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奚瑾呈半清醒狀态, 仿佛置身泥潭, 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攀行, 好像有人在拉她,借着這股力道努力掙脫出來,下一秒泥潭伸出一只黑手, 腳裸被一把抓住, 又陷了進去,循環往複。

室內安靜, 門外的說話聲在耳邊徘徊, 在聽到“曲默”的時候, 像是被解了穴, 她的意識瞬間被拉了回來。

奚瑾用力将眼皮撐開,往門的方向看過去, 隔着一方窄小的磨砂玻璃, 隐約能看到穿着警服的人站在外頭。

門外的說話聲聽得并不真切,可是很奇怪,提及曲默,她愣是一個字都沒落下。

就好像耳朵長了翅膀,能自動捕食自己想探尋的信息。

那個為了她幾乎可以不要命的曲默, 曾裹着風雨站在她面前, 他向她伸了手, 把她拉進自己的傘下。

那年,她被季林輝打斷了一條胳膊。因為一筆獎學金,她用來填補學費的獎學金。

季林輝賭瘾上頭手邊又沒閑錢, 從陳娟口中打探到這筆錢的存在,非逼着奚瑾全吐出來。她不願意,他便跟瘋狗一樣從牆根撈了根棍子,照着她的臉便掄了下來,她下意識偏過頭伸了右臂去擋,那筆錢最終都化成了醫藥費。

生生被打斷了胳膊,她痛到幾乎昏厥過去,季铎抱着季林輝的後背,紅着眼牟足了勁往後拽。陳娟這才護到她身前瑟縮發抖,幾乎跪地求季林輝停手。

奚瑾看了陳娟一眼,眼底的淚聚了散,散了又聚,愣是咬着牙一滴都沒流下。

季林輝啐了聲:“賤骨頭!”

這才不甘不願的扔了棍子,掙開季铎死命抱住自己的臂彎,轉過身背着手,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院門。

她拒絕了季铎的好意,推開陳娟,一個人往醫院走,倔強的沒回一下頭。

鑽心的痛,汗不斷的從額角淌了下來,滴進了領口,汗濕了衣衫。

她身側垂着一只斷掉的右臂,像一只失群的孤雁,形單影只。

右臂打了厚重的石膏,之後在家的那幾天,她沉默的像個天生的啞巴。

曲默打來的電話,她一個都沒有接。

她不知道曲默當時是怎麽找到她家的地址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自己的遭遇的,更不知道他當時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掄起那根曾經傷害過她的棍子,照準了季林輝的右臂,一棍子又一棍子,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砸了下去。

西沉的夕陽燒紅了他的眼,他像極了一只被荊棘刺傷的獅子,憤怒又痛苦。

陳娟和季铎都不在家,奚瑾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單手抱着膝蓋看着眼前近乎瘋狂的一幕。

她什麽都沒說,只是靜靜的看着。

心裏竟是無盡的暢快,又隐約有些羞惱。

她不想成為和季林輝一樣卑劣的人,可她始終是個有血有肉會生出仇恨心的人。

曲默終于揍累了,喘着粗氣将手裏的棍子掄了個圈:“要是再敢動奚瑾一下,我扒了你的皮!”

他又狠踹了季林輝一腳,季林輝像一灘爛泥匍伏在地,右臂全是血,吃痛的連聲求饒。

奚瑾從醫院回來的路上買了兩包驅鼠劑,她想過和季林輝同歸于盡,可她又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什麽都沒開始,就匆匆的收了尾,像受了潮的煙花,還沒來得及盛放,就汩沒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場裏。

她将自己鎖進房間,看着躺在腳邊的驅鼠劑發呆,始終在掙紮,在猶豫。

曲默的突然出現,讓她的仇恨終于找到了發洩口。

她不想死了,曲默站在她面前,站在餘溫未散的殘陽邊,紅着眼看着她,不是悲憫,更不是同情,她清楚的看到了他眼底的心疼與憐惜。

風吹亂了她的長發,發落進眼裏,有些疼。

奚瑾面朝着曲默坐着,坐進那抹殘陽裏,彎了彎唇,想笑,又有點想哭。

後來……

怎麽就分開了呢?

*

曲默在停車場最角落的位置找到了那輛黑色的邁巴赫,開了車門坐進去,在車裏沉默良久,習慣性伸手在車裏一陣摸索,沒能找到口香糖。

他這才恍惚記起之前那輛車已經被自己撞廢了。

重重的靠向後椅背,垂眼看自己身上的血跡,斑駁的血跡被風幹,成塊狀凝結。

心裏堵了一下,悵然若失。

重新掀起眼皮,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将車開了出去。

到家的時候臨近中午,曲默脫了衣服扔進垃圾桶,走去浴室打開淋浴,小心翼翼避開傷口,将有些狼狽的自己沖洗幹淨。

随手撈了件寬大的白色衛衣套上,撕扯了傷口,雪白的紗布上溢出了一點鮮紅。

光着腿把自己丢進沙發裏,懶得吹頭發,碎發濕答答軟趴趴的伏在光潔的額頭上,半遮着眉眼。

将擱在茶幾上的手機抓手上,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和微.信彈出的未讀消息,他指尖一劃,将屏幕劃開。

随便點開兩個對話框,都是手下員工問的一些瑣碎事。

他皺了一下眉,返回主界面,指尖下移,點開微.信通訊錄,看着“星标朋友”那欄躺着的唯一一個id出神。

奚瑾的朋友圈沒有任何動态,幾乎不像是一個藝人該有的狀态。

曲默發了會兒呆,點開了相冊,翻出那張在季铎朋友圈存來的照片,看着照片裏像睡蓮般沉靜的奚瑾,心裏莫名覺得安心。

濃重的睡意襲來,曲默的眼皮慢慢耷拉下來,握着手機的手垂了下去,指尖一松,手機掉在了沙發邊的地毯上。

沈若蘭把手邊的事往後延了半個小時,一路催着周叔開快些,心急火燎的往曲默的住處趕。

聽周叔說了一嘴曲默的傷勢,沈若蘭心疼的不行,可是曲默的電話怎麽都打不通,去了趟醫院,說是人已經回去了,她轉頭又給徐珂打了電話,說是沒在公司,那就一定是窩家裏頭了。

到了曲默的門口,沈若蘭輕輕叩了兩下門,裏頭沒動靜,她站門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按了密碼鎖,轉頭囑咐周叔:“你在門口等一下,我一會兒就出來。”

周叔是看着曲默長大的,自然知道他被慣出來的那些臭毛病,點了點頭,在門邊站着。

沈若蘭開了門,看了眼玄關處換下的沾了血的運動鞋,反手将門虛掩上,扭頭朝屋子裏看。

曲默躺在沙發上正睡得沉。

沈若蘭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邊,半蹲下來,目光落在他吊着的胳膊上,滿臉的心疼,視線上移,發現曲默好看的眉眼被碎發遮住了,伸手小心翼翼的将他半幹的碎發撥開了些。

曲默皺了下眉,沈若蘭擔心吵醒他,又慢慢将手抽了回來。

站起身正準備去房間替他拿條毯子,挪了一步,踩了掉在地毯上的手機。

沈若蘭低頭看了看被踩的小東西,将腳移開,俯身把手機撿了起來,拿手上看了看,又看了一眼熟睡的曲默,把屏幕劃開,有密碼鎖。

把手機又放回了茶幾上,放輕了腳步往房間走,拿了毯子出來,替曲默蓋上。

曲默像是感覺到了輕微的動靜,側了側身子,嘴裏呢喃着什麽。

沈若蘭把耳朵湊近他嘴邊細聽,發現他在叫着一個名字。

“奚……瑾……”

沈若蘭以為自己聽錯了,又湊近了些,沒聲了。

她記得奚瑾,曾在片場有過一面之緣,奚瑾的經紀人也曾給她發過郵件,只是太忙,她一直都沒擠出時間看一下。

沈若蘭又看了一眼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拿手上試探性的輸了一串數字,不對。

想了想,百度了一下奚瑾的個人信息,将她的生日輸了進去,還是不對。

也許只是同名,雖然是這麽想着,還是翻出了郵箱裏的那份郵件,看了看奚瑾的個人信息,與百度上顯示的生日不同。

像是在賭一把,沈若蘭将奚瑾的真實生日輸了進去,解鎖了。

奚瑾浮在水裏的照片映入眼簾,沈若蘭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眼曲默,像是在思考着什麽,半晌才把手機又放回了茶幾。

她走到門邊,将那雙沾了血的運動鞋提手上,從房子裏退了出來,将門關嚴往電梯方向走。

沈若蘭把手裏的鞋朝周叔遞了過去:“經過垃圾桶扔一下。”

待周叔把鞋接了過去,走進電梯,她才從手包裏往外掏手機,撥通了曲國華的電話。

“老公,我們兒子好像終于有喜歡的女人了。”

“是圈內人。”

“我查了一下,他這次闖禍,好像也是因為那個女人。”

“你知道我的,我一向信任咱們兒子,我覺得他的眼光是不會錯的。只是這件事好像與以往他想從事網絡事業,或者獨立出去開公司不同,所以我想問一下你的看法。”

沈若蘭突然溫溫柔柔的笑了一下,微低着頭臉頰泛紅:“你怎麽突然提起這事了。”

“好的,我知道了。”她又笑了笑,像是在與電話那頭的曲國華開玩笑:“抓了咱們兒子的這個把柄,也不愁他以後不回來陪我們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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