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塵埃定伊人歸去

好在今日并不見陽光,厚厚的雲層彌漫了整個天空,陰沉沉的壓在頭頂。否則,在不見天日的牢裏住了三天,乍一出來還真不能一下子适應外面的光線。

于悅站在公堂外,盡情地呼吸着久違了的清新空氣,等候通傳。

可一旁的白雪梅卻不想讓她如此舒服,瞅了她一眼,冷笑道:“看于姐姐這般閑适,想必心中早有應對之策?”

于悅淡淡一笑,回視着她,慢道:“有無應對,日子總是不會停,又何必讓自己愁苦着過呢?”

“姐姐真是好見地,雪梅實在佩服。”

“白姑娘過謙了。姑娘你心思敏捷,于悅才難及萬一。”

白雪梅挑挑眉輕笑了聲,卻也沒有反駁,堂外一時又沉默下來。不過片刻,又忽道:“今早怎不見展大哥陪你上堂?”

于悅只想快些讓她安靜些,便敷衍道:“展昭既為官家之人,自有許多公務要忙,哪能時刻陪在我身邊!”

白雪梅一掃方才冷言冷語,面帶責怪:“既知他身在公門,為何還允他夜夜陪在牢中?殊不知傳出去對他諸多不利麽?”

“你......”

這個女人,竟什麽都知道。

但是,她犯得着這麽憤怒麽?就算真的生氣又憑什麽朝她發火?也不想想都是因為誰她才被關在牢裏的!她是疑犯,展昭是官差,他要走要留由得她管麽?

早就該不理她才對!

見于悅別過頭去假裝欣賞院子中的盆栽,白雪梅斂了面上不滿,酸不溜秋道:“其實,雪梅是羨慕姐姐,展大哥能一直在牢裏陪着姐姐。想我初來那幾日,他不過是夜夜守在牢外,都不肯進來見我。”

雖然早就猜到,但聽白雪梅這般口氣親口說出來,于悅心裏仍不是滋味,想必展昭那時正內疚的很,不是不肯見她,而是不敢見她吧!

于悅面上仍保留着淺淺的笑意,卻不再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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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梅又重重地嘆口氣,整理着已梳的紋絲不亂的鬓側青絲,一邊淡笑道:“所以于姐姐要小心了!為了展大哥,我不會心軟。”

分明是威脅人的話,自她口中說出,卻似撒嬌般夾雜着幾絲柔媚。

于悅忍不住望向她,那本是清麗的面龐數日間竟多出了幾分蒼白,尤其本該狠戾絕情的眼神,卻有一股濃濃的悲涼與絕望閃過,好似她才是那個被誣陷的人一般。

正想再多問一句,突聽堂內傳喚之聲:“傳白雪梅、于悅上堂!”

于悅只好暫時将已到嘴邊的疑問壓下。

随着衙役踏入堂內,于悅低着頭迅速掃視了一圈,見堂上仍是三日前的那幾人。行至展昭身邊,他趁人不注意向她似有如無點了點頭,同時給了一個堅定的目光,于悅便稍放心了些,又上前兩步與白雪梅一起跪下恭敬道:“民女見過包大人,各位大人。”

包拯微微點頭,向一旁聽審的八賢王和龐吉欠身行了禮以示尊重,便拍起驚堂木,威嚴道:“白雪梅,上次堂審之時,你說白府密室所藏殺害馮大戶和雷振遠的一幹證物乃于悅托你保管,可有此事?”

白雪梅輕道:“民女确曾說過。”

“你可有證據?”

白雪梅一怔,辯道:“包大人,如此機密大事,當事人自然是在機密授命,又豈會輕易留下證據以存禍根呢?”

包拯微微颔首,不露任何表情,轉而又問于悅:“于悅,對于白雪梅的指控,你可有反駁之證詞?”

“回包大人,但凡陰謀之計,誣告之人定設計周密,又豈會輕易留下缺口以供目标翻身呢?”

“于姐姐真會狡賴!”白雪梅忽地嗤笑一聲,對包拯請示道:“包大人,民女想問于姐姐一個問題,請包大人恩準。”

見包拯點頭,白雪梅便挑釁地直視着于悅,問道:“請問于姐姐可知我家密室機關所在?”

于悅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氣一瞬間都沖到了頭頂!

牢中約見、堂上攀誣……盤旋在腦中的疑問此時總算有了答案,她繞了如此一個大圈,就是在這裏等着她呢!

“請于姐姐坦誠回答。”

白雪梅緊咬着不放,其他人也急切地等着她的回話。唯有展昭,面上全無任何期待,因為自雪梅問出口,他便已猜到答案,否則,問來何用?

雪梅,你竟真的變了!

“于姐姐不敢說麽?”

對于她的沉默,白雪梅心中雪亮,面上卻佯裝不解,嘴裏更是步步緊逼。

于悅冷笑一聲,直視着她終于淡淡開口:“我之所以知道你家密室機關,是你親口相告。”

“于姐姐真會說笑!在此之前你我僅有兩面之緣,說實話,表面上我叫你一聲姐姐,敬你幫你,全是看在展大哥的面上。若無重大原由,雪梅豈會無聊到向你透露家中如此機密之事?”

“那是因你希望我通知展昭去你府上搜查證據!”

“于姐姐越說越沒根據了!”

白雪梅故意笑意盈盈地環顧一圈,一臉無辜道:“各位大人,我若殺了人,又怎會說出證物所在,斷了自己後路?假如我要投案招供,為何公堂上拒不認罪卻私下洩露?就算我想偷偷賣個人情給開封府,當然是親自告訴展大哥方為上上之選,又豈會笨到通過毫無交情的于悅之口代傳?”

于悅的牙都快咬碎了!這女人的心機非同尋常的深啊!

死死地盯着她侃侃而談的小嘴,等那兩片一張一合的肉終于滿意地閉上了,方冷冷道:“這便是白姑娘的聰明之處了!設計約我牢中相見傾訴你翻供的迫不得已,使我放松警惕同意替你通知展昭密室的機關所在,等他帶了證物回來,你再當堂否認,将一切全賴在我的頭上,而展昭也恰好能幫你作證我确實會用你家密室機關!就如此刻,作為一個外人如何會知道你家機關的我便百口莫辯。李代桃僵......白姑娘好計策!”

“雪梅,你竟變得如此狠毒!”

聽到後面,展昭終于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失望和惱怒,原先對她的憐憫再也尋不到一分。

“展大哥!她說謊!”

白雪梅急忙揚聲辯解,然後面帶着悲戚質問于悅:“雪梅本是為了展大哥才無奈幫你隐瞞真相,沒想到你背後竟先告訴展大哥機關所在,反倒過來陷害我......”說到這裏,眼眶已然濕潤,一滴清淚泫然若滴,凝視着展昭哀告:“展大哥,這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信任!”

展昭的聲音平靜地聽不出任何情緒:“雪梅......你既說于悅說謊,何以又肯定她所說的密室機關是她告知我的?”

白雪梅不由一愣,輕輕為自己辯解:“若非是她,還會有誰?”

“難道展某自己尋不到麽?在那之前我已多日未見過于悅。”展昭的目光慢慢變得清冷,背過身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以展大哥之能,自然是可以的。”白雪梅聽出他語中的懷疑,聲音又心虛地低下幾分,讷讷道:“雪梅也不過是......猜測着而已,可這物件委實是于姐姐托雪梅保管的......”

包拯早已看出端倪,這案子與當年包勉盜紫河車一案如出一轍,唯一不同便是,今日的雪梅不是大奸大惡之輩,或許還能喚醒她的一絲良知。

于是一拍驚堂木,凜然問道:“白雪梅,白大夫懸壺濟世救人無數。本府問你,你可敢用他的一世美名發誓,你所供認的全部屬實麽?”

“包大人!”

白雪梅的聲音猛地一顫,爹爹是自己平生最尊敬的人,她豈可……

就在這關鍵時刻,龐吉卻忽然站了起來,不滿道:“包大人,老夫認為這案子要不你就拿出實打實的證據來判白雪梅的罪,要不你就将她當堂釋放,把真正的兇犯送上鍘刀。何必苦苦逼迫可憐的人證,問些有的沒的廢話,耽誤八王爺和老夫的時間,攪得無辜之人不得安生!”

包拯眉頭皺起,憤而抗議:“太師,人命關天,豈可如此輕率?”

“此案真相早已浮出水面,老夫并不覺得不妥!”

“此案複雜多變,牽扯甚廣,太師所知僅是管中窺豹,只見一斑。”

“我看是你包大人尋不到證據,想拖延時間袒護疑犯吧?”

“太師!”包拯忽地站起,怒道:“包拯斷案向來不偏不倚,從不徇私。否則,又豈能得聖上信任執掌開封多年?太師若對包拯判案存疑,大可到禦前申訴,請勿再說些與案情毫無意義的無根無據之詞,擾亂公堂!”

“包拯你......”

堂堂太師淨被區區開封府尹當衆威脅羞辱,老螃蟹豈能容忍,可正待發威,突聽斜倚在太師椅上的八賢王将手持的金簡換了個方向握着,懶懶勸道:“龐太師......你我今日是來聽案的,不是來審案的!守着一屋子下人,也不怕贻笑大方。犯人都比你倆淡定着呢!耐心些吧。”

“是。”

對于這位大神,老螃蟹多少還是心存敬畏的。別的不說,光他手中那把閃閃發光的金簡,連皇帝都能打,別說他這個外戚了!直接要了他的老命都能先斬後奏!但在開封府的人面前,他又怎能輕易吃虧?

冷哼一聲将袍袖一甩,悶悶坐上太師椅,語氣依然硬硬的:“既然包大人言辭鑿鑿,老夫就等你拿出證據。”

“本府自然會令太師信服。”

包拯對八賢王深深一揖,重新端坐回案後,目光平靜些轉向八賢王:“不知八王爺可知包拯去歲所辦的冥河妖婦一案?”

八賢王淡笑着答:“包大人的案子本王自然關切的很。聽聞此案甚為驚險,尤其那冥河妖婦一身旁門左道的妖法,令展護衛吃了不少的苦頭,所幸得天庇佑,有仙家相助才終将她正法。”

“不錯。若非龜仙相助,開封府恐怕難以應付。”

包拯點頭稱是,龐吉卻是又坐不住了,坐在一邊冷冷挖苦道:“包大人,今日審的乃是銀簪命案,你提一年前的舊事作甚?難不成想把這兩個死人賴在早已被仙人鏟除的妖孽身上麽?還是想說他們是被妖孽同夥所害?”

“太師想的未免偏頗!本府想說的是,公孫先生曾得高人指點過一個小法術,可令過去的時光重現,讓隐秘的惡行曝于天日……”包拯故意在此時頓住,虎目慢慢環顧堂下。

其他人還好,白雪梅竟面帶微笑,毫無一絲懼怕。反倒是龐太師竟一副似信又不願相信,卻也不敢不信的奇特表情,駁道:“公孫先生既有如此神奇法術,前次升堂為何不曾提起,卻到如今才用?”

公孫策自旁側書案後站起身,對八賢王和龐吉優雅行上一禮,不慌不忙回答:“啓禀王爺、太師,有道是練武本在強身,研醫只為救人,法術乃上天厚賜,不到萬不得已,公孫策豈敢随意顯弄?”

“公孫先生學識淵博,甘以布衣之身為朝廷效力,本王敬佩的很,自然也信得過。”八賢王怕龐吉再無休止的糾纏下去,便半帶威嚴半帶慵懶着催促道:“那便有勞先生趕緊做法吧。”

“是。”

公孫策向堂下于悅使了一個顏色,便自案後緩緩走出,吩咐衙役關上門,又掩上窗,堂上的光線順時便暗了下來。

開封府大堂本就凝聚了一股帶着血腥味兒的殺氣,又常年不見陽光,平日尤為顯得陰郁森嚴,這會兒沒了光線更令人覺得如同葬身地府般突生畏懼。

大約一炷香工夫之後,衆人正覺後腦發涼無從所依間,忽然挨着鍘刀的那側牆壁上竟閃出點點熒光,色彩斑斓倒讓衆人一時忘卻了懼怕。可還沉浸在五彩的幻象中時,倏地一道強光射到,将熒光驅散,并在牆壁上彙成一圈光環,映着光線下隐約可見的龍虎狗三口鍘刀,頗為詭異。

就這此時,神奇的景象出現了。那光環之內竟朦胧現出兩個人影!

随着景象逐漸清晰一些,白雪梅率先驚呼一聲,那兩個人分明是三日前她請于悅牢中相見的側影!而且更讓她目瞪口呆的是,她倆那日的談話也一字不漏的同時回蕩在開封府大堂之上。

“我等你很久了。”

“你怎知我一定會來?”

……

……

“你可知昨日過堂,龐吉和八賢王奉旨聽審?……我翻供了。”

“我今日才知,沈大善人竟求了龐吉到禦書房為我擔保。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饒是我有心認罪,也無能為力了。今日堂上,若不翻供,一則沈大善人在皇上那裏難以交代,再則龐吉那陰險小人定不會輕饒過他。他……待我恩重如山,我又豈能眼睜睜看他因我受到無妄牽連……”

……

……

“在我爹供像之後有個密室開關,裏面便是我殺人的物證。”

“這話你似乎應同展昭說,或者告訴包大人。”

“龐吉的勢力不必我多言,朝中上下他的耳目定然不少,萬一被他知曉我臨陣倒戈,恐怕日後沈大善人難以應付。”

“你的意思是……想通過我告訴展昭?”

“不錯。這樣你不止幫了我,也解了展大哥之圍,我倆自然都會領你的情……這樣的好事于你來說,斷無拒絕的理由吧?”

自法術撤去已有一盞茶的時光,堂上卻一直靜默着。

白雪梅始終都在詫異地注視着于悅,面對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她竟無一絲訝異之色。甚至看似比施法的公孫策還要淡定!完全好似局外人一般,仿佛這一切早就在她的預料與掌控之中。

還沒從疑惑中回過神來,包拯的聲音已響在耳邊。

“白雪梅,你還有何話說?”

“哼,妖幻之術,何足采信?”不等她開口,龐吉已替她回答。

包拯飛快翻出一個白眼,冷聲問:“太師何以判定這便是妖幻之術?”

“老夫活了幾十年,征尋過無數修道之士,從未聽說有此等玄妙的法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太師不曾聽說便斷定世上不可有麽?”

龐吉依然嘴硬:“那畫面模糊不清,焉知為何人所扮?至于聲音自然也可模仿,展護衛出身江湖,想必尋兩個易容高手亦非難事!”

“太師!”包拯憤道:“請慎言!太師若不信,包拯無可奈何。可不敬上仙,小心為府邸惹來災禍。”

龐吉被他說的有些後怕,卻仍然為自己壯着膽子擡杠:“包拯,你......休想吓唬老夫!你敢對天發誓今日這些......确有其事麽?”

包拯雙手抱拳舉在面前,朗聲道:“太師,你與八王爺奉旨聽案,本府豈敢恣意胡來?本府願用項上烏紗作保。”

“哼!”老螃蟹冷笑一聲,計上心來:“包大人動辄便用烏紗替他人作保,難不成聖上賜的烏紗就這般入不了包大人的眼麽?”

“包拯不敢!”包拯急忙站起來躬身向八賢王辯解:“包拯曾聽民間傳唱‘當官不與民做主,不如回家捉老鼠’,包拯甚為觸動也深感贊同。”

于悅面上不禁一抽,這句話好像是她前些日子剛給包拯‘歪曲’來的!因為北宋還沒有紅薯,又為了押韻,她才特意将“賣紅薯”改成了“捉老鼠”!沒想到他竟在大堂上正兒八經念了出來!

“當官不與民做主,不如回家捉老鼠?”

八賢王輕聲重複念了一遍,忽笑道:“雖然诙諧不雅,卻是很有道理。最淳樸無華的,才是最切切實實的民之所願啊!是吧,龐太師?”

“王爺所言極是!”龐吉立刻便換了一副嘴臉。

“包大人!”就在此時,白雪梅忽然磕了一個頭,慚愧道:“大人有神人相助,民女不敢再頑抗隐瞞。雪梅認罪!”

包拯一驚,卻也不忘問道:“你所認何罪?”

“雪梅!”從升堂一直僅作靜觀的沈少白終于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凄然告誡道:“生死在一念之間,你可要想清楚了!”

白雪梅擡起頭,平靜答道:“馮大戶、雷振遠皆為民女所殺,民女唯恐伏法之後留幼弟無人照拂而入歧途,才違心翻供,鬥膽将一切嫁禍給于悅。”

她又要玩什麽花樣!竟如此輕易的又認罪了,沒有任何疑問和争辯!于悅的目光與展昭不期而遇,眼中皆是同樣的不解。

包拯語中不乏威嚴:“你不再改了?”

“民女慚愧,民女甘受懲罰。”

包拯微微點頭,示意張龍将一托盤拿給她,道:“這是一幹證物和你當日投案時,公孫先生依你所述記錄的文案,你若無異議,便畫押吧。”

“是。”白雪梅接過王朝遞來的幾張紙,随意瞄了幾眼便匆匆按上指紋,道:“民女毫無異議。”

龐吉恨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本來大好形勢竟被包拯逆轉,但礙于八賢王在此,也不敢過于放肆,只悶悶坐回太師椅上再不發言。包拯也覺奇怪,她初時使盡渾身解數脫罪,如今又對押文毫不在意,滿臉平靜竟似要速速求死一般。可事實俱在,他也只能依律而辦。

“于悅,白雪梅已坦誠對你實屬誣陷,你便洗脫嫌疑了。你且起來,站立一旁繼續聽審。”

“是。”與展昭遙相一望,于悅慢慢撐起因久跪而麻木的雙腿,站到另一側。

“白雪梅,奸人誠然可誅,但必須依法行事。你私自殺人,萬萬不該。當知,人皆有其親人好友,你雖是懲奸除惡,但其家人親友豈不含悲?這一點,你可曾想過?”

白雪梅斂了神色,正問道:“我若說後悔,大人可會饒恕雪梅?”

包拯一愣,遂道:“殺人償命。馮大戶、雷振遠,再加上他二人各自随從共六人皆喪于你和丁七之手,豈是一句後悔便可抵消的?”

白雪梅淡笑:“那大人還是快點判刑吧!”

包拯輕嘆一聲,沉聲判道:“白雪梅,你因一己之恨連傷六命,罪不可赦,本府判你鍘刀之刑,你可心服?”

“民女心服。”白雪梅昂起頭來,滿目期待地望着展昭。

“雪梅!”沈少白痛呼一聲,卻終是心痛地別過頭去,暗自抹淚。

“來人啊!狗頭鍘伺候。”

白雪梅深深凝望着那個始終不肯再看她一眼的側影,臉上慢慢浮出滿意的笑容。然後,任由兩個衙役将她帶到明晃晃的鍘刀跟前。

“開......鍘!”

随着這聲威嚴的宣判,展昭終于回過頭來。痛心地看着隔着鍘刀相望的雪梅,眼中淚光凝聚。

“包大人!”白雪梅突然掙脫身邊的衙役,悲切道:“民女尚有一個心願未了。”

包拯慢道:“說。”

白雪梅留戀地望着展昭,泣道:“女為悅己者容,民女懇請大人恩準,借堂上銀釵一用,讓民女在臨死之前略整儀容。”

包拯掃了展昭一眼,兩人似有所悟。遂停下拿令簽的手,默許。

“包大人!”沈少白忽然上前一步,哽咽道:“沈某也懇請大人,念在我們父女才見面便要永別,準許老夫......送她一程。”

包拯長嘆一聲,對一旁緩緩揮一揮手。

片刻,趙虎便端着酒壺酒盅回到堂上。沈少白含淚接過,顫抖着先斟滿一盅,握着杯沿舉到白雪梅面前,哀痛道:“雪梅,你雖不認我,但爹不怪你,都是爹對不起你。這杯酒......爹向你和你娘賠罪。”

白雪梅慢慢接過,她哪裏在怪他?只不過,事到如今父女相認又有何益?除了徒增感傷,便只能傷害他的聲譽罷了。不過,這杯酒還是要替娘喝下的!

擡手仰頭一飲而盡,讓眸中熱淚趁機倒流進心底。

沈少白再次斟滿,念道:“第二杯,為你娘倆即将團聚......”

奈何眼淚越聚越多,終于一滴滴落入酒裏。這便是自己釀的苦酒了!白雪梅苦笑着悉數喝下。兩盅下去,已有些微醺。

沈少白又将酒盅倒滿,卻是自己端起飲下,嗚咽道:“你雖殺了人,可爹知道你是個好姑娘,這杯酒爹替你喝下,但願來生你還願做爹的女兒!”

白雪梅終于淚如雨下,狠狠心站起來,快步回到鍘刀前面。

于悅看着她跪回自己身邊,輕輕挽起肩上秀發,仔細盤在腦後,然後抽出一手顫抖着拿起地上托盤中的銀釵,一雙美目深情并決絕地望着展昭,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終究還是沒能逃出這樣的結局!

知道她要自戕,于悅哪還忍心再看?幹脆将目光瞥向一邊。

“舉頭三尺案治世用典陰陽能斷,堂前五刑罰懲奸除惡鐵面無私”,每一次從電視上看到這幅字對,心中總是充滿大快人心的敬意,可此番,她卻覺得無可奈何的悲涼。雖說懲奸除惡依法才是正途,可法律之手若真能庇佑到全天下的百姓,又有誰願意以身試法,拿命去賭那一份期待的公平呢?

于悅正悲嘆間,忽聽一聲疾呼,還來不及反應便覺脖子已被人牢牢卡住,與此同時,一支尖銳的銀釵迅速抵在了自己喉間。

“雪梅!你莫要一錯再錯!”尋聲望去,于悅這才看到展昭急怒的樣子,也一下子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她被白雪梅挾持了!

“別過來!”

白雪梅見展昭仍一步步迫來,便拽着于悅邊退邊将銀釵警告似地向她肌膚裏插入一分,大喊道:“都退後。”

“住手!”展昭立刻吓得臉色大變,不敢再動,揮手示意衙役退下。

待兩人退到門邊,白雪梅方在她耳邊冷聲問道:“說實話,剛才那所謂的法術是不是你的把戲?”

于悅本想自救,心想着同為不懂武功的女人,反攻一下怎麽着也該有些勝算的。可未料白雪梅竟比她想象的有力氣,再加上自己身材小巧,比她矮了半頭,被白雪梅挾在懷裏,除了只能死命掰着她的胳膊,讓自己不被那麽快掐死外,根本就無法動彈。

白雪梅又鎖緊了一些,威脅道:“我說過,為了展大哥,我不會手軟的。你最好老實回答我!”

于悅不禁恨恨道:“是又如何?”

“哼。畫的不怎麽樣!聲音倒模仿的不錯。”

“你......”

她看出那景象是畫上去的!為何并未言破而甘願認罪?

于悅一驚之下便扭回頭去看她,卻忘了當前形勢,只覺喉間一涼,接着便是一道生疼的劃破感。

展昭早已吓得魂飛魄散,在一旁急道:“雪梅,是我對你不起,于悅是無辜的。你放開她,展昭任你處置!”

白雪梅卻不理他,不過,還是稍稍松了松手,又将銀簪移開一些,繼續問她:“那你告訴我,五彩光華和那束強光如何得來的?”

她目前不該是先想着怎麽脫身麽?為何還有心情研究這些?

于悅一邊給展昭使眼色,讓他莫要着急,一邊如實答道:“不過是一些顏色各異的熒光粉和強光手電筒照射的罷了。”

“熒光粉?手電筒?”白雪梅當然不懂這些為何物,疑道:“是你制做的?”

“是。”若不硬着頭皮認下,恐怕她還會問從哪兒尋到的吧!這些東西,她如何向古人解釋出處?

幸虧白雪梅認定那聲音是模仿的,不然她的錄音筆也露陷了。不到萬不得已,現代化的東西還是少在這裏高調出現為妙。

“哼!看不出來,還有些手藝......也有些計謀,不過拖累人的本事卻也不小。當日你若狠心不去牢中見我,又哪來的這些瑣事?”白雪梅冷哼着嘲弄。

“你說的很對!我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一個白眼兒狼。看來,做人真不能亂好心!”這話說出來心裏立即舒暢許多,指桑罵槐誰不會?只有她才會拐着彎的罵人麽!

“能聽得進勸,倒也不錯。”白雪梅非但不氣,語氣竟還緩了一些,“只不過,這次知道了,下次可別再犯才好!”說着,突然神色一變,厲聲道:“展大哥,莫要怪我!”

說完,白雪梅攥着銀釵的手忽地高高揚起,接着便使勁刺下。

“于悅!”

展昭驚恐地一聲大喝,于悅心裏沒來由的一緊。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間,只覺一抹火紅的身影騰空躍到面前,伸手間自己便脫離白雪梅的挾制,被緊緊裹入那個熟悉的懷抱中。

張開眼睛,發覺她已被展昭帶回大堂內。而門外,白雪梅撲倒在地上,臉色蒼白,一雙美目悲痛地緊盯着展昭護着她的手掌。于悅匆忙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展昭的右手背上赫然被劃開了一道刺目的傷口,正一滴滴往外滲出鮮血。

堂上登時大亂,不待她召喚,公孫策已快步趕到,端着他的手臂仔細查看一番後安撫于悅:“皮外傷,無毒。”

于悅這才放心,本想叫他下去包紮,可展昭始終站在那裏紋絲不動,冷硬地狠盯着堂外。于悅只好順着他的視線将目光再次落在白雪梅身上。

外面,陰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時竟飄起雪來,已将地面鋪上了一層白。

白雪梅一身白色囚衣一直僵坐在地上,若沒有胸口那個刺眼的‘囚’字,便似要融在那片潔白的世界裏一般。

她仰起頭,任由一片片雪花肆意灑落在她的臉上,仿佛這樣便能洗淨她已然斑駁的靈魂。忽然,猛地揚手,刺下。

不等任何人有所反應,她已一頭栽倒在遍白的雪地之上,脖頸後面插着那支曾被她注滿仇恨的銀釵……

作者有話要說: 雪梅姑娘終于倒下了.......後面有什麽呢?

貌似某只貓科動物說過,等案子結束,他要做件大事來着。。。。。。有人願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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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