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帝王末路

“皇上，咱們快逃吧，叛軍要進宮了。”徐臨踉踉跄跄地從宮殿外跑進來，腳下的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衣冠不整，形容狼狽。

“是嗎？”低沉的嗓音在嘈雜的背景音下微不可聞。

徐臨顯然沒有聽清楚主子的話，焦急地繼續勸說，“皇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大難關頭，徐臨沒有像宮裏的太監宮女一樣亂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這江山很快就要易主了，他這個昔日皇上面前的紅人，肯定逃不過新帝的清算，還不如跟着舊主，說不定皇上有什麽保命手段呢？就算沒有，憑他在宮中經營多年，也能趁亂逃走。如今不過是全了那份微薄的主仆情誼罷了，左右也不差那麽一點時間，權當陪皇上度過這煎熬的等待吧。

衛離墨身着睡覺時穿的玄衣，也沒來得及束發，只任由長發披散着，大軍入宮的消息傳得太快，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都逃得無影無蹤了，他堂堂一個皇帝，如今卻無人可用。

聽到徐臨一再催促，衛離墨也不急，他換上平日裏上朝穿的朝服，本來他也不願穿這樣惹眼的衣裳的，可惜沒得選擇。以往，宮女只提前準備好朝服放在寝宮的架子上，穿在裏面的衣物都是天亮後由宮人伺候着換上的，他并不知道這些換洗的衣物放在何處。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聽到宮外打鬥喊殺聲越來越近，徐臨地額頭冒出冷汗，這種肅殺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江山易主，徐臨無力改變，只能挑着好聽的話，勸勸皇上。

私心來說，徐臨是希望衛離墨能逃走的，只是皇上身邊無人可用，外面又是兵荒馬亂的，說不定還不比待在寝宮安全。或許新帝看在皇上如此順從的份上，能讓皇上全須全尾地離開吧。

不過一眼，衛離墨就看出了徐臨的想法，他直接挑破道，“朕沒有什麽保密的手段，如今不過是等死罷了，即便是死，朕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反正這種事情也經歷過一次了，本還有一些憤憤不平，結果，到了最後一刻，內心反而格外平靜。

這大概是命吧，即使重來一次，也無法改變。

徐臨心裏咯噔一聲，跪倒在地，不住地磕頭，“奴才是為皇上着想啊。”習慣性地告罪，卻突然發現，他現在根本就無須這般姿态，一時間倒是有些尴尬。

徐臨的僞裝一向無懈可擊，衛離墨輕笑，前世他直到死都還以為徐臨是個好的，結果從來一回，之前沒看明白的都通透了幾分，宮中之人又有幾個良善之輩呢？不過是自己不曾留意，才傻傻地信了那麽多年。

“看在你我主仆一場的份上，我也不願你白白搭上一條性命，你自行離去吧。”坐在寝宮的主位上，衛離墨臉上一片從容，語氣平淡。

徐臨心神大震，卻也明白離去是最好的選擇，他深深地看了主子一眼，叩首，“皇上，保重。”一咬牙，轉身跑出寝宮，如今叛軍已入中門，他要快點趁亂逃跑才是。

被一堆人推擠着，蘇珊覺得一陣胸悶頭暈，腿一軟，身體就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後邊逃命的人哪裏管得了那麽多，像被猛獸追趕一般，不要命地往前跑。身體被踩了幾腳，劇烈的疼痛讓蘇珊一下子清醒過來。

蘇珊掙紮着站起來，可後邊的人實在太多，她被幾雙手推來推去，卻意外地被推到人群外。

蘇珊看着眼前慌不擇路，四處逃竄的人，他們穿着像古裝劇裏的宮女太監服飾，身上背着布捆成的小包，再看看周圍這輝煌壯麗的宮殿，聽着遠處的喊殺聲，再看看身上穿的和逃命人差不多的宮女服，心裏一陣絕望。

得，看來這次還真是要求速死。，最好是和亡國帝王一起死在火中，多浪漫啊。

雖然說路是人走出來的，攻略是玩家打出來的，可蘇珊本就不是什麽愛崗敬業的好員工，她的要求很低，溫飽即可，所以懶得費心思謀劃。

蘇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往皇上的寝宮跑去，聽說這皇帝長得不錯，臨死之前有美男相伴也是一個很好的結局啊。蘇珊按照系統給定的地圖踏進寝宮時，地圖上的代表敵對陣營的紅點在慢慢向寝宮收攏，蘇珊加快了腳步，穿過走廊，直奔地圖中那個越發暗淡的紫色圓點處。幸好還有一些代表友軍的綠色圓點在和紅點糾纏，還是能拖個一時半會的。

聽到動靜，男人漫不經心地看了過去，像夜空一般深沉的雙眼似乎帶着一絲驚訝，眉頭不自覺地輕揚。

那一雙桃花眼簡直在放電，蘇珊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陣酥麻，激動之情湧上心頭。

“麗妃？”看到自己冷落許久的妃子出現在這裏，本來在靜靜等死的衛離墨有些驚訝。如今敵軍都快完全攻破皇宮了，她還來這裏幹什麽呢？

跑了好遠的一段路，蘇珊腳步踉跄，三兩步靠近坐在主位上的衛離墨，在衛離墨不解疑惑的目光中，猛地抱住了他。

一陣冷香撲鼻而來，就像衛離墨給人的第一感覺一樣，疏離清淡，蘇珊沉迷的深吸了一口氣，小臉埋在美人精瘦的腰腹間，感受着手下那手感極佳的肌肉，蘇珊幸福的冒泡。

衛離墨瞪大了眼睛，身體有些僵硬，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少女的身體發育良好，此時依戀地靠在他身上，如此親密接觸，陣陣清新的香氣繞鼻不息，第一次遇到投懷送抱這種事情，他倒是有些手足無措，突如其來的窘迫沖散了國破家亡的痛楚。

沒等衛離墨推開她，蘇珊突然擡起頭，雙眼亮晶晶的，“我最喜歡皇上了。”

活潑清脆的聲音傳到衛離墨的耳朵裏，讓他心頭一震，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蘇珊猶不滿足，冰涼的手指輕輕觸摸着衛離墨的臉，觸感光滑，沒有一絲瑕疵，俊秀的眉眼，緊抿的薄唇，此時，男人沒有束發，卻并不顯邋遢，反而透着幾分随意淡然。

出于幾分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感覺，衛離墨端坐在位子上，完全沒有制止蘇珊的意思，衛離墨靜靜地看着蘇珊，少女容貌清秀，不比他寵愛的容妃那般姿容豔麗，只是那雙眼璀璨奪目，攝人心神，濃濃的喜愛之情似乎要翻湧出來。

當初，他就是被那雙眼睛吸引，将她迎入後宮的啊。

他似乎又找到當年情到濃時的甜蜜，只想一直和她在一起，只有她。

然而前世慘死的畫面在腦中揮之不去，衛離墨原本盛滿了柔情蜜意的雙眼，染上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他不該再為了她而動搖的。

蘇珊撐起半靠在衛離墨的身體，虔誠地捧着他的臉，俯身咬上衛離墨的唇，細細的啃咬着，像是在埋怨他的冷落，衛離墨閉上眼，放棄般地扣住蘇珊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蘇珊雙唇微張，小舌擠進衛離墨的嘴裏，和他的舌頭追逐嬉戲，兩人激烈地擁吻，仿佛生死都不重要了。

聽到宮外的喊殺聲漸漸消停，衛離墨知道，一切就要結束了。

衛離墨睜開眼，恢複了以往的淡然矜貴，雙手卻小心地扣住蘇珊的細腰，他眉眼溫柔，替她将散落的碎發別在耳後。

蘇珊抓住衛離墨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眉眼溫柔缱绻，“皇上，我們一起吧。”用火可能來不及了，一起用匕首自殺倒也不錯，只是不夠唯美罷了。

心裏一陣暖流劃過，溫暖了他的心，本來想着自己一個人怎樣都無所謂，可多了這個傻姑娘，他也要為她謀劃一二才是。衛離墨神色突然變得堅定起來，他把搶眼的龍袍脫下來，反手緊握住蘇珊的手，“我知道冷宮有一條密道。”

你特麽在逗我，蘇珊瞪圓了眼，她只想做個‘只撩不娶’的渣男啊。

她只是單純地想選個唯美的死法死回去啊，怎麽就吃了點豆腐就要走長期路線呢？

衛離墨卻堅持要帶着蘇珊逃跑，站起來就想沖出去，蘇珊分神看了眼系統上的地圖，紅色的圓點就要把代表衛離墨的紫色圓點和自己的黃點圍困起來，僅剩的零星一些綠點在慢慢消失，吓得蘇珊趕緊扯住衛離墨。

衛離墨疑惑地看着蘇珊，再不離開就真的走不了了。

蘇珊艱難地說道，“來不及了。”蘇珊松開衛離墨的手，不去看衛離墨受傷的表情。

衛離墨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原本溫暖起來的心如堕冰窖。

她會怎麽做？把他交給她的主子嗎？

他不是早就知道她是敵國的細作嗎？怎麽會被她一番舉動亂了心神，甚至還想着護她周全，是了，她根本就不會有事，一切不過是他自作主張罷了。她會來，或許也是為了獲取密道的情報吧，可能還是來防止他逃跑的。

本是想狠心不理，只管談一小會轟轟烈烈的戀愛，然而實在不忍心看到美男心如死灰、肝腸寸斷的樣子，蘇珊咬牙，低聲道“跟我來。”她反手拉住衛離墨的手，跑出了宮殿。

“狗皇帝在這裏。”果然，一跑出去就被發現了，叛軍往兩人逃跑的方向聚集。蘇珊帶着衛離墨躲過身後的暗箭，卻不免被密集的箭尖傷到了，然而她不能停，被抓到後五馬分屍的死法就太難看了。

蘇珊含着一口氣，拉着衛離墨往禦花園跑去，那裏的池塘是連通着各個後宮，通過水下的暗道大概可以到達冷宮。

蘇珊拼命跑起來，本來就一開始跑到寝宮那會就消耗了一部分的體力，這回還要分神查看地圖的追兵，蘇珊只覺得心髒跳得厲害，口中似乎還有一股血腥味，這算是美色誤人吧，真心不劃算。

衛離墨一路上都有些恍恍惚惚的，潛水，通過暗道來到冷宮，再穿過密道離開皇宮，一路上無比順利，蘇珊就那樣一直牽着他的手，努力把他從皇宮的深淵裏拉出來，當看到遮天蔽日的叢林時，他竟有種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

他這是，逃出來了？

“呼呼......”背後的密道被炸毀，她也能暫時松一口氣。不過以後的事情還是要謀劃一二的，畢竟還帶着一個養尊處優的皇上。

費勁千辛萬苦救了人，總不能讓他轉眼就被殺了吧，這可不劃算。

蘇珊半撐着膝蓋，喘息着，濕透的衣服貼在身體上，好不舒服，長發淩亂還滴着水，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狼狽，幸好這時是夏天，不然逃出來以後熬不熬得過去還是一回事。

衛離墨也差不多，玄色的內袍早已濕透，幸好內袍用的是冰蠶絲織成的布做成的，輕薄透氣，不吸水。長發糾結成一團，不複之前的柔順。雖然狼狽，心裏卻前所未有的輕快。

“我們，逃出來了。”蘇珊拉住衛離墨的手，生怕轉眼就把他弄不見了“不過，我們還要繼續走遠一些，趁這段時間新帝登基，根基未穩，我們渾水摸魚，找個沒人的地方重新開始。”

聽到蘇珊絮絮叨叨地說着未來的生活，衛離墨柔和了眉眼，骨節分明的手格外溫暖，讓人安心。他低頭，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柔聲道，“好，都聽你的。”

或許，上天讓他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苦難，就是為了讓他遇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