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古熹雖然睜開了眼，腦袋卻還未完全清醒，她的嘴巴倏地大張，震驚地看着夜空上一個人影由遠及近，往他們家後院這個方向落下來。

銀月在這人的身後冒出了個頭，更襯得這人全身黑漆漆的，只一雙狠厲的眼睛露在外面。

後院裏，三條狗響亮地沖來人叫喚着，“汪汪汪”的聲響簡直要把夜空叫穿。驢哥也不懷好意地刨了刨地，随時準備動蹄子。

顧不白和顧小白本來睡着了，這會兒也清醒了，二人動作一致地坐起，擡頭看天。

水仙本就沒睡着，他一時間忘了自己說到哪了，看清來人落地後奔去的方向，立即臉色一變，大叫一聲：“煉丹爐——”

那從天而降的黑衣之人落地後也不管他們這群人，徑直便朝煉丹爐而去，那速度之快，仿佛一道黑影閃過。

水仙大叫之下，便不要命似的沖過去，好像這樣就能阻止這黑衣之人。

然而黑衣之人背後仿佛長了眼，右手袖子一甩，一道淩厲的掌風就落了下來，根本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水仙就被這掌風甩得飛了出去，重重摔到了地上，吐了一口血。

“汪汪汪——”

“汪汪汪——”

黑白無常沖了過來，一左一右地護衛在水仙身旁，尾巴緊緊夾在股間，渾身的毛都豎起，龇牙咧嘴很是兇狠。

長生也不甘示弱，站到了顧不白他們面前，大有你過來我就咬死你的架勢。

古熹捏緊了雙手，心裏急得團團轉，怎麽辦，怎麽辦，他們這一夥人，都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沒什麽武力，難道今晚就要交代在這了？

就算喊人來救命……這人煙荒蕪的玉京巷，除了鄰居大嬸這種明顯也是來送死的，還有別的什麽人能幫忙嗎？

顧不白卻氣定神閑得多，他一擡右手，止住了艱難從地上爬起來還想沖上去的水仙，低聲說：“別急。”

水仙雙眼通紅，瞪得都快出血了，他一急，又咳出了一口血，喃喃道：“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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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白自若地受了，說：“乖。”

古熹：“……”

這都什麽時候了啊！這人竟然還有心情占水仙的便宜！

“看——”

顧不白又說了一個字，就在他剛說完的剎那，古熹震驚地看到，那沖向石頭屋的黑衣人，明明他已經進去了，古熹本以為他會直接用武力震碎屋頂，然後帶着煉丹爐“飛”走。沒想到——

沒想到石頭屋裏突然發出一陣黃光，然後，那黑衣之人，竟然就這麽被這道好似弱不禁風的黃光給震退出來了！

古熹瞪大了眼，這是什麽？

等等，這難道是——

蓋完石頭屋後，顧不白曾進去了一回，他進去的時間也不長，古熹當時以為他只是去看看這煉丹爐如何了，畢竟那會兒他出來後，對水仙說了一句話，煉丹爐以後就交給你了。

如今看來，顧不白當時可能不只是進去轉了一圈看來一圈那麽簡單，很有可能是——在裏面哪裏貼下了黃符紙！

借由這黃光，古熹看到石頭屋裏有什麽燃燒過後落下的黑灰。

她知道，顧不白手上有一堆這種黃符紙，作用還各不相同，她至今也沒見全過。

那人被黃光震退出來，身上還染上了火苗，不過這火苗對他來說顯然不值一提，只見他在地上滾了一圈，火苗就消失了。

他陰狠的目光瞬時往古熹他們這邊看來，右手探出成爪狀，腳下一用力，就往他們那邊撲來，眼看着就要把站在最前面的顧不白撕成碎片！

“黑燈，出來！”

顧不白不慌不忙地喊了一句，連腳步都未動分毫。

古熹心下急，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拉他，然而這手剛伸出去，卻穿到了一個虛無缥缈的鬼影中。

“姑姑。”鬼影回頭咧嘴笑，動作卻沒有停止，直直地飄到了兇猛沖過來的黑衣人面前。

正是黑燈。

黑燈好久沒出來活動了，乍一聽到顧不白的聲音，也不管聽清沒聽清，就這麽用最快的速度從古燈中沖了出來，很是迫不及待。

鬼魂飄移的速度比習武之人的輕功還快，他只心念那麽一動，就飄到了後院，也看到了後院中緊張的兇狠場景。

他幾乎沒有猶豫，便沖到最前面，擋在了那黑衣之人面前。

“嘿嘿嘿——”

黑燈本就咧開的嘴咧得更開了，他好久沒跟人打架了，正寂寞得緊，沒想到一出來就碰到如此刺激的場景，他覺得他的整個鬼混都激動得快變形了。

說時遲那時快，黑燈嘿笑着便撲了上去，打算用用許久不曾用過的霹靂掌。

然而沒想到，這黑衣之人乍見自己面前出現個鬼，動作竟有一瞬間的停滞，然後他眼睜睜地看到自己的手穿透了這“人”的胸。

“霹靂掌！看我霹靂掌！啪啪啪啪啪——”

古熹不忍直視地別過頭，黑燈是鬼魂的狀态，且不說他先前附在吊墜上時實力如何，反正如今就是個對人沒什麽實際攻擊力的弱鬼，而且智商還有那麽點問題。

古熹一直覺得，黑燈如今的作用，大約就是偶爾出來吓吓人。今晚看來，還真是。

但是高手對決，有一瞬間的破綻已經足夠。

總之，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玄妙了。

古熹看到自家後院中又出現了一黑衣人，這黑衣人顯然是他們這邊的，因為他“啪啪啪”彈了一堆不知什麽玩意兒的玩意兒，分別彈中了被黑燈霹靂掌“攔”住的黑衣人的雙膝、雙掌和前胸，然後又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用一條繩子把這黑衣人給綁了起來。

古熹松了口氣。

這來搶煉丹爐要殺他們的黑衣人被繩子捆得異常嚴實，憑他自己的力量怕是出不來。畢竟除了腦袋，這人全身上下都在繩子中。

幫了他們的這名黑衣人也露了面容，他看上去極為年輕，甚至比顧小白還年輕一點，臉上一半是稚氣，一半卻是好像經歷過許多的深沉。

“姑娘，顧老板。”這位黑衣人抱了抱拳，說，“你們想怎麽處理？”

古熹摸不清他的來路，卻覺得他剛才拿什麽彈人的手段格外眼熟。半晌後她“啊”了一聲，說：“你、你不會就是那天拿小石子彈了甄進士膝蓋的人吧？”

“是我。”他說道，“我家王爺說了，如果有人欲對姑娘無禮，不用管他是誰，先收拾了再說。”

古熹：“……”

“等等，你是王爺……熹王的人？”古熹有點不敢置信地問道。

這熹王，好端端地派了人在暗處保護她？

“是，姑娘叫我小石子就好。”石頭把右手往上抛了幾下，古熹瞪大了眼才看清，原來他右手上還有幾粒小石子。

……原來這人的名字就這麽來的嗎？

“哎——”

突然，顧小白叫了起來，伸手指向了被綁起來的那黑衣人。

不用顧小白提醒，小石子就發現了不對，探出手一把捏住了這人的下巴，阻止了他咬舌自盡的打算。

“啧，”小石子說，“想死，沒那麽容易。”

話落，他一個手刀劈下，這黑衣人就暈了過去，直挺挺地倒到了地上。

顧不白這才拍了拍衣袍上可能被沾上的灰塵，對小石子說道：“替我和姑姑謝謝你家王爺。至于這人如何處理，權看王爺之意吧。”

小石子點了下頭，說：“那行，我讓人來把他擡頭。”

話落，小石子吹了聲口哨。這口哨吹得十分悠長，卻不是很響亮。

完了之後，小石子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說：“很快就有人來了。”

古熹也聽了一會兒，然而什麽聲音都沒聽到。

水仙受了傷，在凳子上坐了一會兒之後，突然說道：“煉丹爐……還是不要了吧，太危險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是暗啞的，雙手放在腿上緊握成了拳，有那麽一絲顫抖。

古熹嘆了口氣。

這人……明明很想要煉丹爐……

顧不白卻說：“我花了三萬兩買的爐子，說不要就不要了？仙女，你別做夢了，我買下的東西，還從沒有說不要的。”

水仙擡眸看他，眼中情緒萬千，嘴唇顫了顫，好半晌才說：“太多人惦記着它……”

“那我就更要這爐子了。”顧不白打斷了他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是好東西我還不要呢。”

古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提出一個建議：“要不咱們把爐子放到熹王那？”

後院裏其他四人頓時齊齊朝他看來。

顧不白說：“不行。”

小石子也說：“不行。”

反倒是水仙，沒說什麽。

小石子繼續說道：“我家王爺不喜歡這些玩意兒，放王府裏會影響他心情的……”

古熹：“……不喜歡？”

那他那會兒跟他們去鬼市到底是為什麽？關于顧不白說的“鎮場子”的言論，古熹不太信。

顧小白聞言“唔”了一聲，說：“我好像聽說過，王爺是不太喜歡道士煉丹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