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完結章2 (1)
又一想, 這情況明顯不對,宋夫人她們也不愛讀書, 以前聚在一起可沒見過她們這樣過。
“可別惱, 不是有意氣你的。”宋夫人見她來了,忙放下本子走過來, 扶她坐下,其餘夫人也圍過來,“這些本子寫得可有趣了。”
紛紛為她複述起來,一個個把有關柳蘊的內容吹得天花亂墜, 冬葵聽了一會兒就明白了,合着都是為她做戲的情景,在座的夫人都是一副感動得不得了的樣子。
宋夫人還道, “婉兒可愛看了, 裏面有個人物當真是絕無僅有的好男人。”将是柳蘊的那個人物摳出來一番細說,冬葵聽得倒也認真,不住地點頭, “是十分的深情。”
幾位夫人誤以為她聽進去了, 都抿着唇笑, “我等瞧大人便是這樣的, 這輩子就只疼夫人一個人了。”
冬葵不吭聲了, 似笑非笑地瞅了她們一眼,她們有些撐不住了,這是明白了還是沒明白啊?眼瞧着都快撐不住了,門口老板偷偷朝宋夫人打招呼, 宋夫人出去一問,老板一臉着急,“大人來了,等了好一會兒了,就等着我帶夫人過去。”
宋夫人明白了,看來是她們的任務完成了,只是今日她約冬葵确然只是想賞個雪景品個茶的,沒成想被柳蘊插了一腳,她只好給幾位夫人使眼色可以回了。
幾位夫人了然地點頭,紛紛退場,宋夫人輕輕拉冬葵起來,同老板一起來到了柳蘊待的房前,宋夫人與老板緩步離開,冬葵推門進去,窗戶前的男人帶着面具回身,她道,“把面具摘了。”
柳蘊摘下面具,“上次你認出我來了?”
同床共枕多年,就他往窗臺那一靠的身形,冬葵只一眼就瞄了出來,她走到窗前,厚雪覆蓋了一切,白茫茫一片,柳蘊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知曉是我,還這麽折騰?”
“正是因為是你才折騰的。”冬葵捉住他的手,偏過頭,目光直直地迎上去,,“倘若我說,你我那次吵架後,我再不見你,除卻是真的氣你,還想讓你意識到你有心病,你信麽?”
“信。”
柳蘊傾身過來抱住她,“那晚,我去找齊先生,齊先生講了許多,我想起讓你哭的情景,是真的意識到了,我确然因為柳家的事變得有些不正常。”
一個心理正常的男人怎能逼着心愛之人哭?怎能靠着心愛之人的淚撐着?
“柳冬葵,我承認,這些我都承認。”柳蘊緊緊抱着冬葵,将下巴擱在冬葵肩上,“我的承認遲了麽?”
冬葵慢慢地點了點頭,“是,遲了許多,倘若我一不見你,你就能意識到,去敲我的門,我開了門,迎面就是這些話,我該有多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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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見柳蘊的那些日子,何嘗不是這麽幻想的?她也不在意府邸仆人怎麽議論,更不在意這麽久不見,柳蘊對她的情意是否會減少,只想着柳蘊能早早地過來承認,過來說一聲,“也許我能克服這個。”
柳蘊閉了眼,“過去,我是真的錯了,我這心病,也許我克服得了。”
一雙手抱住了他的後背,冬葵笑了一聲,眼眶一紅,有淚落了下來,“你現在敢瞧我哭麽?上次我們帶決明出出去玩前,你說你承認了,卻不敢多瞧一眼,我不要那樣的承認,現今呢?”
柳蘊直起身子,俯身盯着冬葵的臉,手指撫上她落淚的眼,瞧得是真真切切,以前他瞧冬葵哭,是撫慰是暢快是滿足,這會兒他瞧冬葵,只有無盡的懊惱與痛苦,“敢是敢,只是你別哭了,我瞧着難受。”
“你不想我哭了?”
“是!”柳蘊将她面上的淚擦幹淨,“我興許是好了,柳家那些事我想開了。”将窗臺上那本子遞予冬葵,“對了,崔家幼子寫了本本子送過來讓我們瞧。”
他将本子瞧了一遍,誇張得過分,只是不怎麽地,本子瞧完了,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那座大山緩緩地沒了重量,他像是放開了那些一直糾纏他的重壓,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
“我讀不了,你給我讀一遍吧。”冬葵埋首在他懷裏,他翻開本子仔細地讀了起來,他讀得很慢,興許整本本子都在誇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冬葵聽了笑個不停,及至讀完,冬葵違心地感嘆一聲,“不虧是翰林院出來的,寫得真好。”
柳蘊不滿,“我能比他寫得更好。”
“那你改明寫一本誇誇我。”冬葵指了指自己,提起誇,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本子裏誇柳蘊的那些話,她話沒說完,就又笑了起來,笑得身子沿着窗臺滑了下去。
柳蘊索性也不扶她了,靠着窗臺坐在地上,撈起冬葵往自己懷裏一坐,冬葵雙手抱住他的脖頸貼上去,“你會寫麽?”
“會。”
柳蘊忍不住往她臉頰上啄了一口,還未等冬葵開口,他就将冬葵的腦袋按在他的肩膀上,粗粗喘了口氣,“你真的接受了我這次的承認?”
冬葵一下子收了笑意,“是。”
“你真不覺着我是茍且偷生之人,卑弱之人?”柳蘊嗓子眼壓着緊張。
“你不是,你從來不是。”冬葵雙手擡起柳蘊的臉,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你的親人們性情剛烈,不知迂回彎曲,受不得半點冤屈,由此含恨而亡,你比他們強太多,若是當年你也忍不了,沒有像現在這樣隐忍多年,也一杯毒酒沒了命,那柳家的冤屈誰來洗刷,誰又來扶持小皇子登基?柳蘊,你做得很好。”
“這些都不晚麽?”
柳蘊這一生做了許多太晚的事情,柳家的冤屈近乎過了十來年再平,他将幼帝放到西南幾年才接回來,決明都六歲了才被接回家中,他甚至在前幾日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若是他能快些……
冬葵緊緊抱住他,“不晚,你沒了心結,你放過了自己,那麽沒有人會怨你,在柳家人眼裏,在陛下眼裏,在決明眼裏,在我眼裏,你都是……”彎腰湊到他低下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不懼生死的英雄。”
柳蘊猛地擡起臉。
兩人對視着,冬葵抹掉眼角的淚,笑了一聲,“你想說什麽?我聽着呢。”
這一次,他不想太晚了。
他所有走過的每一步都有冬葵的支撐,不是那些他逼冬葵流下的淚,而是冬葵整個人的陪伴,是冬葵給了他對抗一切的勇氣。
“柳冬葵,我有沒有說過,我這一輩子只想擁有你一個女人,無數個夜晚,你入睡了,我都幻想着趁機把你塞進我的身體,你可以盡情地啃食我的血與肉,然後占滿我的身與心,我就再也離不開你,你也離不開我,我說過麽!”
男人雙手掐緊了她的細腰,情難自已的模樣很少見,她愕然地搖搖頭,又點了點頭,“現在說了,我記住了,還有麽?”她去親男人的下巴,男人紅了雙眼,“有很多,很多……”
自從冬葵嫁給柳蘊,柳蘊頭次這麽坦白心跡,這等的直白,她聽了還想聽,“你可以慢慢說,我都會記得清清楚楚。”柳蘊将臉頰貼緊了她的頸窩,低低的聲音只有兩人聽得清楚。
決明從弘文館回來已經下午了,找來找去沒找到爹爹娘親,失落地去找了齊先生,齊先生敲了敲他的腦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問。”
決明不滿地捂住了腦袋,“那爹爹和娘親什麽時候能回來?”
“說了少問!”
又要敲,決明連忙跑了,“不要敲腦袋,會變不聰明的!”一溜煙跑了。
等了一下午,眼瞧着都傍晚了,府門邊才出現柳蘊與冬葵的身影,他連忙撲上去,冬葵忙抱他,他委委屈屈地道,“爹爹娘親怎麽才回來?”
冬葵呃了一聲,耳根子有些紅,還沒吭聲,柳蘊将決明從她腿上撈出來抱着,“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問!”
決明“!”
他不服氣!
他小怎麽了,總有一天他會長大的!
雙手抱着柳蘊的脖子,面朝走在後面的冬葵,皺巴起了小臉,惹得冬葵笑了一聲,“今天玩得開心麽?”
“開心!我能明天就去上學麽?”
冬葵跟上,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想去就可以。”
“好……”
柳蘊開口了,“爹爹教你不行麽?”
他存着私心,想親手教導決明,決明遲疑了好一會兒,“那爹爹會教溫子謙他們麽?”
冬葵“溫子謙是誰?”
柳蘊回頭笑笑,“溫在卿那嫡孫,看來決明已經交到朋友了?”
冬葵受不住他這笑,忙撇開視線,柳蘊唇角含着笑地轉過頭,決明趕緊道,“是的,娘親我交了好多朋友,明天他們都等着我去玩!”
柳蘊笑意未減,“你的意思是爹爹教他們,你就能每天和他們玩了?”
“是。”決明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會貪玩的,我會好好讀書的!”
柳蘊“那爹爹就考慮一下。”
及至夜間休息,決明還想和冬葵一起睡,被柳蘊拎到了門外,“乖,決明大了,可以自己睡了!”
決明不敢置信,“爹爹你之前還說我小!”
可惜,再怎麽抗議,柳蘊都不讓他進屋,他只好氣憤地去找齊先生,齊先生聽罷頗為同情地看着他,“看來你以後都不能和你娘親睡了!”
決明發出一聲不滿的吶喊,“不!”齊先生嘿嘿一笑,趁機将他塞進被窩,熄燈睡覺去了。
第二日,天剛亮,宋平水就匆匆而來,進了書房告知柳蘊,“準備好了,你與冬葵……”擡眼瞧見首輔大人面上如沐春風的笑,愣了愣,“這是怎麽了,笑得這麽……”突然意識到,這是兩人和好了?!
那好歹告訴他們一聲啊!宋平水憤然不已,“我掏心掏肺準備好了戲,你卻一聲不吭哄好了人,那我這戲還做不做了?”
“當然要做,夫人要看的。”
柳蘊昨夜與冬葵說了,他就當冬葵不記得那些做戲場景了,只說,“我曾答應過你,要廢顧雍,那時你不見我,我沒能親口告訴你,我想這時候你也知道了,再告訴你也沒什麽意思了,不若讓宋平水他們做戲給你看,你願意去瞧瞧麽?”
冬葵裝得也很像,“是根本崔家幼子那本子演的?”
“是。”
“那就去瞧瞧。”
柳蘊問道“何時能演?”
“随時可以,對了,過兩日就是除夕了,我們都琢磨着就在宮裏開年宴那日做吧,下午湊一起把戲做了,晚上開宴,宴罷便都回家過年。”
“可。”
宮中開年宴,在除夕前一日,也就是明天下午。定下時間,宋平水帶人又對了一遍戲,一日過得飛快,很快到了第二日下午,柳蘊吩咐奶娘丫鬟好生看着小公子,帶着冬葵及決明進了宮。
幼帝見了冬葵,吶吶得不知道說些什麽,他還記得那時他在歸化說的話,“日後我給你撐腰。”似乎自他登基,他還沒給冬葵撐過腰。
伫立一會兒,也只得讓宮人為冬葵搬來椅子,“坐。”冬葵依言坐下,笑着道,“陛下果真是長大了。”幼帝臉紅了紅,抱起決明跑出去玩了。
冬葵詫異,“他怎不好意思了?”
“你都說他長大了?孩子大了,心思多了。”柳蘊想了一下,笑道,“我瞧陛下是覺着沒幫你做什麽吧,你也知道那時候我去接他回來,決明因此……”
“都過去了。”冬葵打斷他,他緩步過來,屈膝蹲在冬葵身前擡起頭,“是,都過去了,他也是心懷內疚,現在決明回來了,他心裏好受些。”
“你還是該親口告訴他,你是他親舅舅,你說一聲,他該有多高興。”冬葵任由柳蘊捉着自己的手,柳蘊點點頭,“有機會我會和他說的。”
兩人說着,門外有人禀報,說是請兩人到了金銮殿去,看來是宋平水準備好了一切,柳蘊遂扶起冬葵,兩人往金銮殿去。
金銮殿上,衆人做好了準備,廢帝已從廣陵宮出來,正坐在龍椅上,冬葵到了大殿,冷冷地瞥了廢帝,決明朝她跑過來,她連忙抱住,有宮人為她搬來椅子,她坐了上去,柳蘊俯身輕言,“你且看着吧,做戲過程中想說什麽都可以。”
冬葵擡了擡眼簾,“我不說旁的,我只誇他們。”她又不是真忘了,如今回想起來,她腦子不太清楚時,宋平水他們沒少費力,她決定多誇幾聲!
柳蘊笑了笑,沒忍住,擡起手,寬大的袖子一揚,正好遮住了冬葵的臉頰,他飛快地啄了一口,從旁人角度看,也不過是冬葵的臉頰被遮,柳蘊離她十分近而已。
袖子垂到決明頭上,決明回頭,正好瞧見這一幕,決明立馬臉色通紅,擡起手捂住雙眼,“爹爹不知羞。”
冬葵咬牙,“大庭廣衆之下,你注意點!”
“旁人瞧不見。”柳蘊低語。
“決明還在。”
“兒子又不是旁人。”
随後,柳蘊去了側殿換做戲的衣服,冬葵低頭扒開決明的雙手,決明也不知道在害羞什麽,死活不讓她扒,母子倆僵持時,長公主緩步過來,冬葵佯裝疑惑地瞧着她,長公主這才想起冬葵忘了那些做戲的情景,不記得她是誰了,身旁一時又無宮人告知,長公主不願自己說,就憋着氣兒走開了。
冬葵“……”
不過一會兒,宋平水命人開場。
當年真實情景是這樣的
冬葵與柳蘊不相見,廢帝以為自己離間成功,沒成想惹惱了柳蘊,柳蘊那段時間确然頹廢許多,時不時去求冬葵出來,俨然是沉溺在失意的情感中,但暗地裏該做的還是撐着做了,不聲不響地拔掉廢帝安插在府邸的眼線,悄悄聯系西南,西南秦立稱正好備好兵力,可以出擊了。
因為先帝臨死前就已吩咐暗衛營,令其聽命于柳蘊,柳蘊一對先帝的死因起疑,就命暗衛營細細去調查,暗衛營廢了許多力氣,終于有了合理的猜測先帝身子骨這麽弱,是廢帝給他下藥所致。
接下來,暗衛營去搜尋更令人信服的證據,奈何廢帝做事太過幹淨,他們一無所獲,柳蘊眉眼淩厲,“只要有了猜測,便可詐他。”
秦立已領兵喬裝進京,路上糾集信得過的地方兵力,軍隊可謂日益強大。此時,廢帝與親信定下計策,決定于金銮殿上射殺柳蘊,過了幾日,早朝之上,百官散去,廢帝獨獨留下柳蘊。
柳蘊察覺到了危險,廢帝再不多言,在柳蘊看不見的地方藏滿了弓箭手,廢帝揚袖示意,沒成想本來期待的萬箭齊發并沒有發生,柳蘊要有準備,他站在大殿中央,挺直了脊背,“先帝沒把暗衛營交給陛下,看來是真的不信任陛下。”
暗衛營想來是皇室最好用的刀,廢帝若有暗衛營,柳蘊必定走不出大殿,可惜暗衛營跟了柳蘊,廢帝震怒,一拍手,禦林軍從側殿而出,手持兵器地對上了柳蘊,與此同時,暗衛們也一閃而出,紛紛護住柳蘊。
兩方僵持,大殿的門被砰得一聲跺開,幼帝手持着長劍領着不少臣子奔進來,還未離開的其他官員癱在大殿外,幼帝舉着劍越過暗衛,還要越過柳蘊,看樣子是要找廢帝拼命,柳蘊扯住他,沉下臉,“你來此做甚?”
“救你!”
幼帝通紅着眼,他一聽說廢帝獨獨留了柳蘊就覺着不對勁兒,帶人闖進來,果不其然看見廢帝下手了。
“護好殿下。”
柳蘊示意暗衛将幼帝團團圍住,幼帝被圍,看不見柳蘊了,廢帝端坐龍椅,接過禦林軍遞來的弓箭,對準幼帝拉弓,“皇弟自己來送命,可就怪不得我了。”
一枚又一枚的猝着毒的利箭朝幼帝射來,暗衛們一一揮開,哪成想這不過是誘餌,趁暗衛們一心保護幼帝,上一枚利箭還試圖射向幼帝,下一枚利箭就轉而朝柳蘊飛去,柳蘊察覺,側身一躲,利箭擦過他的肩膀,衣服破開了口子,血珠沁了出來。
廢帝放聲大笑,“中了此毒,不出半個時辰,若無解藥,必死無疑!”
半個時辰。
酒柳蘊只有半個時辰
廢帝目的達成,輕輕松松扔了長劍,下了龍椅到了衆人跟前,柳蘊撥開護住他的衆人,對着禦林軍道,“陛下果真心腸毒辣,這極為善于用毒,怪不得能讓先帝身子日漸衰敗,而無一人察覺。”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幼帝震驚得手中長劍掉落在地,過了半響發出一聲凄厲的吼叫,“顧雍,你謀害他人便也罷了,竟敢謀害父皇,你還算個人嗎!”
衆人适才還混沌的意識被他一聲嘶吼震得清醒無比,殿外吓得腿軟的臣子紛紛爬了進來,已經進來的都已露出了憤慨的神色,世人忠君,弑君自古以來都是不可饒恕的大罪,且顧雍還是先帝曾經最為寵愛的兒子,一時間衆人信了大半,廢帝臉色鐵青,額角青筋突突地跳,“柳蘊,你竟然污蔑朕,來人,誰能斬殺柳蘊,加官進爵!”
無一人敢動。
懷疑的情緒浮在每個人的心頭,繞是禦林軍也沒有人動,比起為先帝而哭的幼帝,廢帝一句解釋也沒有,更使衆人起疑,廢帝意識到了這點,急急開了口,“柳蘊,你休要血口噴人,素日朕有多敬重父皇,諸位愛卿都看在眼裏,朕豈會害自己的父皇!”
又細細地将素日與先帝多麽和睦說了一遍,他分明是在拖延時間,若是柳蘊毒發身亡,幼帝好對付得很,柳蘊打破了他的癡心妄想,“我去西南瞧,先帝曾告訴我一件事……”
廢帝一聽臉色突地一變,衆人屏氣凝神,急急等着這個秘密是什麽,衆人都知柳蘊去西南接小皇子前,先帝确然見了柳蘊,那麽他說得有可能是真的。
柳蘊沉聲道,“先帝親口告訴我,你欲篡位,早幾年便對他用毒,且還告訴我,等我接小皇子回來,便讓他登基為帝,而我一回來,你便逼了宮,我想這些正是你逼宮的緣由!”
若無這些,廢帝當真沒有逼宮的必要,殿中衆人一聽不由信了大半,有些直臣紛紛出聲斥責,廢帝心中惱怒,面上依然鎮定着,只要他拖過半個時辰,熬到柳蘊毒發。
此時柳蘊面色開始發白,廢帝冷笑一聲,“你對朕不敬,合該是這個下場。”
柳蘊啓唇,“先帝之前還曾告訴我一個秘密,你當真讓我說出來?”
廢帝臉色陰沉,瞧着着實恐怖,他知道早晚都會有這麽一天,只是柳蘊要說時他還是會感到恐懼,咬牙洩出一聲,“你……”
卻不知何時,殿中已被秦立帶來的軍隊包圍了,秦立大步跨了進來,“顧雍,認輸吧,這樣你還能留有一絲顏面。”軍隊開始剿殺禦林軍,禦林軍紛紛倒戈。
局面瞬間扭轉,廢帝仍不放棄,趁亂奪了長劍,他也是習過武的,尚能對付一個暗衛,柳蘊雙眼已瞧不清東西,吩咐暗衛,“護好殿下!”偏偏幼帝離他很遠了,幼帝是吩咐人趕去太醫院,命太醫研制解藥去了。
暗衛們去追幼帝,沒成想廢帝一個轉身開始襲擊柳蘊,柳蘊行動不便,沒能躲開,正被廢帝一劍逼到脖頸處,“都住手,再動,我便殺了他!”
“你敢!”幼帝瞧見,紅着眼奔過來,要和他拼命。
柳蘊沖着聲音來源,淡定地笑了笑,“殿下不要害怕,他已威脅不到你了,你且往龍椅去。”
脖頸上沁出血珠,落在幼帝眼裏,觸目驚心,他如何都邁不出第一步,廢帝譏诮一聲,“沒用的蠢貨,到手的東西也不敢要。”
“殿下,去吧!”柳蘊憑着記憶指了指那象征着無上權力的龍椅,“殿下,只要坐上去,你就能為你母妃平冤,殿下是忘了曾經受過的苦了麽!”
“我沒有!”幼帝抹了把臉上的淚,不去看柳蘊脖間的鮮血,埋頭往前邁了一步,再邁一步,柳蘊的血就流得更多。
廢帝看戲的表情驀地變得陰沉,正欲一劍刺死柳蘊,身後突地傳來嗖得一聲,一柄利箭沖着他的後腦勺而來,他警覺地回頭,想要及時避開,也因此松了對柳蘊的鉗制。
柳蘊的血流了大片,廢帝送開他時他就暈過去了,太醫們已急急趕了過來,一邊為他包紮傷口,一邊觀察他中了何種毒,無奈都看不出來,只能先送回偏殿處理。
幼帝像是一瞬間長大了,終于狠下手來,擒住了廢帝,廢帝明黃的帝袍浸滿了鮮血,一個踉跄倒在了血泊裏,幼帝掐着他的脖子問,“解藥在哪兒!”
廢帝不說。
幼帝将他的親信拖來,拿起長劍就往一人胸口戳,“我再問一遍,解藥在哪兒!”
親信貪生怕死,很快把解藥說了出來,幼帝命人去取,解藥終于入了柳蘊的口。
解藥見效很快,柳蘊很快醒來,強撐着起身,衆人随他到了大殿,柳蘊指了指那龍椅,“顧雍無德,不配坐上去,即日起他就不是我等的君主了,殿下,坐上去吧。”
幼帝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到了最高處,在龍椅上坐下,柳蘊揮開扶着他的暗衛,撩起衣擺伏地一跪,衆人亦跪,呼聲傳遍大殿,年幼的帝王頭次知道了為帝意味着什麽。
廢帝被廢,被關進了廣陵宮,幼帝想要讓柳蘊在宮養身子,柳蘊搖頭,帶着傷勢回了府邸。
府邸燈火通明,随從仆人見他受了傷,驚得不行,成串地綴在他身後,跟他去了蘅青院門前,他得知冬葵休息了,在院門站了許久。他答應冬葵的事做到了,可也沒機會與她說了。
此時此刻,宋平水準備的戲裏,并無當年柳蘊受傷中毒的事,本來都被崔時橋寫進了本子,柳蘊看過搖了頭,“寫這些做什麽?删了吧!”
崔時橋不敢不删,統統換成了柳蘊多麽英勇無畏,這會兒一開場就是柳蘊被留在金銮殿,廢帝端坐龍椅,準備要射殺他,沒成想廢帝還未開口,殿門口排出一行官員,口中齊喊,“大人英勇,大人無畏,開始!”
冬葵“……”
還真是小瞧你們了!
接着,廢帝像當年一樣說出了射殺柳蘊的話,話語一落,短粗粗的木箭就朝柳蘊射來,柳蘊是左右旋轉,伸手一逮一把,跟大螢火蟲似的,逮滿了雙手就扔,很快射殺團隊禀報廢帝,“陛下,沒箭了!”
柳蘊收手。
殿門口那一排官員又開始了,“大人英勇,大人無畏!”
冬葵“……”
慢慢捂住了臉。
這可讓她怎麽誇啊!
倒是決明看得開心,跟着喊,“爹爹英勇,爹爹無畏!”
接着,暗衛營出場,廢帝提前拉開弓箭,先是射向了一個暗衛,說時遲那時快,柳蘊迅疾地一伸手,救下那暗衛,暗衛立刻大聲喊,“謝大人救命之恩!”
“砰”得一聲,幼帝帶領百官而來,百官紛紛湧向柳蘊,“大人請護住殿下!”簇擁着幼帝到柳蘊身邊,柳蘊矜貴地一點頭。
門外還有癱着的官員,擠來擠去。
“你給我騰個位兒!”
“你擠着我了!”
“不行,我要躺最中間!”
廢帝開時射殺幼帝,柳蘊不費吹灰之力掐斷了短箭,廢帝轉而射殺他,冬葵眼睜睜看着柳蘊也拉起弓箭射向廢帝,廢帝的箭被暗衛中途截下,柳蘊在箭就沖向了廢帝,廢帝沒躲過去,短箭正中他的胸口。
柳蘊道“中了此毒,不出半個時辰,若無解藥,必死無疑!”
門口一行官員适時喊,“大人英勇,大人無畏!”
冬葵“……”
瞧不下去了!
她再也不昧着良心誇崔時橋寫的好了。
顧頤護在她身後,叼着根野草,“崔時橋說,他寫的是大英雄戲,統統以凸顯英雄的英勇無畏大殺四方為主要目的,這麽看來,沒毛病。”
宋平水點評“我也同意。”
此時,廢帝身中劇毒,可他不能輕易放棄,他還要下了龍椅斥責柳蘊,他憑着以前的認知穩穩地下了龍椅,開始斥責柳蘊,“大膽柳蘊,竟然起兵謀反,來人,誰若能斬殺柳蘊,加官進爵!”
禦林軍終于能出場了,其實都是兵部官員扮的,他們興沖沖跑出來,甫一站好就怒斥廢帝,“陛下豈能說大人起兵謀反?我們大人是多好的一個人的啊!”
“大人勤謹做事,不辭勞苦,為國事嘔心瀝血,還時常為殿下講課,句句鞭辟入裏,殿下常常聽得都感動哭了。”
幼帝的素材,只是沒這麽誇張。
“大人不僅為國盡心,對待旁人也是關懷備至,時常到各部鼓勵我等,讓我等該做事就做事,該休息就休息,還說會給我等加俸祿!”
官員的話語,肯定沒最後一句,崔時橋竟然擅自添加自己的意願!
“大人有一點,着實令人佩服,那就是愛妻如命,多少年來,從不多瞧其餘女子一眼,他若是瞧了,我倆把頭割給你!”
這是太後及長公主說的,不過把頭割給人家可不是這兩人說的!
兵部官員有的根本沒拍過馬屁,這次利用這個機會拍了拍,可怕地發現竟然越拍越高興,呼呼啦啦說了一堆,聽得冬葵一張臉紅了又紅,恨不得起身走人。
好在他們也懂得适可而止,禦林軍正式倒戈了,秦立立馬登場,秦立一登場,柳蘊奪過長劍就嫁在了廢帝脖子上,“殿下,去吧!”
幼帝昂着頭去了,等他坐上龍椅,柳蘊松了長劍,正欲帶着百官跪拜,突地長劍一動,被廢帝奪了過去,廢帝後退幾步,撈起一旁的長公主,“別動!動就殺了她!”
衆人一愣,啥情況?他們看過的本子裏沒有這一幕啊,殿門那行官員還不知殿裏發生了異常,又齊齊喊,“大人英勇,大人無畏,大人沖啊!!”
衆人“……”
長公主的脖頸沁出了血珠。
衆人“!”
竟然來真的!
幼帝撥開百官,走到最前面,“皇姐,我們做戲,你過來做什麽?”
長公主已經疼得落淚了,“陛下,快救我!”廢帝陰着臉要求,“放我出宮,我就放了她!”
長公主期待地看向柳蘊,卻見他已去了冬葵處,命人護着冬葵及決明離開了,等到冬葵的身影消失了,他才疾步過來,正對着長公主的視線。
長公主這次最後的嘗試終于令她死了心,她再不對柳蘊有什麽心思了,可廢帝也不會放過她了,挾持她準備出宮,“怎麽,都不動,是想看她死在我劍下?”
此時為他做事的黑衣人也現身了,武功倒也不錯,很快與暗衛們打在了一起,長公主終于意識到了不對,“皇兄你騙我?!”
“不騙你,我怎麽出得了宮?”廢帝陰恻恻一笑,長公主霎時面色一白,廢帝看向幼帝,“皇帝這皇帝當得可真好,柳蘊既能廢我,就不怕那日他不高興廢了……”
“顧雍。”柳蘊輕輕喊了一聲,目光輕輕淡淡,卻穿透了廢帝的身體,絞得他心髒直疼,他預感柳蘊不會放過他了。
果然,柳蘊又道,“說什麽不行?偏偏要挑撥我與陛下。”偏頭看向幼帝,“陛下,我柳蘊誓死效忠陛下,絕無二心,至于顧雍,今日我告知陛下一個秘密……”
“柳蘊,你敢!”廢帝驚恐,還想用長公主威脅威脅衆人,不想黑衣人已被暗衛斬殺,兩個暗衛輕松地鉗住了他,長公主得了救,與得了消息過來的太後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廢帝被壓到地上,再無翻身之地,“柳蘊,不要說,不要說……”語氣裏帶了祈求之意,柳蘊望着幼帝道,“陛下曾告訴我,若有一天,我被逼到絕路,就可告知天下人,顧雍并非皇室,他只是一個侍衛之子。”
“轟”得一聲,猶如一道驚雷,震得所有人失了神,而後衆人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老向地上的廢帝,幼帝搖了搖頭,“怎麽可能?”
柳蘊緩緩答“這是事實。”
先帝脾氣很大,可惜有些懦弱,他最愛顧雍,因為顧雍打小做事幹脆,果敢狠絕,他甚為喜歡,哪怕後來他意識到柳家之事是顧雍所為,他亦沒有說什麽,只是當有人告發幼帝不是皇室子嗣時,他派暗衛調查,不成想陰差陽錯,調查出了顧雍的母妃曾與一侍衛有過一段私情,幼帝命暗衛想法取了顧雍的血來,滴血驗親的結果顯示顧雍真并非他的兒子。
此時,柳馥母子逃出了宮,太子羽翼已豐滿,先帝親手養出了這個禍害,卻開始忌憚他,不能妄動他了,只能命暗衛暗中截下太子追殺柳馥母子的殺手,也算是保護柳馥母子找到了柳蘊。
後來,柳蘊進京,先帝的身子骨已經不行了,一開始他故意識不出柳蘊是柳家人,處處重視他,希望有一日柳蘊能扳倒廢帝,而他告訴柳蘊這個秘密,已經猜到了顧雍對這個秘密的忌憚。
顧雍自恃身份,最為看重血統,他因為皇子的身份享受着皇室的風光,高高在上了這麽多年,若是讓他得知自己不過是一個出身低下的侍衛之子,朝中人人都可踐踏他,輕侮他,他怎麽接受得了?
此時他像一個敗犬一樣匍匐在地,他覺着百官審視的目光都是侮辱之意,他難堪地近乎要鑽進地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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