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嬌養的貓,腦殘的人
齊霄的行為暫不論,且說傅清息吃完午飯後,晃晃悠悠的就出門了。
家裏一個下人都沒有,傅清息出門也就沒有了前呼後擁的陣仗,為保不被人認出引起大街小巷的人前來圍觀帥哥的事故,傅清息是戴着鬥笠出門的。
那頭慕青還在書房跪着,傅清息摸到慕青閨房的時候沒看到人,也沒急着去找她,他這次來有別的更重要的目的。
慕青有一只格外珍惜的簪子,是她娘給她留下的遺物。
簪子有些笨重,不算好看,好在男女都能用,慕青将簪子珍而重之的送給了原主。原主嫌醜陋,看了一眼就擺在一邊沒動過,慕青回家之前特地将簪子要了回去,不願再讓原主糟蹋心意。
他從慕青的妝奁最底下掏出來一個小盒子,果然位置沒變,簪子還在這個盒子裏面。
這只簪子嚴格上來說并不是一只專門的簪子,而是用來傳信的,傅清息估計這是岳母和岳父當年用來傳遞機密的簪子,後來戰事穩定之後便當做紀念給了女兒,也是希望女兒能如自己一般尋到一個能互通秘密的良人。
傅念的說法是簪子是她爹做的,才會看着沒有其他簪子精細,多餘的沒說,看樣子并不知道簪子的玄機。想來也是,慕雄肯定不會告知女兒這只簪子的故事,在他心目中這是他和他夫人之間的小回憶,跟女兒說着多不好意思。
傅清息看着手上的簪子,和記憶中無二,只是一只比之平常常見的木簪略粗一些的簪子,簪子表面做工略粗糙,除了上面嵌着的一顆滾圓碩大的珍珠為它增值了不少,之外再無特別之處。
傅清息拿着簪子上下各嗑了一下,伸出大拇指慢慢滾動那一顆嵌進去的珍珠,感受到咔噠一下的觸感傳來,珠子徹底松動,慢慢将它取了下來。
果然,裏面是中空的。
他從懷裏掏出一張寫滿了蠅頭小楷的小紙條卷成一根小針卷扔進去,見裏面空餘地方還大,傅清息幹脆掏出一根本打算放在其他地方的銀鏈子丢進去,輕巧的安放好之後悄無聲息地躍出了慕青閨房。
這具身體的身體素質還不錯,傅清息用着還比較順手,沒驚動将軍府任何一個人就把事情處理好了。
接下來他打算去看看慕青,記憶裏的慕青在流放之時是生了一場大病,險些救不回來,傅清息想去看看究竟何事。
一直找慕青,難免會可能碰上其他人,但是由于傅清息動作夠快,也沒引起懷疑,最後見慕青跪在書房,才知道她回家之後竟有這般波折,心疼的看了她一會兒,從胸前掏出早早準備好的藥丸瓶子放在門口,才不舍的離去。
傅清息剛走,詩畫正好去慕青閨房進行每日例行掃灑,一會兒的時間不到,就将傅清息來過的痕跡盡數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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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不好受,也沒了平時的心細,一些細微的差距完全沒注意到,打掃後就徑直離開了房間去找慕青,想陪她說說話。
剛到書房門口就看到瓶子,詩畫撿起來看,上面黏着一張沒見過的字跡寫的用法:“兩個時辰一粒,氣虛時也可服用,勿要心中不爽耽擱了未來的事,這個家還需要你。”
慕青只當是父親見不得她受苦,悄悄送來了藥丸,為了不辜負父親一番心意,忙叫詩畫拿了水吃了一粒,沒多久身子就暖和了些。
傅清息喘口氣,這下他可是将自己所有身家都交出去了。
那根銀鏈子是原主私底下置辦的産業的信物,前世若非他太傻,以為将軍府雖頹,但只要他自己及早和将軍府劃清界限就沒事,只可惜他看見了将軍府的危機,卻沒看見這危機是由他的傲慢拉開的最終序幕。
作為其中最不招人待見的跳梁小醜,還敢繼續這般暴露于人前,傻子吧,還不等他想清其中關鍵,就已經命喪朝堂,不然就憑他偷偷存下的産業,足夠他富裕的過完一輩子。
做完這些,傅清息又回府抱了一大堆手稿塞到馬車裏,駕着車就去了一趟他在京城置辦的小別院,再出來的時候馬車上就空蕩蕩的了。
有打算就盡早做,将來的謊,能圓一個是一個,此次若是僥幸不死,他是打定主意要把慕青追回來的。
明天還有一天,後天的早朝就是下旨判罪的時候了,要做的事還多,慕青那邊派過來的殺手昨天沒露面,今天估計不會善罷甘休,那聾子他也還沒探清底子,但是好歹肯定了聾子是認識慕青的,而且有可能關系不錯,那是得好好招待招待了。
等所有事情忙得差不多的時候,傅清息帶着一些新鮮蔬果回來,又是親自下廚做了兩菜一湯,東喊西喊把齊霄揪了出來。
吃人嘴短,何況傅清息手藝那般好,齊霄面色好了很多,即便聾兄聾兄的叫喚聲不絕于耳,也沒再黑臉,傅清息暗道沒趣收斂了些,齊霄也全然不知,只當他性情多變沒有理會。
打開食盒的時候齊霄注意到最底下還有一層,準備打開的時候一直驕矜着的傅清息慌了神:“那個別動!”
嗯?
齊霄用眼神表示了疑惑。
傅清息渾然不覺得自己的态度傲慢,理直氣壯的說:“別翻就是了。”
除了性情多變,還喜怒不定,慕青到這人手裏不知得有多蹉跎,還是殺了清淨。
結果傅清息小酌了一口酒,又開始叨念:“這酒你可就真是有福才能喝上了,青...慕青和我定親之時我親自釀的酒,成親之後第二天又親自封壇,挖了塊好地方埋進去,這府上,只有我知道有這酒,其他人見都不曾見過。”
齊霄若有所思,做了個舉杯的動作示意傅清息接着說。
傅清息輕笑一聲:“聾兄,我知道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這秘密原本我誰都不想說,誰知道遇見你了,你嘴巴嚴,我信任你,最主要的是,若我再不說,未來也沒機會了。”
齊霄大致猜到傅清息接下來的話估計不會是什麽簡單的東西,面上一副你随意的樣子,暗地裏卻悄悄支起了耳朵。
“聾兄,你可知當今天下,有哪三大頂級富貴門閥?”傅清息搖頭晃腦,給自己灌了一杯酒,沒理會齊霄的臉色,自顧自接着說:“宰相周家、定國公府齊家和大将軍府慕家。”
傅清息發出嘲諷:“世人皆道是什麽好事情,可曾想過功高震主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這三家如今外人看着,周家最盛,慕家其次,沒了獨子的齊家反倒開始式微,可正是如此,我才是最最最佩服齊家的,當斷則斷,他們家齊霄說是死了,我千萬個不信,與其說是死了,不如說是死遁了。”
“齊家好啊,祖上是開國功臣,這一輩上和皇上關系也不錯,他定國公雖功高震主,但只要肯自斷後路,皇上定然不會再動他們分毫,甚至還會因為愧疚,拂照齊家。”
傅清息在自家說話混不吝的,其中內容,硬生生是将齊霄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們的事情辦得謹慎,又有皇上刻意掩蓋,算得上是天衣無縫。
雖有人有所懷疑,但絕對沒有傅清息這般肯定的,朝堂之事向來隐晦,來來去去的消息傳遞難免失真,傅清息竟看得這般通透,那他在這種風口浪尖上究竟是怎樣想的,才會去求娶慕青的?
傅清息接着說:“齊家已經退出了這往後頂級勳貴的行列,現在看着風光,未來也會因為皇上的青眼過得潇灑,不過沒了實權而已,但絕不會似平常人家那般任人拿捏。”
“現在剩下的周、慕兩家就打眼了,他們一日不倒,皇上就一日不得安寧。”
齊霄暗自點頭,心裏對傅清息的瞧不起已經徹底消失了,這些東西,整個朝堂上能知道的都不多,他要不是因為父親說得多,估計也還在齊家做着千秋美夢,不由得對傅清息抱了兩分敬佩,坐得也端正了許多,只是心底對他求娶慕青的事尚存疑惑,面上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焦急。
傅清息看他神色,這下也不用試探了,這聾子要不是齊霄,枉費他活這麽多輩子積攢下來的眼力。
如果是齊霄,那便最好不過了,傅清息大喜過望,為了不讓齊霄看出奇怪來,幹脆站起身子,狂妄地大笑,拿着酒壺往嘴裏灌,半晌才繼續開口,聲音裏帶上了苦澀。
“周家舍不得權勢,連着幾樁事犯到了皇上跟前,卻因為官官相護,保全了周家,反倒讓周睿智那老匹夫,越發猖獗,累得難得清醒的慕家、齊家遭了秧。”
“齊家有後路,也走了後路,但慕家确是沒有的,可怕的是,大将軍竟然半點看不出來皇上眼裏的殺機,還指望着慢慢解甲歸田。可知卧榻之旁又豈容他人酣睡?皇上自己年歲不小了,就算是為了太子,他也是等不住的。”
齊霄仔細思索,傅清息想到什麽說什麽,時間線上有點亂,周家犯事常見,但是鬧到皇上面前的不多,更何況連着鬧了幾件,又聯想到他說齊家走了後路。
那一定是三年多以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傅清息還沒和慕青訂婚,但若是當時傅清息就知道了這是潭渾水,又如何會把自己放到這三家的火坑裏來?
聽到這兒,傅清息所說的秘密,他心底略有猜測了。
但越是這有可能的東西,讓他越是不敢認定,畢竟就憑傅清息現在這番話說下來,這京城裏,估計沒幾個人能比得過他的深謀遠慮,有這般見識的人,難道真的只為了兒女情長留下來?
但若是為了兒女情長留下來,他又為何冷落慕青三年?還廣發那樣一份休書?疑惑越來越多,也讓齊霄越發好奇,這好奇裏面還包含着齊霄越發濃郁的敬佩,讓他對待傅清息時,态度端正了太多。
聰明人就是想得多,皇上要是想馬上動慕家,能讓慕家輕松三年之久?左右是傅清息九真一假,糊弄住了齊霄,在齊霄心裏,慕家這三年清白日子,估計還是他傅清息費心周轉的。
見火候到了,傅清息也開始醉言醉語了:“慕青不該被他們連累的,我苦于在父母雙亡後選擇隐世,手裏半點資源都沒有,又如何能保下慕家,再是悔不當初,也無濟于事。”
“只能想了法子,趕緊混到朝堂上,也是這樣才知道情況沒有我所想的萬分之一輕松,慕家根基比之周家淺,皇上第一個開刀的,除了慕家別無他選!慕家危矣,那時我要護住慕青簡單,但是要護住她在意的慕家,難,只能劍走偏鋒。”
說着傅清息像是說到開心之處:“哈哈哈哈哈,你怕是不知道,現在滿朝堂的的仇恨均系在我一個人的身上,我變成朝堂上的跳梁小醜,着實做了些趣事!周睿智那老匹夫,看我給他怼得個五顏六色!”
齊霄漸漸被內幕勾起了興趣,傅清息卻話鋒一轉說起了其他事情,他的聲音又惆悵起來:“聾兄,我不甘心的,明明她是我的妻子,但是我連面都不敢和她見,我怕我會做些混賬事,毀了她未來的清白日子。”
“我要做的事情,做得好了,能保命,我再八擡大轎娶她回來,到時候任打任罵,随她處置。但若是做不好,左右不過孤身寡人橫死街頭,到時候我的名聲臭了,于她确是好的,到時候誰都知道我是個小人,她不過是無辜被冤枉,她留着清白身子,找個閑散富貴人家,日子也能過得滋潤。”
一個不注意,傅清息腳底下已經多了三個空酒壇子了,整個人飄忽這說些胡言亂語。
“聾兄,你不知道,他們不知道,誰都不知道,青兒是吾心頭寶。那封休書送出去,比拿刀子插在心口疼多了,我究竟是有多混蛋、多廢物,才只能用這種方式來保護她?”
“她現在又是有多絕望?我今天去看她了,她一個人跪在書房裏,看着瘦了,我又不敢進去,看不見她的臉。”
“以前是忍着不能見,現在是根本不能見,明明都是都不能見,但頭一次這麽難熬。”
當夜,傅清息就哭着以聾兄我失戀了,我什麽都沒有了,好歹還有你能說說話,你怎麽舍得我獨自一人面對長夜為理由,吵吵嚷嚷的把齊霄給拖到自己屋子裏,讓齊霄給他當守門神。
明早他在朝堂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今晚定要好好休息一下,慕青派來的殺手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他自己沒工夫守着,文武雙全的齊霄是上好人選。
齊霄已經被晚飯時候的信息量沖擊得三觀重洗,對傅清息越發敬佩,這下傅清息說什麽他都同意,硬生生照顧了傅清息整晚,也硬是聽了傅清息一晚上的:“青兒,青兒。”
慕青派來的殺手認識齊霄,看到他居然坐在傅清息門口,驚異非常,兩人仗着傅清息醉酒,明目張膽的在傅清息門口說了會兒話,殺手只說再給傅清息三日,若是沒有行動,之後無論如何都會服從小姐命令殺了他。
外面的齊霄松了口氣,睡在裏間的傅清息依舊呢喃着青兒,面上卻是挂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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