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回被發現了,就得四十下了
林氏心疼女兒,估計四十下下去也就給柳沛晴擾擾癢。
但是流霞不同啊,四十板子下去,不死也殘廢了!
流霞越想越後怕,看着柳沛晴,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小姐……這該怎麽處理啊?!”
柳沛晴這會子和林熙鬧翻了,也不好再找他幫忙,只能咬咬牙,對流霞說:“待會兒你把這肉包起來,等夜深了埋到後花園的樹底下。”
流霞掂量了一下風險,覺得可行,當即就行動起來。
流霞先收拾了食盒,掏出自己的手帕要裝東坡肉的時候,非常識趣地停頓了下來。
“小姐你還要再吃一塊嗎?”
流霞很上道地問了柳沛晴一句。
柳沛晴剛剛吃了三塊,嘴裏已經有些膩味了。
可現在想想此番同五花肉君一別,下次不知何時才能再相遇,柳沛晴毫不猶豫地拿起筷子:“我再吃一塊!”
在流霞催促的目光中,柳沛晴又往自己肚子裏塞了兩塊東坡肉,最後實在是吃不下了,這才讓流霞收拾現場。
流霞剛剛清掃完畢,林氏便前來書房檢查女兒的課業了。
一進屋,林氏就皺了皺眉頭:“怎麽屋裏頭這麽重的肉味?”
柳沛晴鎮定自若地回答:“剛剛熙表哥來了。”
方才林熙在席上一氣兒吃了五塊東坡肉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裏。
林氏扭頭過來,靜靜地看向柳沛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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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沛晴呼吸平穩面色如常,林氏瞧不出什麽問題,便将此事揭過去了。
“那我布置你的課業寫完了嗎?拿來我看。”
林氏又問。
柳沛晴再次淡定地将責任往林熙身上推:“剛剛熙表哥來,我陪他說話去了,沒得空寫。”
他倆感情好,林氏是喜聞樂見的。
和藹地對着女兒一笑,林氏過來摸摸她的頭,道:“今兒時候也不早了,你就明日再寫罷。下去洗洗睡了。”
柳沛晴溫順地回答:“是。”
送林氏離開後,柳沛晴對擋箭牌林熙的好感度提升了兩個檔次。
雖然不待見他,但是有他在,還是有點好處的嘛~
————
林熙這一場火來得突然,持續得也挺久。
柳沛晴掐指一算,他已經一連三日不理自己了。
這個不理是完全地将柳沛晴視作透明,不看、不聽、不說話,仿佛柳沛晴就是空氣。
難得清閑幾日,柳沛晴突然有些淡淡的憂傷。
這樣沒人鬥嘴耍脾氣的日子,好像也有些無聊。
不過這無聊也沒持續太久,因為……
東窗事發了。
————
那天是一個剛剛下過小雨的清晨。
柳沛晴陪母親林氏用完早膳後,母女二人到後花園去散步消食。
沒走兩步,就看到幾個八|九歲的小丫頭圍在一株桂花樹下,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柳沛晴見狀不由得有些好奇。
林氏瞧着女兒神往的模樣,有意成全她,便帶着她往那邊走去。
當家主母駕臨,小丫頭們忙起身跪拜迎接。
免了她們的禮,林氏往桂花樹根處一看,問:“看什麽呢,這麽熱鬧?”
小丫頭們當中最為年長的那個站出來,回了林氏的話:“回太太的話,我們在看螞蟻搬家呢。”
“螞蟻搬家有什麽好看的……”
林氏方說完這句話,突然面色一沉,指着樹根道:“榮雲,叫她們把樹下的泥巴挖開!”
原本覺得有趣的柳沛晴聽到母親這突來之語,愣了愣,心中浮起一陣不詳的預感。
榮雲當即就讓那幾個小丫頭去尋小鏟子來,扒那樹下的土。
柳沛晴心中忐忑着,回頭看向跟着前來後花園散步的流霞。
果不其然,她在流霞臉上看到了“心如死灰”四個字。
柳沛晴只覺得心頭的一根弦,“啪”地一聲,斷了。
花擦!
沒那麽慘吧?!
好不容易吃上一頓肉,還能讓母親撞上抛屍現場?!
嗚呼哀哉,閻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你到五更啊!
☆、第 7 章
? 小丫頭們動作麻利,不一會兒就将樹下的事物挖了出來。
只見那是個塊白色的手絹,裏頭依稀還包着些東西。
林氏瞧了榮雲一眼。
榮雲會意,上前拿了小丫頭手裏的鏟子,輕輕地扒開那手絹包裹。
“太太,裏頭包着四五塊肉。”
榮雲回禀了一聲,便站起來,給林氏讓開視線。
雖然這幾塊肉已經腐爛了大半,但是林氏只瞧上一眼,便看出來就是她生辰那天晚上,廚房做的五花肉。
想也未想,林氏扭頭就看向柳沛晴:“你怎麽解釋?”
早在同流霞交換眼神的時候,柳沛晴便打定了注意咬死不承認。
現在母親興師問罪,她便擺出一臉無辜神色,迷茫地說:“阿娘為什麽要這樣問我?”
“還嘴硬?”林氏笑了笑,吩咐下人,“榮雲,你把那手帕拿出來瞧瞧,是誰的。”
柳沛晴心裏咯噔了一下。
完蛋了。
————
經查看,手帕是流霞的。
鐵證如山,柳沛晴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便直接被林氏拎着去了祠堂。
從後花園到祠堂,還有好長的一段路,柳沛晴思來想去,想不出個法子來,便認命了。
一人做事一人當,待會兒任由阿娘發落罷。
好歹保住流霞,別讓她受皮肉之苦就是了。
拿定了主意,柳沛晴就不再心慌。
橫豎都是一刀,怕死也沒用。
誰知道柳沛晴才做好視死如歸的心理建設,半路裏殺出了個程咬金。
就在一拐彎就看到祠堂大門的抄手游廊上,林熙遠遠地迎上來,一把攔住了母女倆的路。
“姑姑。”
林熙長身玉立,望着林氏抱拳施禮。
看到侄兒,林氏收了刻板表情,慈祥地對着他笑:“熙兒回來了?今兒玩得可好?”
“今早上逛了夫子廟,買了不少東西。”林熙說着,又看了柳沛晴一眼,道:“剛剛一回到府裏,我就聽說姑姑你在後花園的桂花樹下挖出了稀奇東西來……湊巧碰到了姑姑,那我就多嘴問上一句——那土裏埋着的,可是幾塊東坡肉?”
林氏微微一怔,然後收了笑:“讓熙兒你看笑話了。府裏人愛嚼舌根,回頭我一定從重發落他們。”
這是柳家的家事,林熙不好置喙,又笑了笑,說:“想來姑姑還要查證一番是誰如此浪費糧食……侄兒雖然慚愧,但是怕姑姑冤枉了好人,特前來自首——這幾塊肉,是我命身邊随行小厮旺兒埋在樹下的。”
————
沒料到林熙會說出這樣的話,柳沛晴一時沒準備好,愣住了。
林熙也不瞧她,只靜靜地等待林氏開口。
柳沛晴回過神來,悄悄地瞧了母親一眼,只見她一臉高深莫測,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熙甘願給自己頂包,柳沛晴很是感動。
但是她也明白,這黑鍋不是你想背,想背就能背的……
從東窗事發到現在不過一刻鐘時間,想來府中人只傳了林氏在桂花樹下挖出東西的消息,至于那東西是什麽,大家應該都在雲裏霧裏,不知道。
結果林熙一上來就說是東坡肉……
只怕這黑鍋背不成便罷,她柳沛晴還要加上一條唆使表哥共犯的罪名來!
柳沛晴此時大有哀大莫過于心死之感。
這一回,真是栽大發了!
————
誰知道林氏沉吟良久,開口說的卻是:“原來這是熙兒你埋的?”
林熙一早就打好腹稿,臉不改色地瞎掰起來:“是……前日晚上,我做夢夢見一個貌美的女子。她說她是咱們府上後花園裏的花神,此次任期已滿即将飛升,在離開前想嘗嘗人間煙火,拜托我為她置辦。我醒來後一想,覺得這東坡肉是金陵一絕,便在當日晚上讓旺兒準備了好酒好肉,前到這樹下祭拜。”
說完,林熙再次靜靜地等待林氏回複。
一旁的柳沛晴已經為之嘆絕了。
林熙同學你還真是不可小觑啊!
這麽扯淡的理由,你居然能如此淡定地說出來……
金陵城的城牆都沒你臉皮厚的!
————
林氏又沉吟一番,扭頭過來輕飄飄地瞧了柳沛晴一眼。
柳沛晴趕緊十分狗腿地賠笑。
林氏也不搭理她,只轉去同林熙說:“既然是熙兒你辦下的,那麽我就不再去查證了。只是拿兩塊東坡肉來祭拜花神,未免讓她覺得我們怠慢了。”
說着林氏頓了頓,轉去吩咐榮雲:“榮雲,後天就是十五了,你下去準備準備,給花神弄一趟豐盛的祭拜禮。”
眼前局勢風雲變幻,榮雲猶自鎮定如山:“是。”
柳沛晴看看母親的大丫鬟榮雲,再看看自己那個已經驚得目瞪口呆的小丫鬟流霞,不由得在心中輕嘆一聲。
林氏這态度,就是要給林熙面子放柳沛晴一馬了。
柳沛晴心頭一松,不由自主地去看助人為樂的雷鋒林熙。
正巧林熙也看過來了。
難得柳家表妹的目光這般自覺的落在自己身上,林熙有些忘形。
林熙正習慣性地想要給柳沛晴抛個媚眼,突然想起這時候自己還在生她的氣,十分緊急地止住了臉上的筋肉。
于是乎,柳沛晴看到的是,一張俊臉扭曲成了麻花的林熙。
連眼神都在抽筋。
柳沛晴心裏那點感激被林熙這怪樣子給氣飛了。
毫不猶豫地,柳沛晴眼珠子向上一翻,朝着林熙翻了個白眼。
林熙原本對柳沛晴的那點火氣本來都要熄滅了,柳沛晴這舉動簡直就是往他心火上加了一把幹草。
“唰”地一聲,火勢一蹦三丈高。
冷哼一聲,林熙猛地把頭扭向一旁。
柳沛晴不甘示弱,也冷哼一聲,幹脆利落地把頭扭向一旁。
林氏原本還欣慰着兩人感情好呢,看現在這樣子,不由得在心底搖頭連連。
冤家!
————
入夜,睡前。
柳敬元揮揮手,讓屋裏伺候的丫鬟們下去了,這才同妻子說起家事來:“兩塊肉也值得你興師動衆?晴兒想吃讓她吃便是了。”
“這不是吃的問題,是自制力的問題。”
林氏替丈夫挂起官袍,解釋到。
關于女兒的教育問題夫妻倆已經吵過很多次,今日柳敬元覺得有些累,便沒有繼續與妻子争辯,自顧自地在床邊坐下脫鞋。
林氏扯了扯袍擺,撫平褶皺,開口道:“不過今日熙兒出面替晴兒抵了罪,我不好拂他臉面,這事就揭過去了。”
“哦?”柳敬元将手中鞋子扔在地上,沉吟一番,擡頭看向妻子,問,“你有沒有感覺到,林熙對咱們女兒不一般?”
柳敬元提到點子上,林氏不由得帶了笑:“何止是不一般。你想想,京城到金陵一個月的水路,他十三日便走完了……哪用得着這麽急的?還有他瞧咱們晴兒那眼神,傻子都看得出來是怎麽回事呢。”
柳敬元心裏頭有些不太舒服,随意地應了一聲,擡腳上了床。
林氏整理好衣袍,走到床邊坐下,攀着丈夫的肩膀說:“要不要我修書同我大哥說說,探探他們那邊的意思?”
柳敬元橫了妻子一眼:“得了得了,我女兒又不是嫁不出去,哪用得着這般上趕着?林熙要是真有意,自然會讓你哥遣人來提親的。”
“是是是。”
知道丈夫心中別扭,林氏應和着,便将此事按下不提了。
————
雖然說今日在案發現場和林熙鬧了個不愉快,但是作為一個恩怨分明有恩必報的大好青年,柳沛晴還是十分自覺地在寫完作業之後,去找林熙答謝。
彼時林熙剛剛洗完澡,随意地在中衣外批了件雪白的外袍,就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晾頭發。
月色姣好,月下之人黑發白衣,耀眼更甚月輝百倍。
柳沛晴一不小心就被帥了一臉。
帥得步子都邁不動了。
片刻之後,林熙似有所感,扭頭看向院門。
兩人的視線就在半空中赤果果的交彙上了。
林熙沒想到柳沛晴會來,微怔過後,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翹。
可是又礙着這會子自己還在生氣,這笑不上不下的,又成了個抽搐的狀态。
柳沛晴見狀,默默地把目光移開了。
……剛剛居然還覺得他帥,一定是我眼瞎了……
————
柳沛晴就站在門邊不動,林熙又好面子不肯先低頭,兩人這又僵持上了。
就在兩人相互較勁的時候,柳沛晴的二哥柳沛沂闖了進來。
看到妹妹和表弟兩個跟牛郎織女似的一人一頭,柳沛沂樂了:“你倆這鬧什麽呢?”
哥哥看着,柳沛晴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走到林熙跟前:“咱們到屋裏去說話。”
林熙順勢就點了頭:“好。”
說上話,兩人就算和好了。
————
進了林熙屋,柳沛晴自覺地倒了杯茶,雙手捧到林熙跟前:“今早上有你幫忙,我才得逃過一劫……大恩不言謝,我就以茶代酒,敬表哥一杯。”
林熙也不接那杯茶,只低着頭,目光沉靜如水,看着柳沛晴:“一杯茶就想把我打發了?”
“你這人……”
柳沛晴要氣,但想想自己是來感謝的不應該發脾氣,便按住性子壓了怒意,放柔了聲音問:“那你想怎麽樣嘛~?”
這一個尾音酥酥軟軟的,聽得林熙不由得心頭一顫。
“我……”
林熙有些心亂,趕緊收回了放在柳沛晴身上的目光,四下張望着,想要掩飾自己略有些上湧的氣息。
柳沛晴很有耐心地等着他回答:“嗯?”
林熙眼睛掃過自己的手,想也沒想就開了口:“你……你給我修剪一下指甲吧……”
☆、第 8 章
? 聽到林熙這個要求的時候,柳沛晴不由得嘴角一抽。
就這麽點要求……還真是意料外的好說話啊。
話說出口,林熙突然有幾分期待來,又強調了一邊:“嗯,你給我修修手,我指甲都長得受不了了。”
“……哦。那你等等。”
柳沛晴說着,快步出了門。
林熙在屋裏坐不住,也跟着她出來了。
站在廊下,柳沛晴對着守在柳沛沂屋前的小厮招招手:“阿确,把二少爺修手用的東西給我拿來。”
“欸~”
阿确應了一聲,掉頭去拿工具了。
兩人一時無話,氣氛莫名地有些微妙起來。
好在阿确動作快,不一會兒就拿了個小匣子回來了。
柳沛晴接了阿确遞來的匣子,對他點點頭:“你忙你的去吧”
阿确輕輕地應了聲“欸”,就十分識相地走開了。
柳沛晴将那匣子舉到齊眉高,轉身來同林熙說:“好了,我們……”
不想他靠自己靠得這麽近,柳沛晴這一回頭,幾乎要撞到他懷裏去。
一股獨特的氣息剎那間充斥鼻間,柳沛晴一個不甚就失了神。
這味道說不上來像什麽,也不香,但是聞着就讓她心安。
就像曬過太陽的被子的味道一般,有種難以言說的溫暖。
低頭看到柳沛晴就站在自己跟前,白皙的臉頰上有一抹可疑的紅,林熙一陣心猿意馬,真想當即就展開雙臂一把将她摟入懷中。
但是林熙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清咳了一聲,林熙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提議:“我們進屋去?”
柳沛晴臉上那一層紅突然厚重了兩分:“嗯……”
說完,柳沛晴繞開林熙,先進屋去了。
————
給人修手這種活,柳沛晴經常幹。
不知道林氏是為了培養柳沛晴什麽品質,自己的手都讓她來修。
故而柳沛晴往桌前一坐,便輕車熟路地将袖子裏的手帕拿出來鋪在桌上,打開匣子取出裏面的一把小金剪子,然後對着林熙招招手:“傻愣什麽?還不趕快過來。”
林熙這回才意識到自己這個牛脾氣表妹真的是要來伺候自己了,一時不查嘴角又翹上了天。
柳沛晴就是看他這嘚瑟勁兒看不過眼,但是想着自己是來報恩的,便忍了。
林熙端着架子,在柳沛晴身邊坐下,然後将右手伸出,攤在手帕上。
柳沛晴一低頭,就看到一只幹幹淨淨的手橫在眼前。
五指修長,膚色均勻透白,珍珠一般色澤的指甲一粒粒圓潤飽滿。
這是一只少爺的手,也是一只漂亮的手。
看到柳沛晴只盯着自己的手不動,林熙勾勾食指,笑道:“怎麽?我太美了看傻了?”
柳沛晴“切”了一聲,粗暴地将林熙的手連同手帕一起拉到自己跟前,操起剪子就下手。
柳沛晴這金刀大馬的模樣看得林熙心裏咯噔一下,握拳将指甲藏在掌心。
“你行不行啊!”
林熙突然有些擔心。
“放心啦,這活我幹得熟。”
說着,柳沛晴将林熙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拎起拇指就開始修剪。
林熙皺着眉頭看她手腳麻利地從自己大拇指上剪下一塊半月形的指甲,這才放下心來。
柳沛晴的動作很輕柔,就像羽毛一般。
兩人指尖交觸,林熙不知道柳沛晴那邊是怎麽想的,他只感覺到,表妹的手指涼涼的,指腹軟軟的,托的好似不是他的手指,而是他的心。
難得柳沛晴待自己溫柔如斯,林熙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只怕吓着了她。
柳沛晴幹活的時候不喜歡說話,林熙光顧着看她,也沒說話。
兩人就這般靜靜地對坐着,也有一種和諧的寧靜。
可惜好景不長。
過了一會兒林熙就感覺到自己指尖一痛,緊接着聽到柳沛晴“哎呀”了一聲。
“哎呀哎呀,出血了。”
柳沛晴兩指托着林熙的食指,好比托着燙手的山芋,左右不是。
這是她頭一回失手,一時慌張,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林熙毫不猶豫地将柳沛晴眼下的舉動當做是在緊張自己,幾乎要将嘴角笑到耳朵邊上去。
随手扯了肩上袍子的袖子壓住傷口,林熙柔聲寬慰柳沛晴:“一點小傷,沒事的。”
柳沛晴的眉頭還是蹙着的。
“不行,還是得去給你拿傷藥。”
說着,柳沛晴便起身,出門。
柳沛晴走得快,林熙還未來得及出聲,她已經走到門邊召喚劉沛沂的仆人了:“阿确!林家表少爺割破了手,你去找傷藥來!”
————
在柳沛晴這兒,包紮遠要比剪指甲熟練多了。
看着柳沛晴小題大做地将自己的食指包成了一粒圓子,龜毛如林熙居然還是笑吟吟的。
“記得小時候我受傷,多半都是你給上藥包紮的。”
林熙低低地說。
柳沛晴正要翻白眼,可一想自己低着頭他也看不到,就省了這力氣:“你小時候整一個猴精,三天兩頭地爬樹上房頂的……竟然沒摔死,真是沒天理。”
林熙聞言,捧心做受傷狀:“嘤嘤,晴妹妹你嫌棄人家!”
“嘤嘤個鬼啦!”柳沛晴不耐煩地在林熙手背上掐了一下,一邊收拾包紮的東西,一邊扭頭去問林熙,“還……”
問題還沒說出口,柳沛晴又被燈下脈脈含情看着自己的林熙給驚出了一後背的雞皮疙瘩。
“還要什麽?”
林熙軟軟地反問。
柳沛晴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動着,幾乎是吼出來的:“別拿這樣的眼神看我!”
看着林熙嘴角一垮,柳沛晴趕緊轉移話題:“你還要不要剪指甲了?!”
林熙幹脆利落地回了一個字:“要!”
————
後來,柳沛晴又折騰了好長時間,才将林熙十只手指的指甲都修剪好。
收剪子的時候,柳沛晴同林熙說:“晚上我伺候了你一場,早上的恩情就算還清了!”
看着林熙眼睛一眯,柳沛晴知道他這狗嘴裏又要吐些不中聽的話來,直接打斷他:“随便你耍賴,反正在我這兒是兩清了!”
林熙還是眯了眼睛,笑了:“謝謝晴妹妹,你真好。”
林熙說得一派誠懇,可柳沛晴聽着,怎麽都不覺得是好話。
狐疑地打量了林熙好幾眼,柳沛晴心裏直納悶。
這姓林的小子今天吃錯藥了嗎?整個兒就像撞了邪似的,發什麽神經吶!
林熙不知道自己自以為多情的舉動落在表妹眼中是吃飽了撐着,仍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一直到目送她離去。
————
是夜,林熙失眠了。
在床上烙了好幾百個燒餅,林熙終于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美夢。
夢中,柳家表妹和和氣氣溫溫柔柔地給自己剪指甲。
臉上帶着婉順的微笑,同他說話也是嬌羞可愛,不像今天晚上這樣面無表情,例行公事一般。
突然間,她剪破了自己的手指。
她驚慌得像一只小兔子,着急地将自己的手拉到嘴邊吹了又吹,然後……
櫻唇輕啓,低頭含住那流着血的手指……
都說十指連心,林熙只覺得在柳沛晴合上雙唇的那剎那,一股熱漿從他心頭迸出,滾燙而澎湃地往他身下奔騰而去!
“赫——”
林熙沉悶地低喝了一聲,一個猛子從床上坐起來。
守在外頭處在半夢半醒之間的小厮旺兒被林熙這一聲震得從椅子上摔了下來,然後連滾帶爬地進了屋:“少……少爺!怎麽了?”
此刻的林熙一臉躁紅,眼色迷離,額上覆着一層薄薄的細汗,呼吸急促。
好不容易平緩了氣息,林熙一把掀開身上的薄被,下了床:“我去沖個澡,你把床上的被褥都給我換了。”
☆、第 9 章
? 柳沛晴覺得林熙最近有些不太對勁。
且不說不如以往一般沒事找事地尋自己麻煩便罷,就算是吃飯喝水走路,都是幹到一般突然打斷,放起空來。
尤其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抽風頻率及其地高。
比如這一次,林熙單手托着一碗吃了兩口的綠豆沙,又進入了神游狀态。
不過目光倒是定格在柳沛晴臉上。
柳沛晴經過幾次錘煉,已經對林熙這樣的狀态見怪不怪了,自顧自地慢悠悠地吃自己碗裏的綠豆沙。
此時豔陽高照,但二人坐在水榭當中,偶爾有夏風吹過湖面,送來陣陣清爽。
按理說水榭裏是涼爽舒适的,可是林熙只覺得有一股燥熱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
他的視野中只有那兩片紅唇,嬌嫩得似花瓣一般,輕啓,含住盛着綠豆沙的白瓷勺。
綠的湯水白的勺子,越發襯得唇色潋滟,紅得要跌入他心底去。
柳沛晴吃了大半碗豆沙,吃得有些撐了,這才擡頭去看林熙:“幹嘛光看我?你自己沒有吃的嗎?”
林熙擱了手中碗勺在桌上,道:“你那碗看起來好吃些。”
柳沛晴簡直是要跪服了:“……我的和你的,是一個鍋裏煮出來的!”
說着,柳沛晴攪攪碗裏的綠豆沙,又盛起一勺來。
林熙目光一動,突然探頭過來。
瞧着一張俊臉猛然在面前放大,柳沛晴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就在兩人鼻子都要撞上的時候,林熙反倒低頭,一口含住柳沛晴已經舉到嘴邊的勺子。
“嗯……你的的确比我的好吃。”林熙斯斯文文地咽下那一口綠豆沙,擡睫看向柳沛晴,眯着眼睛笑了,“不過吃你一口綠豆沙,晴妹妹你臉紅個什麽勁兒?”
柳沛晴只覺得自己臉上燒得慌,幹脆将手中碗勺一把塞到林熙手裏:“……覺得我的好吃就全給你吃得了!”
林熙笑吟吟地接了柳沛晴的綠豆沙,居然真的吃了起來。
柳沛晴熱得有些煩躁,拿起絹扇扇了兩下,站起來望向湖面。
“我已經和姑丈姑姑說好了,五日後咱們就啓程回京。”
聽到林熙這麽說,柳沛晴微微一怔,然後輕輕地應了聲:“嗯。”
應完這一聲,柳沛晴覺得自己态度太好了,又氣呼呼地補充了一句:“什麽叫回京啦?!你是回京,我是赴京。”
“遲早的事,嘴硬什麽……”
林熙低聲嘀咕了一句,也沒和柳沛晴唱反調:“是是是,不管是回還是赴,五日後你和我一塊兒圓潤地滾蛋,成了吧?”
柳沛晴勉為其難地哼了一聲,回頭過來,看到林熙将自己剩下的半碗綠豆沙吃了個幹幹淨淨,默默地無語了。
林熙小王八蛋你還真是不客氣啊!
看着柳沛晴盯着自己手裏的空碗,林熙瞥了一眼自己原先在吃的那碗綠豆沙,沖她說:“我那兒還有大半碗,你想吃就吃我的。”
“我想吃不知道叫流霞給我盛新的來啊?!再說了……”柳沛晴倚在畫壁上,一字一頓地對林熙說,“我、嫌、棄、你!”
咻咻咻咻——
四字利箭破空而來,一支支直中紅心,林熙的玻璃心登時碎了一地。
林熙捧着心,泫然欲泣:“晴妹妹你好狠的心!”
柳沛晴朝他翻了個白眼,然後扭頭過去不理睬他。
林熙興致勃勃,跟祥林嫂似的來來回回地哭訴柳沛晴的薄情寡義,哭得柳沛晴終于不耐煩了:“你有完沒完!”
林熙撤下掩面的手,朝着柳沛晴扯了個大大的笑:“你早點理我不就結了~?”
柳沛晴:“…………”
怎麽辦現在裝成不認識他還來得及嗎?!
————
柳沛晴要離開金陵,她在金陵的閨蜜團們湊了一桌宴席,在李念真家為她踐行。
從李家回來後,柳沛晴懷着離別的沉重心情,直接拐去找林熙。
現在還不是傷感的時候,她肩上有李念真托付的重任。
林熙不在家。
柳沛晴打發了人出去找他後,自覺地在林熙屋裏坐着等他。
林熙回來得很快。
柳沛晴還沒喝上兩口茶,便聽到林熙的聲音在門邊響起:“喲~這還沒到吃飯的時候呢晴妹妹就來找我了,可是想我了?”
想你個鬼!
柳沛晴腹诽一句,将自己一早放在桌上的書信往林熙的方向推推:“找你是給你送這個。”
林熙瞟過來一眼,就看到牛皮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寫着——
林公子親啓。
猛然沉了臉,林熙不悅地扭開頭:“我不收。”
“收不收是你的事,反正我送到了。”
柳沛晴可淡定。
林熙氣呼呼地在柳沛晴對面坐下,道:“你心裏就只有你那些小姐妹嗎?!你替她送這個,就不怕我傷心?!”
“但是我不送,她就會傷心。”柳沛晴瞧了一眼林熙,“我權衡了下,覺得你的心理素質比較好,還是傷你的心吧。”
林熙噎了一噎,再次強調一遍:“反正我不收!”
“随你的便~”
柳沛晴繼續淡定。
林熙心裏不痛快,幹脆閉了嘴不和柳沛晴搭話。
兩人幹坐一會兒,柳沛晴先耐不住,湊過來八卦兮兮地問了一句:“欸,熙表哥,你到底喜歡什麽樣兒的女孩子呀?”
林熙聞言眉頭一跳,戒備心十足地看向柳沛晴:“你問這個幹什麽?!”
“作為表妹,關心一下你嘛~”
“……不告訴你!”
“切!小氣!”
沒從林熙嘴裏八卦出幹貨來,柳沛晴又百無聊賴地玩手指去了。
林熙目不轉睛地看她将她自己的手指攪成了麻花,突然開口:“那……那你喜歡的又是什麽樣的人?”
“我?”
柳沛晴微微一怔,然後松開糾纏在一起的手指,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回答:“一時間說不上來,得碰上了才知道……”
說着柳沛晴看向林熙:“等我碰上了就告訴你呗。”
林熙心裏的不痛快又加重了兩分:“哼!”
“好啦好啦,我都說了,該你了~”
柳沛晴來了勁,直接由八卦變成了八婆,又往前湊了幾分,目光炯炯地瞧着林熙。
看着與自己不過一拳之隔的柳沛晴,林熙靜默片刻,再次扭開頭:“現在不告訴你!”
“小氣鬼!”
“你剛剛不也沒告訴我嗎?!”
“我這是還沒碰上啊!你這樣擺明了就是有人了還不和我說,小氣鬼!”
“……柳沛晴你是豬!”
“……你才是豬!!!!天下第一蠢的大笨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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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表兄妹兩個都失眠了。
柳沛晴失眠的內容是——
林熙這小王八蛋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啊?
林熙失眠的內容是——
哎,我真的是豬。
————
五天後,林柳二人踏上了歸/赴途。
柳沛晴在岸邊與母親林氏依依惜別之時,十分有危機感的林熙感覺到了來自十丈以外的冰心樓上、熱情奔放的視線。
順着那灼熱的目光回望去,視力一級棒的林熙在冰心樓上看到了翹首遠眺的李思齊。
哼!賊心不死的家夥!
林熙憤憤不平地想着,悄悄地往柳沛晴那邊挪了挪,一把将她遮擋在身後,然後對着樓上的李思齊比了個小拇指。
不知道這李思齊是瞎的還是心眼太大,林熙這舉動根本沒看進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林熙挑釁不成,還鬧得內傷一場,真是憋屈死了。
林氏事無巨細地交待了女兒一番,這才擁着她上船去。
看着船上一切皆是上好的,林氏安了心,這才轉頭來和林熙說話:“晴兒就交給你了。”
林熙收起方才在李思齊那兒戰敗的心情,向林氏承諾:“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晴妹妹的。”
林氏颔首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就不耽擱你們了,你們也早點兒啓程。”
“是。”
林熙柳沛晴二人齊聲回答。
林氏再摸摸女兒的頭,這才帶着随行丫鬟媽子們下船去了。
柳沛晴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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