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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是一個價了。孩子他爹出門打短工,昨天才回來,我們就來置辦年貨了,沒想到居然漲價漲的這麽離譜了。掌櫃的說,今年豐收,買糕點過年的人家多了,那糕點賣的快,都快脫銷了,自然就要漲價了。”年輕婦人搖搖頭,又去哄那坐地上的孩子。

一百五十個大錢?香秀心裏盤算一番,栗子糕賣給七嬸才六十五個大錢一斤,而且,七嬸也說了,自家做的栗子糕可不比鎮上的點心差。這位大嫂花了三百個大錢才買了兩斤,要是買栗子糕能買四五斤了。

“大嫂,我們家現在也在做糕點,比雜貨鋪的點心便宜多了。我就收您七——八十個大錢一斤吧。您看,三百個大錢,我給您四斤栗子糕,怎麽樣?”

香秀盤算着,本來想賣一百個大錢一斤的,因為七嬸在村裏肯定是按一般點心的價錢賣。可是香秀看着地上哭鬧的孩子,就想給這位大嫂一點實惠。

“栗子糕?”那年輕婦人有些不敢相信。

“是,我家自己做的。要不,您明天嘗嘗再買也行!”香秀現在對栗子糕絕對有自信。

“我媳婦做的栗子糕确實好吃,大嫂,您要不去把今天買的糕點退掉,咱們明天給您送到鎮上來。要是不好吃,我們再去鋪子裏買兩斤點心白送給您!”賈志春果斷利誘年輕婦人,自家媳婦做的栗子糕絕對比鋪子裏的點心好吃,除非那婦人不想買便宜的糕點,非要花大價錢去賣鋪子裏的糕點,不然怎麽都會同意。

果然,賈志春的話剛說完,那年輕婦人就猶豫了。

“我要等我相公回來商量一下!”

“好!”

香秀跟賈志春等了大概有兩刻鐘的功夫,那年輕婦人的相公才過來,牽着一輛牛車,拉着一個老婦人,還有幾袋糧食。

那婦人簡單的把事情跟男人說了,男人十分爽快的同意了,拎着糕點去退了。雜貨鋪扣了二十個大錢,也十分爽快的收回糕點退了錢。過年前的糕點最好賣,白白得了二十個大錢,掌櫃的哪能不樂意。

賈志春出于誠意,把那二十個大錢數給了男人,“咱也得有誠意,要是明天糕點滿意,你們再把錢給我們。”

賈志春跟香秀一回家就忙活開了,何老七家的雜貨鋪那邊要的栗子糕要趕緊做出來,第二天一早還要去鎮上送栗子糕。濾栗子泥又是個精細活兒,實在是急不得。香秀沒法子,回娘家找了香梅跟香草來幫忙。香梅碾栗子,香草用熱水過濾出栗子泥,香秀負責揉面,賈志春負責燒火。晚飯前,才出了一鍋栗子糕。

吃過晚飯,送走了香梅香草,賈志春跟香秀刷了鍋又開始蒸栗子糕,一直忙到深更半夜,做出來兩簸箕的栗子糕,大概有二十斤,分成了兩堆,一堆送到何老七家的雜貨鋪去,一堆是第二天要帶着去鎮上的。

第二天一早,香秀把栗子糕收起來,一塊一塊整整齊齊擺在賣豆腐用的豆腐板上。要是有油紙包着更好,但是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油紙。賈志春把擺滿栗子糕的豆腐板兒搬到平板車上,送到何老七家的雜貨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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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七開門稱了十斤栗子糕,數了六百五十個大錢給賈志春。香秀搓着手,心裏那個激動,買糯米粉的錢都快回來了,好像大清早的頂着寒風起來,也沒那麽辛苦了。

“七叔,有沒有包栗子糕的油紙?”去鎮上賣栗子糕,沒有油紙可不成。

“當然有!”何老七從櫃臺底下拉出來一沓油紙遞給賈志春,“拿去用吧!”

賈志春兜着油紙,帶着媳婦兒,推着平板車就往鎮上趕。

因為前一天并沒有約好具體的時間地點,只說上午在鎮上等。所以,賈志春跟香秀只得去了那家雜貨鋪的門口。

等到日頭上來,鎮上的集市熱鬧起來了,才看到昨天那個漢子。那漢子摸了摸頭上的汗,“實在對不住,家離鎮上太遠,緊趕慢趕才趕過來!”

賈志春倒是坦然,只要人家來了就成,掀開罩着豆腐板的白紗布,讓那漢子嘗一嘗。

那漢子嘗了一口,連連誇贊,“真是好吃!您家的栗子糕真的就賣八十個大錢?”一邊說着就把昨日那二十個大錢拿出來要還給賈志春。

“說了八十就是八十,但是這可就僅您一家,別人家可不是這個價了!”賈志春笑,拉了那漢子到一邊。

在鎮上賣八十個大錢的栗子糕,要是村裏賣一百個大錢,被村裏人知道了,何老七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那漢子恍然大悟,“那是那是!給我稱三斤半吧,昨日差點就三百文買了兩斤,今天花三百文買個三斤半,也是不錯的!咱可是占了便宜了。”

那漢子樂滋滋的掏了錢,香秀給他一斤一斤稱好,包了四個油紙包。

那漢子拿了油紙包離開,集市上不少人看到,一時就有人圍觀過來。

“這是什麽?”有人忍不住上前問道。

香秀切了一小塊給那人,“您先嘗嘗,自家做的栗子糕,一百文一斤,好吃吧?”

有人開始嘗了,漸漸的就有人要求也要嘗一嘗。嘗過的人有些已經買過糕點了,也就是嘗個新鮮;有些正好還沒買糕點,就稱上一斤兩斤的。十斤的栗子糕賣給昨天那漢子就去了三斤半,還剩下六斤多的栗子糕,不多會兒就賣出去了,只留下不到半斤的栗子糕。

香秀心裏微微一盤算,那二十斤糯米粉的本錢早就回來了,還賺了六七百個大錢呢。

“咱們再買點糯米粉吧。”家裏還剩下四五斤的糯米粉,想要接着做栗子糕,恐怕不夠了。栗子糕這麽好賣,掙得也多,香秀還想多賣些。

“成啊,但是今天就是臘月二十六了,頂多明天後天再來趕一次集,過了年大概就沒人買點心了。”

“我曉得哩,家裏的栗子也不多,咱們再做兩回,栗子也沒有了。唉,早知道多摘些栗子了,明年我就記得多摘些栗子。”香秀不免可惜,當初栗子只能混在面粉裏面充充饑,現在做成糕點居然能掙這麽多的錢。

兩人有商有量的在糧行又買了二十斤的糯米粉,又去黃家豆腐坊,把那多下來的栗子糕送給順子吃。順子年紀也還小,最近黃家豆腐坊的豆腐加工很忙,順子也跟着家裏的大人們沒日沒夜的忙。所以,香秀跟賈志春帶着栗子糕敲開黃家豆腐坊的門,順子高興壞了。

二姑沒時間招待侄女侄女婿,收下了點心,道了謝。賈志春就拉着香秀出了門,黃家豆腐坊着實忙亂,還是不要去添麻煩了。

香秀賣完了栗子餅信心十足,二奶奶幫着帶狗蛋,讓他們安心幹活兒。因為要剝的栗子多,香秀這回不但叫上了家裏的弟弟妹妹,還把金花銀花姐妹兩個也叫上了。

金花過了年就要出嫁了,現在也是難得出來。所以,大家看到準新娘,肯東都會開她的玩笑。

金花的性子十分溫婉,跟跳脫的妹妹銀花完全是兩個性子。剝栗子就是剝栗子,目不斜視,也不跟幾個姑娘拉呱,只聽一聽,偶爾聽到好笑處,才露出來一個笑臉。

☆、第 45 章

? 剝栗子,洗栗子泥,和面,做成糕點形狀,上蒸籠。

到了半夜,香秀還精神奕奕,恨不得要通宵達旦,最後還是被賈志春強壓着去睡覺。早上天不亮就醒了,香秀把賈志春從睡夢中推醒。

“快些起吧,今兒臘月二十七了,咱們把栗子糕賣了,歡歡喜喜過大年了!”

香秀百折不撓,成功的把賈志春折騰起床了。狗蛋昨天就被外祖何老三帶回家,也沒帶回來。給二奶奶說了一聲,香秀就跟賈志春拉着平板車往鎮上去了。

約莫有二十斤的栗子糕,香秀琢磨着,一斤賣八十個大錢,約莫賣兩千個大錢,扣除糯米粉的成本,差不多翻了個番。

因為出發的早,趕到鎮上,就在鎮口占了個擺平板車的好位子。

雜貨鋪的糕點十分貴,香秀切了一小塊出來留着給路人品嘗,其餘的還是用白布罩着,未免有塵土沾上。

來來去去的人不少,大多是沒有備好年貨的人來稱個一兩斤,賣到晌午過後,二十斤栗子糕就賣的幹幹淨淨了。

香秀兜着沉甸甸的大錢,眯着眼睛曬太陽,真是快活死了。

“明天就沒這麽好賣了,你沒看到那雜貨鋪的夥計出來了幾次,一直往咱們這邊看麽?”賈志春收拾了豆腐板兒跟白布,拉着香秀道。

正說着話,雜貨鋪的夥計就領着那雜貨鋪的掌櫃的出來了。

“孫掌櫃的!”賈志春平常買的白糖紅糖都是在孫記雜貨鋪買的,鎮上的雜貨鋪本來就不多,孫記雜貨鋪算是價格公道的。

孫掌櫃好奇的看了看香秀跟賈志春,還有他們的平板車,“聽說你們在賣糕點,我們出來看看。店裏幾個客人都說你家的糕點又好吃又便宜,我就來看一看。”

“呵呵,就是自家做着吃的糕點,沒想到味道不錯。孫掌櫃的,明天我帶些給你嘗嘗就是了!”原來是被自家的糕點吸引過來的,香秀高興道。

孫掌櫃蹙了蹙眉,居然還有?

“還有多少糕點?”

“沒有了!今天的早就賣完了,要等回去現做,然後明天帶過來。”

孫掌櫃:

“掌櫃的,這可怎麽是好。要不然我明天找兩個人”孫掌櫃身後的夥計出主意。

孫掌櫃搖了搖頭,帶着夥計往鋪子裏去,“今日起,咱們家的糕點繼續賣一百個大錢一斤。”

孫掌櫃是個忠厚老實的人,但是此時對香秀跟賈志春也是恨得牙癢癢。孫掌櫃早就算計好了,過年前肯定會缺糕點,所以早早的屯了幾十斤的糕點,就等着倒年關狠狠的賺一筆。沒成想,這麽好的發財之道居然被那年輕的兩口子毀了。

“掌櫃的,咱們之前都是賣一百五十個大錢的?”

“那有什麽辦法,倉庫裏幾十斤的糕點總不能砸在手上吧?”

“找幾個人就說吃了他們家的糕點拉肚子,看他們怎麽賣!”

“少出馊主意吧,人家是黃家罩着的。那不是何大中的大姐夫跟大姐麽,何大中的兄弟馬上就要跟着黃家少爺去省城讀書去了,你想要開罪人家,先想想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這才是孫掌櫃覺得棘手的地方,要是一般的小百姓,直接誣陷或者趕跑,現在人家背靠大樹好乘涼,哪裏有這個膽子去開罪。

“算啦,不過是少賺一些,咱們這些糕點還是能出手的。”孫掌櫃無奈道,心裏琢磨着怎麽跟媳婦解釋那銀镯子是不能打了。

香秀又要拉着賈志春去糧行買糯米粉,“咱家還有兩袋栗子呢,要是做成栗子糕,還能掙一千多個大錢。一千多個呢,咱們種一畝地的黃豆都收不了這麽多。”

“明天趕集的人就少了,栗子糕肯定沒今天好賣了。咱家的狗蛋昨天都沒喝上奶,你難道就不想咱兒子麽?還有,咱家的栗子只剩下兩袋了。你想想,你怎麽跟七嬸說的,以後七嬸要是想要栗子糕,你從哪裏給她變出來?”賈志春相對冷靜多了,栗子糕沒有什麽秘方,只要有人學到了,肯定就能一般無二的做出來——說不定還能做出口味更好的呢。

“可是賣給七嬸才六十五個大錢呀?”香秀琢磨着,一百文個大錢跟六十五個大錢相差三十五個大錢呢,少說還能做個二十斤的栗子糕,那就是七百個大錢。

“要不是七嬸,你能想得出來賣栗子糕麽?再說了,咱們是先跟七嬸說好的,你個財迷,見錢眼開,暈頭了吧?”賈志春無奈,香秀對大錢情有獨鐘。要是有大錢跟賈志春一起掉河裏,賈志春毫不懷疑,香秀一定會先撈大錢!(香秀:喂,你夠了作者,我家志春會游泳的好嘛!)

香秀垂頭思考一番,掙紮道,“是哦!”

“想想咱兒子!”賈志春拉着香秀往前走,本着回村的大道去了。

香秀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存錢的瓦罐從床底下搗鼓出來,仔細的數了數大錢,然後塞進去,掰着手指算了算,真是歡欣鼓舞。整整兩千多個大錢的進賬,也就才兩天多的時間。

收好瓦罐,二奶奶熱好了午飯,香秀吃了,就去何老三那邊抱兒子狗蛋。

一進院子,狗蛋就掙着雙手要娘了,委屈的眼淚花子在眼裏轉呀轉,香秀鼻子一酸,心裏不免愧疚,默默念叨:乖兒子,是娘不好,以後再不會不管你了!

被抛棄過的狗蛋一場乖巧,不哭不鬧,就是急切的拱着香秀的衣裳(狗蛋:咱是在找口糧——)。

香秀黑臉一紅,跟何老三和葉氏打了招呼,“爹娘,我先抱着狗蛋回家啦!”回到家就解了衣裳,給狗蛋喂飽了,狗蛋才甜蜜的偎着香秀睡着了。

☆、第 46 章

? 臘月二十八,香秀早早的起床在院子裏搬了幾塊大石頭,支了鍋,鍋底下燒着粗壯的柴火,火燒的旺旺的。賈志春把外面水缸裏冰着的豬肉拉出來,在砧板上切得刀光劍影。

炸丸子是過年前的重頭戲,兒臂粗的蓮藕也切好了,準備塞肉炸藕餅。

“呀,兩口子炸丸子哪!”

水井邊洗衣裳或者打水的村人時不時進來看兩眼,嘗一嘗丸子藕餅。每家過年前都是要炸丸子炸藕餅的,手裏富餘些的就多肉少面;若是那手裏緊張一些的,自然是多面少肉了。

家裏剛殺了一頭豬,所以香秀調面的時候就少放了些面,多放些了肉,這樣的丸子松軟筋道,下到湯鍋裏也不容易散掉。院子裏因為炸丸子繞着一股子香氣,狗蛋都迷迷瞪瞪的盯着那鍋丸子。

“我們狗蛋都知道丸子香了,乖啊,明年咱們就能吃炸丸子了。”狗蛋才五個多月,還沒長牙,雖然能吃些米糊糊喝點米湯,但是丸子之類的硬物肯定是不能吃的。

二奶奶抱着狗蛋出去溜了一圈兒,就抱回了屋裏,外面天寒地凍的,雖然天氣晴朗,但是昨晚下的雪還厚厚的堆着呢!

到了下午,竈火熄了,分了好幾個籃子的丸子,有肉丸子,菜丸子,胡蘿蔔丸子,還有各色的炸魚,炸藕餅。外面天氣涼,所以就挂在檐下挂着的竹竿上,挂在外面一個晚上,凍結實了就能收回廚房裏了。

等到晚上,香秀緊趕慢趕,小中的那件青布袍子趕制出來了,袖口跟袍面都收了一點,這樣等小中明年長高了,就直接把收上去的那一截放出來就成了。

“媳婦,我的新衣服呢?”去年的新棉衣是香秀跟香梅幾個一起做的,還有二奶奶收尾(主要是香秀的針線活兒不行啊),今年的新衣裳是香秀一個人做的,自然是不一樣的,賈志春好幾天之前就開始盼着了。但是香秀說了,不到過年的時候絕對不拿出來。

香秀咬斷了線,把青布袍子整齊的疊好,把梁上放衣裳的竹筐拿下來的,找賈志春的新棉衣。

但是,竹筐裏原本放着新棉衣的地方空空如也。

香秀傻了眼。

“狗蛋他爹,你快看!”

賈志春一看空空如也的竹筐,也傻了眼。

“咱家這是遭賊了?”何家村還算民風淳樸,就是有人偷東西,一般也就是偷個雞,摸個蛋,順手牽個羊,哪有入室盜竊的呀!

但如果是入室盜竊,那竹筐底下的一串大錢是怎麽回事?

“怎麽辦?”

香秀欲哭無淚,早知道就不裝什麽神秘了,給什麽驚喜了,早早的把棉衣拿出來給賈志春穿上得了。現在衣服都沒了,只有驚沒有喜。

賈志春把那一串大錢拎出來數數,居然有五六百個,估計那人也沒仔細數,直接就給系上了,買一件賈志春的棉衣那是綽綽有餘了。“不是還做了一件春衣麽,套在外面穿着吧!”

本來農家每年穿新衣就是奢侈,別說是新衣了,要是沒錢的時候,能穿暖和就不錯了。賈志春不是個挑剔的人,湊活湊活就過去了,但香秀原本做好了新衣準備過新年的,如今心裏有些不如意罷了。

“偷了衣裳的人,就該爛手爛腳”香秀把那偷衣賊狠狠詛咒一遍。

屋外的黑影晃了晃,随即堅持把每個籃子裏的丸子都兜了一把,又狠狠的抓了一把,才揚長而去。

本來還想花錢買的,哼,既然都詛咒我爛手爛腳了黑影折回來,丢下一串大錢放在窗臺上——要是真的就這麽拿走了,可就真成偷兒了。爛手爛腳的詛咒死女人,沒看到我給你的那串大錢,夠買你棉衣的了!我是花錢買的,什麽叫偷衣賊啊!

出了院子,拾起一塊石子,嗖一聲就從劃破了窗紙落進了屋裏,滾了兩圈兒。

香秀吓得尖叫一聲,賈志春的臉也黑了。

出門一看,有個黑影正從廚房後面的小道上,往竹林裏去了。賈志春拾了根棍子欲追,香秀莫名就想起來那天躺在地上用利刃脅迫自己的那個人。原本以為那人早就離開了,沒想到居然還在後山上。那人當初受了那麽重的傷,都能堅持把血跡給擦掉了,一股寒意從後腳跟漫上來,連忙拉住了賈志春。

“別追了,說不得是誰開玩笑呢!”

香秀抖着聲音,擠出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誰會這麽晚還往後山去啊!”

賈志春想起來竹筐裏少掉的那件棉衣,噤了聲。去院子裏看了看籬笆牆,又把屋前屋後仔細查看一邊,拎了窗臺上那串大錢回來。

“咱們什麽時候去抱兩只狗回來吧,看看村裏誰家的狗生了小狗。”賈志春心裏一跳一跳的,何家村都是群居的,賈家是外來戶,當初就住在了山腳下。以前覺得挺清淨的,而且靠着大山,空地大,院子也大。現在只覺得獨門獨院的,也有些危險了。

平常賈志春出去賣豆腐,家裏只剩下二奶奶跟香秀兩個婦人帶着個未滿周歲的孩子。賈志春怎麽想怎麽覺得危險,而且半夜三更的,要是有人潛進院子裏,一丁點動靜都不知道。

夫妻倆忐忑的睡了一晚上,幸虧那黑影再沒來院子裏。

香秀把當日遇到的事情再次一五一十的跟賈志春說了,再不敢有什麽隐瞞。賈志春聽了直後怕,原本想抱一只小奶狗的,現在看來還是要牽一只大狼狗回來了。

“別怕了,這人既然說話算話,我們只要不招惹他,那就不會傷害我們。我們只要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就行了。”不怕才怪啊,這樣危險又這麽厲害的人物活在身邊,感覺腦袋都不是自己的了好嘛!

賈志春吃過早飯,就不能安生的在家待着了。帶着砍刀了竹林,在後山的小路上設了不少的陷阱。又砍了幾根粗壯的竹子回家,沿着豬圈跟雜物間,密密實實的紮了一道籬笆牆。可能沒多大的用處,但是聊勝于無了。

但是,第二天大年三十,賈志春領着老婆孩子,扶着二奶奶上山去上墳祭祖。沿途就發現,前一天做好的陷阱,全部都已經被破壞掉了。賈志春心驚,拎着祭品的竹籃子差點就從手裏滑下去了。

祭了祖回家,賈志春走在最後面,一直防着後面會冒出來一個人。一直到下了山,進了竹林,回了家,那人也沒有出現,賈志春才放下心來——那人白天是不敢出現的。

☆、第 47 章

? 大年初一一大早,何老三家的院子裏就熱熱鬧鬧的。

葉多福早早的就趕了牛車過來給老丈人拜年,還帶了不少的年禮。

“香梅,我給你買的胭脂,喜歡不?大嫂子說,桃紅色的适合你!”

香梅目不斜視,抱着狗蛋玩兒,又跟香草逗趣兒,好像沒看到葉多福似的。葉多福一個七丈男兒,站在院子裏,伸手托着胭脂,好不尴尬。

香秀瞪了香梅一眼,伸手接了胭脂,“咱家香梅害羞呢!大姐給收着了。大姑二姑快到了,你趕緊跟着你姐夫去村口接人吧!”

葉多福松了口氣,觑了香梅一眼,臉紅到脖子根,“哎,我找姐夫去!”說着就轉身跑出去了。

“你幹啥,人家多福給你買了胭脂,不好好收着,晾着人家作甚?”香秀拍了香梅一腦袋。

香梅紅着臉,接過胭脂,嘟着嘴,沒好氣的道,“哼,不知道什麽腦子,當着一院子人的面兒給我。就不能找個清靜的地兒,沒得惹人笑話!榆木腦袋,不開竅!”

真是個二愣子,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多讓人臉紅啊。香梅心裏恨恨的想,平常不見他這麽二啊!

“嫌人家不開竅,多福都知道給你買胭脂了還不開竅啊?下個月就要成親了,好好的跟家待着繡嫁妝吧,給多福做好的鞋呢?”香秀恨鐵不成鋼的看着香梅。

香梅不情不願的兜着胭脂往屋裏走,葉多福腳上的鞋不就是年前才拿回去的,怎麽這麽快就舊了呢!

首先到的自然是何二姑,順子一下牛車就撒丫子往院子裏竄。

“我大外甥長這麽大啦!”

順子從香秀手裏把狗蛋撈過去,狠狠的親了兩口。奸笑一身,從開裆褲裏挑出來人家的小兄弟,掂了掂又塞回去。

“你個熊孩子,幹什麽呢!”二姑何如書正好拎着點心進院子,就看到順子幹壞事兒。

“我檢查檢查!別被小狗叼走了。”順子抱着狗蛋樂呵呵的晃悠,把前日剛從小攤上買的竹螞蚱塞在他手裏,狗蛋捏着竹螞蚱,居然露出來粉紅色的牙龈,笑了!

可氣壞了一旁的小中,忍不住沖順子翻個白眼,“嘿!我大外甥跟我學認字兒呢,你找個竹螞蚱給他,不是讓他玩物喪志嘛!”

“切!屁大的孩子讓他學認字兒?你瘋了吧你,好歹讓人能讓咱大侄子正常吃喝拉撒了再來學認字兒,行麽?你去年還跟我一起逗蛐蛐兒玩呢,別跟我這裝啊!” 順子嗤之以鼻,小中最是個混蛋。

七舅家的柴垛子是誰燒掉的?

木生舅舅新婚被窩裏那泡尿是誰尿的?

。。。。。。

打量誰不知道他是個小王八似的。

“我現在痛改前非了,成不成?我這叫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你這叫死不悔改,還要禍害別人,你個害群之馬!”小中如今穿着直衫裝文化人,不喜歡調皮搗蛋兼動手動腳了(主要是不方便了),就愛耍嘴皮子氣死人不償命。

“看看,你明年也要進私塾讀書了,跟你小中哥學着點兒!”黃大志順手就胡嚕了一把順子的腦袋,小中現在可是被黃家小秀才挑中了一起去省城讀書呢。小中肯定是讀書讀的厲害,才入了人家黃小秀才的眼。

以後,何家說不得能出個官老爺呢。

相對于二姑的積極,大姑何如琴今年來的格外的晚,氣色也不是很好。一進院子就對幾個侄子侄女愛搭不理的,只跟二姑何如書還能說得上話。

葉氏一開始還想跟何如琴緩和緩和,看她那副樣子,也不想搭理她了。有了娘家人撐腰的葉氏硬氣了不少,再說了,葉氏現在也看開了,再怎麽好對人好,也要有人能長點心看得見。

陳達依舊是好吃的性子,看桌上擺着的新鮮糕點,伸手就端了盤子,一塊一塊往嘴裏塞。

陳三柱倒是态度良好,以前回回都愛擺姑爺的架子,現在倒是跟何老三一個勁兒的套近乎,熱情的簡直不像話。只是,他話裏話外離不開黃家,何老三感覺有些膈應的慌。

“大哥,聽說我們小中現在入了貴人的眼,要跟着黃小秀才進省城的書院了?”

“黃家在城裏那也是數得着的人家了,黃夫人是縣太爺的堂姐。黃家在我們蓮花縣,橫着走都不會有人管了。大哥,你現在搭上了黃老爺,也給我牽牽線,咱們哥兒倆,誰跟誰啊!”

“大哥,我聽說我大侄子大中年後要去縣城的鋪子當夥計啦?那可是有了大出息了,可是黃家的鋪子?你看,陳達的年紀也不小了,我想送他去學門手藝,不如就跟着大中??????”

??????

何老三一開始還蠻高興,但是越聽就越覺得不對味兒了。

這是想要借着小中去攀高枝兒呢!

大中都怕給小中添了麻煩,陳三柱倒是挺看得起他兒子。陳達出了名的好吃懶做,比小中還大一歲,家裏再忙,那活計是從來不沾手,進私塾一年就被先生趕回去了。一天到晚就在村子裏晃悠,跟一群小孩子玩鬧。

陳達去學手藝?他會做啥呀?

何大中在鎮上幾年學徒,每天早起晚睡,給掌櫃洗衣做飯,燒水刮面,端洗腳水。其中辛苦,哪裏能是陳達受得住的?

何老三就算是再看重妹子,也不能毀了兒子的前程,這樣的外甥送過去,不是給人家黃家添堵麽?

“黃夫人是縣令的堂姐?大姑父懂的真多!”小中崇拜的看着陳三柱,又似恍然大悟狀捂嘴,“呀,是不是跟汪管事打聽到的呀?”

一聽到汪管事,何如琴幽怨的眼神一下子飛過來,眼巴巴的看着陳三柱。要是從前,何如琴肯定大發雷霆,但是香秀捅破了何如琴黃了陳三柱跟汪桃花的親事之後,何如琴在陳三柱面前就沒有了張揚跋扈的底氣。

別說,何如琴性格張揚跋扈,蠻不講理,但是人家還是有幾分姿色的。如今二十五六,那眼神一飄過來,陳三柱抖了抖。

陳三柱咬着後槽牙讪讪笑,“這事兒咱們鎮上的人不是都知道麽,難道你們不知道?”

“咱們小百姓,哪知道這些事兒,不如大姑父路子廣,連這事兒都知道。”大中也跟着搭腔,心底冷笑:無利不起早。

何老三呼嚕呼嚕抽了兩口水煙,點頭道,“咱們平頭百姓的,哪知道這些事兒。大中去縣城當夥計的事兒,是黃家秀才老爺的恩典,不是咱求去的。要說別的,咱們在黃老爺面前也說不上話呀!不如,三柱找找鎮上的那些掌櫃問問?”

陳三柱眼神直往大中那裏飄,“鎮上能有什麽出息,咱們大中進了縣城也拉拔表兄弟一把,問問那家鋪子的掌櫃,還收不收學徒?”拉了陳達,擠了擠眼,陳達咽下嘴裏的糕點,想起來爹娘在家的交代,忙不疊的點頭,“對啊對啊,大中哥,你幫我問問,我跟你一起,什麽都聽你的!”

“都聽我的?達子,我說了你可別不信,我在鎮上學徒的時候,每天早上雞鳴天不亮就要起床做飯,打掃院子,給掌櫃的燒洗臉水。白天忙前忙後,做了午飯伺候了掌櫃的吃了,自己是不能吃午飯的,一天只能吃兩頓。晚上的時候還要給掌櫃的端了洗腳水,伺候他睡下了,才能回自己屋裏睡覺。這都不算什麽,你看看我胳膊,”大中把胳膊上的袖子撸起來,深深的傷痕,得有一寸長,新長出的肉粉紅粉紅的。“這都是掌櫃的心情不好,拿了把刀就亂砍,你見過你們村口的那個瘋子吧,就是那個樣子。”

陳達看到心裏一跳一跳的,忍不住就握住了自己的胳膊。陳家村村口,有一個瘋子,發病的時候,就拿着燒火鉗亂砍人,村裏的孩子都怕他。

“這還是鎮上的呢,縣城的掌櫃估計更能折騰人。這麽苦的日子你能受得了麽?”

“這麽辛苦啊?”陳達有些猶豫,往回縮了縮。

陳三柱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兒子,都是被寵壞了。奪下了他手上的點心碟子,“少吃些,多做少吃,怎麽教你的?”

“渾說,娘說了,到了舅家要多吃點。”陳達嗷一聲就撲上去搶點心碟子。

陳三柱氣的臉都紅了,何老三心裏感覺有些怪怪的,沒吱聲。

香秀繃住笑臉,“大姑父,你就給達子吃吧,自家做的點心,管夠。”

“自家做的?香秀姐,能給我帶點回去吃嗎?”陳達是個沒心沒肺的吃貨,這小子記吃不記打,沒心眼。跟他那心眼多的跟篩子似的爹娘比起來,陳達善良多了,就算好吃懶做還不講理,香秀也不想跟個孩子計較。

“成啊,等你走的時候跟我說,姐剛給你包一包回去吃。”

“哎——”

陳達答應的爽快,腮幫子上的肉都一顫。

☆、第 48 章

? 陳三柱恨不得眼刀子戳死那不争氣的兒子!要不是大年初一,真想直接拉了揍一頓。

伸手捂嘴,咳了一下,“大哥,如琴如今又有了身子,我想讓她帶着達子在家住段時間,行不行?”

“咱家的情況您不是不知道,我爹娘都走了,家裏的妹子出門回家不易,我一個男人也不會照顧,而且,開了春就要給小麥地裏施肥了,咱家的地多。。。。。。讓大嫂幫着照應照應,我是再放心不過了。好歹過了三個月,我心裏也安生些。”

“啥?如琴有身子了?”何老三又驚又喜。

何如琴生陳達的時候難産,那個時候大夫說是很難再有孩子了。好在陳達是個男娃,也沒人計較無後為大的事情,但是在鄉下,總歸是多子多福的好。何老三他娘在何如琴難産後,就在陳家的院子裏種了兩棵石榴樹,就盼着何如琴能再孕。如今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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