費時間,擡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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