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沈澳礁在愛上梁中泉之前，是談過一次戀愛的，那時候他還是個衣食無憂的普通大學生，沒有從渣爹手裏接過生活的重擔，每天的對象就是課本和實驗儀器，直到他意外看到自己的直男室友放的男男片片。

突然意識到自己性向與別人不同，沈總并沒有受到太大的沖擊，他在了解了一切之後，迅速和身邊的親人好友出了櫃。

他的竹馬聽說後，非常感動，表示自己也喜歡男孩子，兩個人合計了一下，既然大家性向一樣，還找不到合适的，不一起試試，但因為兩人過于熟悉，朋友道戀人的轉化實在是尴尬，在決定在一起的第二天就和平分手了。

結婚前，沈澳礁将這些全都交代給了自家老攻，但梁中泉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只有在半夜battle的時候為了欺負沈總，這位竹馬才會被當做理由翻出來，俨然一個不需要任何鏡頭的工具人。

沈總只覺得莫名其妙，在前男友面前接吻有什麽用，工具人對他們倆的印象根本趕不上吃瓜群衆吧，而且對方還是少數沒有誤會他們關系的人之一，系統的這個任務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可惜系統比在公司時的沈總還要高冷，對于宿主的質疑完全沒有理會，只是在沈總還在質疑的時候表示：【宿主還有二十八分鐘。】

沈澳礁被氣得不輕，但是短暫的時限卻讓他來不及想其他，他拿出手機，一邊穿外套一邊給自己的“一天前男友”打了過去。

“呦，沈總，怎麽着，想我了？”對面的聲音很是輕浮。

沈澳礁直接了斷地說道：“蔣書成，我在星雲娛樂，二十分鐘內，我需要見到你。”

蔣書成被他嚴肅的聲音感染，即刻端正了态度，問道：“怎麽了哥？發生什麽了？我，我在公司呢，去星雲二十分鐘肯定不夠，至少要一個半小時！”

沈總思考了一下，沉聲道：“那就折中，去沈氏的車庫，我需要在二十五分鐘內見到你，注意安全，別超速。”

對面也不再問，直接幹脆地答道：“好，我現在就去。”接着便挂了電話。

這邊沈澳礁剛放下電話，梁影帝便從電梯裏走了出來：“寶貝，累不累，現在還有時間，我們下午……”

沒等梁影帝說完話，沈總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大步走進電梯，直接将門關上，迅速按了一樓。

被留在原地的小朱和剛剛出電梯還沒來得及進去的孫銳面面相觑，皆是一頭霧水。

“怎麽了沈總？”梁中泉小跑兩下跟上沈澳礁的進度，看自家寶貝的表情不好，揣測着問道：“你生氣了嗎？開會不順利？還是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沈總拽着他走到樓下，“其他的事之後再說，現在有急事。”

梁影帝乖乖閉嘴，見自家寶貝明明急得不行卻又強裝淡定的樣子，反過來握住他的手，大步跑了起來，星雲的一衆員工們，就眼睜睜地看着沈總和梁影帝兩口子手牽着手奔跑，畫面之辣眼，像極了幾十年前的狗血言情片。

成臻帶着墨鏡，糾結地站在樓下電梯的門口，反複徘徊，剛剛他腦子一熱，惹惱了梁中泉，忘了他現在是能決定自己命運的人，無奈只能自打臉，等着跟梁中泉道歉。

下一秒，電梯門被打開，成臻挺直腰板，仿佛一個将要上戰場的戰士——可惜，還沒等張嘴，他便感受到面前閃過一陣風，緊接着，他就只能看見兩個手拉手的背影漸行漸遠。

成臻：？？？

夫夫二人很快進到車裏，此刻距離任務結束還有二十二分鐘，系統雖然不提供解釋，但是貼心地在沈總的意識裏放出滴答滴答的聲音，每過一分鐘就報一次時，沈澳礁只覺得每一個“滴答”聲都像是打在他的心上，水滴石穿一般，逐漸将他打得千瘡百孔。

就連胃部也随着極度的緊張開始痙攣，疼得一抽一抽，他深吸一口氣，瞬間發動車子，“嗡”地一聲沖了出去。

梁中泉皺着眉，擡手按住沈總的右手，嚴肅道：“寶貝，再着急也得遵守交通規則，你別開太快。”

表盤顯示速度依舊是一百五十邁。

梁影帝這次終于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他手上微微用力，語氣也強硬起來，大聲道：“別開那麽快，寶貝！會出車禍！有什麽事我們一起解決，慢一點……聽話，乖。”

電子音無情地報時：【二十一。】

對了，梁中泉還在車上，沈澳礁努力克服籠罩着自己的恐懼，逐漸将速度降了下來，以合法的速度安全上路。

梁影帝松了一口氣，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訓道：“你就是再着急，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聽見了嗎？”

【二十。】

沈總眼眶通紅地盯着前方的路，答非所問：“如果我乖了，你能不能不離婚？”

“離婚？”梁影帝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聲音瞬間提高：“什麽玩意兒，你再說一遍？”

剛剛被成臻這樣詛咒之後，他心裏就不太爽快，結果這兩個字卻被自家寶貝再次提起，向來溫和的梁影帝終于對自家金主生了氣，什麽離婚，他愛這個人愛到骨子裏，愛到就連現在氣成這樣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為什麽自家寶貝會覺得自己會想離婚？

見梁中泉罕見地爆出東北話，沈總知道自己把他惹生氣了。

兩人一直這麽好，明明跟“離婚”兩個字一點關系都沒有，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會做那樣的夢，為什麽會有系統出現，告訴他，他馬上就要離婚了。

沈澳礁覺得自己像一個被關在果凍盒裏的螞蟻，沉迷在甜美的果凍裏橫沖直撞，無論怎麽努力，也找不到出去的路，這一個多月來，他依舊幸福，卻也時刻提心吊膽，至今他還沒有想出，能夠沒有反作用地完成任務二的方法，結果現在不用擔心了，他日日夜夜複習着的8恩愛值很快就要被那個16扣成負數。

【十七。】

梁中泉實在是不能理解沈總是怎麽想的，他一個沒憋住，還是面帶愠色地将頭轉向沈澳礁，卻看到了對方眼裏正打轉的眼淚。

怒火瞬間平息，他也恢複了理智。

心疼的感覺像是被成群的小蟲子啃咬，密密麻麻，又疼又酸。

剛剛差點被沖昏了頭腦，冷靜下來的梁中泉立刻開始轉動自己靈活的小腦瓜，這個世上沒有比自家寶貝更信任自己的人了，如果不是什麽特殊的原因，他絕對不會這麽反常。

“寶貝，”梁中泉從後視鏡看向沈澳礁，眼神中含着能将人吸進去的專注與堅定，“我不會離婚，不管是什麽原因讓你誤會，但是我不會離婚，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會死皮賴臉的跟着你，直到我死了，化成灰，也粘在你身上。”

這個表白土味又滲人，但是卻把沈總積蓄良久的眼淚給逼了出來。

梁中泉只覺得自己要心疼瘋了，無邊的內疚和自我厭棄讓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明明自家寶貝很早就變得和往常不一樣，明明自己都發現了，可卻是沒有絲毫作為，竟然還以為是寶貝開竅而沾沾自喜……為什麽明明這樣愛他，卻還是會讓他受傷害……

他擡手，将沈總臉上不斷續杯的眼淚擦了一遍又一遍，自己也跟着紅了眼眶。

沈澳礁也終于下定決心，将自己完全交給老攻，讓他分擔自己獨自承受了一個多月的壓力。

——可是，他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不是心理的，而是有一種莫名的力量阻止他說話，無法控制自己聲帶的憋屈感讓他差點嘔出血來，可無論怎麽嘗試，他都沒有辦法将跟系統有關的任何消息說出來。

梁影帝只能看見自家寶貝仿佛剛剛失聲的病人一樣，“啊”“啊”地幹叫。

電子音帶着惡意出現：【還有八分鐘，溫馨提示宿主，秀恩愛系統屬于未來高科技，為了防止打亂時代發展進程，維持社會的穩定，系統的存在必須保密。】

“靠！”沈總罕見地抛棄優雅，爆了句粗口，雙手憤怒地打在方向盤上。

這時，蔣書成的電話打了過來。

車內有語音控制，直接将電話接通：“哥，我還在路上，但是時間怕是不夠了，我讓我這邊的其他人過去行嗎？”

沈澳礁一個飄逸，終于将車停在了沈氏的停車場，對蔣書成道：“別人不行，我需要的是你，求你了，快一點。”

對面的蔣書成差點被這個“求”字吓得撞上前面的車，沈總裁從幼兒園開始就屬于一個億小目标見了都會自嘆不如的裝逼達人，讓他說一句“求”，怕是要等宇宙爆炸，就，就這麽讓自己趕上了？

看來他真的是急得不行了，蔣書成擡眼看見遠處沈氏大廈的頂樓，不由加快了速度。

另一邊，沈總緊緊地攥住梁中泉的袖子，眼中卻沒有了任何光亮，還有不到一分鐘，事實已定，他現在只能寄希望于梁中泉，賭梁中泉能戰勝系統，賭他們不會出事。

【三，二，一，嘀——時間到，任務五失敗，扣除恩愛值16，總恩愛值為0，系統将用催眠方法抹去宿主丈夫的感情，覆蓋記憶，達成離婚結局。】

沈澳礁懵了，他沒想到這個名為“秀恩愛”的系統能做的這麽髒，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周圍的一切聲音和色彩都盡數消失，只剩下耳中充滿惡意的電子音和眼前的梁中泉。

系統繼續不知死活地說道：【催眠過程需要十分鐘，現在開——】

沒等他說完，只聽“砰”的一聲，梁中泉應聲倒地，沈澳礁擡着一只手，臉上帶着近似瘋狂的悲痛表情。

世界在一瞬間安靜得可怕，停車場的沈氏員工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中心的兩個人，系統也被吓得噤聲，剛剛趕到，還沒來得及下車的蔣書成僵硬地從車裏走出來，宛若癡呆地張着嘴，問道：“哥……你叫我過來……是來看你家暴的？”

沈澳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蹲下來，把昏迷的梁中泉以公主抱的姿勢抱在懷裏，默默将他塞進了自己的車，又一言不發地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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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頸的疼痛讓梁中泉以為自己睡落枕了，他使勁扭了扭，才堪堪掙開眼睛，入目，是自家寶貝蒼白又灰敗的臉，蔣書成一臉莫名地站在他身後，身體擺出将要控制住對方的姿态，大概是怕他再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舉動。

可惜晚了一步，在梁中泉睜眼的一瞬間，沈澳礁已經沖了過去，跨坐在他的腰上，兩手捏住他兩腮的肉，雙眼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他吃進肚子裏。

梁影帝：“嗚嗚波貝，窩沒四！”

沈總提起的一口氣下去一半，雙手顫抖着松開了梁影帝的臉。

被放開的一瞬間，梁中泉伸手，将又要哭出來的沈總抱進了懷裏，把他的臉按進自己的頸窩，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在停車場時，有那麽一瞬間，他像是與自家寶貝共情了一般，也感受到了濃濃的恐懼，好像下一秒，自己就會失去對方，再也不會見面。

還好他把自己打暈了。

他閉上眼睛，緩解了一下控制不住的酸澀，低頭将嘴唇湊近沈澳礁的耳朵，低聲安慰：“老攻回來了，寶貝，別怕，我回來了，我們一起搞那個控制住你的東西……謝謝，謝謝你，親愛的，我愛你，寶貝。”

沈澳礁從他的懷裏掙紮出來，擡手打了他肩膀一下，帶着濃重的鼻音訓道：“油膩。”

梁影帝露出薩摩耶一般的傻傻憨笑，重新抱住了頭一次變得這麽狼狽的沈總，就像吝啬鬼抱住了他失而複得的絕世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