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雙龍
見盧山達封閉了和自己的聯系，瑭雷不禁異常惱火。
他沒想到這老流氓說溜就溜，兩件對他來說至為重要的事情還沒說清楚。
第一件事，當然和克裏斯廷有關。
光明教派的安姆主祭沃爾佐，怎敢瞞着教宗卡洛斯，私自将克裏斯廷打為棄民？
克裏斯廷的事早被他攬在身上，當他冒充盧山達聽到卡洛斯信誓旦旦的說“毫不知情”之時，驚訝好半天沒說出話來，一種陰謀的味道油然而生。
更加重要的是第二件事，平等卷軸到底在哪？
盧山達這厮拖泥帶水，說話好不爽快。
不過……怎麽說呢？
晨曦之主盧山達作為善良和秩序的标志，還是有一點值得肯定的，那就是他不喜歡用戰火和殺戮來實現野心。
瑭雷喜歡安逸的生活，這點倒和盧山達不謀而合。
在他封神後的一千年裏，從沒挑起過一次宗教戰争，否則，只需要運用他的影響力，讓維森特和林特兩大強國合而為一，便可以糾集起一支龐大軍隊。
相比之下，代表着勇氣和正義的守護之眼赫姆，就令瑭雷所不齒，整天挑唆信徒們東征西讨。
而被瑭雷嘲笑的是，他争來戰去也沒打出什麽名堂，多少年過去了，仍然只有雷恩算得上是守護神教的地盤。
暮野之森就在腳下，瑭雷踩着飛劍，俯瞰籠罩整片森林的精靈幻界，在初冬的狂風中快速盤旋。
盧山達最後那段話，一直在他耳畔回響，瑭雷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可惜這些所謂的神明，就是喜歡說一些沒頭沒腦的話，以表現自己的莫測高深。
忽然間，瑭雷神色一動，快速降落在溪谷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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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見底的溪水之畔，正跪坐着一個美麗的精靈，湍急的溪流中不時濺起無數水花，在明媚的陽光下，形成一片片七彩光暈，像幅亦真亦幻的畫卷。
一陣北風呼嘯着跨過溪谷，輕而易舉的吹透了精靈單薄的皮甲，精靈忍不住蜷了蜷纖細的身軀，忽聽感到柔順的金發被人輕輕托起，一陣溫柔的呢喃，似是從風中傳來，道：“淑娜。”
“瑞克主人！你回來了？”
淑娜風一般轉過嬌軀，眼眶中隐有淚光，幽怨的道：“你怎麽不聲不響就走了？讓人擔心死了。”
瑭雷愛憐地将淑娜攬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的香肩：“外邊這麽冷，為什麽不進到精靈幻界裏面去呢？唉，都怪我，忘記給你加件衣服。”
“你一聲不吭就走了，我怎麽可以離開？當然要留在這裏了。”女精靈輕輕跺腳，小心翼翼的把瑭雷推開，幽幽道：“你不也是只穿一件皮甲？淑娜沒有那麽嬌氣呢。”
很好，非常好─瑭雷心中得意，依淑娜過去的腼腼，絕對會在被他攬入懷中之前逃開的，這次已經大有進步。
女精靈見他露出猥瑣的笑容，頓時一聲輕哼，一溜煙跑入幻界之內，北風輕輕扯起她的金發，彷佛間，連這呼嘯的風也變得輕柔許多。
到了精靈幻界內，才算是真的到了精靈族的領地，在戰争古樹的魔力支持下，整個幻界之內四季如春，充滿生機。
呼嘯的北風被一堵無形的高牆所阻擋，正午的陽光從頭頂灑落，哪還有半點北國森寒？不多時，身穿兩層皮甲的淑娜，竟然熱得額頭上微微見汗。
前方的林地豁然開朗，一株株參天古樹，盤根錯節的藤蔓糾結在一起，在森林中形成一道占地廣闊的城牆，樹牆下站着一排高達三公尺的樹妖戰士，将樹牆的間隙堵得密不透風。
更遠的地方，一株雄偉巨樹拔地而起。
樹冠上散發出的魔力波動，幾乎肉眼可見，幾頭雙足飛龍繞着樹幹，互相追逐嬉戲，不時發出尖銳長鳴，只可惜這一切都被幻界所籠罩，外來者絕難得見。
“這就是‘月之海’了。”瑭雷信手指着精靈城市介紹。
“暮野森林比較獨特的地方，在于精靈部落一個連着一個，彼此挨得很近，所以這些精靈幻界可以全部連在一起。
“‘月之海’位于最北端，往南走的話，你就可以看到一個名符其實的精靈國度。”
淑娜早已心神皆醉，心不在焉的聽着瑭雷介紹。
整座城市完全和森林融為一體，幾乎無分彼此，兔子、獾、還有各種叫不出名的小動物不時在城外出沒，即使面對他們兩個陌生人也不閃不避，好奇的望上一眼，又遠遠跑開。
見淑娜如此癡迷，瑭雷不再多言，負手随着女精靈四處浏覽。
淑娜随他輾轉漂泊，此刻只是想要享受一下回家的感覺。
想必在遙遠的迷霧森林中，凱恩那個老家夥已經帶着她的兄弟姐妹，建立了一個不亞于這裏的家園了吧？
這時，巨樹城堡城門大開，兩隊身着華麗戰甲的精靈，在新月的帶領下，邁着整齊的步伐列隊而出。
半天不見，新月已經換上了一款筆挺的皮甲，又将一具刻着複雜花紋的護胸甲罩在身前，她戴着半覆面式的頭盔，蓋住小半張臉，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性感的朱唇，一頭金發在風中飛舞。
風中的新月英氣勃勃，雖然整齊的着裝遮蓋了所有的肌膚，可英武而肅殺的氣勢配上寒冰般的氣質，其引人之處絲毫不下于那些穿着大膽的帝都名媛。
看着瑭雷攜着淑娜姍姍來遲，新月的臉色就像北國的寒風，藏在面罩後的碧玉雙瞳中，透出冷酷的光芒，充滿野性難馴的不羁。
精靈長老安普洛，手持賢者之杖緩步而出，露出慈祥的笑容道：“瑞克先生，您回來了，歡迎來到我們月影一族的家園。”
說罷，他轉身引路走向城中。
看到精靈們這個架勢，瑭雷反倒有些迷糊了。
在他的記憶中，排外的月精靈何曾這麽歡迎過陌生人來參觀？
兩百年前，他帶着精靈主神科塞隆的神谕，還被“月亮山谷”的月精靈們盤問了個底朝天，這個自視甚高的老家夥，又不知道自己是何方神聖，怎麽忽然間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此時萬無躊躇不前的道理，瑭雷當下一拉淑娜，二人并肩而入，背後巨大的城門在“轟隆隆”的巨響中，緩緩關閉。
“月之海”中繁花似錦，到處飛舞着多彩的蝴蝶，清澈的幽泉讓人感到安祥而寧定，幾匹獨角獸和飛馬正在泉水中嬉戲。
一道瀑布自城背後的高崖上直挂而下，似千萬白練在空中飛舞，一座座樹屋錯落有致，灌木和小草點綴其間，不時有精靈往來進出。
遠處一座莊重而典雅的神廟，建在戰争古樹之下，神廟旁是一座巨型的露天祭壇，在戰争古樹的樹蔭籠罩中，祭壇中央不時閃過七彩幽光，顯得異常神秘。
精靈看到一個陌生人類出現在自己家園，紛紛停下腳步露出驚異的眼神，然後才想起來向大長老問好。
安普洛則對剛才瑭雷突然消失的事情興趣缺缺，獨自一人走在前方，兩隊精靈衛兵跟随在道路兩旁，保護着瑭雷一行。
見安普洛獨自走在前方，瑭雷只得和身旁的新月随意攀談。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新月并未拒絕和他交談，只不過她言必稱科塞隆，在言談間，充斥着一種單純的驕傲和高貴的自負，簡單來說，就是盛氣淩人，就連淑娜也聽得不住搖頭。
“尊敬的大長老。”
瑭雷用眼角餘光，左一眼右一眼的瞄着周圍的護衛，忽然幾步跟上安普洛，幾乎和他肩并着肩緊貼在一起，然後左手一拂劍鞘，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剛才抓到的那幾個偷獵者，您打算怎麽處置？”
老精靈緊握賢者之杖的枯手，忍不住微微一顫，略顯驚惶的答道：“啊？那幾個人類嗎？消除記憶之後，我已經把他們放了。”
“什麽？放了？”瑭雷聞言一呆，不由自主的落後一步。
老精靈的賢者之杖上那塊碩大的水晶，頓時放射出蒙蒙微光。
瑭雷眼中精光一閃，左手拇指一彈劍锷，寶劍在“锵啷啷”的清吟中彈出劍鞘。
緊接着，祭壇上散發出一陣冰冷的光芒，随着兩聲龍吟，一個龐然大物突如其來的出現在祭壇上。
精靈衛隊似乎早有準備，龍吟響起之前，便齊刷刷散開隊伍跑向兩旁，只有一直緊緊盯着瑭雷的新月，在他寶劍出鞘的一剎那迎上前去。
可沛然的龍威随即撲面而來，又讓她無法繼續前進一步。
瑭雷看都不看新月一眼，目光罩定在祭壇上，寶劍悄然滑入鞘中。
出現在祭壇上的，是只渾身散發着昏黃月光的巨龍，恍如白日裏看到了月亮，不過這頭巨龍并不普通，因為它長了兩個腦袋。
“惡魔呢？希娃，惡魔在哪裏？”這是一聲龍語。
一個龍頭用溫和而巨大的聲音，不徐不急的詢問，好像它并不是來戰鬥的，而是參加一場下午茶會。
“我也在找，不要吵！”被稱為“希娃”的龍頭語音急驟，龍語異常清脆，帶着一種悅耳的磁性。
不知何時，老精靈安普洛已經站在祭壇上，見雙頭龍無比優雅的身姿出現在面前，他立刻如釋重負，以龍語轟然道：“尊貴的─”
正在老精靈準備開口之際，瑭雷忽然操着不太流利的深淵語一聲大吼。
“你們兩個準備無視我嗎？”
當然，如此音量在巨龍耳中只是低語和呢喃。
雙頭龍聞聲一震，兩個龍頭一起轉向瑭雷，四只色彩斑斓的龍睛中，頓時閃過驚異的光芒，齊聲道：“怎麽是─”
“用深淵語！”
瑭雷瞟了一眼一臉呆滞的安普洛，不得不再次大吼着打斷，然後才恭維道：“仙兒，多年不見，你好像變年輕了呢！”
“咦？是這樣的嗎？”仙兒聞言頓時面露喜色，一旁的希娃已經低下頭，認真的望着瑭雷，用深淵語道：“那我呢？奧列博。”
“你嘛？你和原來一樣年輕。”
“喂喂喂，為什麽我沒有變年輕？”希娃登時愁眉不展，瑭雷聞言笑道：“因為你是妹妹嘛，本來就很年輕。”
雙頭龍的龍角非常短小，一對流線型的肉翼攏在背上，淡金色的龍鱗上，流淌着神秘的月光。
一旁的淑娜，已經被她們的美麗和優雅弄得目瞪口呆，她從沒想到巨龍也會長兩個頭，更想不到，這種龐然大物的臉上，也會有如此豐富的神情。
兩個大鼻子龍會笑……這是她的第一印象。
在她的心中，所有巨龍都長得差不多，更別提表情了，可面前這奇異的雙頭龍竟然一颦一笑都讓人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相比之下，她還算好，被晾在一旁的精靈長老安普洛，早已目光呆滞。
月精靈一族供奉的最強大的戰争古獸─雙頭龍姐妹，竟和那個人類用他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一唱一和？
精靈長老的口水順着嘴角不住外流，卻渾然不覺。
驟見故友，瑭雷早忘了其它人，見把這對姐妹哄開了心，他連忙問道：“你們兩個不好好待在‘月亮山谷’，怎麽跑到這裏了？”
月亮山谷相當于月精靈一族的首都，是個極為宏大的精靈城市，雙頭龍姐妹在戰争古樹的樹冠頂端結巢，數百年來受精靈供奉，地位尊崇無比。
“哎呀呀，整天沒事做，悶也悶死了。聽說這裏有外敵入侵，還是個惡魔，當然要過來看看。對了，惡魔呢？惡魔在哪？”
希娃興奮掃視四周，看樣子恨不能天天都有惡魔竄出深淵世界來給她解悶。
與此同時，仙兒卻幽怨道：“你自己算算，有多久沒來看過我們了？”
說罷，她姿态優雅的別過龍頭。
她們的龍威寬厚、威嚴卻不淩厲，兩個龍頭同時說話，形成一種奇異的和聲，讓人百聽不厭。
瑭雷心中一陣冷笑，裝傻道：“惡魔？沒看見啊！要說惡魔，我這裏倒是有一個，德蒙·本特，你們還記得吧？”
“你把那個笨猴子拿出來吓人啦？”仙兒不滿的道，希娃的龍吟也同時傳來：“本特在哪？快讓我看看。小可愛長多大了？”
巨龍吟詠用的卻是深淵語，久而久之，讓人産生一種奇妙的感覺。
要是真把他召出來，能吓你們一跳……
想到本特超大的腰圍，瑭雷心中暗笑，繼續操着深淵語：“不過這死猴子嘴太刁，我已經養不起啦，你們提供寶石給我？”
“那還是算了吧。”
雙頭龍姐妹同時搖動龍頭，異口同聲的互相囑咐。
“回去看好巢中的寶石，一定要小心。”
兩個頭一起心有餘悸的瞄着瑭雷。
這配合默契的動作，看得淑娜又是一呆，不由自主的問道：“你們在說本特？本特怎麽了？”
瑭雷連忙附耳上去，低聲笑道：“沒什麽，上回本特趁她們倆不注意，去她們的巢裏吃了一頓。”
“偷到龍窩裏了？”
淑娜聞言大驚失色，纖手頓時掩住雙唇。
瑭雷立刻低笑道：“嘿嘿嘿，她們的巢建在戰争古樹的樹頂上，所以很放心，殊不知本特是爬樹的行家。”
“瑞……瑞克先生？”
精靈長老安普洛終于回過神來，見瑭雷和淑娜一陣嘀嘀咕咕，連忙插嘴。
“您在說什……我是說，您認識雙頭龍大人？”
“噢，不不不，這怎麽可能呢？”
瑭雷欺他不懂深淵語，連忙否認。
“我只是表達我對這種強大存在的贊美和崇敬罷了，然後敘述一下來意，沒想到尊貴的雙頭龍竟然做出了響應。”
“啊？這樣啊。”安普洛半信半疑的道。
即使以他數百年的經驗，也無從分辨這番話的真僞，只得請教道：“那……那您們用的是什麽語言？我只聽到你們吼來吼去的……”
“龍語啊。”瑭雷一臉“這個問題很白癡”的表情，道：“巨龍不說龍語，還能說什麽？”
安普洛睿智的形象，在這一刻分崩離析。
“奧列博，你真有意思。”
希娃見他調戲精靈長老，感到異常有趣。
仙兒卻申斥道：“媽媽說，騙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奧列博，你不要把希娃教壞了。”
“喂喂喂，別說破，他說的惡魔就是我，不要讓他們知道我是誰。”瑭雷連忙囑咐她們姐妹。
兩個龍頭商量一陣，片刻後，便聽仙兒用大陸通用語說道，“善良的人類，歡迎來到精靈國度，我們會滿足你的合理要求。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來‘月亮山谷’找我們姐妹。”
然後扭頭對老精靈道：“安普洛，你所說的外敵入侵，我怎麽看不到？”
“我……我是說……啊，我是說，獸人們即将大舉入侵，那個……我們要商讨一下如何防禦……”
老精靈的汗水“嘩嘩”的往外淌。
希娃不滿的道：“這件事不是在上次的長老聯席會議上說過了嗎？你說的惡魔在哪裏？難道獸人們學會了從深淵世界召喚惡魔的方法了嗎？”
雙頭龍姐妹在精靈國度地位超然，既然她們已經視瑭雷為貴賓，安普洛哪還敢多嘴？他早失去了應有的沉着。
“啊！對對對，有非常不确實的消息說，獸人們這次将召喚恐怖的異界生物，這個這個……”
“看你慌成什麽樣子了？”希娃隆隆鼻子，自豪道：“有什麽可怕的？我們姐妹就怕對手不夠強、不夠多呢！”
可她話音未落，仙兒已經開口道：“這件事情很嚴重，我看應該立刻召開一次長老聯席會議來商讨。”
“不不不不不，不用了。”
安普洛冷汗都下來了，他這才知道什麽叫做“請神容易送神難”，連忙搖着蒼老的雙手道：“消息來源還需要确認一下，要核對一下。不着急……不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