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曲默在沙發上翻了個身, 險些滑地毯上。

身子往後挪了挪, 室內昏暗, 月光似水般淌了進來，一輪皓月勾住了窗沿。

扶額仰躺着，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曲默皺着眉, 不情不願的伸手夠茶幾上的手機，點開屏幕看了一眼時間, 十點三十六分。

這才意識到自己胃裏已經許久沒進食了。

點開外賣軟件, 指尖劃了劃, 大致浏覽了一番, 沒什麽想吃的。

将手機丢回茶幾上，坐起身, 身上的毯子滑到地毯上, 他垂眼看着毯子發了會兒呆，懶得撿，繞過毯子摸黑走到廚房門口開燈。

廚房燈光太晃眼，一時沒能适應，眯了眯眼睛, 慢騰騰的挪到冰箱邊, 将冰箱打開。

從冰箱門邊摸了罐啤酒, 右手指尖扣住拉環打開，仰脖喝了一大口，喉結滾動, 冰涼的液體順着食道滑進胃裏，刺激了神經，淡淡的酒味在空氣裏彌散開。

懶懶的倚靠在冰箱門邊，一股涼意撲面而來，腦子徹底清醒了，将手裏的啤酒放到廚房臺面上，伸手在冰箱裏頭胡亂翻了翻，水果和速凍食品被塞得滿滿的。

白天他不在家的時候，家裏的阿姨會掐着點過來幫忙收拾屋子，冰箱裏的水果和速凍食品每天都會給他換上在貨架上當天出售的。

在裏面翻了一個蛋包飯出來，拆了包裝扔進微波爐裏加熱。

微波爐甕聲甕氣的轉着，像在說着午夜的夢話。曲默撓了撓睡得亂糟糟的頭發，重新拿起暫放在廚房臺面上的啤酒，懶洋洋的往客廳走，準備再躺一會兒。

門外走廊有腳步聲，午夜靜谧，這種尖跟鞋踏着地面的聲響稍顯尖銳。

曲默豎着耳朵聽，似乎是一種天然的默契，他知道門外是誰，腳步越來越近，他不動了，站在暗處，聽她慢慢走來。

腳步聲突然停了，沒有按響密碼鎖的聲音，也沒有開門聲，更沒有敲門聲，毫無緣由的停住了。

曲默握在手裏的啤酒被捏了一下，咔噠一聲。

白天對視的那一瞬間定格在腦海裏，她看見他了。

将手中的啤酒送至唇邊，仰頭一口氣喝了大半罐。

門外還是沒有動靜。

曲默捏着啤酒的手垂了下來，低頭抿着唇笑了一下，心裏漸漸被一股莫名的欣喜感填滿。

邁開大長腿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

奚瑾站在門的另一側，眼眶泛紅，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這扇門，似乎在專心致志的想着什麽。

曲默将啤酒擱在玄關櫃上，空出的手握上門把，擰了一下，面前的門打開。

奚瑾似乎是被突然的動靜吓到了，往後退了一步，又走了回來，走近曲默的身前。

樓道的光線斜進屋內，曲默站在門口，立在明暗的分界線上。

“你……”

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奚瑾的目光鎖在他吊着的手上，眼中漸漸泛了淚光，水光潋滟。

曲默看着她的眼睛，那股欣喜被酸澀感慢慢擠走，眉心微皺，視線斜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大廳沒開燈，奚瑾怕黑。

有些惱自己的後知後覺，往門邊邁了半步，伸手正要按下開關。

奚瑾跨了進來，把自己塞進他懷裏，低埋着頭用力抱住了他。

曲默伸向開關的手一下定住，低頭看她。

她一動不動的抱着他，他像是擔心懷裏的人會突然反悔，手伸在開關處，也不敢動。

兩人僵在原地，像兩尊石像，不同的是石像沒有心跳，而曲默的心髒跳的快要蹦出來了。

叮的一聲，微波爐停止了轉動，一室飯香。

奚瑾在他懷裏動了一下，仰頭看他，黑漆漆的眼睛隔了一層水霧，朦朦胧胧，比窗外的夜色更美。

“曲默，謝謝你。”

曲默垂眼看她，漸麻的腿稍微動了一下，蹭到她嫩滑的大腿上，她穿了半身高腰裙，腿部線條緊致筆直。

曲默盯着她的眼睛，有些不自然的咽了一下口水，喉結滾了滾，嗓子眼裏燥的厲害，皮膚觸到那片滑溜溫軟的大腿才記起自己洗完澡沒穿褲子。

下半身不争氣的有了反應，奚瑾抱的太緊，很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的異樣，立馬松開退遠了些，抱歉又無辜的看着他。

曲默伸出去的手撐在了牆上，垂着頭，有種想一頭撞死的尴尬。

躲閃着奚瑾的目光，曲默将門口的燈按亮，一手緊拉住衛衣下擺往下拽，轉身往房間方向走：“我……穿個褲子。”

擔心奚瑾要走，扭頭又看了她一眼，臉漲得通紅：“你進來，不用換鞋。”

泥鳅般一下溜進房間，拽了條牛仔褲，一只手撈着，仰卧在床上，兩條大長腿蹬啊蹬的，好不容易才穿好。

奚瑾走了進來，反手将門關上，看了眼室內格局，跟她那間差不多，裝修風格也類似。

曲默快步跑進浴室，将頭發理了理，平緩了一下情緒，臉上的紅潮退去了，才從裏頭走了出來。

“坐啊。”

他看了眼立在沙發邊的奚瑾，走去廚房取加熱好的蛋包飯。

奚瑾挪了兩步，在沙發上坐下。

他将冒着熱氣的蛋包飯放到茶幾上，打開蓋子推到奚瑾面前：“你吃。”

奚瑾搖了搖頭。

“不喜歡蛋包飯？”

曲默起身：“那我去冰箱裏給你找點別的吃。”

奚瑾拉住他：“這麽晚我不吃東西的，臉會浮腫，影響出鏡。”

曲默看她，眼底溢了絲不悅，沒說什麽，在她身邊坐下，突然也沒了胃口。

“你的手……”

“謝我什麽？”曲默打斷她，語調不悅：“剛剛為什麽謝我？”

“你出事，是因為我。”奚瑾低頭攪弄着指尖：“我都知道了。”

曲默眉心皺起：“收起你的感激，我不需要。”

奚瑾看向他，嘴唇抿了抿，沒解釋。

淡淡嘆了口氣，視線轉向面前的蛋包飯，把蛋包飯拿近了些，伸手取過放在餐盒邊的勺子，在裹了番茄醬的地方挖了一大勺，放嘴邊吹了吹，送進嘴裏，慢慢嚼着，蛋皮裹着濃濃的飯香，裏頭有蔬菜碎，番茄醬恰到好處的提了鮮味，她低着頭品着嘴裏的食物，久違的主食在深夜變得格外誘人，齒頰間盡是對食物的滿足感。

終于咽了下去，轉頭看曲默，像是在跟老師彙報成績的學生一般：“我吃了。”

見他沒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擺：“我走了，你……”

她看他受傷的手，輕輕叮囑了聲：“自己小心。”

拿好包轉身出門，走到門外又回頭看了一眼，才把門關上。

曲默聽着奚瑾一步步往外走，門阖上，在走廊走了幾步，按開門密碼，拉開門，将門關好。

他僵着的身體才動了一下，似乎是松了口氣。

看向被奚瑾挖了一大勺的蛋包飯，勺子上殘留了一道口紅印。

他将勺子拿了起來，垂眼看那道淺淺的印子。

把餐盤撥近了些，緊挨着奚瑾挖了一勺的地方也挖了一大勺，學着奚瑾的樣子放嘴邊吹了吹，送進嘴裏慢慢嚼着。

放下勺子，抓起手邊的手機，在掌心繞了個圈，打開微.信給奚瑾發了：“晚安。”

奚瑾剛準備去浴室洗澡，見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走過去拿起看了看，點開對話框，選了一個小豬躺床上蓋着小被子，瞪着小短腿，頭頂頂着“晚安”的表情包，發了過去。

曲默看着那個使勁瞪着小短腿的小豬，心裏的那股別扭勁總算過去了，嘴裏叼着勺子，擡眼看向窗外。

月光淌進了他的深眸裏，他彎了彎唇，極淡的笑了一下。

*

上午沒有奚瑾的戲份，鑒于她前一天體力不支，吳悠和導演商量了一下，讓奚瑾在家休息半天。

挂了吳悠的電話，奚瑾給朱芃芃發了個微.信，讓她得空去趟菜市場，幫她買一只豬腳。

朱芃芃一收到微.信，立馬把手裏的事情擱下，去菜市場買了個新鮮豬腳，讓賣豬肉的大叔剁成小塊，一股腦裝進塑料袋裏，提着塑料袋打了輛出租車，往奚瑾的住處去。

敲開奚瑾的家門，看她精神好轉，朱芃芃懸着的心也終于落下了。

走到冰箱邊，将手裏的袋子攏了攏，在袋口打了個活結，塞進奚瑾的冷凍櫃，轉頭問還在換衣服的奚瑾：“瑾姐，你這是打算自己煲湯喝嗎？”

奚瑾“嗯”了一聲：“煲湯。”

朱芃芃将冰箱門關好，嗅了嗅指尖的腥味，去水龍頭底下沖洗：“昨天你突然暈倒真是吓死我了，以後是不能再這麽節食了，搞不好要出事的。”

奚瑾走到冰箱邊又把豬腳拿了出來，在吊櫃裏取了個盆，把剁碎的豬腳肉倒進去，待朱芃芃洗淨了手，把臉盆放到水池裏，大開着水龍頭細細搓洗着豬腳。

“瑾姐，你去歇着吧，這個我來弄。”

朱芃芃上手攔她，奚瑾擋了一下：“不用。”

朱芃芃愣了愣，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堅持，但看奚瑾态度堅決，也沒再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