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太後拿起帕子替她擦幹了淚,“快去換上母後為你備的新衣,你離京幾年方回來,還是不要讓他們久等的好。”

白日裏,百官為着一個臣子慶賀,竟不去恭迎她的瑾瑜,她豈能不惱?可如今她勢單力薄,若讓百官等得久了,心生不滿,日後只會更難。

長公主也不傻,想透了其中利害,委委屈屈地由幾個宮女侍奉着換了衣服,再出來宮裝豔麗,面容溫婉,細長的柳眉一蹙,十分柔美動人。

太後笑眯了眼,“哀家的瑾瑜果真是京中最美的姑娘。”

誇得長公主心情大好。

而此時在正殿等久了的百官,哪裏有什麽埋怨之氣,他們有的隔着座位行禮寒暄,有的湊在一起交頭接耳,更多的是圍在宋平水身邊叽叽喳喳。

“我戶部的,能為大人做些什麽?”

“我兵部的,能演個什麽?”

不勝其煩的宋平水罵:“我看你能演個棒槌!”

“咋還用得着棒槌?”

“打人呗。”

宋平水:“……”

智商太低,不要!

而女眷則都忙着整理妝容,尤其是年輕姑娘們,盛裝打扮之下個個姿容嬌豔,這個時候,誰也不必明嘲暗諷,畢竟大家目的一樣,倘若誰真攀上了首輔大人,那可是潑天的富貴了。

這樣的熱鬧一直持續到太後與長公主進殿,殿中霎時一靜,衆人匍匐跪地,因着長公主已有幾年未在京,許多人已忘記她是何模樣了,自有人偷偷窺了一眼,“想不到長公主出落得這麽美。”

長公主昂頭走過,細碎的聲音傳至耳中,眸中閃過絲絲得意,兩人落座後幼帝也到了,長公主想溫柔地摸摸他的腦袋,被他不着痕跡地躲了,長公主掩下難堪,唇邊浮出了得體端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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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帝孤零零地坐在最高位上,原本他到了,就意味着可以開宴了,太後便笑了一聲,“衆卿……”

幼帝突地道:“柳蘊可在?”

“回陛下,大人還在路上。”宋平水起身禀告。

幼帝:“那且等着吧。”

太後恨得牙癢癢,她原本就是要無視柳蘊,給柳蘊一個教訓,可幼帝這麽一說,非但給不了教訓,豈不是還給了柳蘊天大的面子?

底下群臣卻都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垂眸靜靜地等着,過了好長一會兒,殿外傳來一道尖利的禀告聲,柳蘊與冬葵到了。

長公主含着火氣的雙眼一擡,但見一位身穿尋常服飾的男人進了殿,男人身姿偉岸,輪廓分明的面容俊到了極點,如劍眉峰含着凜然之勢,深邃雙眸點着寒星,說是豐神俊秀,也為不過。

倏忽之間,長公主面上浮出緋紅,她極快地別過視線,捏緊了手中帕子,這等含羞帶怯的模樣自然落入了太後的眼中,太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滿意地笑了。

殿中衆人早已見慣了柳蘊的風采,暗暗贊了一聲,“大人俊美依舊,我等羨煞矣。”目光悄然一轉,又極快地收回,隐約窺見柳蘊身側站着一團豔光,耀眼極致。

以往也是如此。

朝中絕無男人敢多瞧冬葵一眼。

唯獨女眷們可以光明正大地瞧個夠,自從冬葵一進來,年輕姑娘的眼睛都直了,她們嫉妒冬葵絕佳的豔色,如雪的肌膚,窈窕的身姿,纖細的腰肢,可她們更垂涎冬葵那流光溢彩的裙裳和昂貴華美的首飾啊!

宋婉兒緊緊盯着冬葵腕間的镯子,扯着他爹的袖子哀求,“爹,夫人的手镯好好看,我想第一個摸。”

一人說不要緊,就怕其他年輕姑娘也跟着說,哪怕聲音再低,也能制造出不小的動靜。

“爹,我這次好想摸摸夫人的簪子!”

“娘,夫人今日的耳飾真美,您真不想摸摸?”

幾乎每個爹娘面上都淡定無比,因為這樣的場景已發生過許多次了,但凡冬葵進宮,年輕姑娘一邊忍着妒意,一邊垂涎她的裙裳首飾,倒不是她們沒見過世面,實在是因這些東西尋常難見,倘若她們得了一件,便奉若至寶,哪裏像冬葵不要錢似地換了一身又一身!

這些渴慕到極點的視線密密麻麻地落在冬葵身上,冬葵茫然又膽怯,緊緊跟着柳蘊落了座,兩人的座位就在幼帝右下方,冬葵貼着柳蘊,恨不得鑽到他懷裏,“夫君,她們總看我。”

“是在看你的衣服首飾,你可願意要讓她們摸一摸?”

冬葵:“摸了就不看了?”

“約莫是。”

“那讓她們摸。”

以往,冬葵大方得很,想摸就摸,故而其他姑娘們其實已經做好準備了,當柳蘊向宋婉兒招手時,宋婉兒難掩激動地站了起來,宋平水忙囑咐,“你扮過花花,莫說話!”

宋婉兒扮花花時面帶輕紗,此刻脫了輕紗,露出真面目,冬葵想必察覺不出,宋婉兒急急應了,到了冬葵跟前,心滿意足地摸了一把镯子,依依不舍地走了。

幼帝在高座上看得興趣盎然。

剩餘的其他年輕姑娘自覺排成了隊,哪裏還顧得上朝柳蘊展示自己的嬌媚,只記得摸首飾,她們挨個兒把冬葵所有的首飾都摸了一遍,歡喜地離去。冬葵也十分歡喜,不知為何,她竟喜歡這種感覺,勾唇笑時腮邊酒窩十分清甜。

柳蘊本是支着下颌旁觀的,乍然見了酒窩,手指一伸,戳了一下,軟軟的,想戳第二下時冬葵已捂住了腮邊,驚得杏眼都瞪圓了,“夫君做甚!”

柳蘊低低一笑。

其他人瞅見,亦陪着笑,一時殿裏笑聲不停。

高座之上的長公主愕然地瞧完了整個過程,她近乎難堪地掩住了腕間的手镯,這是她最貴重的一只,可與冬葵那只比起來,竟有雲泥之別,就連母後為她做的新衣也遠遠不及冬葵的華裳,明明她才是最高貴的公主,這女人算個什麽東西?尤其當她看到柳蘊對着冬葵寵溺的笑時,她眸中的嫉恨越發濃郁。

太後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但礙于群臣都在,她不好發火,只得按住長公主的衣袖以示安撫,等衆人安靜下來,她看向了冬葵。

冬葵腦子糊塗一事,她早就知曉了,這也是她非要冬葵進宮的原因,可這會兒見冬葵神色都如常人,不免狐疑,難不成她沒病?她帶着溫和的笑試探地開了口,“冬葵,你好些日子沒進宮了,這陣子可好?”

冬葵已不記得她了,衆目睽睽之下,她窘迫地扯了扯柳蘊的袖子,“夫君,她喊我呢,該說什麽?”

柳蘊垂下眸子,“随你喜歡。”

一聽他這麽說,冬葵就安心了,因為這如同一個保證,表明接下來無論她說什麽,柳蘊就不會生氣,她慢慢站了起來,倒是十分熱情,“您誰呀?”

衆人:“……”

“噗”一聲,唯獨幼帝一口茶噴了出來,一側侍女連忙過來服侍,幼帝擡手讓她擦袖子,十分贊賞地望了一眼冬葵,柳冬葵,朕暫時不和你絕交了!

太後臉色一沉,可誰都知曉冬葵腦子糊塗了,她就是想發火也沒法發,憋得臉都紫了,長公主突然柔柔地開了口,“本公主聽說冬葵病了,原本還不信,看來是真的了,母後也是的,就算再擔心冬葵,也不能這麽貿然地問呀。”

柳蘊偏了下頭,把玩着冬葵的袖子,冬葵沒理他,疑惑地看向長公主,“你又是誰呀?”

長公主:“……”

幼帝:“……”

柳冬葵,好樣的!

接着長公主眼角就微微紅了,弱柳扶風似,我見猶憐。

衆人驚了。

幼帝不開口是不行了,就輕輕咳了一聲,“柳冬葵,不可無禮,這是朕的皇姐,瑾瑜長公主,這是母後。”

冬葵望着少年,遲疑地問,“是你嗎?宋狗狗。”

衆人:“!!!”

幼帝佯裝鎮定:“不是!你可以坐下了!”

冬葵:“哦!”

冬葵聽話地坐了下來,“夫君,渴。”

柳蘊要為她斟茶,身後侍女過來幫忙,被他揮下,徑自倒了一杯遞給冬葵,冬葵接過,一飲而盡。

衆人苦苦憋着笑。

宮宴這才開始,歌舞不停,有姑娘的目光還停留在冬葵首飾上,咬着手帕含恨,而臣子們一眼都不敢望過來,高座之上,長公主的目光未離柳蘊半分。

歌舞一休。

太後命侍女倒酒,沒成想侍女一個不慎,整壺的酒水都灑在了柳蘊身上,侍女抖着身子跪下請罪,太後怒斥一聲,“拉下去,杖斃!”

“不必。”柳蘊淡淡道。

太後又道:“不如柳卿去換一身來。”随口喊了兩位內侍,“帶大人去更衣。”

柳蘊離座,提步往前走了一步,冬葵眼巴巴望着,柳蘊駐足回頭,“過來。”

冬葵歡喜跟上。

柳蘊牽着冬葵的手進了偏殿,內侍捧來新衣服,柳蘊令其退下關了門,內侍留了個心眼,只是将門虛虛一掩,一轉身,正對上長公主,行了禮就退下了。

豈料,門一關上,屋裏暗了許多,冬葵怔了一下,而後眼珠轉了轉,突地虛空抓了個東西,“夫君,快,我給你抹上。”

柳蘊解衣領的動作一頓,緩緩回頭一望,冬葵低眼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手,“哎,我藥材呢?”

柳蘊氣得阖了阖眼。

冬葵偏偏在這個時候,記起了她為柳蘊去藥材園偷藥材,柳蘊知曉後去逮她,兩人被藥材園的人堵在了一棟破木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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