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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路上, 決明曾好奇地問顧頤, “我爹爹長得有你好麽?”
顧頤哈哈大笑, “我這張臉還不及大人的一半。”
決明不信,這會兒他自顧自地點頭,顧頤沒有誇大,書桌後的男人生得十分好看, 看上去還頗為威嚴肅正, 他因此躊躇了一下,似乎沒剛才那樣英勇了, 他思考了片刻,還是鼓起勇氣擡起頭,抿唇确認一遍,“你是我爹爹麽?”
他的眉,他的眼,以及抿唇時隐隐若現的酒窩,都盡數被柳蘊的視線攏得死死的, 這孩子生得如此像冬葵,柳蘊一瞬挺直了背,雙手捏緊了座椅扶手,嗓子眼裏急促地溢出一聲,“是。”
決明眨了眨眼,突地露出一個笑,軟糯的酒窩躍入柳蘊眸中,柳蘊蹭地一下站起了身, 決明再也不怕,直接沖到了書桌前,書桌擋住了他,他就飛快地爬上書桌,雙腳踩在了政卷上,揚着一張小臉伸出了手,“爹爹,抱抱。”
巨大的欣喜之下,首輔大人的反應比往日慢了太多,只知道緩緩地垂下眸子,還沒容他有所動作,決明眼眶一紅,“爹爹不願意抱我麽?”
“不是!”柳蘊飛快彎腰抱起他,他登時攏住柳蘊的脖子,整個人都挂在柳蘊身上,小腦袋埋在柳蘊胸前,“爹爹坐下。”
柳蘊聽話地坐下,父子倆窩在一張圈椅上,決明扒着他不松,眼裏的淚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口中開始嗚咽,“我會哭很久,我會怨爹爹,爹爹不要怕……”嗚咽聲越來越大,久久不息。
這與冬葵何其相似,在旁人面前韌勁十足,到了柳蘊跟前,非委委屈屈地哭個稀裏嘩啦不罷休。
“都怪爹爹,爹爹……都……不……找我!”決明邊哭邊道,鼻子眼淚都蹭到了柳蘊的衣服上,柳蘊低頭蹭了蹭他的腦袋,不想讓他誤會自己不受重視,沙啞的嗓音帶着疼惜,“找了,爹爹和娘親一直在找你,從沒放棄過。”
當年,他回來得太晚了,廢帝混淆視聽地說出那樣的話,打定主意讓他與冬葵飽受失子之痛,冬葵不信,日日讓他去尋。
廢帝下令封住了宮人的嘴,即便不封,先帝做得那般隐匿,宮中也無人知曉了,從宮中得不到消息,柳蘊只依據暗衛營缺失的人員來找,例如顧尋,悄無聲息地就從宮中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興許與孩子有關。
除此之外,他緊緊盯着廢帝,但凡廢帝有一絲和孩子有關的行動,他就密切關注,繞是這樣,一年又一年,孩子依舊沒消息,他只得讓冬葵死了心,暗地裏依舊尋着。
決明還在嗚嗚哇哇哭着,“爹爹……笨!我都……長這麽大了……才找到!”
“是,爹爹無能,對不住你和你娘親。”柳蘊抱緊他,使勁兒蹭着他的腦袋,當年,他還忙于保護幼帝,積蓄力量扳倒廢帝,若是沒有這些,他只找孩子,會不會快一點?
決明的小手揪着他的衣襟,把心裏的委屈都哭了出來,哭着哭着就沒聲音,柳蘊摸了摸他的腦袋,垂眸往懷裏一瞧,竟哭睡着了,滿臉淚痕,上唇還挂着鼻涕泡兒,柳蘊失笑,動也不動地任由他睡在自己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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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顧頤等人聽見屋裏沒了哭聲,宋平水無聲地指了指門,意思是要不要進去看看,顧頤搖頭,無聲啓唇,“回來途中沒怎麽睡,定是哭睡着了。”
宋平水恍然大悟,揮揮手讓衆人都散了。
房裏,柳蘊見決明睡得踏實不易醒,輕輕抱着他起身步入裏間,正欲放他到榻上,好好睡一覺,他不依,口中嗚咽一聲,緊緊拽着柳蘊的衣領不松,柳蘊就陪他睡了。
柳蘊昨夜幾乎沒睡,躺下沒多久,也睡着了,等他再醒來,懷裏的決明早已醒了了,正趴在他胸前緊緊盯着他瞧,原本仔細瞧着,見他猛然睜開了眼,驚得差點滾下榻去,好在柳蘊長臂一伸将他撈了回來,他不好意思地解釋,“爹爹,我什麽都沒做,就只看看你。”
“看我做什麽?”柳蘊試圖自然地和他交流,決明笑得露出酒窩,“原來爹爹長這個樣子,我與爹爹生得不像,我肯定像娘親,娘親呢?”
柳蘊唇邊的笑意一僵,撐起身子坐起來,決明也坐得好好的,父子倆四目相對,柳蘊鮮少有躲避視線的時候,這回實在受不住決明滿含期待的眼神,別過臉去,“你……”
想問一聲你叫什麽名字來轉移話題,然這個問題,不管是對決明,抑或是對他,都過分殘忍了,孩子六歲了,他這個當父親的,連名字都不曉得,問出來,孩子不傷心麽?
決明眨巴着眼,“爹爹,我不叫你,我叫決明,爺爺為我起的,他說他最喜歡決明這種藥材,荒山野嶺也能長出來,就特意給我取了這個名字。”言語間有股小小的驕傲。
湊到柳蘊臉前,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爹爹滿意麽?”柳蘊心頭所有的煎熬都被這一聲踩碎了,他微微低頭,父子倆額頭相抵,“滿意,柳決明,多好的名字。”
他想起他給冬葵起名字,那時冬葵才跟他回家,他随意問了一聲,“你叫什麽名字?”
冬葵睜着無辜的雙眼,“什麽……名字?”
兩人站在牆邊,牆邊縫隙裏蹿出蓬蓬松松的野草,野草生出白色小花,冬葵說完就盯着那花瞧,柳蘊随着她視線望了一眼,俯下身子把那小花摘了,遞過去,“喜歡這個?”
沒有人知道冬葵當時多大,瘦得尖尖的下巴點了點,又搖搖頭,興許很緊張,說話結結巴巴的,“不……不喜歡,”神情無措地指了指牆邊,“這也能……開出花來……”
大抵上她的稚嫩反應超出了柳蘊的意料,柳蘊突地笑出了聲,俯身彎腰将那花塞到冬葵手心,“有何不可?知道這草叫什麽麽?”
冬葵愣愣地看着眼前俊美無俦的青年,搖了搖頭,神情與動作都有些懵,“哥哥知道?”
柳蘊一顆死寂的心被這聲哥哥戳了一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抱起她轉身進了家門,“叫冬葵,從此以後,你就叫柳冬葵。”
“原來爹爹姓柳呀。”決明反應有些奇怪,倒也不是不喜歡,“柳決明真好聽,可是爹爹,”他湊過來親了一口柳蘊的額頭,一副哄人的姿态,“娘親從來沒見過我,肯定是傷心的,為了哄她開心,我想跟她的姓,爹爹會生氣麽?”
“不生氣。”
柳蘊唇角一勾,不好意思,你娘親也姓柳。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
感謝小天使們的支持!
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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