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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僞閨秀劄記

作者:殊默

《論如何戰勝舅爺家那個不積口德、臉皮厚如城牆、處處與自己作對的混世魔王表哥》

著者:柳娘子

《論如何搞定姑媽家那個弱不禁風、表裏不一、死鴨子嘴硬的僞閨秀表妹》

著者:柳娘子的表哥

.群衆:表哥同志,你為什麽不署真名?

表哥:因為我怕你們不知道我就是她題名裏的那個表哥。

群衆:=,=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種田文 甜文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柳沛晴 ┃ 配角:表哥表妹表姐們 ┃ 其它:傻白甜,寵寵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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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 這天早上方下過一場雨。

雨水似将夏日的炎熱都洗沒了,只剩溶溶流雲,習習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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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沛晴側躺在碧紗櫥中,似睡非睡,将醒未醒。

柳夫人林氏就守在女兒身邊,坐在桌邊看她早上臨的字帖。

突然間,外頭人聲響動,林氏聽到守在門邊的大丫鬟榮雲輕輕喚了一聲“老爺”。

林氏也不起身迎接丈夫,只往門邊瞧了一眼,複又低頭去看手中女兒的課業。

少頃,一位身着玄色盤領窄袖大袍、頭戴烏紗的中年男子便闊步邁入屋中。正是一家之主柳敬元。

此時林氏方才起身,輕聲喚道:“老爺回來了。”

扶着丈夫在桌邊坐下,林氏又命榮雲去泡茶來。

柳敬元取了夫人放在桌上的字帖随意翻了兩翻,扭頭看向碧紗櫥,問:“晴兒睡着了?”

正巧榮雲端了茶來,林氏親手給丈夫拿到手邊,跟着回頭看了一眼夢中的女兒,笑了笑:“吃完飯拉着我說了好一會兒話,剛剛才睡下的。”

柳敬元微微颔首,不再說話,取茶來吃。

林氏讓榮雲來收拾了桌上柳沛晴的課業,扶桌坐下,看着丈夫,問:“今日李翰林來尋你,可還是為了晴兒的事?”

柳敬元點點頭。

林氏略想了想,說:“說起來李翰林家的小公子與晴兒年歲相當,模樣生得周正,性情又好……聽說文章做得也不錯……老爺怎麽就不肯允了他家?”

柳敬元蹙了眉,伸出食指在桌上輕輕地磕了磕,方答:“李修言是開罪了皇上,勒令停職回鄉的……天心難測,他此後能否起複,難說。”

說着柳敬元又看了女兒所在之處一眼,接着道:“我柳敬元就這麽一個女兒,我不會拿她的幸福來賭。”

父母愛女之心是一樣的,聽丈夫如此說,林氏便不再提這李翰林家,只沉眉苦思,半響才開口:“那想來這江南,再也沒有能入得了你我之眼的男兒了。”

柳敬元輕嘆一聲,覆住林氏放在桌面上的手:“晴兒也才十三,慢慢相看便是了……”

林氏也無其他頭緒,只能認同:“門第低些也無妨,重要的是人好,待咱們家晴兒好。”

說着,林氏似想起什麽一般,有些遲疑地,同丈夫說了一個人:“我大哥的獨子林熙,今年十五了,也還沒定親。”

此時在榻上裝睡的柳沛晴聽到這個名字,似耳邊一道炸雷滾響,炸得她腦中轟鳴,眼前金光四迸。

哎喲我的親娘,您确定要把我和林熙那個小王八蛋湊成雙嗎?!

————

提到自己這個遠在京城的表哥,柳沛晴頭一件想起的事情,就是外祖母六十大壽時候,他把自己推下湖裏的事情。

那時候她才七歲,難得進一回京,正在涼亭裏吃着之前未得吃過的宮廷點心不亦樂乎的時候,小王八蛋林熙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手裏還舉着一只直吐信子的小青蛇。

當時柳沛晴正巧吃了一枚綠豆糕,點心餡兒沾了口水漲得滿嘴都是,咽又咽不下去,吐又不能吐出來,只能瞪大了黑白分明的圓眼睛,努力分批次吞咽。

沒從柳沛晴臉上看到意料之中的駭色,林熙看看手裏的小青蛇,又看看她,迷茫發問:“你不怕嗎?”

柳沛晴好不容易将滿嘴的綠豆餡兒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大杯水,也不管這個頭一回見的表哥,只扭頭四下看看有沒有人。

很好,跟在兩人身邊的大小丫鬟都被這小蛇給吓得跑的跑暈的暈,現場沒有第三者。

柳沛晴當即伸出手,将青蛇從林熙手裏奪過來,三下五除二絞成了一條麻花,然後扯了林熙的衣領,把這條小蛇塞進去。

林熙顯然被柳沛晴這大膽豪邁的作風給駭到了,直到她吃完了剩下的三塊點心起身離開才回過神來。

林熙的臉登時漲得通紅,氣沉丹田,沖着柳沛晴的背影大吼一聲——

“柳!沛!晴!”

柳沛晴眉毛一挑,正準備轉過身來給林熙豎一個中指,誰知道腰上被人用力一推,一剎那天昏地旋,自己整個人似倒栽蔥似地紮到了湖水裏。

“噗通——”

這一聲悶響,成為了柳沛晴每次想起小王八蛋林熙時,必将會響起的背景音。

湖水帶着水草和魚蟲的腥臭味,又鹹又澀,嗆得她的肺随時都要炸裂。

旱鴨子柳沛晴撲騰着雙手在湖裏撲騰着沉沉浮浮,想要叫人,可又有湖水老是往嘴巴裏灌,讓她叫不出聲來。

失去意識前,柳沛晴只記得有雙羸弱的手臂抱住了自己,以及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清晰的念頭——

林熙老子和你不共戴天!

————

回想往事總是會一陣惡心,尤其是回想起和林熙有關的往事的時候,柳沛晴真是連隔夜飯都想吐出來了。

好不容易等着父親母親說完了自己的婚事,柳沛晴這才打了個哈欠,做悠然轉醒的樣子。

林氏見狀,趕緊叫了丫鬟們過來伺候女兒起身。

柳沛晴睜了眼,看到父親母親在床邊,笑靥如花地喚了他倆:“阿爹、阿娘。”

林氏被女兒這一聲叫得心都要化了,直接拿了榮雲手上的衣裳,給柳沛晴穿起來:“怎麽才睡了這麽一會兒?”

柳沛晴斂了笑,皺着小臉,說:“做了個噩夢。”

林氏自然而然地接着問了:“做了什麽噩夢?說出來阿娘聽聽,就不害怕了。”

柳沛晴擡眼看了一眼父親,伸手抱住母親的手,倚到她懷裏:“夢到表哥拿小青蛇咬我,還推我到湖裏去。”

林氏聞言不由得啞然失笑。

伸手摸摸女兒的頭,林氏說:“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熙兒和你都長大了,不會再做這樣幼稚的事情了。”

柳沛晴低着頭,用父親母親恰好能聽到的音量嘟囔了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林氏回頭,和丈夫相視一笑,不再和柳沛晴說林熙的事,只好聲好氣地哄了她起來,一家三口到院子裏走走。

————

柳沛晴抱着林氏的手,慢悠悠地随她走在雨後的後花園裏。

妖冶的芍藥、清新的茉莉、花團錦簇的芙蓉……柳沛晴一樣都沒看到眼裏,滿腦子想的都是——

怎麽樣才好讓阿娘阿爹斷了把我和小王八蛋林熙送做堆的心?

☆、第 2 章

? 柳沛晴原本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當代大學生。

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愛國愛黨愛民,滿心想着的都是努力讀書畢業以後為祖國的四個現代化發展添磚加瓦。

誰知在大一備考四級的前夜,吃個方便面,活生生噎死了。

一縷香魂掠過茫茫人海時光,投入了時任金陵太守的柳敬元的夫人林氏的肚子中。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林氏誕下了一名女嬰。

柳敬元同林氏的頭兩個孩子都是男孩,三十二歲方得一女,當真是愛若掌上明珠,恨不得将世上所有好的妙的盡數拿到她跟前來。

造化弄人,柳沛晴沒能為四個現代化做貢獻,反投身到穿越事業之中來,唏噓了兩三年,便也就聽天由命了。

到底穿越大嬸不負她,讓她得了這麽寵她愛她的父母,還有兩個前途無量的同胞哥哥,她柳沛晴,還有什麽好抱怨的呢?

————

為了回報愛護自己的父母親人,柳沛晴多年來一直按照他們的期許,敬職敬責地當着一個安安靜靜的大家閨秀。

笑不露齒,食不言寝不語,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端莊大方溫婉恭和……

入戲太深以至于柳沛晴自己都忘記了未穿越前的自己是個鐵骨铮铮的女漢子。

夜深人靜時分,柳沛晴躺在床上,回首今生前世,心想——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鐵漢柔情罷?

————

柳沛晴頭一回展露霸氣一面,就是當着表哥林熙的面徒手絞蛇那一回。

誰知這霸氣後勁不足,讓林熙倒打一耙推了自己下水。

嗚呼哀哉,出師不利啊!

————

那日裝睡偷聽了父母閑話的柳沛晴接下來一連好幾天都緊繃着神經,希望能從母親林氏那兒再聽些關于自己和林熙的消息來。

誰知林氏跟忘記了這回事似的,就算柳沛晴裝睡,也沒再和丈夫柳敬元提起過。

久而久之,柳沛晴不由得起了僥幸心理——

這事大概是成不了的罷?林熙遠在京城,而阿爹在金陵做官,兩邊隔了那麽遠的路,阿娘怎麽會舍得把我嫁到那天邊去?!

如是想着,柳沛晴便将這事抛到了腦後。

又是半月過去,李翰林家的大小姐李念真往柳家送了請帖,邀柳沛晴三日後到她家府上賞荷花。

這請帖到了林氏的手上,便被她按下不發了。

待得丈夫回來,林氏便同柳敬元說了李家小姐相邀之事,問他可肯讓女兒去。

柳敬元略一想,答道:“讓晴兒去罷。”

林氏只蹙眉:“月初你才婉言回絕了李家的求娶,這會子怎麽好讓晴兒到他們家去?”

“這事孩子們又不知道,無須顧慮太多。而且晴兒在金陵同這李家小姐處得最是要好,我們做大人的何必插手壞她們的情誼?”

聽柳敬元如此說,林氏俯首稱是,喚來丫鬟将請帖拿去給柳沛晴。

說完了這一樁,林氏才提起最為緊要的那一樁來:“我大哥修書來,說母親想念晴兒,想接她到京中小住一陣。”

柳敬元聞言朗然一笑:“你們兄妹倆倒是心有靈犀。”

林氏不禁莞爾:“大哥是不是和我一個意思,我從信上也看不出來。大哥還在信中說,若是我們夫妻舍得,他便讓熙兒親自下金陵來,接晴兒北上。”

柳敬元微微一怔:“大哥要讓林熙親自來?”

林氏颔首答:“是。”

看到丈夫眉頭皺起,林氏忙替侄兒說話:“雖說熙兒今年也才十五,可這些年來他随着二哥走南闖北的,也去過了不少地方,定然不再是當年那個毛毛躁躁的小毛頭了。他來接晴兒,妥當又熨帖。一路上兩人還能培養下感情,依我看是再合适不過的。”

柳敬元只沉默不語。

一家之主不發話,林氏便不再多嘴,取了茶盤中倒扣的一只茶杯,倒了半杯涼遞給柳敬元。

柳敬元接了茶徐徐喝了,方在林氏灼灼的目光中開口:“那你便回信去,說晴兒許久不見外祖母,也十分想念她老人家。”

此時,接了李家請帖的柳沛晴正高高興興地準備給閨蜜李念真準備禮物,全然不知自己接下來的人生,因父親這一句話調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

三日後,在爽朗的晨風中,柳沛晴欣然赴約。

李念真一早在二門處候着了,接到了柳沛晴,便趕緊勾住了她的手,一邊親親昵昵地往裏走,一邊低頭和她咬耳朵:“不知道怎麽的了,我大哥這大半個月跟丢了魂似的,整個人瘦了大半,十足一根柴禾……”

柳沛晴頭一件想起的就是李家上門提親之事。

可這念頭不過來了一剎,柳沛晴便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擡頭看了看東邊露了半個頭的朝陽,柳沛晴說:“興許是這些天熱的罷?”

單純的李念真同學根本沒往深處想,點頭道:“我想也是。天一熱我就睡不好覺吃不下飯了。”

李念真說這話的時候,二人正路過長廊的拐角。

順着路一拐,柳沛晴登時被站在長廊盡頭那個身影伶仃的人給吓了一大跳。

只見他清秀的臉龐影在側身花影之中,寬大的夏衫罩在竹竿般的身子上,涼風吹過,長長的袍擺上下翻飛,就跟一只招魂幡似的,陰測測的惹得人心底發毛。

感覺到柳沛晴的僵硬,一直低頭看路的李念真一擡頭,腳步一頓,又氣又惱地喚了一聲:“哥!青天白日的你站在這兒裝什麽鬼!”

李家長子李思齊身形一晃,然後遠遠地沖柳沛晴抱手作揖:“柳小姐。”

李思齊這般反常,柳沛晴心下奇怪,可還是給他回了禮。

“阿晴我們不理他。”

李念真低聲在柳沛晴耳邊說了一句,勾了她的手,淡然地走上前去,與李思齊插身而過。

————

李家那一片荷塘是聞名整個金陵的。

水面清圓,風荷一一,菡萏半開灼灼,當真是美得無法具言。

柳沛晴賞了花,裁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又折了許多蓮蓬,這才興盡而歸。

在回家的路上,柳沛晴看着手中捧着的一把荷花,沒由來地想起方才在李家長廊上,李思齊看她的那個眼神。

失落、痛心、還帶着一絲難以言說的不甘。

這李思齊……該不會是真的看上我了吧?

這想法一浮上來,柳沛晴就毫不猶豫地将它壓了回去。

不可能!

她柳沛晴到李家沒有上百次也有八|九十回了,和李思齊說過的話用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完全沒有喜歡的先決條件啊!

再說了,李思齊那樣的呆瓜要是會喜歡人犯相思病,簡直就是鐵樹開花活見鬼了!

柳沛晴自我安慰着,不消多時便回到了家。

回到西廂房更了衣,柳沛晴讓貼身丫鬟流霞拿了半把荷花插瓶,自己再捧了剩下一半,去尋林氏獻寶。

————

柳沛晴進屋時,林氏剛剛讀完京中來的家書。

親手扶了請安在地的女兒起了,林氏笑吟吟地摸摸她的頭,說:“你熙表哥已經從京中出發了。走的是水路,不消一月便能抵達金陵。”

柳沛晴正把荷花交給榮雲,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怔:“他來做什麽?”

林氏拉了女兒坐下,同她解釋:“你外祖母想你想得緊,想要将你接到京中小住一陣兒。這不,你大舅爺就讓你熙表哥來接你來了。”

柳沛晴一聽,不由得有些心煩意亂。

月初阿娘才說了想把我和林熙送做堆,月末這小王八蛋就南下來金陵了……

莫非真是天要亡我?!

柳沛晴是一點兒都不想林熙來,可是人家都出發了,難不成她還要把他塞回京城去?

心下無奈,柳沛晴只能攀附在林氏肩頭,同她撒嬌:“阿娘,晴兒舍不得離開你……”

林氏心頭微酸,伸手摟了女兒到懷中,勸她說:“阿娘也舍不得晴兒呀。但是阿娘離開了你外祖母這麽多年,一直不能在她跟前盡孝……你這回去,也好替娘親好好孝順外祖母,逗她老人家開心。”

柳沛晴深知自己母親是個有主意的,眼下再聽她這麽一說,便知此事已無轉圜餘地,暗中嘆息一聲,想着回頭再從長計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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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沛晴本以為這林熙要在路上花個一個多月才到金陵,時間充裕得夠她想個十全十美的對策的,卻沒想到這個表哥竟能如此喪心病狂,十三天便到了!

聽到林氏那邊的丫鬟來傳報,說要自己出去見京城來的表少爺,正在臨字帖的柳沛晴只覺得有一千只草泥馬從她心頭上的馬勒戈壁上狂奔而過,恨得她要将手中毛筆一折兩段!

林熙你個大王八蛋!

難道你是坐高鐵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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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柳沛晴恨不得要将林熙千刀萬剮,但是他人來了,自己還是要去見一見的。

讓丫鬟過來将自己捯饬了一番,柳沛晴懷着荊軻刺秦王的悲壯心情,随着丫鬟前往正廳回見自己這個久別多年的表哥。

柳沛晴邁進正廳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身穿着玄色劍袖的少年就坐在林氏手邊,背對着自己,同林氏說話。

聽到丫鬟傳報,那少年回過頭來。

剎那間柳沛晴有一瞬失神。

只見他面色皎皎,鬓若刀裁,眉如墨畫,丹唇一點燦勝雲霞。

尤其是一雙漆黑眼眸,流光逆轉,似夜空下的深潭,映襯着點點星光。

蕭蕭肅肅,風姿特秀,宛若林下清風。

看到柳沛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熙薄唇一抿,望着她遠遠地送了一道脈脈秋波來。

柳沛晴太陽穴猛地一跳。

好你個林熙,膽兒夠肥吶!

居然敢明目張膽地給我抛媚眼?!

☆、第 3 章

? 林熙此舉落在柳沛晴眼中,那就是赤果果的挑釁!

作為一介熱血好兒郎,孰可忍是不可忍?!

柳沛晴毫不猶豫地翻了個白眼回去。

林熙微微一怔,眉間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因為林熙背對着自己,故而林氏沒看到他那一記媚眼,反将女兒柳沛晴的白眼看了個一清二楚。

無奈地在心中感嘆了一句“冤家”,林氏似怒非怒地嗔了女兒一眼,方對她招手:“晴兒,快過來見過你熙表哥。”

柳沛晴掂量一下現場局勢,覺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便按下心中不痛快,邁着碎步上前來,墩身對着林熙一福:“熙表哥。”

林熙笑吟吟地起身還了柳沛晴一拜:“晴妹妹。”

柳沛晴面色不善,咕哝着應了一聲。

對于柳沛晴敷衍的态度,林熙并無不滿,仍熱絡地同她說話:“我記得晴妹妹小時候最喜歡吃太白樓的宮廷點心,這次來的時候,特地給你包了八盒,八八六十四個,夠晴妹妹你吃上好一陣兒的了。”

柳沛晴幹笑一聲,說:“熙表哥有心了。只不過天這般熱,點心都放壞了罷?真是可惜了表哥一片好意。”

“非也非也。”林熙搖了搖頭,“我知道天氣炎熱點心放不長久,故而一路上都用冰塊冰着,防止腐壞。縱然如此,我還是擔心着冰塊不濟事,催促他們趕路,是以十三日便到了金陵。”

眼前這人謙和又有禮,柳沛晴不由得心下犯起嘀咕來——

這林熙是轉了性子嗎?!還是說出門不小心,腦袋被夾了?!

完全和她記憶中的不一樣啊!

林氏看表兄妹兩個感情溝通得差不多了,笑着打了岔:“熙兒趕了将近半個月的路,也累了吧?客房我已經讓人給收拾出來了,你先去歇息罷。”

面對姑姑,林熙斂了笑,正色問到:“想來還沒拜見過姑丈,不知他老人家何時歸家?”

林氏示意林熙坐下,答到:“他此刻還在衙門裏,晚飯才回來。”

林熙微微颔首,又問:“那大表哥同二表哥可在府中?”

“他二人都在學裏,晚上吃飯的時候咱們再一塊兒見了。”

林氏回答了侄兒這個問題,扭頭看向已經在自己手邊坐下的女兒:“我這邊還有些事,晴兒你領你熙表哥去客房歇息罷。”

柳沛晴心裏是一萬個不願意,但是來者是客,她不能失了禮數,只能起身應了母親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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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是一座四進的宅邸,林氏給林熙收拾出來的客房,同柳家兩位少爺在一塊兒,都在東邊。

柳沛晴全程無話,領着林熙過了垂花門,上了抄手游廊,來到東廂房。

站在門邊,柳沛晴終于開了金口:“喏,這就是你住的地方了。”

林熙也不去瞧屋子怎麽樣,只看着柳沛晴笑意盎然:“六年不見,晴妹妹當真是長開了。原先綠豆一樣兒小的眼睛,現下也長得有綠豆餅這麽大了呢。”

喲嗬,一旦沒有旁人在場,這狐貍尾巴便露出來了?

柳沛晴心中冷笑,客客氣氣地回了一句:“我變化再怎麽大,也沒表哥你大呀。想當年表哥你眼睛就跟甲魚一般點兒,現在也長得有金魚眼這樣圓潤有神了呀。”

林熙坦然受了柳沛晴這一聲罵,喜氣洋洋道:“咱倆果然是同源,要不然變化怎麽會這般一致?綠豆和王八,可是本家。”

柳沛晴不耐煩和他鬥嘴,往屋裏呶呶嘴:“到底要不要看你屋子了?!”

林熙捧了心,做傷心欲絕狀:“晴妹妹的态度讓我好生心寒,怎麽說,當初我于你,也有救命之恩吶。”

林熙一上來就翻舊賬,柳沛晴真想上去撓他一臉血。

“當初是你救了我沒錯,但是你也別忘了,是你推我下水的!”

看到柳沛晴如此忿忿,林熙擡手摸了摸筆挺的鼻梁,道:“這事我已經解釋過無數次了,我那時候是一時情急,踩在石苔上滑了腳,才不小心将你推入水中的……後來我不是也下水去救你了嘛?那時候的我可不會水,天又冷……晴妹妹你怎麽就只記得我的不好,不記得我的好呢?”

柳沛晴簡直要氣得笑出來:“你明明不會水還下來摻合什麽?這不是害人性命嗎?!沒那金剛鑽攬什麽瓷器活!”

想當初她柳沛晴雖然小小一丁點,好歹還會個狗爬,多少能自救一把吧?誰知道林熙這小王八蛋半路裏撲上來勾住她脖子……

得,兩人一起喝水嗝屁玩完。

現實如此打臉,林熙不由得也有些面熱。

清咳一聲掩飾了心中尴尬,林熙懇誠地說:“那事發生的次年夏天,我學了游泳……以後再不會這樣了。”

柳沛晴橫了林熙一眼:“怎麽?你還想再推我下水一次?”

“不是呀。”林熙一臉淡定,“晴妹妹你打小腦子就有些不太靈光,行動也不便,萬一失足掉到了水裏,我也是能派上用場将你救上一救的。”

柳沛晴冷笑:“我看表哥你還是想着怎麽自救罷。你剛剛可說了,自己是踩到青苔滑到……看來行動不便是你才是吧?”

林熙十分認真地點點頭:“沒錯。怎麽說我和你是同源,你有的毛病,我也多少有一些才對。”

面對林熙這樣傷敵一百自損八千的打法,柳沛晴一時間想不出化解招數,最後只能板了臉,一把将他推進屋子裏:“林熙大人您就少和我廢話了!老老實實休息你的去!”

————

晚上,柳敬元夫婦為遠道而來的林熙接風洗塵。

看着宴席上儀态端方、俨然君子的林熙,柳沛晴真想自戳雙目一百遍。

下午在客房外那個死不要臉的林熙哪裏去了?!

難道下午發生的事情是我的錯覺?!

似乎感應到內心在咆哮的柳沛晴的不解和迷茫,林熙側頭,目光同她的撞在了一起。

林熙一雙桃花眼瞬時溢出千萬種風情,波光流動,遠遠地給柳沛晴遞了個媚眼。

這眼色太過銷|魂,柳沛晴忍不住抖了個激靈。

馬丹,原來下午那一場居然真的不是錯覺!

林熙還是她記憶之中的那個王八蛋!

————

林熙來到的當日,柳府上下就傳遍了消息——

咱們府上,來了一位美得能掐出水來的表少爺!

年輕的丫鬟,年長的管事媽子婆子,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都春心萌動,揪着見過表少爺的人七嘴八舌地問——

表少爺多高,多瘦?白不白,眼睛大不大?和咱們府上的兩位少爺比,誰更好看些?

見過林熙的丫鬟真真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表少爺比咱們家兩位少爺加起來都還漂亮呢!就算是小姐同他比,也要落了一大截去的呢!

一時間,林熙躍居柳府話題榜榜首,要不是林氏治家嚴謹,只怕他要同魏晉時期的衛玠一般,活生生被這些七大姑八大姨地看殺了!

而處在話題漩渦中央的林熙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柳府下人群體中已經獲得如此高的好感度,同他們相處時,态度和善,溫潤如玉。

有匪君子如此,柳府上下恨不得立馬倒戈相向,唯林家表少爺馬首是瞻。

————

柳沛晴不知道家中形勢已經如此嚴峻,還在思索着如何在林熙那兒扳回一城。

——給林熙接風那日,父親柳敬元便在席上說了,留林熙在金陵小住一陣,再讓他同柳沛晴二人北上回京。

趁着現在還有主場優勢,怎麽着也要讓林熙吃一回鼈才對啊!

柳沛晴如是想,也往這個方向努力着。

可無奈林熙以不變應萬變——不管她柳沛晴怎麽冷嘲熱諷,他林熙全盤接收,悉數承認。

柳沛晴只覺得自己縱然有千萬噸力氣,都打到了年糕裏。

擊不中對方的痛處便罷,還粘糊糊的惡心自己一手。

過招幾次,柳沛晴便休了戰。

同林熙這一場戰役是一場持久戰啊!還是徐徐圖之吧!

————

雖然林熙這個人礙眼又讨厭,但是柳沛晴的生活還要繼續。

比如李念真邀請她去如意閣嘗嘗新出的點心這件事,柳沛晴就答應下來了。

誰知道柳沛晴去到如意閣,由店小二帶領着上了二樓雅間,沒看到李念真,只看到了李念真他哥李思齊。

看到李思齊站起身來,對着自己一揖,柳沛晴的太陽穴“突”地,跳動了一下。

————

“柳小姐。”

李思齊瞧着比一個月前,又瘦了不少,立在屋子當中有如窪地裏的一顆蔥,挺立苗條又水靈。

柳沛晴默默地在心裏囧了一下,看着貼身侍女流霞在身邊,稍稍放松些心情,回了李思齊一禮:“李公子。”

李思齊飄忽的目光掠過柳沛晴,落在流霞身上:“柳小姐可否讓這位姑娘回避一下?小生有體己話要同柳小姐你說。”

柳沛晴也瞧了流霞一眼,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李思齊的請求:“李公子對不起,你這個要求諒我萬萬不能答應。”

李思齊的眼神黯了一下,又振作精神,道:“那……也無妨,我要說的話……也不是很長。”

柳沛晴心中一股不祥預感湧上來,眉頭一挑,正要和李思齊道別,不想他語速飛快地開了口:“打頭一回見到柳小姐小生就心猿意馬此心暗許。家父也多番到府上提親,都被令堂回絕。為此事小生輾轉反側憂思成災夜不能寐。前幾日又聽說柳小姐就要離開金陵進京久住,小生只怕此別以後不能再相見,故而讓舍妹請柳小姐到此中一見,好讓小生傾訴相思之意。小生不敢肖想能同柳小姐共度餘生,只怕此番心意用不得見天日,将來要随我一道兒埋入黃土,抱憾終身!”

說完這席話,李思齊便靜靜地看着柳沛晴,等待她的答複。

柳沛晴此時只覺得頭大如鬥,恨不得上前去胖揍李思齊一頓。

埋入黃土便埋入黃土了!你這姓李的混蛋說出來幹什麽!

————

暗中氣得肺要爆的柳沛晴不說話,李思齊便跟着緘言不語。

屋裏的氛圍真是尴尬得分分鐘都會炸裂。

就在柳李二人兩相僵持之時,一聲輕笑從門邊傳來。

柳沛晴心裏咯噔一下,回頭看去。

只見林熙倚在門邊,抱着手看着李思齊,臉上的笑都是冷的:“李公子真是讓林某大開眼界啊……”

☆、第 4 章

? “你誰?!”

“表哥!”

柳沛晴和李思齊幾乎是同時開的口。

林熙朝着李思齊冷哼一聲,然後進了屋。

順手還将雅間的門關上了。

從柳沛晴那兒得到答案的李思齊窘迫了一下,欠了身,對林熙作揖:“表哥大人。”

林熙目光淩厲地橫了李思齊一眼:“誰是你表哥了?”

林熙這話說完,也懶得去瞧李思齊臉上五顏六色的表情,伸手揪了柳沛晴在李思齊對面坐下。

本來多個流霞李思齊這發揮就有些失常,眼下又多個林熙……

李思齊真是窘得手腳都無處安放了。

林熙打發了流霞出去尋店小二催茶下單子,回過頭來冷臉看向李思齊,問:“你爹就是翰林學士李修言?”

簡簡單單一句話,其中攜帶的冷峻氣息逼得李思齊話都說不利索了:“正……正是家父。”

“李公子還真是給令尊長臉吶!”

李思齊不由得得一怔:“表哥大人……”

林熙即刻便不高興地打斷了李思齊的話:“誰是你表哥了?!”

事件發生得太突然,李思齊這會子有些轉不過彎來,只能求助地看向柳沛晴。

眼前形勢急轉直下,柳沛晴也有些捉摸不透走向,但還是好心地提點了李思齊一句:“我表哥姓林。”

李思齊大悟,忙又拱手作揖:“林公子言重了。”

“我有沒有言過其實,咱們逐一分析便知!”林熙語氣生硬,說出來的話掉地上都能砸出坑來,“李公子口口聲聲說歆慕我家晴兒,可有将她的清譽放在心上?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邀約,大喇喇開着個門傾述相思之苦,是怕外頭的人看不見?要不是有我和流霞在場,外頭的人看到你們兩個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回頭還不知要如何編排我家晴兒!”

李思齊的臉色青青白白,最後一臉羞愧地對柳沛晴說:“是小生欠考慮了,請柳小姐原諒。”

柳沛晴還沒開口,林熙又道:“這只是其一。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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