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嬌養的貓,腦殘的人

寅時剛到,傅清息就睜開了眼睛,齊霄多半守在門外,還有場戲要唱,傅清息拿着房裏的冷水激了下自己的臉,徹底醒了過來。

梳洗完畢之後,傅清息一把推開門,裝作剛看見齊霄的樣子,一臉震驚:“聾兄?你躺這兒幹嘛?我這門口是什麽福地?”

齊霄夜裏也喝了不少酒,本打算守着傅清息一晚,誰知道這會兒确頂不住睡着了,傅清息一喊,他就醒了過來,見傅清息這過河拆橋的神色,張了嘴準備回答,又确想起自己一貫啞巴人設還沒崩,就幹脆閉了嘴,神情淡漠的看着傅清息。

傅清息見他這樣,也沒刻意給好臉色,拂袖就走了:“你自己找地方睡去,我今天去幹件大事,成了你就自己挖酒喝,不成你就等死吧。”

或許是還記得昨夜已經坦白了許多,現在前途未蔔,傅清息也不介意繼續坦白:“酒你自己找在哪裏,挖十寸就能看見,可別給我弄壞了!”

說完就端方了姿态向外面走去了。

齊霄站在後面看着,竟從他的背影中看出幾分蕭瑟,他謀劃了三年,今天大概是去驗收成果了吧,這成與不成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如今這曾車水馬龍的傅府,半點喧嚣都沒有,傅清息一走,端的是冷清,齊霄站在原地打了個寒顫,也不再回去睡覺,徑直去院子裏找酒了。

按照傅清息這兩天的表現,那酒定不簡單。

傅府很大,當初買的時候,原主掏空了慕青的全部嫁妝才采辦下來,後來慕青被拘在屋子裏哪兒都不去,也有沒銀子傍身的緣故。傅府的院子大了,酒就難找了,比不上大海撈針,但齊霄也花了好大功夫,才從院子的杏樹下找到一塊有過翻新痕跡的土地。

十寸,那可真是淺。

齊霄小心翼翼的往下挖了十寸,啥都沒看見,不死心,又小心翼翼地刮着地面刨了十寸,還是沒有。

院子就這一處有過翻新的痕跡,傅清息最近才過拿酒喝,這處的土地也夠松軟,明顯是才蓋回去的,那酒肯定在這兒。

只是這深淺不好定,怕壞了酒,齊霄就一直小心翼翼的十寸十寸地刨,沒多久就日上竿頭了,昨夜裏對傅清息升起的那點子佩服已經全做了浮雲,齊霄簡直想跑到朝堂上去捏死傅清息這個騙子!

整整二十有一個十寸!

齊霄腰都快斷了,終于刨出了那壇酒,知道位置之後就好辦了,齊霄把這塊地面犁了個遍,把裏面還剩下的三壇酒,盡數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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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老腰一路佝偻着走到常去的石桌上,屁股沾着石凳那一刻才像是活過來一樣,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酒壇子和之前傅清息給他帶的酒壇子看着不太一樣,要更舊一些,齊霄沒太在意,拍了蓋子就拿盛酒勺進去舀酒喝。

盛酒勺剛入酒壇,就聽到一絲撞擊聲,齊霄捧了酒壇到眼皮子底下觀察,才看到裏面沉在底下的竹筒。

小心翼翼地将竹筒撈上來,只見一截完整的竹筒,僅中間有一條縫隙,其餘再無痕跡,偏生重得很,像是裏面有什麽東西。

齊霄嘗試着拔了一下,沒動,使盡全身力氣也沒撼動竹筒分毫,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方式了,齊霄試着擰了擰想看看松緊,這一擰,确是沒費半點力氣就給擰開了。

齊霄目瞪口呆的看着手裏兩截被分開的竹筒,竹筒分陰陽兩種螺旋,擰緊之後無縫縫合在一起,這樣絲絲入扣的結合方式,不知道得費多少力氣才能雕琢出來。

再看裏面倒出來的東西,有幾粒石子,想來是想讓竹筒安分的沉在酒裏,免得搖搖晃晃難聽,還有幾張紙條。

字跡很是俊逸潇灑。

“青兒,我很開心,但又很絕望,我該如何?”

“這酒苦。”

“你寫了副好看的字,我偷了去,你急得團團轉,我又忍不住送回去了,扼腕。”

“這酒封存,不打開了。”

“怎麽找了這麽個眼尖的丫頭,我今天都沒看到你,遲早想辦法給她送走......還是算了,她對你挺衷心的。”

“我做了些事,現在在朝堂越發臭不可聞了,你別嫌棄我。”

還有些亂七八糟的字條,全是随性寫下的東西,齊霄連蒙帶猜能看懂一些,還有兩壇,他搖了搖确定有東西之後沒敢再拆,也許傅清息是怕自己死得孤獨,随便找個局外人就想分享這些東西,可他卻不知道自己跟慕青關系匪淺。

現下傅清息顯然是做好了局,但是将軍府已經有人來刺殺傅清息了,齊霄怕壞了事,抱着酒壇去了将軍府。

齊霄去的時候也戴着鬥笠,他年少成名,見過他的人實在不少,但對于世人來說,他已經是死人,要是明目張膽的過去,只怕當天就能捅了婁子。最後齊霄只走了傅清息的老路,一溜翻了牆進去。

因着帶了三壇子酒,行動大大受限,剛入将軍府就被人捉了。

齊霄掀了鬥笠,躬身作揖:“特來求見将軍,因為身份之處多有不便,這才翻了院子,望莫怪。”

捉住齊霄的不是別人,正是慕青派出去刺殺傅清息的人,見到齊霄一露面,立馬拉了他去找剛下朝歸來的将軍。

慕雄看到齊霄的時候陡然一驚:“你竟還活着!”

那神色不似作僞,齊霄嘆口氣,對傅清息最後一絲懷疑也煙消雲散了,他本以為可能是将軍猜到了一切給傅清息透露了口風,但是沒想到将軍才是這個實在人,半點沒懷疑他的死訊。

齊霄躬身拜見,苦笑道:“将軍,小侄之事先放一邊吧。這次前來,小侄是有要事相告的。”

許是第一眼看見齊霄的時候太驚訝,慕雄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等扶起齊霄之後,慕雄已然懂了,笑道:“我本以為我預見了十步,卻不曾想自己依舊是那井底之蛙,目光短淺,害人害己。定國公不愧是定國公啊。”

慕雄笑得蕭瑟,齊霄也好不到哪兒去,只道:“将軍嚴重了,小侄本也沾沾自喜略有遠見,但是現在确是再也不敢狂妄了,須知天外有天,我不過是身在其中,知道的更多罷了。”

“哦?這是何故?”慕雄引了齊霄到座上說話,眉目間時不時略過齊霄身上挂着的三壇酒,頗有些疑惑。

齊霄大方的把酒壇解下放在慕雄面前:“将軍,小侄今天冒昧前來,正是為了這酒,小侄先求個允諾,待會兒小侄若是有說得不對的地方,也請将軍先耐心聽我說完。”

慕雄心中凄涼,對什麽都不在意了,這酒壇就是再不對,他自認為也提不起心情去辯駁,只得點頭:“你說,我權當啞了。”

齊霄來的時候組織了一路的話,現下慕雄等着他說,他卻半個字也吐露不出來了,幹瞪眼半晌,直接掏出胸前的竹筒擰開遞給慕雄:“将軍還是自己看吧,小侄口拙,這會兒是真說不出話來。”

慕雄點點頭,保持自己不開口的姿态,拿起那一張張小紙條挨個展開,越看臉色越沉,最後全部一把捏在一起扔在地上,怒道:“這是何物,你竟是來給那崽子做說客的不成?!”

“将軍息怒。”齊霄苦笑:“這東西從致遠家的杏樹下挖出來的,我開了一壇就見着這個東西,還有兩壇也似乎是有的,我怕再沾手便失了公信,幹脆都帶過來了。将軍且看看吧,我和致遠相處了兩天,他似乎是有什麽苦衷,沒敢宣之于口,怕是全在這酒裏了。”

“他的苦衷與我何幹!”慕雄一臉憤怒:“當初他求娶青兒,便是一臉鑽研之色,斷不是個好東西!是我糊塗害了青兒,現在還給我看這些東西,真是髒了我的手!別叫他致遠,他當不得這兩個字!”

“将軍,若是他真有苦衷呢?這樣不明不白的定了罪,慕青的付出豈不是打了水漂?”齊霄好言好語相勸:“看看罷,左右已經到最差了,還能更差不成?”

慕雄心裏亂做一團,不再有動作,齊霄見慕雄安靜起來,就當他默認了,挨個拍開了酒壇,拿酒勺撈起來裏面的竹筒。

這兩份竹筒裏面的東西一多一少,慕雄先抓起了少的那一份,僅有一句話:“簪子很好看,我很喜歡,但是畢竟是遺物,你務必收好,不止岳母,那裏面也全是我對你的愛意。吾妻青兒。”

簪子?

慕雄心念一動,找人叫詩畫過來,自己再去翻看其他字條,其中一張黃色紙條格外明顯,慕雄現将它打開了。

“不論誰看見了,請将此物完整無缺送到城郊青莊,待管家勘察密封完整,定有重謝。”

這條暴露出一個地址,慕雄再差了人去打探那個青莊是個什麽地方。

一一打開那些按順序封了蠟的紙條。

“恭迎大小姐,未來她是你們的主人。”

“遠走高飛,勿要回京,勿要暴露。”

“幫她...”這裏被一滴水打濕了痕跡,不太清晰,慕雄垂着頭辨認半晌,才連蒙帶猜的繼續讀下去:“幫她尋幾戶良人讓她相看,若是她願意,你們...就做陪嫁。”

剩下的紙條慕雄看了,全是良人的标準,滿滿當當寫了十二張。

詩畫剛好進來,看到面目迷茫的慕雄,拘謹地拂身,出口提醒:“将軍,請問您找詩畫何事?”

回過神來,慕雄現在也已經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見到詩畫的時候突然想起那唯一的一張紙條,道:“夫人留給小姐的遺物,有一根木簪,頂上嵌了珍珠那個,你去拿來。”

詩畫聽了有些為難:“那寶貝一直是小姐自己收拾的,我都沒碰到過,不知道在哪裏。”

慕雄和齊霄面面相觑,不知道該怎麽去跟慕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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