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這場戲不需要旁人,只需柳蘊一人出現即可, 倒是窗前盛開的春花, 輕輕拂來的暖風,搖擺的楊柳不好做。

暖風還得暗衛用掌揮, 現今俱是寒風, 如何能讓風暖起來才是關鍵, 衆人冥思苦想,終于想出一計, 禮部雜技院有人擅長氣功噴火, 待火苗噴出來, 暗衛用掌風一拂,多多少少會帶着熱氣, 至于春花與楊柳俱交給畫院, 畫師們畫出春花與柳樹, 做成假的擺在窗前就行了。

“挺好, 就這麽辦!”宋平水拍板。

及至雜技院噴火的來了,與暗衛在一起訓練,火苗一噴, 暗衛揮掌,這下又是風, 又是火的,團在一起噴向了一旁的畫架,只聽轟隆一聲,呼一下畫紙燎起了大火。

沉默中。

暗衛出了聲:“不好意思, 我才來的,掌控內力不熟練。”

衆人:“……”

随從速速去滅火。

耗費大半日的時間,一群人終于做好了準備,冬葵也坐在了窗前,說是提筆描字,筆擱紙上頓了許久也沒動,只是在發呆罷了。

窗外原本光禿禿的垂柳上貼着成條的染了綠色的柳枝,一旁堆砌的假花盛開,遠遠一望,這場景做得逼真極了。

雜技院噴火的躲在暗處,呼隆一聲,火苗蹿起,那暗衛揮掌時興許還有點緊張,只聽一股熱風呼呼湧向窗前,春花顫抖,楊柳搖擺,發出了畫紙碰撞的嘩啦聲音。

“什麽聲音?”冬葵耳尖。

衆人:“……”

春花楊柳,假的,紙糊的,一碰鐵定嘩啦作響啊。

宋平水恨鐵不成鋼地示意暗衛:掌風輕點!再輕點!

暗衛頂住壓力,再揮掌送來的就是徐徐暖風了,柳蘊在風中及時出現,将手中蚱蜢遞到窗前,頓時吸引了冬葵的目光,冬葵不再尋找雜音來源,盯着蚱蜢皺了皺眉,坐下重新捏起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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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蘊唇角一垂,沒成想過了會兒,冬葵蹙起的眉心一松,拽過那蚱蜢握在手心,“你覺着一個就夠了?”

這與當年不符,當年柳蘊多麽希望冬葵能多瞧他一眼,冬葵卻是置之不理,最後索性關了窗不理他了,他伫立良久伶仃地離開了,今日冬葵篡改這記憶,可算是搭理他了,他笑道,“不夠,我這就給你編很多只。”要去折柳葉。

冬葵道:“窗邊不是有麽?”

窗邊假柳枝安靜地垂着,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樣。

能摘才怪了。

紙糊的蚱蜢勢必露餡。

柳蘊佯裝沒聽清,緩慢地從嗓子眼裏發出一聲,“嗯?”背後打手勢令暗衛去折真柳葉,暗衛倏地一下去了。

冬葵解釋:“就用窗邊的。”

“好。”柳蘊佯裝擡袖去折楊柳,在冬葵看不見的地方接了暗衛遞來的一把真柳枝,暗衛撤身時袖子被紙楊柳扯住,一時着急拽了拽,緊接着脆弱的假柳枝被拽得呼呼啦啦落了一地,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幹,暗衛驚慌地退步,後背一靠繁花,繁花呼啦着凋零,凄楚可憐。

衆人:“……”

場景崩了!

做了這麽多場戲,這還是頭次把場景給搞沒了!

眼前冬葵撥開柳蘊就要往外瞧,衆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暗衛急中生智,揮出一陣一陣狂風,吹得人直睜不開眼,柳蘊趁機将冬葵按回窗內,這個動作不知怎麽惹了冬葵,冬葵将手中蚱蜢一扔,啪一聲關了窗戶,再也不理他了。

和當年一樣的結果。

柳蘊負手立着,回眸示意衆人這場戲結束了,宋平水命人收拾場地,見假花楊柳被迅速清理幹淨,湊到柳蘊跟前,“太醫院那方子也吃了一陣子了,怎不見效?”

冬葵一生完孩子,柳蘊就命太醫院拿出先前出的方子給冬葵用了,可以冬葵近日的反應來看,這方子收效甚微。

柳蘊捏了捏眉心,“令太醫院再出方子,另外,還得在宮外廣招名醫。”

“是。”

太醫院得了令,抓緊時間研究新的方子,宋平水命人在城中張貼尋醫告示,幼帝知了消息,幹脆打上了宮中的名號,将尋醫告示傳至天下。

不過一日,已有幾位在民間頗有名望的大夫進了首輔府邸,宋平水領他們過來時手中還緊緊捏着一封書信,他令随從領大夫去向太醫了解冬葵病情,自己轉身進了書房。

“大人,八百裏加急!”

顧頤的來信越過堆起的折子遞到了柳蘊手裏,薄薄的信紙

被修長的手指死死捏着,柳蘊低眸極快地掠了一眼,倚着圈椅的脊背霍地一挺,眸中随之迸出一抹光彩,薄唇短促地溢出一道笑聲,又驟然消失,幾不可聞。

宋平水急得不行:“找到了麽?”

話音未落,信紙飛到眼前,他反應極快地抓住,柳蘊已起身離座,衣角閃出了書房,他只顧低眸去瞧,信上一行黑字蒼勁有力:大人放心,屬下已尋到小公子,不出五日,就會到京。

宋平水大喜過望。

再說柳蘊出了書房,一心想告訴冬葵這個好消息,及至步子踏上走廊,寒風一吹,眸中沸騰的溫度就冷卻了。

幾年前,每次踏進家門,他都渴望着奔去房中擁抱冬葵,笑着說一聲,“孩子找到了,快去見他。”現今,倒有機會說了,卻說不得了,這要等到冬葵恢複全部記憶,腦子清楚了才能說。

柳蘊放慢步子到了門口,冬葵正在房中逗嬰兒笑,丫鬟奶娘俱在一旁候着,他踩着門檻望了好長一會兒,冬葵才發現他,“杵在門口做甚?”

柳蘊笑道,“想好好瞧瞧你。”

示意丫鬟奶娘退出去,冬葵在她們離去後紅了紅臉,“不日日瞧麽?”

“日日瞧也瞧不夠。”柳蘊将她與孩子擁入懷中,親了親她的頭發,腦中翻來覆去地奔騰着三個字,告訴她,告訴她!

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下去。

且再等一等。

柳蘊像是對自己說,也像是對冬葵說。

沒成想,他還沒等來顧頤領着小公子到京,先等來了一場戲,次日清晨,冬葵就目露擔憂地對他道,“政事固然重要,你的身體更重要,可莫累病了。”

柳蘊:“……”

頓時明白該做哪一場戲了。

當年幼帝進府求他救入牢的臣子,他應了下來,等于攬了一個□□煩,為了解決這個□□煩,他先把與入牢臣子有關系的,別管是好友亦是仇敵,全都擰在一起,朝堂勢力盤根糾錯,擰在一起就說明誰也逃不了,再安排入牢臣子在獄中咬人,入牢臣子抓着這個機會,本着我死你也要死的缺德原則,咬下大半個朝堂,其中自也有廢帝器重之人。

廢帝惱怒,欲避開此事,柳蘊接着聯系西南王府秦立,西南王府自始自終都站在幼帝這一邊,雖鮮少在京,能用的人一個都不少,都察院随便站出來幾個都夠柳蘊使的了,柳蘊命他們上折子彈劾,專門彈劾被咬出的臣子,徹底把這趟渾水攪得烏漆麻黑,掉進去的人誰也爬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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