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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江湖閱歷不足,管過閑事一走了之,自以為萬事大吉。不知改變裝束隐藏行跡,很快就讓聞香教盯上了。聞香教此次大舉潛入江南,有所圖謀,出動了大批人手,在各地廣布眼線。何繡鳳铩羽而去,心有不甘,将天賜的相貌裝束傳書各處暗探,命他們嚴密監視。天賜的行蹤,很快就被何繡鳳獲悉。幸虧她對天賜深懷戒心,以為他武功甚強,不敢貿然出手。天賜尚未遇上麻煩。

這一日天賜行到常州府無錫縣境。無錫古稱有錫,周時便有此邑。縣城之西有錫惠二山。錫山在周秦年間盛産錫鉛,因而得名。漢興而錫竭,有錫更名為無錫。後逢王莽之亂,錫複出,又更名為有錫。後有樵子于山中得一銘文雲:有錫兵,天下争;無錫清,天下寧。果然,漢光武帝平定天下,錫又竭,有錫複為無錫。一座山關乎天下興亡,确實有些荒誕無稽。但從中可見世人對太平盛世的向往,對安寧生活的憧憬,包含着多少在戰亂中家破人亡者的辛酸。他們無力與天命抗争,只有在幻想中尋找希望。

傳說歸傳說,但錫山所産的錫鉛對争雄天下的諸侯們的确舉足輕重。“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争先。”這是屈原《九歌》中的詞句,描寫了楚國将士奮勇殺敵的場面。可是為何楚國将士卻要操吳戈?在東周之時,吳國所産的兵器犀利甲于天下。當時的兵器以青銅鑄成,青銅是在銅中熔入錫鉛。而錫山處于吳國,吳國兵器之犀利與此并非沒有關系。但兵器精良,并不能無敵于天下。吳先滅于越,後滅于楚。一國興亡,在德而不在力。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真令人可發一嘆。

紅日西斜,明月東升。天賜錯過了宿處,只好連夜趕路。融融月色之下的遠山翠竹,田野河灣,分外清新安詳,如詩如畫。天賜心神俱醉,疲勞全消,只盼着就這樣走下去,一直到天明。

天色漸漸暗下來,一抹烏雲遮住了月光。淅淅瀝瀝,下起蒙蒙細雨。雨絲輕柔,似雨非雨,似霧非霧,沾衣欲濕,吹面不寒,與北方的狂風疾雨迥然不同。天賜向農家購買了一頂竹笠,遮擋風雨。跨過了一座江南特有的圓形石橋,轉過一片竹林,眼前出現了幾點昏黃的燈火。幾棟小屋,高挑的酒旗迎風招展,是一個鄉村小店。天賜大喜,加快腳步趕過去。

天色已晚,店中酒客寥落。靠東首的小桌邊坐着三名客人。上首是一個中年大漢,身軀魁偉胖大,一部虬髯根根暴豎,雙目開合間精光四射。凳邊斜倚着一對板斧,刃寬被厚,狀如車輪。打橫相陪的也是兩名中年人,身材颀長,一襲黃布長袍,腰間挎着長劍。天賜暗自嘀咕。這兩個黃衣中年人似乎是武林盟的黃衣劍士,身份不低。那虬髯大漢似乎又在他們之上。看他的神情外貌,武功也錯不了,不知在武林盟所司何職。天賜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那三人見天賜背弓攜劍,一付武林人士的裝束,也格外留神。

天賜腹中饑餓,找到一處座位,要了一壺酒幾碟小菜,埋頭大嚼,狼吞虎咽。酒菜剛剛用過一半,忽然眼前香風湧動,有一個人坐在了對面。天賜擡頭看去,禁不住大吃一驚,這位不速之客竟是芙蓉妖仙何繡鳳。只見她身着大紅的宮裝,頭上高挽雲髻。冒雨而來,卻沒沾上半絲雨滴。臉上挂着嬌笑,俏目顧盼,媚态橫生。她身後侍立着三名女弟子,手中提着油布傘,在純陽莊時也曾見過。

天賜強定心神,笑道:“原來是何仙子。酒酣逢知己,他鄉遇故知。真令人興奮。”何仙子三字出口,一旁的三名酒客都停杯擡頭,目光中露出驚詫戒備的神色。天賜大敵當前,心無旁骛。何繡鳳也将天賜當作勁敵,不敢有絲毫大意。所以都未加留意。

天賜鎮定如恒,何繡鳳更加不敢妄動。嬌笑道:“李兄弟,這就叫做緣分。有緣千裏來相會,何愁前路無知己。兄弟這是前往蘇州嗎?我也正要去蘇州,咱們結伴同行如何?”天賜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與這蛇蠍女人結伴同行。笑道:“仙子仙姿玉質,李某卻是一介武夫,粗俗不堪。結伴同行,亵渎了仙子,豈非天大的罪過。”何繡鳳笑道:“李兄弟何必自謙。在純陽莊時你以讀書人自居,開口詩雲,閉口子曰,俨然是孔老夫子的嫡傳高弟。現在為何又成了一介武夫?再說,讀書人也罷,練武人也罷,憑你的人品才學,有誰敢嫌棄你。”

天賜暗道:“好一張利嘴!”嘆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我本想做一個讀書人,憑借胸中所學,成就一番事業。方不負父母生養,師長教誨。無奈世事堪嗟,前塵已不堪回首。現今流落江湖,四海為家,雄心壯志消磨。細想來還是做一介武夫,笑傲江湖,快意恩仇,無牽無挂,得過且過為好。”

何繡鳳臉上做出凄色,仿佛十分同情。說道:“李兄弟,姐姐真為你難過。懷才不遇,壯志難酬,這是人生在世最大的悲慘事。不過,好男兒志在四方,何處不可建功立業。只要兄弟肯聽姐姐的勸告,今後跟着姐姐幹,包你将來稱心如意。高官厚祿,裂土封疆,青史留名,都如探囊取物一般。”

天賜暗道:“她這話可夠狂妄的。聽她言中之意似乎聞香教也有不軌之圖。嘿嘿!就憑你們聞香教一窩蛇鼠,能成就什麽大事?”說道:“李某還是那句話,不敢亵渎仙子。”

何繡鳳嬌笑道:“李兄弟,難道說面對姐姐如此人品,你居然不屑一顧?那個什麽呂姑娘,什麽東方姑娘,哪一處比姐姐強?你倒說說看。”這話實在太露骨了,天賜不禁為之臉紅。何繡鳳卻毫無異狀,又笑道:“別說是姐姐,就是我這三個弟子,也比那兩個黃毛丫頭強上百倍。小素,小雅,小靜,你們過來,給李兄弟看看。他如果不是瞎子,不會不動心。”

三名俏麗的女弟子一齊走到天賜身側。黃衫紅衫兩女子搔首弄姿,媚态百出,不住向天賜暗送秋波。只有那白衫女子垂首低眉,面色依舊冷若冰霜。何繡鳳将那白衫女子拉到身旁,說道:“這是我幾個月前新收的小徒弟,名叫小靜。我這三名弟子數她最出色。怎麽樣,李兄弟滿意不滿意?”小靜臉上浮上一抹嫣紅,有幾分羞澀,又有幾分薄怒,确實秀麗動人。小雅小素兩女子卻面露不愉之色,盯着小師妹的俏臉,心中妒火如熾。

天賜重重一咳,掩飾心中窘意。說道:“小靜姑娘确實國色天香,不能不令人心動。可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李某早有家室,不敢相負。仙子美意,李某心領了。”

何繡鳳兀自不死心,笑道:“有了家室又有何妨?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司空見慣。你有了妻室,為什麽還要去勾引姓呂姓東方的兩個小丫頭?難道是看不上姐姐這三名弟子嗎?”

何繡鳳一味胡攪蠻纏,天賜大為不快,說道:“我與呂姑娘東方姑娘不過是尋常朋友,仙子不可胡亂猜疑。”何繡鳳櫻桃小口一撇,說道:“那天在九江府你與呂家的小丫頭難舍難分,抱着她親親熱熱。那香豔的一幕姐姐全看到了。兄弟還不肯承認嗎?”

不論何繡鳳是否是親眼所見,至少這件事已經讓聞香教的眼線看到了。天賜有口難辯,一時惱羞成怒,拍案而起,說道:“仙子請口下留德,切莫看錯人。李某昭昭此心可鑒天地鬼神,由得你去胡亂猜疑好了。”

何繡鳳雙目冷光一閃,說道:“李兄弟,姐姐可全是為你好。你兩次壞了本教大事,姐姐都可以不計較。只要你一句然諾,加盟本教。這條件優厚得不能再優厚了。李兄弟,你可要仔細斟酌,切莫辜負姐姐一片美意。”天賜冷笑道:“仙子的美意恕我不敢領教。仙子還是留着送給別人吧!”何繡鳳怒道:“好!這叫做熱心遇上冷面孔。姓李的,但願你不會後悔。丫頭們,咱們走。”說罷離座而起,轉身就走。

天賜心中一松,想不到何繡鳳如此輕易就走了。驀然何繡鳳回身抖出一條大紅絹帕,撲面而至,一縷濃香沖鼻而入。天賜心中驚呼:“迷香!”想要閉住呼吸已經來不及,頭腦一昏,撲倒在桌面上,就此人事不知。

何繡鳳輕易得手,心中狂喜。嬌笑道:“姓李的,你這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落在我何繡鳳手裏,百煉鋼也要化為繞指柔。不怕你不死心塌地,歸附于我。丫頭們,擡他走。”小雅小素兩女合力将天賜抱起。小靜卻站着不動,神情百變,不知在想些什麽。

四人擡着天賜,正要出門。忽然一陣疾風刮過,一個人已經擋在門前。正是那虬髯大漢,一雙巨斧擎在手中,大笑道:“仙子,且慢!還有我鐘某人呢!”聲若洪鐘,震得屋頂塵土紛紛落下。

來人身法之快,令何繡鳳大吃一驚。待看清此人相貌,何繡鳳油然而生戒心。立刻換上一付笑容,說道:“這位英雄可是人稱猛鐘離的鐘大俠嗎?”那虬髯大漢又爆發出一震大笑,說道:“不才正是鐘雲翺。仙子駕臨江南,鐘某未能略盡地主之誼,恕罪恕罪!”

何繡鳳上前飄飄萬福,嬌笑道:“我與鐘大俠同列江南八仙,卻一直無緣得見。今日在此不期而遇,足慰平生之願。聽說鐘大俠在武林盟中得意,深得司馬老英雄信任。真是令人羨慕。”鐘雲翺笑道:“仙子過譽。混口飯吃而已。承蒙龍首看重,鐘某愧不敢當。”何繡鳳道:“鐘大俠攔住我的去路,可是有意留客嗎?可惜我現在要事在身,只好改日再來叨擾。請鐘大俠見諒。”鐘雲翺道:“好說,好說!只要仙子将此人留下,鐘某恭送仙子離去。”

何繡鳳故作驚奇,問道:“鐘大俠要留下此人做甚?他是敝教的仇敵,我正要将他帶回總壇治罪。鐘大俠為何要管敝教的家務事?”鐘雲翺臉色一沉,說道:“聞香教的家務事鐘某的确不該管。可是仙子別忘了,這裏不是湖廣,而是江南。仙子在江南劫人,置武林盟于何地?”何繡鳳鼻中擠出一聲冷笑,說道:“這姓李的吃香得很,誰都想搶。鐘大俠要留下他直說就是了,何必還要繞一個大圈子。”鐘雲翺冷冷道:“仙子明白就好。将此人留下,鐘某放你們走。得罪之處,來日登門謝罪。”

鐘雲翺态度強硬,何繡鳳無計可施,只有硬闖。她心中雖怒,臉上卻笑意盎然,說道:“鐘大俠是主,我是客。照理說我不該以客欺主。可是事關聞香教聲譽,不容退縮。鐘大俠既然硬要留下此人,就請動手吧!”鐘雲翺大笑道:“好極了!說來說去,還是這句話痛快。你們兩個,把人給我搶過來。”兩名黃衣劍士應聲而出,縱身而上,化成兩道黃影,直奔抱着天賜的小素小雅。

何繡鳳見這兩人身法奇快,便知武功不弱,她的三名女弟子絕非其敵。當下縱身橫躍,擋住兩名黃衣劍士去路。雙掌左右一分,向兩人迎面擊去。那兩人舉掌相迎。只聽一聲巨響,室內如同刮起了一陣狂風。兩名黃衣劍士同時被震退,倒撞在牆壁上,兩口鮮血噴出。房屋是薄木搭成,被撞得搖搖欲倒。

鐘雲翺怒喝道:“好妖婦,只會欺負晚輩,不知羞恥。看斧!”撲上前去,一雙巨斧舞成團團烏光,招招劈向何繡鳳要害。何繡鳳毫不示弱。她身着一襲宮裝,長大的衣袖就是她的兵器。飛舞起來護住身體,長袖帶到巨斧上,每每将巨斧帶偏,就是砍不到她的身體。鐘雲翺火冒三丈,連聲怒吼,斧影如山,攻勢更猛。何繡鳳長袖飛舞,身形飄飄,狀似閑庭信步,實則決不輕松。兩名黃衣劍士有心上前幫忙,無奈被何繡鳳一掌震傷,胸口陣陣作痛,真氣難以提聚,只能作壁上觀。

鐘雲翺久戰不下,越來越焦躁,長嘯一聲,高亢雄渾,直上雲霄。嘯聲剛過,遠處又有兩聲長嘯傳來。嘯聲呼應,越來越近。武林盟又有高手将至。

何繡鳳大為焦急,叫道:“死丫頭,傻站着幹什麽?還不快走!”三名女弟子如夢方醒,擡着天賜奔出店門。鐘雲翺想要阻攔,卻被何繡鳳死死纏住,脫身不得,眼睜睜看着三名女弟子落荒而走,融入沉沉夜幕之中。鐘雲翺急得連聲怪叫,巨斧接連猛掃。何繡鳳嬌笑道:“鐘大俠,失陪了。”抖起長袖打向鐘雲翺面門。乘他舉斧遮擋之機,何繡鳳飛身躍出店門,向三名女弟子逃走的方向疾奔而去。鐘雲翺怒不可遏,提着一雙巨斧緊追不舍。

鐘雲翺與何繡鳳齊名,武功也在伯仲之間。但何繡鳳的輕功卻比鐘雲翺高出不少,要擺脫他并不困難。可是何繡鳳心中另有打算。三名女弟子武功不高,與她們同行只怕要被鐘雲翺追及。所以她并不全力飛奔,時時現出身形,引逗鐘雲翺追趕。她不向與三弟子約定之處跑,卻斜穿下去,将鐘雲翺遠遠引開。

這一追一逃,直奔下數十裏開外。何繡鳳倏然加快腳步,鑽入密林深處,隐去身形。鐘雲翺忽然失去對手蹤跡,氣得暴跳如雷,提着一雙巨斧直奔下去。鐘雲翺去遠了,何繡鳳長身而起,暗道:“人說猛鐘離一勇之夫,武功雖高,卻不難對付。今日一見,果然不錯。”又向來路奔回,這一次的速度卻比方才快多了。

正在腳下疾奔,心中暗自得意之時,忽然自路邊的樹林中躍出一名白衣女子。這女子身法奇快,手持明晃晃的長劍,攔住去路。喝道:“站住!你就是芙蓉妖仙何繡鳳嗎?”

何繡鳳先是大吃一驚,停住腳步。即而看清當面之人年紀甚輕,便不放在心上。嬌笑道:“小妹妹,膽子不小啊!既知我是何繡鳳,還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那女子冷笑道:“何繡鳳又能如何?大言不慚,不知天高地厚。快将人交出來,我放你一條生路。”何繡鳳怒極反笑,說道:“交人?交什麽人呢?”那女子嬌喝道:“不許裝糊塗,當然是你劫去的人。快交出來。”

何繡鳳小嘴一撇,說道:“你憑什麽管我的閑事?你是武林盟的人嗎?”那女子傲然道:“武林盟何足道哉!告訴你,我叫陳蘭若。你劫去的李公子就是我丈夫,我不配管誰還配管?你如果不服咱們便一較高下,看你這妖婦有何伎倆?”

一聽此言,何繡鳳立刻換了一付臉色,嬌笑道:“原來是弟妹呀!咱們可不是外人。李兄弟與姐姐已經化敵為友,現在随姐姐的三名弟子走了。弟妹要見他,姐姐為你帶路。”蘭若滿頭霧水,不明所以,詫道:“這不可能。他為人一絲不茍,決不會與邪教同流合污。”何繡鳳笑容可掬,走上前親熱地挽起蘭若的手臂,說道:“大家都是武林一脈,正邪之分不過是欺人之談。姐姐帶你去見他,他自然會告訴你事情的原委。弟妹,你生得真漂亮,怪不得李兄弟嘴上總是挂着你。”

蘭若俏臉微紅。聽何繡鳳說得煞有介事,便有幾分相信。正想開口問她天賜在何處,卻不料何繡鳳突然從懷中抖出那塊絹帕,向蘭若當頭罩下。她聽蘭若口氣甚大,料想絕非等閑之輩,心有所忌。因此先一番甜言蜜語,将對方穩住,出其不意,用迷香擒人。

蘭若武功之強,反應之快,遠非天賜所能比拟,豈容何繡鳳故伎重施。何繡鳳稍有異動,蘭若立刻察覺。長劍揮起,絹帕被攪得粉碎。一絲迷香雖然入鼻,但蘭若體內玄天真氣運行不息,迅即化為于形。蘭若自知為何繡鳳所欺,怒叱道:“好妖婦,膽敢暗算傷人!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不死心。”劍出如閃電,飛刺何繡鳳前胸。

何繡鳳迷她不倒,便知遇上了絕頂高手。見這一劍來勢奇快,無從招架,慌忙閃身後退。危急中抖起大袖向蘭若打去。蘭若身形倏進倏退,又向何繡鳳右肋攻去,劍招越來越疾。兩人搏戰數十招,何繡鳳漸漸不敵。她今天先鬥鐘雲翺,又連續奔行數十裏,真力消耗殆盡。而蘭若卻以逸待勞,精力正旺。這一消一長,強弱立判。可是蘭若雖站上風,想要在數十招內将何繡鳳制服,也不是一件易事。

兩人一退一進,一守一攻,鬥得正酣。忽聽樹梢上有人叫道:“蘭兒,別白費力氣了。有師父這個大菩薩在此,還愁何繡鳳這小狐貍不乖乖聽話。”蘭若大喜,停手不攻。叫道:“師父,你總算來了。”樹梢上那人道:“師父料事是不是很準呢?我就猜這小狐貍是在耍花招,讓你不要去追,在這裏等着就是。果然一猜就中。”

何繡鳳擡頭向樹梢上望去。只見一個幹瘦的糟老頭子捧着一個大酒葫蘆,正高卧在一根樹枝上飲酒。那根樹枝只怕比筷子也粗不了多少,這老頭竟能穩穩躺在上面。樹枝動也不動,搖也不搖。這份輕功,當真驚世駭俗。何繡鳳看清那大酒葫蘆,不由得驚呼道:“醉仙,你是醉仙!”

卧在樹梢上的孫老頭不免得意忘形,搖頭晃腦。咂了一口酒,贊道:“好眼力!你比我這徒弟媳婦要強多了。她第一次見我,又是糟老頭子,又是醉鬼。醉仙與醉鬼雖只差了一個字,其意卻相距千裏。咳咳!”說到得意處,口中酒嗆入氣管,不住咳嗽。蘭若大羞,嗔道:“師父,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有心開玩笑。”孫老頭止住咳聲,抹抹嘴角,笑道:“什麽時候?當然是亥時。你這小丫頭是不是想老公想得糊塗了?放心吧,有師父在此,我那乖徒兒絕不會出差錯。”忽然又板起面孔,向何繡鳳道:“呔!我說姓何的小丫頭,你把我老人家的寶貝徒兒弄到哪裏去了?快快從實招來,我老人家不再追究。否則我老人家一生氣,打斷你的狗腿,不,打斷你的狐貍腿。”

何繡鳳這時方弄明白,李天賜原來是醉仙之徒。此老她可萬萬惹不起。當下賠出一付笑臉,說道:“晚輩實在不知李兄弟是您老人家高徒。如果知道,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他分毫。前輩大人不計小人過,真不愧天下第一高手風範。晚輩這就帶您去見李兄弟。”何繡鳳滿口前輩,又恭維孫老頭為天下第一高手,孫老頭心中十分受用。說道:“很好。這一次就放過你,下不為例。”見蘭若一付凝神戒備之狀,又笑道:“蘭兒,沒人能在師父面前玩什麽花樣。你就放心吧!”

小素小雅小靜三女輪流抱着天賜一路狂奔,一直逃出十餘裏外。天賜身高體壯,三女累得嬌息喘喘,終于趕到了目的地。那是一所青竹搭成的小屋,伫立在一灣小池塘邊。細雨蒙蒙之中,白霧彌漫,恍如仙境。

三女長長出了一口氣,擡着天賜走進竹屋,将他放在竹床上。小雅點燃燈火,室內為之一亮。三女圍在竹床邊,靜靜地等着師父回來。小雅小素目光落在天賜臉龐上,久久不能移去。春情暗生,心癢難搔。小靜卻怔怔出神,忽然問道:“大姐二姐,師父會殺他嗎?”

小雅邪邪一笑,調侃道:“三妹,你是不是很關心他?沒想到你終日冷若冰霜,居然也有動情之時。”小素笑道:“三妹放心,師父是決不會殺他的。如此英俊不凡的小夥子,誰能狠得下心腸。說不定師父憐才心切,還會把你配給他。三妹高興不高興?”口中說笑,卻難掩飾心中妒意。

小靜面現紅潮,嬌嗔道:“你們都不是好人,合起來欺負我。”小素笑道:“二姐說的可都是心裏話。如此佳子弟,難道你不喜歡?三妹,你就別裝模作樣了。”小雅也笑道:“說不定師父也看上他了。将他配給三妹,然後自家偷偷受用。我看他比韓護教強多了。韓護教不過是個俊俏小生,會吹兩首小曲,念幾句詩詞,讨女人歡心。他卻象一尊天神。那日在純陽莊,他憑借一張弓一枝箭,視聞香教衆多高手如無物。那份豪邁威嚴,令人心折。師父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就是鐵石人兒也會化掉。這可是個現成便宜,不撿白不撿。”

小靜俏臉一板,說道:“要撿便宜你們就撿好了,我才不稀罕。”小雅小素深感詫異,這個道:“三妹,你不是騙我們吧?”那個道:“三妹,你不後悔?”小靜正容道:“誰騙你們了?等一會兒師父回來,我就向她老人家說,将你們兩個嫁給他。大姐二姐,你們就放心吧!”兩女大喜。這位小師妹乖巧伶俐,深得師父歡心。她的話師父倒有幾分肯聽。難得她如此大方,将到口的肥肉拱手相讓。兩女當真不知羞恥為何物,齊聲道:“三妹,你真是個大好人。大姐二姐多謝你了。”

小靜眼中閃過一絲詭色,說道:“大姐,師父怎麽還不回來?真讓人不放心。你去看看好嗎?”小雅承她的情,對這個小師妹不敢稍有得罪,心中并無懷疑。說道:“好,我出去看一看。你們小心點,別讓他跑了。”抓起佩劍,跨出房門,消失在夜幕之中。

小素目送小雅去遠了,忽然掩口而笑,說道:“三妹,你要給二姐派個什麽差事?快說牥桑二姐一定遵從。”小靜奇道:“二姐這話是什麽意思?”小素笑道:“你先将大姐支走,再派給二姐一個差事。這裏可就只剩下你和俏郎君兩個人了,還能有什麽意思。我的好三妹,你的小心眼二姐還能猜不透?你想與他親熱就直說好了。”

小靜本意的确是要将小素也支走。讓她一語道破,不禁小臉一紅。說道:“二姐,是不是你自家想與他親熱。小妹願意行個方便,決不會打攪你們的好事。”小素喜上眉梢,說道:“你真是我的好三妹。三妹請回避一下,我,我……”一雙俏眼緊盯着竹床上的天賜,身上燥熱,語聲顫抖,小臉漲得通紅。

小靜笑道:“外面正在下雨,你讓小妹躲到哪裏去?好二姐,你要親熱只管親熱,小妹不看就是。咱們是自家姐妹,有什麽好顧忌的?”說罷将身子背轉過去。

小素欲火如焚,也不管是否有人在場,俯在天賜胸前,捧起他的臉龐,就向唇上吻去。忽聽小靜道:“二姐,你快點上他的穴道。此人十分厲害,如果忽然醒來,咱們可制不住。”小素暗贊師妹細心,連忙出指封住天賜胸前幾處穴道。指法迅捷,認穴奇準。小靜十分豔羨,說道:“不知師父何時才能将點穴之法傳給我?”小素道:“三妹不必心急。師父對你鐘愛有加,還會吝啬區區點穴之法嗎?你拜師不過數月,根基尚未紮穩。大姐二姐都已經從師十年了。”見小靜又将身子背轉過去,小素迫不及待撲到天賜胸膛上,着實親熱起來。

小靜的目光不住飄向身後,臉上現出殺機。緩緩抽出腰間長劍,悄然無聲。蹑足潛蹤,走到小素身後。倒轉長劍,向她後心刺下。小素情欲如潮,身外之事充耳不聞。這一劍刺穿肋骨,直入心髒。小素悶哼一聲,撲倒在天賜胸膛上,掙紮兩下便不動了。小靜望着小素的屍身,神情冷肅,說道:“二姐,你別怨小妹心狠。你不死小妹便無法行事。”她與兩位師姐雖然面和心不和,但畢竟相處了幾個月,不能說沒有一點感情。被迫将她一劍殺死,心中又是內疚,又是慘然,淚水不住在眼圈裏打轉。

怔怔出神良久,想起還有正事要做。小靜将小素的屍體移開,端來一盆冷水,潑在天賜頭上。天賜被冷水一激,當即從昏迷中醒來。略做作掙紮,卻無法移動分毫,方知穴道受制。待看清室內景象,那紅衣女子背插長劍俯卧于地,那名叫小靜的白衣女子雙手叉腰,冷冷地看着他。天賜心中驚異莫名。想開口問話,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方才小素點他穴道之時,連他的啞穴也一起封住了。

小靜冷冷道:“李天賜,你知道我是誰嗎?”天賜無法開口,點頭搖頭也力不從心。小靜卻不知他的難處,繼續道:“你很驚奇是不是?我支走大姐,殺了二姐,不是為救你。告訴你,我姓韓,是曹州府單城縣人,你想起沒有?”

天賜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小靜見他一言不發,怒道:“你殺人太多,所以想不起來,是不是?你這惡賊,我韓小靜流落江湖半載有餘,就是為了找你。你害死我爹爹,害死我二叔,此仇此恨,不共戴天。蒼天有眼,終于讓我找到仇人。我要将你碎屍萬段,為爹爹報仇雪恨。”

天賜恍然大悟。半年前在單縣曾遇上金鞭韓龍,雙方發生糾紛,結果韓龍卻被義弟趙威害死。這韓小靜一定是韓龍的女兒,不知為何将他認做殺父仇人。天賜暗叫冤枉,卻無法開口辯解。韓小靜卻不知天賜啞穴受制,只當他已經無話可說。從小素背上拔下長劍,仰天叫道:“爹爹,女兒為您報仇了!”長劍當胸刺下。天賜暗叫:“完了,我李天賜竟死在一個傻丫頭手裏。”

忽聽一人叫道:“三妹,你瘋了不成?”一道黃影飄入室內。當啷一聲震響,長劍被來人格開,擦過天賜耳畔,插入竹床,險到了極點。那黃影正是匆匆歸來的小雅。她見小師妹要向天賜下毒手,驚急交加。長劍不及掣出,連鞘格去,将天賜救下。

目睹小素伏卧在地的屍體,小雅又驚又怒,喝道:“你殺了二妹!你這小賤人,為何這般歹毒?我一出門就越想越不對頭。你何時如此關心師父了?回來一看,果然是你這小賤人在作怪。快說,你為什麽要殺二妹,為什麽要害李公子?”拔劍出鞘,一步步向小靜逼去。

小靜千算萬算,沒算到大師姐會如此多疑,提前返回。她自知武功絕非大師姐之敵,驚得小臉煞白。口氣卻依然強硬:“大姐,別管小妹的閑事。這李天賜與小妹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殺他我誓不為人。你若攔我,我也一樣會殺了你。”

小雅喝道:“你與李公子有仇有恨我不管,為什麽要将二妹也害死?戕害同門,罪不容誅。我要擒下你這小賤人,等師父回來,有什麽話你對他老人家講吧!”說罷飛身而上,挺劍就刺。小靜急忙揮劍格檔。可是她從師不過數月,無論如何也不是師姐的對手。小雅劍尖搭上小靜的劍脊,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吸力。小雅長劍攪動,小靜的長劍握持不住,脫手飛出,釘在牆壁上。小雅搶步上前,出指如風。小靜已經退到牆角,無處閃避。胸前穴道接連被擊中,腳下一軟,摔倒在地。

小雅罵道:“你這小賤人真是罪該萬死。看師父回來怎麽收拾你。師父最恨人家對她不忠,她會活活剝了你的皮。”想起小靜自拜師以來,深得師父歡心,奪了她的寵愛,心中又妒又恨,忍不住走上去狠狠踢了兩腳。心中怒氣稍平,又轉身去看床上的天賜,臉上立刻綻出了媚笑,泛起了紅潮。撲在天賜身上,輕輕撫摸他的臉龐,嬌笑道:“小冤家,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幾乎讓那小賤人害死了。看你以後怎麽酬謝我。”想到二妹已死,三妹又背叛了師父。這小冤家也許就可以歸她一人獨享,心中喜不自勝。

天賜此時神智清醒,讓這騷狐貍膩上身,與方才被小素撫弄時的情形已大為不同。他緊閉雙目,神情木然,沒有絲毫反應。小雅嬌笑道:“好人兒,我就不信你不動心。”送上火熱的櫻唇親吻天賜的臉頰,最後吻上他的嘴唇,用力吸吮,咂咂有聲。她此時情欲湧動,嬌息喘喘,眼中放射出奇光。将懷中人緊緊抱住,只盼化在他身上。

小靜穴道受制,斜倚在牆角。目睹這香豔絕倫的一幕,心中又羞又恨。忽然有一樁奇事發生,天賜的手臂居然動了。先是手掌一陣輕微的收張,即而左臂擡起來,環抱住小雅的纖腰。右臂也同時擡起,摟住她的肩頭。猛然一翻身,将小雅壓在身下。後面的事情小靜不敢再看下去,也不敢再往下想。緊緊閉上雙目,暗罵無恥。

小雅被天賜壓在身下,雙臂緊緊抱住,幾乎喘不上氣。一時心神俱醉,情火如熾,口中胡亂叫道:“小冤家,心肝寶貝。”心中想的盡是銷魂蝕骨的男女之事,竟沒有細想天賜被封住穴道,卻為何又能動了。

天賜方才被小雅所救,逃過一劫。他一心謀求自救之策,運行體內真氣沖向各處閉塞的穴道,對身外發生的事不加理會。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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