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追尋魔龍的少女
夕陽西照，陣陣蟬鳴。
瑭雷沒有想到，這兩名少年男女居然全是控法者，男孩雖然稚氣未脫、滿臉雀斑，五官倒還端正，身材粗壯，一副好身板，卻穿着代表魔法學徒的不鑲邊黑袍。
小女孩比瑭雷矮了一個頭，一身見習神官的白色法袍，看似只有十四、五歲的年紀，鼻梁挺拔，波浪般的長發随風飄蕩，兩道彎彎的淡金色眉毛，面色白皙，胸前佩戴着晨曦之神盧山達的日出徽章。
安德烈沒有留下奇異的魔法，卻為這塊大陸嚴格的等級制度增添了相應的禮儀，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服裝服飾。
每當聽到別人談論此中根由，瑭雷就不由得暗自竊笑，誰讓老子的家鄉號稱禮儀之邦呢？
兩名學徒僅僅慢了一拍，就發現有人出現在視野之中，不約而同的，神色變得緊張起來。
由于常青森林中如此危險，大陸西部很多實力達到一定程度的冒險者，都會選擇到這裏進行試煉，借助危險的環境突破瓶頸，提高自己的實力。但是，這些試煉者并非全是善良之輩。
“魔龍在藏劍海岸出現了？”瑭雷堆出一臉熱絡，裝熟問道。
他的雙臂團在胸前，長劍随便的挂在腰間，正是冒險者友好中略帶自負的動作；他的胸前挂着精致的代表大地級劍士的四葉苜蓿徽章，下巴上修剪得宜的髭須，看上去二十五歲上下，散發着成熟的魅力。
對于從遙遠的星宿海趕來的年輕控法者，瑭雷充滿了好奇，天資卓越的少年劍士并不罕見，安傑麗娜就是一例。
可是控法者的冥想不得有半點馬虎，這個世界的魔法師或者神官都需要用時間換實力，是真正的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因此他才猜測是兩個年輕的武士。
“大地級劍士！”二人并沒有因為對方友好的姿态，而放松絲毫警惕，幾乎異口同聲的叫道。
男孩只是個魔法學徒，還沒有資格使用法杖，連忙一揮手中的神棍，緊張的說道：“你是什麽人？”
“我是瑞克。不要後退，你的身後是一株殺手藤。”見兩名控法者如此驚惶，瑭雷改變了原有的看法。
如此不自信，似乎不是什麽能人！
男孩面色一變，趕緊一拉白袍少女，已舒展藤條的殺手藤如同感到獵物即将逃逸一般，兩條粗大的樹狀手臂一揮，立刻搭在少女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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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力量不小的殺手藤，最好的辦法就是用火燒，可惜男孩的施法速度……
瑭雷雖然已經料到這兩個人并不是高手，但卻沒想到他面前這個學徒，竟弱到連火球術這種一級魔法都不能瞬發，更遑論法術默發這種高級技巧。
男孩手忙腳亂的比劃着施展火球術的手勢、咒語，倒是顯示出紮實的基本功，可惜的是等不到火球術成形，少女就會窒息而死。
瑭雷正打算出手救人，少女胸前忽然光芒一閃，殺手藤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般，“吱溜”一聲縮回了觸手，恢複成普通藤蔓，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遙遠的天際早已升起紅霞，火燒雲随風而逝，盛夏中的北國溫暖中透着一絲清涼。東海日出，西海日落，此時若是站在藏劍海岸的岸邊，那遠方的落霞，足以讓人心醉。
經歷了殺手藤的騷擾，這對少男少女對瑞克的印象大為改觀，很快攀談起來，當然這是在好心的瑞克先生拿出食物之後的事情。
由于缺乏野外求生技能，在這片好像什麽都可以吃的森林裏，兩個年輕人在遇到瑭雷之前，不得不打起燒烤魔獸的主意。
“其實，向西再走十公裏就是藏劍海岸，你們可以試一試用火球術烤魚吃。”瑭雷一臉輕松的說道。
他已經确定少女身上有保命的良器，卻一直沒有詢問剛才是什麽東西救了姑娘的小命。盜亦有道，他可以詐騙，卻從不強搶。
少女莉莉雖然一陣慌張，可是穩定之後卻顯得精明強幹，如果她的法力也有處事這麽老道，足以橫行常青森林，不過那個叫艾裏的男生可就不一定了。
饑渴的艾裏聽說有肉吃，立刻蹦起三丈高，當即吵着要去，不過少女一句話便把他問得定在當場：“請問，哪個方向是西？”
“這二人若是情侶，有得艾裏受了。”瑭雷心中暗道。
當然他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問，見艾裏重新開始悶頭大吃，瑭雷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們是聽誰說魔龍在西海岸出現了？還有，你們不遠萬裏的來找傳說中的魔龍，又是為了什麽？”
“我需要一滴魔龍的血。”艾裏抹抹嘴角上的油漬，鄭重其事的說道。
“我要見魔龍的面。”莉莉也不甘示弱，立即接口道：“至于為什麽知道魔龍的蹤跡……這可是秘密呦！”
“啊？什麽？魔龍的血？這可是萬金難買的寶貝啊！”瑭雷驚呼道：“你要魔龍的血幹什麽？”
說話的同時，瑭雷內心狂罵道：“又是一個忝着臉要魔龍血的家夥！”
三百多年來，幾乎每年都要傳出十個八個叫嚣着要給魔龍放血的英雄，不過以前發話的，好歹還是暴風劍聖塔洛斯、審判之劍提爾，還有山岚劍聖喬安娜這樣的絕世強者，沒想到，現在連乳臭未幹的魔法學徒也這麽有野心，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如果這些魔龍血液愛好者知道，自從安德烈死後，魔龍的血由于封印的關系，早就和雞血沒了差別，不知道會不會從墳墓裏跳出來，組成一支屠龍大軍來找自己拼命？
“喝呗！還能幹嘛？”莉莉不屑一顧的說道，嗆得瑭雷一個勁的咳嗽。
艾裏的臉上本來滿是煙火之色，此時忽然容光煥發，微微行禮後驕傲的說道：“我是辛比亞城紅袍大法師阿諾德的次子，需要一滴魔龍的血，用以拯救被惡魔傷害的公主艾琳娜！”
那專注而陶醉的神情，就好像美麗的公主正在面前聆聽自己的宏願一樣。
“當然了，魔龍肯定一身都是寶，什麽龍皮、龍牙、龍眼、龍角、龍爪、龍筋……瑞克大哥，你的臉色怎麽那麽差啊？”
“沒……沒什麽！”瑭雷不置可否的道，心中已經自動過濾掉了男孩的要求：“那你呢？小姑娘？你們是……”
這小姑娘年紀雖然更小，卻不像艾裏那麽幼稚可笑，明顯不屑于男孩對魔龍血的渴求，那麽她要去見魔龍，肯定會有不同的理由。
“我是他的表妹，辛比亞主祭貝爾的女兒。”莉莉又說道：“我想要和魔龍簽訂契約。”
如果剛才只不過是嗆到瑭雷的話，現在他已經無法繼續進食。
真是老虎不發威，人人當病貓啊！
倒退三百年，就算是在沒人的地方談論魔龍，說話的人也不敢有一絲不敬，這兩個一個要給魔龍放血剝皮，一個要簽訂契約……他已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啊？”反倒是艾裏吃了一驚的道：“簽訂契約？你诓我！出家門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啊！”
“那又怎麽樣？光靠你偷的那個欺瞞……咳咳，能走這麽遠嗎？還不是靠我運籌帷幄！”
小丫頭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打個磕巴，沒想到她表哥不依不饒的說道：“你那星之法珠也不怎麽樣！簽訂契約有什麽好？告訴你，普通的智慧巨龍身上就全都是寶，更不要說魔龍了！”
“好東西不少嘛！都不用老子套話了！”瑭雷心中暗道。“欺瞞咳咳”是什麽東西他不知道，星之法珠可是名垂數百年，了不得的法器啊！是不是應該破例搶過來呢？
“笨蛋！欺瞞之杖算什麽！”
小丫頭見大嘴哥哥已經老實交代，索性互相貶低，放開懷抱的道：“魔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存在！即使是那個魔法師本人也承認，魔龍是主神派來幫助他的，真正對決，就算他全力出手，也絕對不是魔龍的對手！就憑你還想要龍牙龍角什麽的！”
“切！倒在英雄的劍下就是魔獸的宿命！魔龍不過是強一些的魔獸罷了。”艾裏陷入幻覺，容光煥發的反駁道。
“既然知道魔龍這麽高貴，那麽……你又能夠拿出什麽東西取悅它，甚至說服魔龍與你簽訂平等契約呢？”瑭雷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就算是平等契約，以她這個實力，恐怕向大耳怪、地精騎士之類的廢柴生物示好，人家也不一定肯簽平等契約的吧，難道這鬼機靈的小丫頭也得了妄想症，魔龍一見她的面就會驚詫于她的魅力而簽訂契約？
“我們簽主仆契約。”莉莉得意洋洋的說道：“不簽平等的。”
“……”
“別那麽看人家！魔龍主，我仆。”莉莉臉上罕見的一紅，稍微有點不好意思。
一口幹糧噴在樹幹上，瑭雷拍拍手站起身來，再要繼續說下去，他會得胃痙攣的。不過小姑娘這幾句馬屁拍得很到位，雖然還存在這樣那樣的瑕疵。
安德烈從沒說過魔龍是主神派來的，相反的是，老法師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神志迷離，倒行逆施，最終觸怒天界主神。
但是由于契約的關系，在晨曦之神盧山達的化身進入凡間找他麻煩的時候，瑭雷還硬着頭皮，跟這個世界最強大神明的化身，直接來了一次“手談”。
當然正是藉由這次手談，他才在安德烈病故之時保住了性命，可以說是因禍得福，不然的話還真有可能像傳說那樣，被那個魔法師帶着一同歸去。
“你……難道你想到異空間去逛逛？”艾裏詫異的說道：“主仆契約……我還沒聽過人類作仆人的呢！”
“人家長得這麽可愛，魔龍大人不會把人家封到異空間去受苦的啦！到時候，只要借用魔龍大人一丁點魔力，嘿嘿嘿嘿……”
莉莉雙眼放光，好像已經簽了約，笑得像只小狐貍一樣。
“嗚——嗷——”一陣凄厲的叫聲忽然在林中響起，片刻間四下都是響應之聲，二人立刻害怕起來，警惕的互相一看，紛紛掏出法器。
“一些狗魔罷了。”瑭雷漫不經心的道：“你們自己對付。”說罷縱身上樹，繼續享用可口的晚餐。
在這片森林中，有資格作為大地級劍士對手的生物也有幾種，可是生活在森林社會最底層的狗魔，就是數量再多也不夠看的，只能為劍士提供一個就餐的機會罷了。
狗魔在大地級劍士眼中是一盤菜，在見習魔法師和神官眼中卻是強大的存在。
莉莉搞不懂剛才還說得好好的瑞克，怎麽忽然甩手兒撂了挑子，不過艾裏卻把這種行為當作高手對自己的考驗，神色凝重的掏出欺瞞之杖，林中忽然升起一陣迷霧，将下面的兩個少年籠罩其中。
瑭雷一眼看出欺瞞之杖的價值所在，狗魔這種低智生物卻沒有看出門道，在幻術形成的迷霧中轉來轉去，不知不覺的全都調轉了方向，而且可以肯定，處身迷霧之中，它們的聽覺也變得不再靈光。
沒看到星之法珠出手，游戲便宣告結束，這讓瑭雷看的非常不過瘾。
魔法道具不同于法杖，使用過後需要法師長時間的冥想來恢複魔力，因此小丫頭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
瑭雷本想來個野性呼喚，招呼幾只大家夥過來添點亂，不過稍微想想還是算了，因為一個關鍵的問題還沒有得到解答，另外這種并非極品的法器，瑭雷也不是很在乎，只有準神器級別的魔法裝備，比如“盧山達之血”，才足以勾引他立刻轉職為盜賊。
“莉莉，你們是怎麽知道魔龍躲藏在藏劍海岸的呢？”狗魔走後，瑭雷立刻發問道。林間的陽光越來越暗，眼看天就要黑下來了，這個問題要是不問清楚，他怎麽也不能放下心來。
“不幫忙的家夥，就不要有那麽多的好奇心！”莉莉忿忿的叫道。
如果不是那套加持過淨水咒，潔白依舊的神官袍，怎麽也看不出她曾經接受過良好的、帶有神性的教育。
“我幹的還不錯吧？”艾裏收起法杖，得意的說道。
“不錯不錯，原來你已經成為初級法師了，英雄出少年，失敬，失敬！”瑭雷立刻接口道，說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圍着艾裏打轉。
“我——”艾裏立刻一陣哆嗦，偷走家長的東西不算什麽，可是這件物品恰巧是根法杖，而自己卻是個魔法學徒，還在陌生人面前使用了法杖，這個可就壞了！
魔法學徒，顧名思義就是剛剛涉獵魔法世界的人，而法杖，特別是附帶魔法技能的法杖，卻是威力巨大的法器。
讓魔法學徒使用法杖，就好比小孩兒掄大錘，傷人又傷己，因此艾倫大陸的魔法公會有明文規定，所有魔法學徒一律不準以任何借口使用任何法器，這其中當然包括法杖。
對于魔法物品的使用限制是逐漸放寬的，比如說成為見習魔法師，便有資格使用魔力增幅類的法杖，而達到大魔法師的水平，就不再受任何限制。
瑭雷不知道這根欺瞞之杖上還有什麽魔法附着，但是看到剛才的幻術，便足以确定這是根附帶魔法技能的法杖。
那麽，作為孽龍一族，現在還不敲竹杠，瑭雷一定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姓氏。
“瑞克哥哥——”莉莉一轉眼的工夫便換了一副表情。
她知道抵賴是不可能的，這個時候如果不服軟，要麽殺人滅口，要麽跟全大陸的法師作對，當然最有可能的還是遭到封印，終身剝奪施法的資格，就是辛比亞城的城主出面也沒有人情可講。
“魔龍的行蹤，是辛比亞城的大預言師馬莎告訴我們的。”
“你确定這個馬莎……不是随便說個地方，打發你們？”瑭雷狐疑的道，一個小小的預言師就能說出自己的蹤跡，這魔龍當的也太遜了吧？
“當然不是！”見這劍士懷疑馬莎預言師的占蔔，艾裏眉頭一擰，有些激動的道：“馬莎可不是一般的預言師，她還是全見之神薩弗拉斯的牧師，莉莉現在的老師！她是神術者，在占蔔的時候直接向神明祈求答案，怎麽可能坑莉莉！”
這個世界與神州有很多不同，瑭雷初來乍到的時候非常驚訝，這裏的神明居然會如此頻繁的呼應牧師們的祈求，直到後來他才搞明白，神明的神力和自身的能力或者說戰鬥力，都沒有關系，神力高低和牧師的數量以及信仰是否虔誠，才是息息相關。
因此，牧師和他們信仰的神明可以說是相輔相成；只有作為神上之神的至高神是個例外，他既不呼應祈求，也沒有祭司，卻掌管着世間萬物和一切神明。
不過即使這個預言師如此強悍，瑭雷仍然不屑一顧，心中暗道：“純粹扯淡，估計是薩弗拉斯那個家夥答不上來，胡亂給他的牧師指了個地方！這群所謂的神要是能鎖定老子的位置，早三百年前就下來把老子剮了！”
由于出身不同，這個世界的神無法約束瑭雷，更加不能打破他的心靈壁壘來鎖定他的位置，套用一句神州的通用語，這就叫做“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而且，由于天界主神不能親自進入凡間，就算艾倫大陸出了大不敬之徒，被觸怒的神明也只能用化身的方式來世間行走，當初瑭雷和晨曦之神盧山達的化身，那場莫名其妙的戰鬥就是這麽爆發的。
當然化身的實力比起神明本身來還是弱得多，不能因為瑭雷曾經揍趴盧山達的化身，就認為這個世界上的神明都是廢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