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回鄉路月華流照
翌日一早,二人便辭了包拯和公孫策,駕車直奔城門而去。
馬車裏鋪了兩層棉被,初坐上去松松軟軟的,倒也舒服得很。今日又起的早,于悅窩在溫暖舒适的車廂裏,不多時便被晃得昏昏欲睡。
朦胧間似乎聽見展昭在與旁人說話,便忍了困意打開車簾。
清晨的微風夾着些許涼意撲面而來,于悅立時清醒不少。原來展昭正與守門的官兵招呼,她這一揚門簾,登時把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引了過來。
于悅尴尬地笑了笑,幹脆大大方方地出了車廂,坐到展昭身旁向他們點頭致意,惹得年輕的兵士們紅着臉急忙将目光移向一旁。
于悅的笑意頓時擴散在整張臉上,展昭手下的小衙役們面皮還真薄!
展昭無奈地瞥他一眼,趕緊打馬出了城。
行了不過數裏,展昭便感到她身上的涼意,柔和的神色間不禁多了一層擔憂:“晨風夾寒,你進去暖暖罷。”
于悅自然不肯,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捂着涼涼的鼻頭,帶着些許鼻音嗡聲道:“我想陪你。”
展昭雖歡喜,但聽出她聲音裏的異樣,仍是‘籲’地一聲勒了馬,包住她冷冰冰的小手,笑着柔聲道:“我有內力護體,自然不怕冷,可你身子單薄,萬一受了涼,自個難受不說,這一回便算是白出來了!”
于悅心想也是,好不容易展昭有空閑陪她出游,萬一她感冒了定然掃興得很,只得悻悻地回了車廂,不過,仍是掀了布簾斜倚在他背後。
春風細細地拂在面上,似水般輕柔,身後又有軟軟的身子靠着,展昭心裏甚覺舒适惬意,便也不揚鞭,只掌了缰繩任馬兒‘踢踢踏踏’地緩緩而行。
這樣下去半晌才行了幾十裏,眼看着長長的官道上只剩了他們兩人,于悅亦是半點也不着急,望着滿目□□滿足的長嘆:“真盼着這條路沒個盡頭才好!”
展昭輕笑,他倆果真心有靈犀。他方才便在想,真願一直就這樣将她護在身後,為她遮風擋雨,同享歲月靜好。
“悅兒,在你家鄉嫁娶有何習俗?”對于她的世界,展昭還是很好奇。
“我也不大清楚。”
于悅不知他為何忽然問起這個,只當他随興挑了個話題。
不過,她又沒結過婚,也沒做過伴娘,哪懂得這些?只憑着電視裏的印象道:“西式婚禮都是在教堂裏舉行,之後新人便去度蜜月……”
展昭撇過頭來,不解地看着她,:“何謂西式?教堂在何處?蜜月又為何物?”
“這個……”于悅暗暗給自己翻了個大白眼,盡力搜索着用他能聽懂的話解釋:“西式指別的國家的習俗,蜜月的意思就是去游玩,教堂嘛……乃他國的傳教之處,等同于大宋的寺廟!”
“寺廟?”展昭的表情表明他完全不能理解這種奇事,眉頭幾乎擰成了大疙瘩:“佛門淨地豈能允許置辦婚俗之事?”
“呵呵……習俗嘛,皆因各處百姓的認知而定,或許他們認為成親與禮佛一樣,為神聖之事。”
展昭慢慢颔首,似有些許認可,回過頭去卻仍舊蹙着眉頭,苦苦沉思。
一千年的代溝啊,哪那麽容易接受的!
不過,為免日後溝通困難,她是否該試着給這位古人慢慢普及些基本常識?比如地球是圓的,又如天上的星星其實是遙遠的恒星,再如宇宙很大……
“那東式的又當如何?”
“東式?”于悅愣了一下,遂笑道:“你是說傳統的吧?”
見展昭茫然地點了點頭,心道這人還真會舉一反三!
輕咳了一聲,答道:“傳統的婚禮嘛,左不過就是迎親、舉行儀式、擺酒席,鬧洞房咯!與你們相差無幾的。對了,有個最大的不同便是新娘子不必蒙着蓋頭,酒宴上還要和新郎官一起敬酒!”
本來聽到鬧洞房展昭還在臉紅,可到最後聲音不由有些拔高:“新娘子怎可抛頭露面?”
于悅不以為意地解釋:“都說是習俗嘛,哪有甚麽共同的道理可講?”
展昭垂目思索了半晌,仿若喃喃自語:“似乎有些難辦……”
“诶?”
展昭的表情很是別扭,又猶豫了片刻,似下了狠心,複低聲道:“若你真想出來敬酒,我……我盡力依你。”
“啊?”于悅不可置信地深望着他的背影。
他打聽這些竟是為了這個!
“這倒不必,入鄉随俗,按這裏的規矩便可。”此等惹人非議之事還是算了,何況她酒量又不行,才不要自己找虐。
展昭停了馬,轉身凝望着她:“悅兒,你随我來到大宋,婚姻大事亦無法告知父母親朋,陷你于不孝展昭已是萬分愧對,只望婚儀上能令你少些遺憾。”
他的體貼入微于悅早已知曉,卻也不想他為難。閃動着明亮的眼睛,淺笑道:“展昭,那只是形式,我在乎的唯有你而已。”
展昭心中顫動,将她攬入懷中,柔聲道:“那你可會刺繡?大宋的習俗女子當為自己繡嫁衣。”
“我會學的。”
她只繡過十字繡,不過她向來手巧,現學的話,不知來不來得及。
“悅兒,成親後你想住哪裏?若要離先生和寧兒近些,回頭我便禀告大人,請他将我現下的院子再修整一番;若嫌府裏喧鬧,我便挨着開封府尋處宅子買下可好?”
于悅不好意思地笑道:“若包大人允許自然住在府裏方便,省得你兩頭跑。再者,住的近了,平日裏也有個照應。”
“嗯,全都依你。”展昭心裏湧起一股暖意,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呢喃在她耳畔的聲音柔情似水:“日月可昭,永以為好。”
于悅心中卻是一片翻騰。
永以為好……展昭的妻子當真會是她麽?
自出了城門,她便隐隐有些不安。總覺得這一去,某些擔心的事情便會發生,而那個她一直回避名字,也如影随形,擾得她心神不寧。
唉,到了常州,便離茉花村不遠了罷!
又行了片刻,面前現出一條小河,但河面上的浮橋卻是斷了,展昭不禁愁道:“怕是該繞遠路了。”
這小河清澈得很,在日光下閃着銀光一路蜿蜒流向遠方。
依山傍水,絕對是個郊游的好去處!于悅忙叫展昭停下車,一臉期待地征求他的意見:“良辰美景,午飯就在這兒吃吧?”
展昭自然應允。
尋了個粗壯的樹木将馬兒栓上,卻見于悅正掀開車廂裏的棉被,從角落處小心取了兩顆雞蛋,又從車板下提出一籃青菜、小半袋米、兩只碗勺和一口一尺見方的……小鍋!
展昭訝然:“你這是……”
“做飯啊!”
于悅好笑地看着他震驚地的樣子,施施然地端着鍋子從河邊淘了米,又添上半鍋水,回來推了推仍在發呆的某位車夫:“禦貓大人,勞您去捉條魚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展昭不禁失笑,連鍋碗都帶着,虧她想得出來!
不論捉人還是捉魚,展大人的功夫自然沒的說。于悅就近拾了些枯枝爛葉,才生了火把鍋架好,展昭便已遞上一條又大又肥的鯉魚。
笑嘻嘻地接過來,仍不忘調侃他:“展大人,其實你就是屬貓的罷?吃魚快,捉魚也快!”
展昭無語,喜歡吃魚便屬貓麽?見鍋下火勢漸小,扔下一句“我去撿柴”,轉身便不見了蹤影。
“果然是屬貓的!”于悅嘟哝着,麻利地處理了魚鱗和內髒,剔了大骨将魚肉切成片,再把青菜洗淨切碎。
展昭不敢走遠,就在她視線之內轉了一圈,快速撿了些幹柴,回來時鍋裏已飄出淡淡的米香味。
展昭在她身旁擇了塊大石坐下,靜靜地看着她忙活。
于悅添上柴又熬了一會兒,待米香味愈來愈濃,便改了小火将魚片倒入鍋中,輕輕攪拌幾圈,再把切好的青菜一股腦兒撒進去。
頓時,米香、魚香、菜香齊聚鼻間,饒是展昭這個向來對飯食渾不在意之人也忍不住朝鍋裏頻頻張望。
于悅邊攪拌邊絮叨:“虧得天氣尚未轉熱,這些吃食還能存放幾日,不然,天天涼水就饅頭的,你的脾胃怎受得了?”
展昭只笑了笑,未置一言。平常出門辦差皆是一路倉促,恨不能日夜兼程,哪還有心思講究吃食?即便随大人出巡,宿在官驿客棧還好,若不得已在野外落腳,可不是只能涼水就饅頭了!
于悅見他不語,嘆口氣也不再多言。他心裏除了百姓便是包大人,若聽得勸對自個身子上了心,便不是展昭了。
看火候已差不多,便盛出一大碗,又将不知何時煮熟的雞蛋剝開,一切為二置于魚粥之上,舉到展昭面前,小臉上笑意妍妍:“當當當當……春光燦爛魚蛋粥!嘗嘗味道如何?”
展昭接到手中,但見青花瓷碗裏,氤氲的熱氣下,白白的魚粥包裹着油油的綠意,最上面點綴兩顆圓圓的蛋黃,果真像極了春日裏的燦陽,令人心生暢想。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展昭嘗了一口,卻立時微微皺起眉頭。
“不好吃?”于悅心裏咯噔一下,疑道:“我只放了生姜,并未用任何藥材,怎會不好吃?”
說着,一把将他的碗勺搶了回來,二話不說便舀了一口塞進嘴裏。
“味道挺好的嘛!”于悅不明所以地把粥還給他。
展昭唇角微微上揚,接了她剛用過的湯匙,直接送到唇邊抿了一口,一語雙關:“既鮮又甜,人間美味。”
他居然……于悅臉上騰地升起一層紅雲。
這人真是……越來越沒羞了!
于悅只道常州是個江南小鎮,卻不知它與湖州竟也相離不遠,二者一北一南因着太湖隔水相望,故而行程的大半段都是相同的,過了江寧才分道。
兩人一路游玩着,走走停停,總算在第四日過午到了江寧府。
展昭少年行俠時便長居江南,方有南俠稱號,是以對江寧府自然極為熟悉的,只不過後來入了開封府,已是多年不曾再來了。一年前包大人被貶湖州之時倒是路過,卻只看得匆匆一眼。
這回時間充足,且有于悅相伴,心境大不相同,自然要好好逛上一番。
展昭憑印象尋了家相熟的客棧,店小二不知已換了幾番,倒還是一樣的殷勤機靈。看見展昭停在門前,便小跑着迎了出來。
“客官快請進!不知貴客打尖還是住店?”
展昭将缰繩扔給他,扶了于悅下車,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有勞,兩間相鄰的上房。”
“好叻!客官請随我來!”小二自然不敢怠慢,吆喝一聲,便在前帶路。
兩人跟着小二上了樓,看了房間還算滿意,便吩咐小二下去安置車馬,他倆各自回房休整。
展昭自是沒什麽好整理的,回屋不過喝了兩盞茶,約摸于悅應準備的差不多了,便去敲她房門。
于悅聽出是他,怕他久等便扔下手頭上正忙活的事情,直接過去開了門。
不過,門開的瞬間,展昭面上的笑意登時凝住。
看看左右無人,展昭閃身便進了房間,匆忙将房門和窗戶闩上,卻是背對着她,話裏又惱又怒:“你這衣衫……竟敢還穿着?”
衣衫?于悅納悶地低下頭去,待看到自己□□在外皮膚,始才明白過來。
她向來懼冷,是以這一路皆穿着厚衣,可江南的天氣卻比開封熱了許多,這屋子又向陽,自是又悶又熱。方才她便脫了外衫,特意換上了這套經她改良過的中衣。
猶記得這身衣服上回被展昭撞見之後嚴禁她再穿的,可她糾結了之後還是認為涼爽舒适最為重要,何況穿裏面誰也看不見,便将他的話當作了耳旁風。
不想這回一時高興竟露陷了。
“呵呵……”于悅幹笑兩聲,心虛道:“穿着太舒服,竟忘記換了。”
見展昭不語,又陪着笑道:“展昭,你也莫要太迂腐了嘛,這樣多涼快,不讓人瞧見不就行了。”
可展昭始終背着身,不答理她。
于悅讪讪,跺跺腳道:“好了好了,再不穿了行了吧!”
展昭見她惱了,終不忍壞了她的好心情,雖心有不甘,仍是低低嘆口氣,無奈道:“記住,切莫教人看見。”
诶?
于悅不确信地瞥向那個胸膛仍在上下起伏的背影,嘴角浮上一抹得意的笑。
他總歸是寵着她的。
于悅邊穿外衫邊不無遺憾道:“可惜你到我那個世界時恰是冬天,若在夏季,滿大街都是低胸大白腿,你便明白我這衣服已極為嚴謹了!”
“你也穿得……甚為暴露麽?”展昭紅着臉,遲疑了許久才問。
“我怕曬,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廣衆之下露那麽多,最多偶爾穿個無袖套裝,吊帶熱褲這些也就敢在家裏穿一穿……”
所以,在現代她算是很保守的,不然白宇飛也不會劈腿。
“吊帶熱褲為何物?”直覺上,這兩件衣衫很有問題。
說到她熟知的事情,于悅一時竟失了防備,忍不住和盤托出:“吊帶便是肩上只有兩根帶子的上衣,熱褲就是超短褲嘛。”
“超短褲?就像你這件?”展昭循循善誘。
“我這條只叫短褲,超短褲自然更短,幾乎沒有褲腿的。”
展昭忽地轉過身來:“你在家就大開着窗子穿成那樣?”
“沒有的事,呵呵……”感覺到周邊越來越低的氣壓,于悅三兩下系好衣帶,率先出了房門,嘴裏催道:“快走吧快走吧,再不出門天都黑了。”
展昭竟未深究,擡腳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下了樓。只是,于悅只顧着脫身,并未瞧見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和面上一直延伸到耳根的紅暈。
江寧府為江南東路的首府,仁宗尚為皇子之時便在此封王,并兼任府尹,登基後認定此處為其龍興之地,對江寧尤為重視,因此其繁華之象與汴京不相上下,再因其特有的江南風情,于悅玩的很是歡樂。
直到天色黑透,兩人才逛回客棧。展昭本想帶她去江寧最有名的酒樓吃招牌菜,可于悅一路逛下來已嘗了不少小吃,哪還有胃口再吃飯?而他自個對飲食要求不多,回客棧随便吃些便好。
這個時辰已無旁人用飯,二人尋個亮堂之處坐下,展昭點了兩道江南特色菜肴,于悅一時嘴饞又分別嘗了些,到最後撐得動也不想動。
展昭看着她的樣子好氣又好笑:“吃不下明日再品嘗便好,何苦把自個撐得如此難受?”
“怕你一個人吃飯無聊嘛!”于悅從腰間摸出一只碎銀,大氣地拍在桌上,挪揄他道:“瞧把你心疼的,這一餐姑娘我請了!”
展昭不由一愣:“你哪來的銀子?”
“我爹給的。”于悅實話實說,她這稱呼也叫的愈發順口了。
展昭略一沉吟便已明白公孫策之意,将銀子重新放她手中,笑道:“既然公孫先生給了,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銀子你先收着,日後救急再拿出來罷。”
展昭只是随口說說,不想于悅卻認真點了點頭,贊同道:“嗯,指不定日後還真得靠這些銀子了。”
展昭只覺好笑,寬慰她道:“悅兒……我月俸八十兩紋銀,绫羅絹緞……卻是記不得了,加之聖上賞賜……總之還是養得起你的。”
于悅卻是信口拈來:“你年俸绫十二匹,絹二十匹,綿六十兩。入朝後聖上共賞賜黃金兩千兩,紋銀一萬五千兩,绫羅絹緞一百八十匹,南海珍珠十顆,翡翠玉器二十八件。”
展昭登時驚訝不已:“你如何知曉?”
“一年前義父便已将你的賬目交由我打理了,不過你放心,所有出入白紙黑字都記的分明,我可沒花過你一文錢。”
“我并無此意。”
展昭急忙笑着解釋:“我的便是你的,你盡可花去,不必節省。”
“不節省恐怕日後咱們真的要指望我爹救濟了!”
說起這個,于悅便有些無奈。
縱然知道北宋官員薪俸居歷朝之首,她初見展昭的私賬時仍驚嘆不已。不只為他的俸祿優厚,更因他的花銷,實在驚人!
聽義父說,他對自個倒是節儉的很,可救濟窮苦、接濟朋友時,仿佛那銀子不是他的一般,出手甚為大方。但凡出門,錢袋總是去時滿滿,回來空空。即便手頭沒現銀,也毫不在乎地去當實物。
“哪會如此落魄!”展昭舉舉手中寶劍,戲谑道:“實在不行,我便去街頭賣藝貼補家用,總不至于讓妻兒跟我受苦。”
于悅瞬間腦補展昭在街頭光着膀子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情景,差點笑岔了氣:“賣藝可以,可不許賣身啊!”
“展賢弟?”
兩人正笑鬧着,忽而一道醇厚且帶着幾分不确定的呼喊自門口傳入耳中。于悅循聲望去,客棧門口立着一位俊朗白淨的青年男子,正驚喜地盯着展昭。
而展昭早已迎将上去,雙手抱拳,亦是喜道:“丁二哥。”
于悅心裏莫名一驚,但見這人身着紫緞長袍,頭束玉石冠帶,年紀比展昭稍長一些,身量卻矮上半分,面上始終帶着喜色:“數年未見,為兄都不敢相認了。”
展昭不由愧道:“多年不曾探望,是展昭的不是,還望丁二哥恕罪。”
那人倒好說話,伸手拍向展昭肩頭,“哎……賢弟不必介懷,你跟随包大人為民請命,自然公務繁忙,二哥豈會責怪?”
“丁二哥請坐。”展昭連忙将那人讓了進來。
那人也不客氣,徑直随着展昭過來坐下,卻在看見于悅時驀然一怔,疑道:“這位是……”
展昭面上略顯窘色,卻是轉眼即逝,淡笑着向他介紹:“這是公孫先生的義女,于悅。”
又對于悅柔聲道:“悅兒,這位是松江府茉花村的丁二俠。”
原來是丁兆蕙!
于悅揚着唇角,努力維持住臉上笑意,淡淡地叫着聲:“丁二俠。”
丁兆蕙含笑應下,眼神轉了轉,便望着展昭狀似不經意問道:“不知賢弟與于姑娘欲往何處?”
展昭直視他的目光,坦蕩回答:“展昭此次帶于悅回鄉掃墓。”
“原來如此。”丁兆蕙飛快掃了于悅一眼,神色有些複雜,言語間已散了方才初見時的驚喜,嘆口氣道:“這樣也好,賢弟總不能真的枯耗下去,就此斷了展家香火。”
“丁二哥,展昭……”展昭的聲音亦是帶着些許澀意。
丁兆蕙眼中慢慢聚上一層濕潤,笑得頗為哀傷:“賢弟不必多慮,得南俠念了這許多年,已是月華之福……”
丁月華?
耳邊嗡地一聲,于悅再也聽不見他們接下去說了什麽。又坐了片刻,只推說累了,便回了房。
竟真的有丁月華!
他們現下是何種關系?
聽丁兆蕙之言,似是展昭一直挂念着她,甚至直到如今未曾娶妻便是為她?而展昭……并未否認!!
那自己又算什麽?
這一路的不安終于應驗!
于悅無力地躺在床上,只覺腦中混沌一片。似閃過千萬個念頭,她卻一個也抓不住。
不知過來多久,恍惚中似有人敲門,于悅便茫然地去開門,卻看到店小二殷勤的笑臉,也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麽,隐約是展爺吩咐他的什麽事,然後便擡進來一個半人多高的浴桶。
洗澡麽?她倒真想好好洗洗腦子。
關好門,于悅機械地除了衣物,便将整個人泡進水中。直到再也憋不住氣,才沖破水面,嘩地露出頭來,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
雙手似乎觸到一個圓圓滑滑的硬物,低下頭去,一抹翠綠便落入眼底,這平安扣在水裏愈加顯得瑩潤通透了。于悅輕輕地撫摸着它華潤的玉環,淚水再也忍不住盡數滴落。
她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直到泡得全身沒了一絲氣力,外面恰恰傳來熟悉地叩門聲,還伴着展昭溫柔的輕喚:“悅兒。”
少頃,展昭便聽見門闩撥動的聲音,而眼前的門依然關閉,房內的腳步聲卻一步步走遠了。
她這便不想見他了麽?展昭不由苦笑着自己推門進屋。
屋子裏還浮着濕濕的熱氣,而于悅正坐于桌前,露出白皙的手臂和小腿,擾得他心緒紛亂。
竟又換上了這身睡衣!她此時倒是不怕了!
展昭回身掩上房門,張了張嘴,終是別開目光,咽下對衣物的不滿之詞。
罷了,早晚要做夫妻的,就當提前适應罷,眼下先辦更要緊的事才是上策。
唉,月華的事……只怪自己沒早日向她說明。
其實,并非他有意隐瞞,這事他曾向包大人、公孫先生提起過,甚至王朝他們都知曉一些。可是,許是事務繁雜無暇顧念太多,或者相隔久遠他已忘了月華。總之,獨獨忘記告訴最該知道的這人。
方才在樓下看到她的表情便已懊悔不已,但守着丁二哥亦不好多作解釋。待她黯然回房後終是忍不住吩咐小二為她打水沐浴,令丁二哥着實尴尬,匆匆聊了幾句便告辭而去。而後,他便一直守在門外,怕她不給解釋的機會,更怕她不告而別。
此刻,她靜靜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分明是在等他解釋,可他卻忽然不知該從何說起。
畢竟,月華是他親口承認的妻子。并且,展氏祠堂裏供奉的族譜上,在他那欄分明記載着:妻展丁氏。
房裏的熱氣一絲絲散去,空氣裏漸漸透出夜間的涼意。展昭取了外衫為她披上,又倒了杯熱茶送她手裏,柔聲道:“夜深偏寒,才沐浴了,切莫受涼才好。”
于悅乖順的将外衫裹緊,又飲了茶,抿着唇繼續平靜地凝視着他。
展昭長舒口氣,迎上她憂傷的目光,終于輕輕言道:“月華……是我未曾過門的妻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月華、月華,其實我很喜歡這個名字,也喜歡冰冰的扮相。可惜,在這裏她只能是配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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