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顧小白不會說都不說一聲就消失。
他真的不見了。
水仙被顧不白從煉丹房裏扯了出來。
古熹從未見過顧不白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他從來都是淡定自若,風度翩翩的,而現在,他克制着抓住水仙衣領問話的樣子,卻仿佛變了一個人。
然而據水仙所說,他起床後顧小白是還沒起的,之後他随意吃了兩個饅頭後就進了煉丹房,這期間顧小白醒了,起了,因為他起來後還問過水仙他哥哥和姑姑去哪了。
水仙便告訴他後院石桌上壓了一張紙,上面是顧不白留下的去向通知。
之後顧小白便自己進廚房去吃早飯了。
至于之後,水仙卻是不知道了,因為沒人來打擾他,他就專心致志進入煉丹時刻了。
“不白哥,姑姑,”水仙猜測說,“或許小白只是出門了呢?或許他就是去打探消息了……”
顧小白喜歡去大街上打探各種八卦,這個确實有可能。
只不過……
“不可能。”顧不白斬釘截鐵地說,“如果我不在家,而他出門了,他定會給我留張小紙條,就像我給他留下紙張,告訴他我的去向一樣。”
古熹雖不知道這倆兄弟的習慣,但一想,也是啊,顧小白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其實心挺細。他會在她來葵水的日子裏,讓她別碰冷水,代替她洗菜什麽的。
“應該也不是被陌生人帶走的。”顧不白說,“如果是陌生人進來,長生他們肯定會叫——水仙,你在煉丹房裏,沒聽到任何狗叫聲對吧?”
水仙雖然醉心于煉丹,但也不至于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他肯定地回答道:“對,長生、黑無常、白無常,都沒叫。”
古熹轉了轉眼珠子,說:“那是不是說,要麽是小白自己出去了,可能他沒打算走遠,只不過出了意外。要麽是有熟人進來了,帶走了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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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熟人進來,長生他們一般是不會叫的。
顧不白點了下頭,喊出了黑燈。
黑燈一直附在大堂的古燈上,如果小白出門了,黑燈定會看到。
黑燈應聲而出。
“顧大哥,你喊我出來是不是要給我和姑姑指婚啊!”黑燈不知從哪學來的,最近很喜歡喊顧不白為顧大哥,此時他一臉興奮,完全沒注意到顧不白臉色的凝重。
“黑燈。”顧不白沒空跟他扯笑,直接冷下了臉,問道,“今天你看到小白了嗎?”
“顧二哥?”黑燈偏了偏頭,說,“看到了啊。”
顧不白:“他出門了?”
黑燈:“對啊,我看到他出去了,啊,他出去時還啃着一根玉米呢,我也想吃玉米嗚嗚嗚……”
顧不白:“他沒回來?”
黑燈停止了假哭,說道:“沒有啊,他是不是出去玩了啊?你們出去玩,都不帶我一起,人家好難過的……”
顧不白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成功地把他瞥安靜了。
他又問了顧小白出去時看上去心情如何,有沒有說過什麽。然而黑燈沒特別注意,也沒聽到小白出去時說過什麽。
黑燈被顧不白趕回了古燈了,接着他往外走去。
“不白,你去哪?”古熹在後面喊道。
“去問下隔壁嬸子。”
隔壁大嬸是個賣茶葉蛋的,只在每天傍晚時分去玉京巷的路口處擺個攤子賣茶葉蛋,白日裏她一般在家,興許看到了什麽。
三人敲響了隔壁大嬸的門。
大嬸正在吃午飯,出來時手上拿着一雙筷子,嘴巴裏還一鼓一鼓地咬着什麽。
她見到是顧不白他們,“哎喲”了一聲,邊把嘴裏的東西往肚子裏咽,邊問道:“怎麽了這是?出啥事了啊臉色這麽難看?”
她算是從小看着顧不白長大的,十多年以來可沒見過顧不白這副表情,當下便驚了。
“嬸子,”顧不白問道,“您上午一直在家嗎?有沒有看到小白?”
“小白?”大嬸搖了搖頭,說,“沒見到呀。”
顧不白又問:“那您有沒有見到上午咱這條街有什麽人來過?或者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響?”
大嬸凝眉想了想,說:“都沒有。小白是出什麽事了?”
聽了這麽些問題,她也聽出了什麽,說:“有什麽需要嬸子幫忙的就直說,嬸子從小看着你和小白長大,你和小白就是嬸子的親兒子!”
顧不白向大嬸道了謝,回了金水流。
回來前,他們把店門口和店內都轉了一遍,并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水仙自責道:“都怪我,要是我和小白一起就好了。”
“不怪你。”顧不白說,“當務之急是找到小白。”
“不白,”古熹在後院轉了幾圈,突然說道,“熹王不是派了人保護我們嗎?我們問問那人不是就知道了嗎?”
誰知顧不白卻搖了搖頭,說:“你說石頭?出事時他應該不在這邊。”
古熹本來想問為什麽會不在,沒想到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顧先生說得對,我确實不在這邊。”石頭突然從暗處現了身,說,“整個上午我都跟你們去皇宮了。”
古熹:“……”
“不過,”石頭又說,“我已經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了王爺,王爺知道後已經派了人過來,幫你們一起找人。”
古熹略略松了口氣,有熹王的人幫着找,應該會順利很多。
顧不白臉色卻不見輕松,說了聲替我謝謝王爺,便往大堂內走去。
“不白?”古熹緊随其後,看到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掐算起了手指。
這是……在算小白去哪了嗎?
古熹不敢出聲打擾,就靜候在一旁,連呼吸聲都放清了。
顧不白這次掐算的時間來得比以往都久,而等他終于放下手指的時候,他的眉頭不僅不見松,反而皺得更緊了。
“不白……”古熹小心翼翼地問,“有結果了嗎……”
“沒有。”顧不白沉聲說道,“有什麽力量在阻止着我找到小白,或許是某種法器,或許是設了結界。”
古熹對這些不太懂,也不能給出什麽建議。她見顧不白抿了下唇,接着便從一個櫃子裏拿了一盒圓盒子出來。
這圓盒子看上去有些年歲了,卻被保存得很好,盒子上連個劃痕也沒有。
圓盒子的蓋子被他打開了,裏面是幾十根簽子。
原來是個簽筒。
顧不白抱着簽筒,一動不動,突然說道:“小白是我小時候撿回來的,我并不知道他真正的生辰——爺爺大約知道,但他從來不說——我不知道他的八字,無法替他詳細地算命。”
古熹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
顧不白也沒再繼續說下去,他上下晃了晃簽筒,只見一只簽從簽筒內跳了出來,跳到了桌面上。
簽筒被顧不白放到了一旁,他慢慢地撿起了那根簽。
古熹同樣不敢出聲打擾他。
顧不白拿着那根簽子盯着看了很久,久到古熹心裏漸漸升起了不詳的預感。她張了張嘴,都想開口安慰不白了,就見他突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臉色略略好看了些。
“這一筒簽是爺爺留下的,他說是當年一個得道高僧送給他的,是被真正開了光的,具有力量的。這簽平日裏能不用就不用,不到萬不得已要用了,一定要心誠。我剛才問它小白會不會安全回來,這根簽告訴我會。”
這根簽被顧不白握在掌心握了許久。終于,他把簽子放回了簽筒裏,又叫出了黑燈。
“黑燈,”顧不白恢複了冷靜,說道,“拜托你一件事,請你幫我向京城中的鬼魂們傳達一個消息,尋找一個叫顧小白的人,他是我顧不白的弟弟,如有準确消息者,我免費幫他實現一個願望。”
黑燈得了令,飛快離去,瞬間便飄出了玉京巷。
一面有熹王的人幫忙找,一面又有鬼燈等鬼魂幫忙找,找到顧小白的希望便大了很多。
古熹在門上也挂上了通知,今明兩日課程暫停的消息。
之後,她和顧不白、水仙,分別帶着一條狗出門了。他們也要去找小白,再怎樣也比着急地呆在家裏強。
長生跟着顧不白走了,水仙帶了白無常,她便只能帶上黑無常了。不過除了黑無常,她還有驢哥。
一驢一狗,一左一右地跟在她兩邊,就像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兩個侍衛,特別顯眼。
路上行人紛紛對她行注目禮。
古熹已經不是剛來京城時那臉皮薄的,現在她已經可以無視街上大部分人的目光了。尤其這會兒她急着找人,便更是對旁人的視線視若無睹了。
只不過她沒看到旁人,可不代表旁人也沒看到她。
“哎,古姑娘!”有個旁人就不長眼地攔住了她。
古熹不得已停下了腳步,阻止了旁邊黑無常想沖上去叫喚的動作。
攔住她的這人是許久未見的甄進士。
“姑娘,好久不見了!”甄進士的臉消腫了,原先的謠言也漸漸消散了,他又敢在大街上出現了。
只不過古熹聽說,他仍舊是躲着首富府上的人走。
古熹心裏急,恨不得讓驢哥直接踹走他。于是她說出的話便不自覺地帶上了一股冷意:“甄大人,有事嗎?”
甄進士笑臉一僵,嗔怪道:“古姑娘今日這麽冷漠,是忘記與小生之前的緣分了嗎?”
古熹呵呵一笑,繞過他就準備走:“不好意思甄大人,我還有事,先走了。”
“姑娘且慢!”甄進士又出手攔住了古熹,說,“姑娘有何急事,不知小生能否幫得上忙?”
古熹冷冷一笑,經過他身邊時不高不低地說道:“怎麽,這才過了多久,甄大人就忘記上回在街上輕薄賈小姐之事了?”
街道上不少人都聽到了古熹這話,立時,不少人便伸出了手,對甄進士指指點點了。
古熹趁此機會,走出了兩米開外。
她這會兒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這麽一面。
“你——”身後,甄進士氣紅了臉,憤怒地往古熹的方向走了幾步。
這時,有一輛馬車自甄進士身後駛來。
馬車速度挺快,先是撞倒了來不及躲避的甄進士,接着便往古熹的方向沖去。
馬車并不是正對着古熹的後背後去的,而是對着走在古熹旁邊的黑無常。
黑無常聽到馬車的聲響,一驚,“汪”了一聲便往驢哥那邊竄。
驢哥本來走得好好的,卻被鑽入肚子底下的黑無常一撞,一吓,也受了一驚。
這一驚,它就幹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