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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子,我兄弟不懂事,還要你跟志榮兄弟多擔待。”
耿氏沒說話,葉志榮轉頭沒做聲。大田氏倒是笑了笑,但是明顯不是見諒的意思。
何老二嘆息,帶着木生兩口子回去了。
小中蹲在田埂上,哭的一抽一抽的。
“別哭啦,你爹娘好好說,外婆先帶你家去做飯。”耿氏把小中拉起來,帶着他家去。“走吧,都家去。這些事兒,咱們誰都幫不了,還是要你爹娘自己拿主意。”
香秀幾個都跟着耿氏回家,只留下何老三跟葉氏。
眼看着日頭越來越高,香秀越來越擔心,“志春,你說我爹我娘咋還不回來?”
“別擔心了,能有什麽事兒?”耿氏搖搖頭,如娘一時傷心,才動了心思。現在被何老三稍微哄一哄,估計就得回頭了。
“但是——”
“看看,這不是回來了?”大田氏努了努嘴。
何老三走在前面,葉氏跟在後面,兩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
“娘——”何老三進門先給耿氏跪下了。
耿氏盯了何老三半晌,擡頭看了看自家兔子眼的閨女,估計兩口子已經談好了。
“有啥以後再說吧,趕緊把水稻收回來。家裏還有活兒呢!以後好好過日子。”
何老三詫異的擡頭,耿氏已經張羅着大田氏擺飯了。
土豆炖雞肉,青菜豆腐湯,蔥油雞蛋餅,白米飯,一整盆一整盆端上來。小中一手拽着娘,一手拽着爹,也不顧吃飯了,葉氏哄了好久,才讓他撒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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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秀也暗松一口氣。
吃過飯,幾個男人都去了地裏收水稻,香梅香草進屋做針線。
“香秀,你進來一下!”
香秀跟在耿氏後面進屋,正想要問什麽事情,“跪下!”
耿氏不怒自威,“知道我讓你跪下是為了什麽事兒嗎?”
香秀搖搖頭。
“你奶奶走得早,我知道你也不喜歡你奶奶跟你兩個姑姑。但是你要記住,你二伯說的兩個姑姑都是夫家人,那是為了給你娘撐場子。你們在外人眼裏,那是一家人,都是何家的姑娘。你今天當着衆人的面,揭你姑姑的短處。咱們鄉下人家,沒這麽多講究,要是蠻橫不講理,那是随便說,但是,污人名聲的事情不能說。你下面還有個妹妹,兩個弟弟沒說親。要是讓人知道你大姑曾經拆散人家姻緣,還有什麽人家願意結親?”
香秀低着頭,心裏一片煩亂,原本以為趕走了大姑,家裏的日子就好過了,哪裏會想到這些事情。
香秀娘有五個孩子,香秀是跟着何老三一起長大的,曬得漆黑,心思也沒香梅香草那麽重。葉氏給香秀講道理的時候并不多,多是沒空教養。一晃眼,都嫁人了,二奶奶對這麽侄孫媳婦自然滿意的不得了,更加不會給她上規矩了。
香秀回想起來村人的議論,也知道自己不妥,但是覆水難收,心下頓時懊惱。
“你年輕不懂,我慢慢教你。但是,你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瞞是瞞不住的,你弟弟妹妹的親事只能往後拖一拖了。”耿氏輕輕拍了拍狗蛋,哄他接着睡下。
“嗯——”香秀點點頭。
☆、第 36 章
? 這一年的年成不錯,手裏的餘糧多了,換豆腐吃的人也多起來了。漸漸地,賈志春每天一板豆腐都不夠賣了。等到快入冬的時候,賈志春每天拿兩板豆腐回來賣,剩下的留在自家吃。家裏的豆子也漸漸多起來,除了去豆腐坊換豆腐,要麽就是去糧行換了米面,剩下的都在豆腐坊換了大錢。
天氣漸涼,桃林邊的水井,人漸漸多起來,也熱鬧多了。
二奶奶抱了曾孫子,整個人精神氣好了許多,入冬以後也沒有像往年那樣病痛,每天能陪着狗蛋玩一會兒。
香秀大早上給狗蛋換了尿布,把他塞到二奶奶的被窩裏,背着背簍跟砍刀上山去。賈志春要給汪管事修補黃老爺的院子,下半晌就沒時間去山上打柴了。香秀要早早的上山砍好柴,堆到一起拖下來,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賈志春拉到鎮上豆腐坊去。
香秀穿過竹林,回頭看看雞鴨沒有攆上來,才放心的往山上去。
到了冬日,除了松柏之類的常青樹,早就已經是光禿禿的了,灌木叢都沒了什麽生氣。偶爾能看到一兩只野兔子,凍得顫巍巍的,但是村裏的規矩,冬日是不能在村裏打兔子的,香秀只能咽咽口水,接着往上趕。
果樹早就被村裏的孩子們掃蕩過,偶爾有一兩個漏網的橘子,香秀拿砍刀摘下來,丢到竹筐裏。其實,香秀的主要任務除了砍柴,就是到山上摘毛栗子。
毛栗子不易儲存,吃起來麻煩,村裏的人只會給孩子做做零嘴,所以山上的毛栗子一般熟了都不會有人去摘,只有孩子們會上山摘了烤着吃。但是年成不好的時候,村裏的人都會争相上山摘毛栗子,毛栗子能當飯吃,雖然存不住,好歹能頂一段時間的口糧。
毛栗子的口味偏甜,糯糯的,煮粥的時候可以混着進去煮,做雜糧馍馍的時候,也可以把栗子磨成粉,放進去一起揉面團。所以,栗子不僅能頂糧食,吃起來的口感也不錯。往年,香秀就常帶着弟弟妹妹上山摘毛栗子。
香秀先找了枯樹砍了柴拉下去,才背着背簍往毛栗子樹叢走。毛栗子比較沉,香秀一會兒就摘滿了半筐子,背了往家走去。
先放在太陽底下稍微晾一晾,然後搬到屋裏,直接一刀下去,兩粒毛栗子就滾出來。開了小口子,二奶奶幫着燒水,開過口子的毛栗子下鍋,直接燙過撈起來,放到一邊晾涼,然後撥開,栗子滾出來,香秀再另一個鍋裏放了蒸籠,栗子堆到蒸籠裏蒸熟。
“又蒸栗子了?”賈志春撩起竹簾子進廚房,搓了搓手,掀開蒸籠蓋兒,直接撚了一顆,嚼了嚼,“別麻煩了,以後咱們該吃面的時候還是得吃面。這一籠一籠蒸出來,頂不住兩天吃的。”
“蒸一籠也能省個一兩斤的米面,雜糧馍馍甜絲絲的也好吃。反正也不怎麽費事兒,我在家除了挑豆子,針線活兒做的也不多。”香秀當然會算賬,比起來納鞋底,摘毛栗子算是熟練工種。一斤米面要二十幾個大錢,可比納鞋底劃算多了。納鞋底還費手勁兒,費針線呢。
香秀手腳麻利的把馍馍蒸上,一口鍋炖上湯。賈志春吃了午飯就去了汪管事那裏,香秀把蒸好的栗子曬幹,碾成了栗子粉,留着蒸馍馍用。
賣豆腐掙得不少,可是家裏沒糧沒田,總歸心裏是不安生的。瓦罐裏的大錢越來越多,但是二奶奶的年紀也越來越大,現在能幫着做些活計,以後說不得還得有人伺候。狗蛋還沒斷奶,但是現在已經能喝面糊糊了,小孩子嗓子細,只能喝白面馍馍。
賈志春的意思,明年給狗蛋添個弟弟妹妹就更好了。
家裏的草房子有些漏雨了,找個晴天,讓賈志春修補一下,要去買糯米回來熬湯。香秀心裏記着事兒,一邊紮鞋底。賈志春的鞋子特別費,夏天的時候可以給他穿草鞋,入了冬,只能穿厚厚的棉鞋。香秀紮了雙層的鞋底,這樣能耐磨一點。
正思量着,林氏撩了竹簾子進來,“香秀,家裏還有豆腐麽?”
“有呢!七嬸,怎麽下半晌要豆腐?”香秀忙丢了手上的針線活,趕緊去拿豆腐,幸虧賈志春中午的時候剩了兩塊,打算晚上炖豆腐魚湯。
“羽書中午的時候嫌沒有菜吃,我就想着晚上給他炖豆腐把,正好家裏還有新做的酸菜。”何羽書是林氏的小兒子,現在村裏的學堂讀書,聽小中說是村裏的孩子裏面讀書最好的一個。林氏跟何老七也是最疼這個小兒子,恨不得捧在手裏,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林氏摸出來八個大錢,香秀推回去,“七嬸,你忘啦,上次跟你買的針線,說好了下次用豆腐錢抵的!”
“呀,我還在真是忘了。”林氏哂笑,“對啦,剛剛我來的時候,正巧遇到黃舉人老爺帶着小少爺進村了,住進了山腳下的別院。黃裏正帶着一家老小去了呢!啧啧,好家夥,兩高頭大馬,後面還跟着一輛馬車,說是兩人的行李,那氣派!志春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家來了,汪管事得忙着去照應他主子去了。”
香秀訝異,舉人老爺并不常回村,因為他要忙着春闱,好幾年都沒回來了。
“怎麽今年回來了呢?”
“那就不知道啦!”林氏揮揮手出了門。
賈志春果然不到晚上就回家了,還帶了一貫錢回來,說是黃老爺賞的。
黃老爺回村的事情,不到傍晚就傳遍了整個村子。當即不少人帶着人去給黃老爺磕頭——村裏的地大多都是黃老爺的,大家都是租的黃老爺的地種,據說每個去的人都打賞。
等到第二天一早,黃老爺就帶着小兒子去了村裏的學堂,聽了秀才先生的講課,還問了幾個學生。在座的學生每人得了一套文房四寶,還有黃舉人的敦敦教誨。
隔天,黃舉人帶了黃初寒敲了何老三家的門。
黃老爺的小兒子黃初寒十三歲之齡中了秀才,黃老爺已經三十多了,能夠更進一步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黃初寒年少得志,倒是值得一拼。
黃舉人這次來村裏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給黃初寒找個伴讀,不一定要多聰明,但是一定要有眼色,懂事聽話。相當于書童一樣的存在,主要是為了跟着黃初寒去省城的書院。
這次的伴讀書童由黃初寒自己挑,所以黃舉人帶了小兒子一起來鄉下。
黃初寒挑中了林老七家的何羽書和何老三家的小中。
何羽書學識紮實,小中跳脫,兩人互補倒也不錯。
何老三絲毫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因為黃家管吃管喝,還給月錢零花,讀書的地方是省城的書院。小中三輩子修來的,才有這樣的福氣。
其實小中并不是很想去,主要是省城很遠,也沒有什麽認識的人。小中長這麽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連外祖家都沒有去過。
小中有一個冬天的時間可以考慮,黃初寒要過了正月十五才去省城讀書。小中還要猶豫,被何老三一個巴掌呼腦袋上,何老三幹脆的代為答應了。
“慕忠,跟着我去書院,我會像照顧弟弟一樣照顧你的!”黃初寒像個小大人一樣摸了摸小中的頭。黃初寒出生在黃家,壓力也很大,從小被爹逼着要考功名,雖然年幼聰明,也吃了不少苦。難得看到這麽快樂的小中,黃初寒覺得,有這麽一個弟弟就好了。
“在家的時候,我叫小中!”小中皺了皺眉,“我不想給你家當下人,我聽我哥說了,就算是窮死,咱家的人不能給人家當下人的。”
“不是下人,只是伴讀。你又不用賣身給我們家,我們是平等的。就像是學堂裏那樣,比你早進學的叫師兄,你以後也叫我師兄。”
“不當下人?”小中不太相信。
“我的話你不信,我爹的話你還不信麽?”黃初寒失笑,黃舉人在何家村是等同于天一樣的存在,沒人會懷疑他的話。
☆、第 37 章
? 黃老爺走的時候,給小中留下了兩套筆墨,還提前給了小中一個紅包,是過年的壓歲錢。
何老三讓小中自己收着了,只叮囑他不要亂花。
何老七家的何羽書讀書更刻苦了,每天早起晚睡,一個月就瘦下去一圈兒。何老三看着好吃好喝的小中真是恨鐵不成鋼,幾次想操鞋子抽他,又怕打壞了。
“爹,你放心好了。我平常上學堂還打打瞌睡的,現在聽得可認真了,不信,你看看我的大字,寫的比以前好多了。”
何老三一聽,火氣又上來了——這小子以前上學堂還敢打瞌睡?白瞎了那一個月二十斤小麥的學費了。
小兒子打不得,家裏的家夥什兒不舍得,何老三沒處撒氣,拎了砍刀上山打柴去。
香秀背着背簍上山去,穿過竹林,走到山腰,就遇到了何老三。
“爹,砍柴哪?”
何老三悶頭嗯了一聲,接着往前走,想想又回頭,“狗蛋呢?”
“在家哪,二奶奶在家看孩子。我上山摘點野果子,賈志春說城裏有人愛吃這樣山裏的野果子,能賣幾個錢呢。”香秀現在滿腦子都是大錢在轉悠,沒辦法,家裏窮,只能想法子掙錢。
“野果子也能掙錢啊?”何老三張了張嘴,漫山遍野的黃果子,都是秋天沒摘下來的橘子等物。但是橘子吃多了上火,村裏的孩子也不敢多吃,多吃了流鼻血。
“那是!爹,你跟我一塊兒摘果子去吧。快過年了,城裏置年貨的人家多哩!”香秀用手托了托背簍,“爹,您別說,去城裏賣東西還是能得錢的。咱家種桃樹底下的那些白菜,大半都賣掉啦,賈志春用平板車拉過去的,城裏人都一車一車的買,一顆白菜一個大錢,咱們家賣白菜得了不少錢了。嘿嘿,志春說,等來年小中去省城,咱們給他置辦一身好衣裳。咱們上次去縣城都看好了,青色的棉布,料子挺括,小中穿着肯定神氣。”
何老三悶聲道,“你們掙了錢留着自己花,狗蛋還小,二奶奶年紀大了,在家做做針線也好,別沒事兒往山上跑。你們獨門獨院的,也沒個人照應。”
香秀尴尬的笑了兩聲,“狗蛋挺聽話的。”
“要不,讓你娘照應着些,香梅香秀都在家。”
“嗯——”香秀點頭,何老三不說,葉氏也一天三回的往家跑。
何老三不再說話,拿了香秀的背簍,幫着一起摘橘子。下了霜的橘子,不少都幹癟了,有的已經被鳥啄過了,只能挑着摘。所以山上的橘子看起來多,其實能挑的并不多。
兩人背了一背簍的橘子上山的時候,太陽都西沉了。
何老三把橘子送到桃林就回去了。
“香秀,你爹幫你摘的橘子?”
“嗯哪!”香秀把橘子堆到一起,數了數,“二奶奶,我看着橘子堆怎麽小了點兒啊?”
“嗨!唐敬仁家的王小草來了,帶着她家寶貝大兒子,那孩子稀罕橘子,就拿了玩兒。回頭王小草就拎了籃子來了,說是她家孩子鬧着要吃橘子,扒拉走一籃子。”二奶奶搖頭嘆氣。
“她不會上山去摘啊?幹啥到咱家來拿呢?真是厚臉皮!”香秀氣急,這個王小草真不是個省事兒的。
孩子鬧着要吃,拿個幾個是沒關系的,怎麽扒拉走一籃子呢。再說了,山上的橘子漫山遍野,就不能自己去摘麽?非要那人家摘好了,放在家裏的現成的。
“算啦,誰不知道她是個惹不起的,天天不幹事兒。敬禮媳婦好不容易懷上了,唐婆子出門前讓她做中飯。唐婆子前腳出門,她抱着孩子也出門了,中午不知道在哪家吃的飯,家裏冷鍋冷竈的,還是唐婆子家去了,才知道敬禮媳婦還餓着肚子呢。”
“真是!”香秀無語。
“娶妻娶賢,也不知打唐方跟唐婆子當時怎麽打聽的。現在敬義也出門了,唐婆子累的背都坨了。”二奶奶感慨,雖然唐婆子兒孫多,但是晚年生活估計還沒自己好呢。
“二奶奶,您就偷着樂吧,咱家香秀賢惠吧?”賈志春把橘子都裝到筐裏,等到第二天賣完豆腐,拉倒縣城去賣。
“那是,香秀是咱家的好媳婦!”二奶奶臉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香秀紅着臉,去拾掇柴火做飯,要趁着天黑做好飯,省得費燈油。雞鴨天黑前已經自己回了窩,香秀把鍋裏的湯煮上,就摸黑去後院關雞窩門。
黑黢黢的一片竹林,香秀摸過去的時候,居然踩到了軟乎乎的一團。
“嘶——”
地上那軟乎乎的一團,輕輕的□□一聲。
香秀吓壞了,剛要喊賈志春,腳脖子就被抓住掀翻在地,冰涼的利刃貼在脖子上,像是被冰涼的蛇纏住。
“別出聲,不然殺了你!”地上的那個人明顯受傷,香秀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兒。
香秀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地上的涼意慢慢的透過衣裳滲透到皮膚上,香秀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吓的,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四周靜悄悄的,只聽到前院傳來的志春逗兒子的歡笑聲,香秀鼻子一酸,忍不住哭起來。
那人伏在地上喘息了半晌,“不要動,我不會傷害你的。一會兒我就會進山,你就當沒見過我。家裏有吃的麽?我在竹林裏等你,你給我送點,不要不聽我的話。你兒子還小,你不想見不到他了吧?”
過了一會兒,那個人真的搖搖晃晃站起來,往竹林深處去了。
香秀等他走遠了,才爬起來,也顧不上關雞窩門了,趕緊往家去。
賈志春跟二奶奶在院子裏逗狗蛋玩兒,并沒有注意到香秀的異樣,香秀在飯鍋裏胡亂拿了兩個馍馍飛快的出門,也顧不上燙了,只想趕緊把那馍馍給了竹林的那人。
香秀不敢往竹林深處去,循着那人走的方向,把那兩個馍馍丢下就往回跑。
等到了前院,香秀确定那個人沒有跟上來,才抹了抹眼淚進了廚房。鍋裏的馍馍少了兩個,香秀又放進去兩個,然後給自己打了水洗臉。
“香秀,雞窩關好啦?豬食好了麽?我去喂豬啊!”賈志春推門進廚房,香秀忙換亂的丢下了洗臉布,打了另一個鍋裏的熱水去拌豬食。
“沒,沒呢,我一時忘了。”香秀深吸一口氣,“一會兒我去喂豬。你把湯盛了,趕緊準備吃飯,天都黑了,今天晚了。”香秀的聲音微微有些抖,但是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賈志春不疑有他,趕緊盛了湯端出去。
香秀拎着豬食桶,去後院喂了豬,沒有看到那人,但是竹林裏的馍馍已經不見了,心裏松了口氣——都照他說的做了,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香秀想起來利刃貼着脖子的觸感,立馬感覺到一股寒意,拎了豬食桶就趕緊家去了。
香秀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賈志春起床準備去賣豆腐的時候,香秀也醒了。趕緊起床做飯,松了賈志春出門,天色才微微亮起來。
等到天大亮,香秀去後院開了雞窩門,準備喂豬,才發現,雜物間的窗臺上,擱了一塊碎銀子。
香秀回頭看,竹林裏的地面上明顯被人收拾過了,沾了泥的馍馍皮被撕下來一小塊一小塊的。
看來,那人已經走了。
香秀把那塊碎銀子兜在懷裏,喂了豬,回了屋裏把那碎銀子藏起來。
村裏的人多是用大錢,碎銀子只有城裏人才用。香秀不知道那碎銀子有多大,但是先藏起來再說,說不得那個人還會找上門來。
☆、第 38 章
? 到了年底,那人再也沒有出現,香秀懸着的心算是落回肚子裏了。
黃家豆腐坊每天都有人去加工豆腐,每天只能出兩板豆腐零賣,所以賈志春也不再去拿豆腐賣了。
香秀把碎銀子埋在床底下,這件事情也簡單的跟賈志春說了一下,只把被人用刀劫持那一段隐去了。兩口子達成一致,這件事情一定誰都不能說,也不能花了那銀子——誰知道那是個什麽人呢!
臘月二十二殺豬,賈志春請的鎮上的張屠戶,說好了只留下半片豬肉,剩下的都給張屠戶拉走。
起早,何老三就帶着大中小中來打掃院子,接豬血的盆都準備好了,豬圈裏也要清理幹淨。養了一年的兩頭豬,已經有兩百多斤了,腦袋十分肥壯。
日頭上來的時候,張屠戶架着牛車進了村,喝過了熱茶,暖了暖身子,張屠戶把外面的棉衣脫了,露出來黑色的短對襟,殺豬的架子已經由張家的兩個兒子架起來,殺豬刀在磨刀石上霍霍磨了幾下。
不用張屠戶吩咐,何老三就帶着人去豬圈裏抓豬,用粗粗的麻繩捆住了,按到豬架上。張屠戶一桶溫水潑上去,那豬叫的更加撕心裂肺了。
狗蛋哇的一聲哭出來,香秀趕緊把狗蛋的耳朵捂住,抱進了屋裏。
張屠戶舉刀自豬脖頸往下劃開,豬皮肉綻開,血水嘩啦啦往下滴,那豬漸漸的就沒了聲息。等到瀝血,剝皮,分割完畢,另一頭豬也被架上了豬架。
溫熱的豬血端進廚房,瀝幹淨髒污,倒進去一盆冷水,立馬凝固起來。葉氏拿刀把豬血塊一塊一塊的劃開,丢進滾開的熱水裏,接着燒火,等到鮮紅色慢慢凝固成深紅色,才撈出來,沉入一旁的冷水中。殺豬飯的最重要一道菜就是豬血,村裏的婦人多會做豬血。
凝固好的豬血,放到冷水中,少則能吃三五天,多則能吃到過年。但是何家村的規矩,過年正月裏是不能吃豬血的,所以,一般都是年前就吃完的。
殺了兩頭豬,豬血也滿滿的兩盆,估計吃了殺豬飯,還能吃到過年。張屠戶只要豬肉,內髒等物就堆在院子裏,等着收拾。豬內髒等帶血的東西,香梅香草是不敢動的,只能葉氏自己動手。豬大腸先焯水收拾幹淨,然後才把豬肝豬腰子洗幹淨了,準備炒菜。
張屠戶把賈志春挑好的半片豬留下,剩下的過磅裝車,算了賣豬的錢。葉氏的殺豬飯也差不多做好了。
白面馍馍先端上來,接着是一人一碗豬肝豬肚湯。嫩滑的豬肝豬肚絲兒,鮮美的熱湯,冬日裏頓時就有了暖意。
然後青蒜炒豬肝,青蒜炒大腸,滿滿的端上來幾個大碗。大家立馬吃的熱火朝天,天氣寒冷,吃豬血比豬肉更招人稀罕。
“三哥,還是嫂子的豬血做的好吃。我媳婦前兩天殺豬做的豬血,哎呀,還沒下鍋呢,就散了架了。張大哥,你說是不?”何老七猛塞豬血,實在是做的好吃。
“都好都好!”張屠戶呵呵笑着,又轉頭好奇的問何老三,“聽說小中要去省城了?那是要有出息喽,恭喜三哥啦!”
“恭喜什麽,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能跟着黃家小少爺出去見識一番,也不枉他活了這一遭了。”話雖這麽說,何老三黑乎乎的面皮燒起來,隐隐的有些自豪,還有些不好意思。
張屠戶看看自家兩個狼吞虎咽的兒子,大的十七,小的十四了,還尚未婚配。
張屠戶是個鳏夫,張家娘子沒了十來年了,張屠戶也沒顧上娶媳婦,兩個兒子從小跟着他往村裏跑,每天殺豬賣豬,長大了也就跟着張屠戶幹了屠戶。雖說還沒開始動手殺豬,那抓豬的手藝已經可窺一斑了。
照理說,張屠戶有個殺豬的好營生,兩個兒子娶媳婦不成問題。但是張屠戶當初沒了娘子,着實荒唐了兩年,不少錢財都敗在了那暗娼門裏的寡婦身上。這兩年倒是好好過日子,存了不少家當,可惜張屠戶一個男的,也不好自己上門說親去。找了媒婆說了幾回親事,好人家嫌棄張屠戶是個殺豬的;條件差的,張屠戶又嫌棄人家,高不成低不就,慢慢的就耽誤下來了。
張屠戶心裏也着急,眼看着大兒子都十七了,總得娶個媳婦啊。
“我看小中也有十歲了吧?”
小中咽了口飯,口吃清晰的道,“哪有,不過才九歲。”
“哦,家裏的兩個千金年紀也不小了吧?可曾說了人家?”照理說,張屠戶是看不上何家的,但是何家現在巴上了黃家,以後說不得就飛黃騰達了。趁着現在給兒子說一門何家的親事,何家小兒定會多照拂照拂姐夫的。
“二姑娘十五,三姑娘十四啦!咱們家不急,二姑娘已經說了她外祖家的表哥,過了年說不得就要來擡新娘了。咱們家香草還想留兩年,接連嫁了兩個姑娘,家裏也要冷清清的了。”何老三笑着道,香梅嫁給葉多福,絕對是吃香的喝辣的。至于香草,先慢慢看着,說不得也能有個好姻緣。
張屠戶打的好算盤,沒成想,立馬就被拒絕了,臉上便有些不自然,“三姑娘不着急嫁人,也可以先談親事麽,成親的日子再定就是!你看看我兩個兒子,都跟三姑娘是年紀相配的,你不如看看,不拘選哪個,我都出二十貫錢的聘禮。”
☆、第 39 章
? 大中三年學徒期滿,現在算是出師了,明年再去鋪子裏,一個月有三百錢的工錢,除去年節給掌櫃的送禮,也有一筆不少的收入。小中年後就要跟着黃家小秀才去省城,讀書識字這項大開支也算是省下了。
香草的親事,不說待價而沽,何老三是真的不着急了。
兩個兒子有出息了,日子就算是有了奔頭了。前程漸漸明朗,自然也不能埋汰了姑娘。兩個兄弟有了出息,那要出門的姑娘也能硬氣了許多。要是香秀這個時候還沒有嫁人,何老三也不會把她随便換了一畝地的水田。
張屠戶兩個兒子是忠厚老實的,不比那張屠戶,滿肚子的花花腸
子,可惜長得倒是跟張屠戶一樣,一臉的橫肉,別說俊美了,還有點影響治安。
香草是三姐妹裏顏色最出彩的,性子十分也十分溫柔,一手女工更是得了葉氏的真傳,又跟着賈二奶奶學了兩年。不說嫁個有錢的小地主,鄉裏的小夥兒們還不是由着她挑?
嬌滴滴的姑娘嫁了五大三粗的屠戶,豈不可惜了?
香草十四的年紀在村裏也不算小了,不急着說親事是真話,也是托詞,何老三不想直接拒絕罷了。
二十貫大錢那是兩間瓦房啊!
就是一般的富戶,也舍不得拿二十貫大錢出彩禮。張屠戶這是下定決心要拿銀子砸呀!
何老三蹙了眉頭,心裏直抽涼氣,說不心動是假。
瞥一眼千嬌百媚的自家小女兒,再看看張屠戶兩個肥頭大耳的兒子,何老三心裏亂了。
張屠戶殺豬是祖傳的手藝,不說掙得多,家裏祖産就留下一個五間大瓦房,東西兩間小瓦廂房的方正院子。比起何如書嫁的黃家豆腐坊,張屠戶家更殷實些。
“來來來,喝酒喝酒,這是我侄女自己釀的米酒,還不錯吧?”何老七打着哈哈,拉着張屠戶喝酒。
張家的親事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上面沒有婆婆,要是說了大兒子,進門就能當家,心裏是舒坦了,未免太操勞。都說長嫂為母,為母的長嫂最是難為。要是說了小兒子,進門雖說沒有婆婆,上面還有個大嫂子,長嫂為母,那也是個小媳婦兒的命。
但是張家家境殷實,兩個兒子雖說長得不咋地,人品還不錯。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找個好看的頂什麽用,最後還不是要過日子,人好有錢聽話才是硬道理。
何老七琢磨着,這門親事還是有的商量的。
何老三沒拒絕,也沒答應。
張屠戶知道還有戲,好歹也要給人時間思量思量。歡歡喜喜的跟何老七碰杯喝酒,“是好酒,志春媳婦沒的說,賢惠!咱們志春也是個有出息的。看看,大小夥兒,把家支起來了。”喝的臉紅紅的,噴着人氣對何老三道,“三哥,你看吧,咱們志春再幹兩年,就能置房置地了。”
年輕人就是得舍得下力氣,趁着年輕置辦些家業,等到生了一串娃娃,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家裏想添置什麽都難了。等到兒子長大成人,能掙錢養家了,又要攢錢娶媳婦兒生娃了。
一頓酒一直喝到下半晌,張屠戶走的時候數了兩貫錢給賈志春。
原本兩頭豬,自家留了半片,是買不到這麽些錢的,想來,是張屠戶想要給兒子求娶香草,故意多給了些添頭。
何老三何老七都喝的醉醺醺的,被兒子扶回家去。
香秀在屋外等了半晌,院子都刷洗幹淨了,賈志春還沒出來。撩了簾子進屋,賈志春歪在竹榻上,臉紅紅的,一身的酒氣,摟着狗蛋迷迷糊糊的。自家釀的糯米酒,有些甜,但是後勁不小。
香秀伸手戳了戳他的臉,賈志春哼哼唧唧撓了一下,又悶頭歪着打盹兒了。香秀失笑,索性把他推倒在竹榻上,褪了鞋,蓋上厚厚的被子,讓他先抱着狗蛋睡一覺。
“睡啦?”二奶奶小聲問。
“嗯。”
香秀點點頭,忙着去廚房熬豬板油。
二奶奶跟着進廚房幫着燒火,“今兒的親事,我看你爹是心動了。”
豬板油熬出來,舀到洗幹淨的瓦罐裏,在外面的冰天雪地裏凍好了,等着過了年,沒有油水的時候,吃飯或者炒菜的時候放上一小塊,那滋味絕對香。
豬板油的香味出來,香秀狠狠的吸了口氣,真香啊!雖說今天剛吃過豬肉,一年到頭吃不上,豬肉哪有嫌多的。
“我爹恐怕做不得主,我外婆在那杵着呢,還有我大舅。”香秀看的出來,何老三絕對怵丈母娘跟大舅子,現在在葉氏面前也沒以前那麽硬氣了。
“那倒是!你家外婆是個能幹的,大舅跟舅母也不是弱茬兒,估計香草的親事也要問問他們。”賈二奶奶心裏也暗自慶幸,幸虧那葉家來人來得晚,要是葉家人知道香秀的親事,恐怕也成不了。
就算自家的孩子自家疼,賈志春的條件擺在這裏,一般的姑娘哪裏願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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