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他的确沒有使用“個性”。

最為大衆所知的“冰”, 并沒有作為懲戒降臨。

但, 僅是那一踩,一踏。

讓多名職業英雄一起上陣都奈何不了的腦無被一擊秒殺, 如此誇張, 實在讓人難以想象, 這是少年看似纖細的肉體,能夠爆發出的磅礴威力。

——他的個性, 究竟是什麽?不對,這到底……

這個疑惑不知同時出現在多少人腦海之中,原因很容易想到。

在人們的普遍認知中,生來具有的能力就是個性, 一人大部分只有一種個性,當然,也有人身懷兩種,但那屬于少數的特殊情況。

那麽, 回到這裏。

少年所展現出的多種能力,又好像完全打破了這個固定的認知, 還将破裂的碎片扔在地上碾壓而過。

埃利克的“個性”是冰嗎?可又有他在體育祭中實戰過的瞬移。

如今忽然間再多了一個,還是無法判定的,力量方面的“個性”?亦或者, 還有目前尚未挖掘到的更多的能力, 亦或者——

“……不會吧?”

從不自禁張口的人們的喃喃自語聲中,可以感受到這些人心中的震驚着實難以平息。

他們能夠隐約猜測到,現下少年所展露出的驚人實力, 都只是他明面顯露的冰山一角。水面之下,還有隐藏在黑暗中的冰山主體。

但他們卻猜測不到。

事實上,無論是冰還是瞬移,都不是他們所認為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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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确有相似之處,具體差在哪裏,三言兩語說不清,只需知曉并不能同概而論就行。

埃利克不會被任何條條框框束縛,他本身就已躍出了規則的範圍,只可讓他人在遠處豔羨。

也幸好此時被震懾到的衆人都無從知曉這一點。

正因如此,最大的盲點被暫時忽略,一時間誰都沒有想到——雖說使用的是蠻力,好像沒有違背禁止在外随意使用“個性”的規則。

可放在這個武力值爆表的少年身上,用或不用,性質完全相同,根本就沒有區別!

鑒于此時還沒人反應過來(有人反應過來了,但也不會傻到在這時候多話),埃利克可以順利地收腳。

然後下一秒,失去行動能力的腦無被他從坑底踹起,變作飄忽虛影從半空劃過,複又變作悶錘一般,砸到了更遠處的着火街區中心,大地再度巨震。

原來,在視野觸及不到的那邊,又有一只腦無出現。

只不過,還未鬧出翻天陣仗,從天而降的同伴就砸中了它,兩塊肉山重疊成了可笑的形狀。

“你去那邊,另一邊我去,順便帶上你徒弟。”

“嗯,走了。”

對話聲響起,卻簡略迅捷得不給予旁觀者反應的空暇。

突然出現,又突然出手救了在場之人一命的銀發少年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大概是和他一同來此的同伴。

“別愣着了,所有人,趕緊去避難!”

有一名職業英雄理智回複,當機立斷。

此時的處境容不得多想,也顧不上自己等人是将重任直接托付給了只見了一面的少年,任由他代替他們去做他們做不到的事情,轉而立即開始組織群衆撤離。

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在這過程之中,想起了興許重要的事情。

“——嗯?等等,和雄英的埃利克一起來的人都是誰?有人看到了嗎?

沒有。

居然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

先前是有聲音出現過,說要和此刻不見蹤影的少年分頭行動,還要帶上少年的徒弟。

仿佛被混亂遮掩了其存在,然而,還記得男人平靜聲線的那些人回想起來,仍能确定,那一定是一位格外強大的英雄。

各自帶傷的職業英雄們繼續投身于對群衆的避難指揮中,只在心懷疑惑的間隙中,不免分出一絲神,想着:

話語所傳遞的安全感不會騙人,莫名而生的“不會有事了”的慶幸與放松,更不會有假。

就是不知道,究竟什麽時候,多出了這麽一位……

*****

“——英雄。”

“真是個可笑的稱呼。”

陰影從角落延伸出來,似是形成了一條緩慢流淌、近乎凝固的暗流,正環繞着他,讓古怪的低語從陰影的深處傳出。

“你應該明白的,埃利克。”

“不管是這個看似光明的表面世界,還是與你接觸的看似光明的人,事,物。他們都不可與你為伍,因為,你應當屬于‘我們’這一邊。”

銀發少年的腳步始終未停。

他的面龐如被寒冰封鎖,猶帶溫度的雙眼卻舍去了暖意,只能讓夾雪風暴變得更為刺骨。

他一路清掃過來,收拾掉了十數只腦無,果真如冬日寒潮般淩厲無情。

不是沒人發現他。

相反,太多人看到了他的身影,也将他毫不拖泥帶水的行舉目睹得清晰。

這下就算事後想要遮掩,也掩飾不過去了。

而埃利克并沒有在意這些的興致。

他沒功夫去想,更不會提前考慮自己如此高調,會帶來多少麻煩,後果又會如何。

那都是不重要的廢話。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皆有一種熟悉之感。

但這份熟悉算不得好,還有将他本就焦躁起來的情緒往黝黑深處拖的跡象。

就仿佛回到了最初蘇醒的時刻。

爆炸,混亂,生命受到威脅的人群。置身于嘈雜環境中,銀發的少年也如此時這般孤執前行。

風聲,喧鬧,帶着哭腔刺耳的尖叫。他仿若未聞,亦不受任何阻礙。

——但,那時候,他的意識并未清明。

如今的他,卻十分清楚自己要去哪裏,要做什麽。

“看看這個無聊的世界。”

耳邊的那道聲音仍在循循善誘。

“人類擁有了力量,就開始自诩為‘英雄’,做着自以為是,徒有表面的行徑,還硬要用自己制定的所謂規則,來哄騙對英雄盲目信任的人,來限制所有應該自由的人。”

“就比如你,埃利克。明明有着如此美妙的力量,卻不能盡情地釋放,還要忍受監視,懷疑,排斥。”

“英雄的世界,不是你應該身處的地方。”

從陰影裏探出的聲音重複着:

“你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人。我看得出來,我十分确定。”

“為什麽非要勉強自己去忍受呢?你瞧,不被束縛的感受就是這麽輕松。只是放出了腦無,社會就變得不堪一擊,再加入一些力量——比如你,虛僞的世界就能徹底崩潰,變得前所未有的自由。”

“所以。”

這道煩人、尤其令人煩躁的聲音還在說:“加入我們吧,埃利克。從現在開始,你就可以抛下那些枷鎖——”

咚。

話音就在此刻戛然而止。

原因是,埃利克終于駐足了。

他從撞見第一只腦無的地方,絲毫不停歇地來到某家快餐店所在的位置,加上目不斜視清理掉沿途腦無的時間,也只花了短短三十秒。

而就是這三十秒,埃利克把陰魂不散的背景音全程聽了過來,也難為對方的語速夠快。

他本來可以更快的。

只需一瞬,就能抵達他想去往之處。

“你被我們說動了。”

他的強烈自信,被總是在他放松警惕時突然冒出的意外重重踹了一腳。

“你在考慮我們的提議,因為我們揭開了你真正的渴望。”

他的神色在一點一點變得更為冷凝。

“你需要同伴,為反抗英雄社會而聚集起來的我們,敵聯盟,就是你最佳的選擇。”

嗯。

沒錯。

他停下了,沒有再往前進。

仿若他真的被說動,句句言辭都深擊內心——聲音的來源者就是這麽認為。

黑暗的勢力開始不老實地攢動,更開始得意。

他們的确覺得,自己成功了。成功地将這個本就有着黑暗影子的少年拉到了自己的陣地。

理由格外地充分。

鬧出這堪稱盛典的開幕之後,着重參與進來的少年不會被輕易略過。

同時,最重要的是:正如所說那般,埃利克,确實是他們的“同伴”,這是同類之間一眼便能分辨的“默契”。

這個少年是不被束縛關押的兇獸,他的危險毋庸置疑。

勉強一頭雄獅與軟弱的綿羊待在一起,壓制它的本性,并不能讓兇獸被懦弱同化,只會讓它随時間流逝越發狂暴,難以再忍受。

從發現的那一天,便等待着,籌備着。

耐心地等到了今天。

終于,等到了兇獸無法再忍受之時!

“來吧!這就是最佳的時機!埃利克,我們很需要你,讓這場還只是警告的宣戰,變得更盛大幾分——”

“只是沒空搭理你而已,你這家夥,反而得寸進尺起來了啊。”

“……什?!”

不對,情況怎麽忽然間與預想出現了差異?

隐藏在黑影裏的人莫名心頭一慌,竟察覺到本以為緊扣在手中的牽繩,出乎意料地脫離了掌控——

這就對了。

這些自以為是的家夥也不想想,在他們妄圖想要使用上“掌控”一詞的那一刻,希望便注定落空。

“居然在我耳邊,絮絮叨叨說這麽多廢話。”

“等一下!埃利克,我所說的都是事實!你将自己稱為‘魔王’,就說明你已經認識到了你的本質,你做不了英雄,和我們敵聯盟——”

“廢話又多說了一句啊。”

誰給他們的資格?

誰給他們的勇氣?

竟然敢以和他很熟,對他十分了解的語氣來置喙!

銀發少年是停下了,仿佛不打算繼續邁步,放棄了他本來想去營救的還算看重的人。

可,事實卻是——他不需要再往前走。

陰影裏隐約透出的眼睛此刻才察覺到了面前堪為奇跡之景。

“什麽時候……怎麽可能?什麽時候做的!”

“哈哈。”

随手一揮,将還在眼前晃悠的腦無摔到百米開外。

埃利克微微仰首,由數重高聳冰塊深深紮入地面組成的冰牆,聳立在他身前。

早在他動身來到這裏之前,相隔那般遙遠的距離,他便已然靠直覺和記憶,将瞬間凝起的碎冰扔了過來,把快餐店的四周圍住,從而形成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別想打碎的屏障。

“不錯,手還沒有太生,只歪了一點兒而已。”

冰的表面比雪要朦胧,但又晶瑩無暇。

近處的冰面映照出少年嘴角微勾的面容。他的笑容自然映得清楚,只要一看,就能明白。

銀發金眸的少年在微笑,笑意沒有半分映入眸中。

冰面倒映出的男人也是銀發金眼,滾燙之血順着他的額頭滑到面頰,浸濕了眼睑,又被不受污濁的不滅金色融化。

他咧開嘴角,笑得肆意狷狂。何為“魔王”,這個神色,就可做出最恰當的解答。

為什麽要拖延這麽久?

哦,還有,為什麽要忍着這些煩人的噪音,任由渣滓們大膽地對他妄加揣測?

“揪住了。”

忍耐抵達了限度,終于可以如他們所願,毫不客氣地将怒火釋放出來。

“以為躲在影子裏不冒頭,只傳出個聲音,我就抓不到你們麽?”

聽到這句話,黑影深處,遠在另一個地方的某些人忽然全身僵硬,感到一股寒意貫穿全身,将身體所有機能盡數凍結。

無法動彈。

不止是因為物理上的寒冷,還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如身落深海、被黑暗碾壓的恐懼——

操控黑影的那人不能張口說出提醒的話,在此時,無論是誰都做不出反抗的動作。

第一個被收拾的也不是他。

而是坐在這昏暗房間的最裏處,看起來便是頭領的少年。

一只手,猛地穿破了作為傳送通道連接兩方的黑影。那邊的銀發之人,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胳膊穿了過來。

他抓住了頭領的衣領,再一用力。

敵聯盟的現任頭領死柄木吊,就這樣,被比他還要像反派的少年一把拖到了他所在的那邊。

“被老子抓到,你就完了!!!”

“……”

“怎麽是個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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