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大驚小怪。”顧不白閑閑地躺在棚子底下的躺椅上嗑瓜子,“熹王身上的鬼一日不驅除,他只會越來越瘋。”
天越來越熱,顧不白指使水仙在後院撐起了一個棚子,每當臨近傍晚時,不白和小白總是喜歡躺在下面吹風閑聊。
“這次不一樣!”古熹急急地說道,“他在大街上攔住我,跟我說,要把他的手臂砍下來送我,還讓我放在床頭,每晚伴我入眠!”
“什麽什麽?”顧小白懷疑不是古熹說錯了,就是自己聽錯了,他大笑道,“姑姑,你再說一遍,熹王說了什麽?”
古熹菜籃子還沒放下呢,就匆匆沖到棚子裏,又快速描述了一遍當時的場景。
水仙正在一旁劈柴,被古熹這一打岔,差點劈了個空。他放下斧頭,嚴肅地對古熹說道:“姑姑,能不能請你別在我做正事時說笑,很危險的。”
水仙平常不會嚴肅,而他這張臉,一旦嚴肅起來,就是真的嚴肅,像個小老頭似的。古熹忙說了聲“抱歉”,然後又繼續跟顧不白和小白說熹王。
“怎麽辦呢?”古熹急得團團轉,“明兒仙女從熹王府回來,不會真給我帶回一條手臂吧?”
顧小白把胳膊枕在腦袋下,聞言偏頭思考了一會兒,說:“那不如姑姑收下?這也算定情信物吧?哥哥你說是吧?”
顧不白也認真思考了一番,甚至擡起右手,裝模作樣地掐算了一番,說:“我看行,姑姑收下也好。”
古熹:“……”
倒是水仙砍完了柴,安慰道:“姑姑,你放心,熹王府的人不是擺設,他們肯定不會讓自個兒的主子做出這種事的。”
“汪汪——”
“汪汪汪——”
黑白無常兩條狗,在一旁附和着自家主人說的話,叫得十分歡快。
古熹嘆了口氣,心神不寧地提着菜籃子走向了廚房。
Advertisement
算了,水來土掩,兵來将擋,到時候再說吧。
第二天,水仙回來的時候沒有帶回手臂。古熹松了口氣。
第三天,水仙回來的時候也沒有帶回手臂。古熹放下了一半的心。
第四天,水仙回來的時候依舊沒有帶回手臂。古熹大大地呼出一口氣。
第五天,水仙回來的時候同樣沒有帶回手臂。古熹差不多要把心完全放下了。
然而就在這天正午,熹王親自上門了。
古熹陪着笑:“王爺您請,您請。”
然而今兒的熹王有點不對勁,他竟然沒有一見面就興奮地高聲喊“姑姑”,僅僅只是冷淡地對她點了下頭,就大步跨進了金水流。
“顧老板。”他朝顧不白走去。
大中午的,顧不白自然不會傻乎乎地躺在太陽底下,他和顧小白正坐在金水流的大廳裏串珠子。
金水流一大半的手串和吊墜都是顧不白和顧小白親手串的。對外的說法是,各類珠子組合在一起,從顏值和功效上出發,串出最佳搭配。這層原因固然是有的,但這種情況一般是專人定制,顧不白才願意去設計。實際上,他們倆就是閑着了。
顧不白早在熹王敲大門的時候就知道是他來了,此時也不驚訝。他放下手裏的珠子,拍了拍衣服,慢條斯理地擡頭,扯唇一笑:“熹王爺。”
古熹三人膽大包天見到王爺沒有行禮,顧不白和顧小白甚至還坐着,如果叫別人瞧上一瞧,怕是會吓得直哆嗦,直呼無禮——這可是熹王啊!除了職位比王爺還高的,誰見到他不行禮?
但熹王竟也沒有責怪。
他開門見山地道:“還請顧老板出手,驅趕走本王身上的鬼怪。”
顧不白沒立即接話,反而對坐在後院小凳子上的水仙說:“哎,仙女,去燒一壺熱水來。”
古熹莫名其妙,心說,大熱天的燒熱水做什麽?難道這熱水和幫王爺驅鬼有關?
熹王顯然也想到同一處去了,他問:“這熱水可是做驅鬼之用?”
顧不白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說:“非也,非也。”
接着,顧不白指了指對面的一張椅子,說:“王爺,請坐。”
現在的熹王顯然比之前說要坎下手臂送給姑姑的熹王耐心沉穩多了。他也沒有再問什麽,一撩袍子就坐下了。
于是,大廳裏只有古熹一人是站着的了。
古熹有點尴尬,想溜走,于是她說道:“我去看看仙女把水燒好沒……”
“姑姑,”誰知,顧不白又擡了擡手,指了指熹王旁邊的那張椅子,說,“你也坐吧。”
古熹:“……”
“王爺,你不會介意我們老板坐你旁邊吧?”顧不白說,“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金水流的新老板,姓古名熹,當然,王爺你一般都叫她姑姑。”
熹王擡眸淡淡地看了古熹一眼,聽不出什麽情緒地說:“本王記得。”
古熹心裏一跳,心想,現在的王爺……莫不是清醒的?這清醒的王爺記得之前的事?
古熹惴惴不安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在心裏回想着自己先前究竟有沒有得罪過王爺,做出什麽出格的事,說出什麽出格的話……
只聽到旁邊熹王說道:“從本王府上下人口中得知,本王約莫是大半個月之前在街上暈倒了,醒來後就變了個性子。”
顧不白點了下頭,說道:“定是那時被路過的鬼上身了。”
熹王簡單地把之後的事講了一遍。原來一開始他府上那些人以為他是暈倒摔地上後磕碰到了腦袋,也請了太醫看過。太醫說沒大礙,不日自會恢複。然而一日一日過去,熹王不僅沒好,反而性子越來越不正常,還經常甩掉随從,私自外出,急瘋了一堆人。
他的皇帝大哥後來聽說了這事,還特地帶太醫來看過他。然而熹王被太醫院的太醫看了個遍,也沒被看出個所以然來。身體無外傷,那就是中邪了——最後,皇帝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熹王最近額頭上戴的那顆黑曜石,就是皇帝陛下送的。據說這黑曜石是一個高人送給他的,于驅邪避邪最是有用。皇帝深信熹王戴上後,定會痊愈。
熹王把額頭上那珠子拽了下來,說:“本王自是不信這種玩意兒。顧老板,本王聽說過你的本事,也在偶爾清醒時咨詢過府內老人,都說全京城若你沒本事讓本王恢複,就沒人有這個本事了。”
顧不白被誇得這麽厲害,古熹聽了都要不好意思起來。然而顧不白不僅全然接受,反而贊同地點點頭:“王爺府內老人說得對,若我治不好,那全天下就沒人能讓王爺你恢複正常了。”
“全天下?”熹王竟笑了,“口氣倒不小。”
顧不白:“這是事實,王爺。”
這時,水仙提着一壺開水進來了,放到了大廳內的一張桌子上。
“謝了,仙女。”顧不白說,“我這有上好的白牡丹,先請王爺品嘗一番。”
不用他說,顧小白就主動站了起來,從一個櫃子裏拿出了一瓶茶葉罐。罐子打開,古熹看到裏面的茶葉竟是綠葉中夾着白色的,同一般的茶葉不太一樣。
顧小白泡茶的動作十分娴熟,不一會兒便見到茶水中沖泡後的綠葉托着嫩芽,宛若花之蓓蕾綻放,十分得賞心悅目。
自然,香味也清醇得很。
比起賈曉婕,熹王顯然更懂茶。他還沒喝,甚至在還沒聞到味道的時候,僅僅是看着顧小白拿出的茶葉,就說:“極品。”
顧不白說:“茶如人,人如茶。王爺,待喝完了這杯茶,我就告訴你驅鬼之法。”
懂茶之人品茶……很慢。
古熹只知道這茶确實和顧不白先前拿出來的那些不太一樣,不是一個檔次的,但具體也品不出哪裏不同,有何高級之處。
她盡量慢地喝着,但還是比其他人更快地喝完了手上這杯茶。
顧小白晃了晃被子,對她笑了笑,淺啜了一小口。
顧不白說等熹王喝完茶後就告訴他驅鬼之法,果然就告訴了他。
“王爺,一般鬼呢,都是在人死後去就去投胎了的。但也有些鬼,因種種原因,停留在人世間。這種鬼呢,一般是飄蕩着飄蕩着——若你們開了天眼,現在出去,就能見到無數這種鬼。”
古熹被顧不白說得毛骨悚然了起來。
而旁邊的熹王,一點反應也沒有。
“所以說鬼一般是不會附身在活人身上的。但是王爺你身上既然被附了一只鬼,那就說明這只鬼不一般,他先前可能一直附在哪裏,所以一下子自由了反而不習慣了,非也要再找個容器附着……”
顧小白低低咳嗽了一聲,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說“哥哥你說話注意點兒,竟然說人家堂堂王爺是個容器”……
顧不白伸手掩了下唇,繼續說:“所以要想把這鬼從王爺你身上趕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另外的容器,不然他肯定不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