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流言再起

離開學不多不少還有兩天,秦舒二話沒說便應了沈裕安的邀。

上身加絨衛衣外面套棉襖馬甲,下身加絨牛仔褲搭棕色短靴,頭上一頂黑色毛線帽,簡單的一身,利落幹淨又保暖,秦舒背着個黑色雙肩皮書包,和秦媽說了聲就出門上街去了。

一個多月沒見,看到對方時兩人第一剎那都感覺有點陌生,再多看兩眼,才覺得和自己心裏熟悉的那張臉對上了號。

沈裕安傻笑着從怔愣中回神,手臂被秦舒拍了下,隔着厚厚的冬衣一點都感覺不到疼,卻還是裝模作樣地‘啊’了聲,縮回手臂,他道:“你還是這麽野蠻,過個年怎麽一點都沒長大啊,你這孩子真煩人。”

‘你這孩子真煩人’,這句話是秦舒常用來說沈裕安的,一個寒假不見,他倒是靈氣不少,知道拿她的話揶揄她。

胳膊上又給了他一巴掌,秦舒把手插進暖和的口袋裏,“你把我叫出來,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她這句‘咱們’讓他聽着十分舒心。

往常他最不樂意的就是她把界線劃分地清清楚楚,就好像在明擺着告訴別人,‘線我給你擱這了啊,你自個看着辦’。

明明在學校裏,他是和她走的最近的不是麽?溫姜那兒不算,她們都是女生,他一個大男生,沒道理和女孩子‘争風吃醋’……這麽說也不對,這詞兒用在這不太貼切,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文绉绉地咬文嚼字他不會,總之,他就是覺着,他和秦舒的交情,是異性裏的頭一份。

雖說不像他和霍文軒那樣能穿同一件衣服睡同一張床,可也不能太藏着掖着不是?她總把他當小孩,有什麽事也不和他說,還老用大人的口吻教訓他。

他嘴笨,沒她能說,争辯起來總是被她單方面碾壓,用她的話來說那叫什麽……?哦,對,‘完爆’,直接給他炸成空氣,末都不留一丁點。可說不贏歸說不贏,他心裏是清楚的,他不喜歡那樣。

就好像……沒能在她心裏有個完整的人樣,沒能被她全須全尾地看進眼裏去。

沈裕安轉頭盯住她的眼睛,秦舒不明所以,大喇喇地看回去。她問:“你怎麽了?問你話呢。”

“啊……沒。”

撇撇嘴,沈裕安擡下巴朝前頭虛指,“逛一逛,等會中午的時候我……咱們一起去吃飯。”

‘我請你吃飯’這句話在他喉嚨裏打了個轉兒,吐出聲時愣是變成了‘咱們一起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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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起的頭,他只是跟着學嘴,沒什麽毛病可挑的。

沈裕安嘴角微揚,看的秦舒十分莫名其妙,她皺眉,“吃飯就吃飯呗,你笑的這麽瘆人幹嘛……”

他立馬收起那點子笑意,故作正經地輕咳一聲,假裝不耐煩,皺眉道:“見天事兒多,走你的路,哪來那麽多話,吧吧吧喇嘛開花似的,你這孩子煩不煩。”

見他如此大膽,秦舒詫異地‘哎呀’一聲,一邊走一邊不停猛拍他的胳膊,他只好縮着脖子微微偏過身,嘴裏說着‘別鬧行麽’,卻是一下不少地将這頓揍挨了下來。

兩人你推我一下,我拍你一下,本該是少女心滿滿的有愛畫面,擱他們兩個身上不知怎麽就變了味,好像兩個小男生在打鬧,硬生生成了一副‘兄弟和樂’的景象。

走了一段路,沈裕安突然站直身子,輕拍了秦舒一下,“哎哎,好了好了,真的別鬧了……”他又輕輕推了推秦舒的肩膀,“看那邊,有人在盯着我們。”

秦舒收回手,轉頭循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看清沈裕安話裏的人,秦舒不自禁輕笑了聲,“我還以為是誰呢,她愛看看呗。”

對面那些人還在往這邊看,秦舒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沈裕安瞄一眼她的神色,用胳膊撞了撞她的胳膊,問:“你真那麽讨厭她?”

“本大爺壓根就不稀罕搭理她。”

秦舒撇嘴答道。

難得見淡定的她如此做派,沈裕安勾唇笑道:“吶……你這家夥原來也記仇啊,我還以為你真的萬事不上心呢。”

“她把我杯子撞破了還給我白眼,單這個就夠我記了,那杯子是我姐買給我的,逮着機會就找我麻煩,不理她她還嘚瑟上了……”秦舒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冒出一句,“……日她大爺。”

馬路對面站着的,正是劉茉一群人。

沈裕安腳下一絆,被她這句語出驚人之言吓得瞪大了眼。

“你……你還是秦舒麽?”沈裕安的模樣像是受到了很嚴重的驚吓,“過個年出去一趟,沒……沒被鬼上身吧?”

秦舒踢了他一腳。

“呼……”挨了一腳,他卻松了口氣,“是你是你。”

同桌一個學期,他從來沒聽她說過一句髒話,如今這頭一次……承受起來還真有點壓力。

“別說髒話,多不好。”他皺眉。

“你以為我樂意說啊。”秦舒沒好氣地道,“你平時見我說髒話了麽?”

在他灼灼如炬的目光下,她輕咳一聲別過頭去,“剛剛不算,那只是沒忍住。”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冷靜的,在感性控制身體之前,先用理智控制了大腦,所以她看着總是很淡定的樣子。

但是,再怎麽冷靜都還是會有喜有怒,更何況,劉茉是她上輩子痛苦記憶的最開始。有的時候,一旦和某些嚴重的事情牽扯在一起,觀感好壞就不能單靠對方自身的行為來決定了。

劉茉事件是秦舒上輩子狗屎人生的開始,和她後頭狗屎般的一長串日子連成了一條完整的線,密不可分,一想起她,秦舒的壞情緒就會被點燃,加之這輩子劉茉也沒做幾件好事,上蹿下跳全是足夠惹秦舒炸毛的招厭行為,如此幾相作用,要秦舒對她有好感,那可比登天還難。

這麽來來回回,劉茉就成了秦舒最讨厭的人,平時雖然從不搭理她的挑釁,但秦舒打心眼裏不喜歡她,現在她又帶着一群女的,吃飽了撐的慌,在馬路對面用各種白眼看過來,秦舒心裏只有一句話:她煩不煩?

馬路不是誰家開的,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不行麽?那陰森森的目光黏在背上,簡直就跟踩了屎一樣惡心。

在心裏默念了十遍‘神經病愛看就看吧’,秦舒終于冷靜下來,她一臉高深地感嘆道:“人生啊,就是這樣,如果事事如願,那就太逆天了,我們都是平凡人,總有事與願違的時候,就像我不想說髒話,但偏偏就有腦殘湊上跟前逼我說髒話,就像我不想遇上腦殘,但偏偏總有腦殘找上我……裕安吶,你說是這個道理不?”

沒人回答,她身旁的沈裕安突然僵了一下,而後加快速度,幾秒時間走出去好遠,就好像背後有什麽東西在追他。

“哎哎?”秦舒不明所以,“你搞什麽?”

他沒有回頭,只是大聲回了句,“吧吧吧喇嘛開花似的……跟上!”

秦舒只好小跑着去追。

他在前面,腳步一點都沒放慢,走着路,腦子裏卻暈暈的成了一團漿糊。

沈裕安的臉紅了。

裕安——

仿佛又聽到了她的聲音。耳根子燒了起來,臉也燙地有點難受……他猛地甩了甩頭,不行不行!好好的,他怎麽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發燒了?!

後頭的秦舒一邊追一邊喊他,沒有等到前面那個身影停下,卻看到了有點奇怪的一幕——

腳下生風的沈裕安,走的好好的,突然給了自己一巴掌?!

……

開學後的一個星期,《與鳳書》正式上市了,秦舒收到了憶念坊寄來的樣書,摸了又摸,翻了半個多小時才舍得放到床頭的書櫃上。

上市後一個月,稿費就會打過來,等這個學期第一個月考過後,錢應該就能到手。

學校早已經開始正式上課,秦舒和沈裕安沒能再同桌,她的同桌換成了江俊,沈裕安還是在她旁邊,卻隔着一條過道。

見沈裕安似乎不大高興,秦舒還特別‘善良’地開導他:“別怕,雖然不是同桌了,作業我還是會借你抄的。”

被她安慰完的沈裕安卻不見高興,眉頭擰地能夾死蒼蠅,秦舒默默在心裏替他的新同桌點了一支蠟,只覺得對方攤上這麽個傲嬌小公主,接下去的日子也是蠻痛苦的。

原本日子過得好好的,可偏偏有人要來找不痛快。

開學才十天,秦舒又聽見有人在背後嚼她的舌根子,始作俑者不是別人,還是劉茉那個公主病重症患者。

這次和上個學期那次不一樣,上次只是在班裏興風作浪,這次,流言直接傳到了別的班。

溫姜告訴她的時候,她正吃着青椒肉絲蓋澆飯,一時沒留神,有一塊青椒嗆進喉管,咳地她眼淚都出來了。

喝水緩過來後,秦舒不可置信地問:“你再說一遍?我沒聽錯?”

溫姜鄭重其事地點頭,“我們班好些女生都在說。”

“我和沈裕安在談戀愛?!”

秦舒重複一遍,心裏登時奔過一大群羊駝。

“劉茉她是不是有毛病?她吃錯藥了麽?得什麽病了不去治張嘴閉嘴就是亂七八糟的!我和沈裕安……”

說到一半她又拿起筷子,低下頭重新吃飯。

“你和沈裕安怎麽了?怎麽說到一半不說了?”

“沒什麽。”秦舒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和腦子進水的人較勁,實在很辛苦……累啊,阿姜你可別像我,被瘋狗盯上實在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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