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一旦誤會,就鑄就了錯誤(1)
1.她要攻的并不是廖長寧的心。
遠達集團這次年會地點選在海南三亞。
顧雁遲所帶領的投資管理部向Devin發出邀約讓我們組的成員參加遠達此次年會。類似這種既能跟雇主打好關系,又可以作為下階段全封閉管理之前的放松時間,能提高整個團隊的向心力又不占預算這種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Devin自然不會拒絕。
天藍,海藍,綿如白糖一般的沙灘。
我的房間是二百七十度三面無敵海景房,外面帶一個寬廣的木質私人近海平臺,可以聽見海濤滾滾而來翻湧而去的聲音。
我事先看過公關部發出的節目單,廖長寧會出現在最後壓軸的新年晚會上致祝詞。
但是因為他的行程耽擱,我一直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當天晚上安排了極具海南特色的大型歌舞燒烤晚會,許多人已經穿上了當地特色的花襯衣或裙子,圖案是白底子上盛開着豔俗綠色的高大熱帶椰子樹,遠遠看過去,眼花缭亂。
顧雁遲也沒空招呼我,他穿浮誇的大片印花的短褲,執一香槟杯,一直在忙着應酬。他穿梭在人群中侃侃而談,講起自己參與過的數億美元的收購案,就像廚師講述一道菜的做法一樣那麽輕松。
這個世界永遠都需要他這樣的成功人士成為年輕人的榜樣和燈塔。
廖長寧用人風格大膽,不拘一格,遠達集團年齡結構偏低,許多三十多歲的年輕人都已經做到企業中層,更不用說類似白少廷之類二代管理人員。
年輕人鬧起來就容易沒譜,吃喝玩樂百無禁忌。
我脫掉鞋子,光着腳跟着他們和當地人一起跳竹筒舞,玩的筋疲力盡。有幾次我的節奏沒跳對,還把小腿夾住,惹來一片善意的笑聲。
我跳的正高興,聽見身後Devin的聲音,他跟廖長寧打招呼:“廖先生,您一直在這裏?”
我心中一緊張,就想轉過身去看。
這一分心,腳下的動作就沒跟上,整個人失去平衡撞在了一個托着高腳杯飲料的同事身上,然後立刻在沙灘上摔了個四仰八叉,他被我帶的半坐在地上,一整杯冰涼的液體都潑在我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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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筒敲擊的節奏韻律應聲而停,周圍的人一窩蜂擁了上來。
疼,倒是不疼。
我的臉上火辣辣的,整個人的臉都想埋在沙灘裏不想擡起頭。
廖長寧在最前面,半蹲下來拉起我的胳膊,“翹翹——”
他眸中疼惜之色絲毫都不作掩飾,細瘦修長手指輕輕撫過我臉頰上被細沙蹭出的小傷口,一疊聲問我:“翹翹,疼不疼?”
我連忙坐正身體,搖頭擺擺手:“沒事,我沒事的,不好意思啊。”
周圍的人多是遠達集團的員工,此刻都有些面面相觑的看着廖長寧的動作——他攬着我半靠在他肩頭,一點都沒有避諱他的下屬,他的生活圈子。
我只好順勢而為,在他掌心借力,從地上爬起來。
Devin連忙說一句:“Song,回房間去清理一下傷口,晚上出來一起參加Party,可以抽獎喔。”
我順着他的話,拾階而下,又道歉才回去換衣服。
廖長寧跟我遠離人群的喧嘩與鼎沸,海浪靜靜翻湧拍打遠處的礁石。
我換了衣服又重新走出來。
他倚在木質欄杆上一邊抽煙一邊講電話,瘦長白皙指間火光星星點點,面朝深藍色的浩瀚海洋,空中一輪滿月銀光四射。
因為身體方面的原因,廖長寧煙酒都十分節制,若非心煩無比,不會恣意放肆。
我站在他身後,聽到他低聲咳嗽一下,“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就算我弄清楚當年的真相又如何,已經于事無補。”
他沉默片刻,說:“不是因為翹翹,是我個人的決定。”
他有些不耐煩,“她是誰的女兒——我并不在乎。”
他最終低聲道歉:“對不起。”
我靜靜等他挂斷電話。
好似心有靈犀一般,他轉身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眼。我沒有說話,直接走過去從他指間抽出已經燃盡一半的煙卷,與他擦身而過到垃圾桶旁邊熄滅扔掉。
他倒是不以為忤,翹着唇角笑了笑。
月光明媚下的大海依舊翻滾着澎湃的浪花,沙灘上空無一人。
我們沒有去湊歌舞晚會的熱鬧。
我拎着鞋子踩在軟綿綿的沙灘上,用腳尖去踢潮汐帶來的細碎貝殼。我突然想起那個無敵海景房,跟他說:“我住的那間房的景觀,整個酒店恐怕也不超過五間。這樣的待遇,我并不認為遠達集團的福利能好到惠及每一名普通員工。”
廖長寧雙手插兜,月光下輪廓精致的臉龐眉眼溫和,笑道:“你喜歡就好。”
我陪他去露天餐廳吃晚飯,本地菜都新鮮可口,沒有吃海産品。我喜歡吃當地的文昌雞和清炒四角豆,還喝了一大罐青椰汁的飲料。廖長寧看我吃的開心,也很高興,但是胃口卻了了,幾乎沒怎麽動筷子,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我無法給他帶來任何安慰,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次日傍晚。
這次年會暨遠達集團成立十三周年紀念晚會,公關部早就做了盛大熱烈的策劃。
主會場設在近海的寬闊平臺上,舞臺旁巨幕的LED屏正在播放是遠達集團從開始到現在走過歷程的一個短片,畫面和配樂都很豪邁奔放,氣勢磅礴,以史詩般煽動性的口吻講述集團的光榮與歷史,回顧昨日暢想未來。
張月齡職位調動,已經離開廖氏到遠達集團做到公關部總監。她穿一身黑色職業套裝,是整場年會的總調度。
臺下聚集數十家行業主流媒體,聲勢浩大。
我對這樣的場合始終心有餘悸,一直沉默的端一杯開胃酒站在餐廳巨大的窗口向外觀望,這裏剛好可以看到舞臺的位置。我下意識的低頭啜了一口酒,轉身就看到顧雁遲和白少廷一前一後走進餐廳。寒暄過後,我們落座在鋪滿白桌布的長條桌邊。侍者走過來為他們各斟了一杯酒,白少廷淺嘗一口,沖我舉杯示意。
我直接問雁遲:“長寧呢?”
雁遲面露為難神色,白少廷倒是無所懼,一邊喝酒一邊玩笑道:“他遇到老情人,正在外面敘舊呢。”
我心中微微有些忐忑,沒有接話。
顧雁遲知道我尤其開不起關于廖長寧的玩笑,所以替我圓場道:“剛好碰到文小姐在三亞,文老爺子去世之後,她有太多的事情處理不了,應該是有重要事情找長寧商量。”
我輕聲“嗯”了一下,就看到廖長寧與文敏從門口相攜而來。
顧雁遲又解釋一句:“翹翹,文老爺子是長寧的老師,對他有知遇之恩,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對文家不管不問。”
我點點頭,“我明白。”
文敏的氣色很差,似乎是剛哭過,眼圈還微微發紅。
我不知道真正戀人之間分手之後是否還能毫無芥蒂的做朋友,但目前看來,廖長寧似乎也絲毫沒有避諱我的意思。
而文敏,當初既然能為了廖長寧沖鋒陷陣做盡惡人,如今又怎麽會輕易放手?
執念一起,彌足深陷,她用情未必就比我少。
我早就想過會有狹路相逢的一天,卻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境況。毫無疑問,文敏如今的示弱是挽回目前局面的最好方式。
順勢而為,他跟廖長寧都深谙此道。
我們并沒有做太多的交談。
戶外舞臺已經有條不紊的按照節目單進行各項活動。遠處一輪明月在海天一線處緩緩升起,臺子搭建跟天然礁石融合在一起,燈光的色彩和舞臺的擺設相融合,沒有半點的喧賓奪主。
廖長寧正在舞臺上致辭。
他穿了件豆沙綠色的寬松亞麻襯衣,同樣材質的白色修身長褲,身材高挑瘦削,十分幹淨利落。即使是在千萬人簇擁的場合,他依然可以成為卓爾不群的那個焦點。
讓人這樣的隔世忘我。
我站在人群的最外緣的木質平臺上,身後便是浪花翻滾的大海。
文敏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眼神卻沒有從臺上廖長寧的身上移開,她似是自言自語的問我:“真是個迷人的男人,嗯?”
我不知她意欲何為,沒有搭腔。
她又問我:“難道你不好奇長寧缺席你畢業典禮的原因嗎?”
我沉默。
她自問自答:“他是因為幫我處理爺爺的後事才沒有去找你。你遠沒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麽重要。爺爺臨終前曾經把我托付給他,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對我不聞不問。”
此前,對于這個原因我也猜到幾分,所以并不是很吃驚,低聲說一句:“我并不介意這些。”
我的氣勢一弱下來,文敏使出的十分勁頭便仿佛打在一團棉花上,她有些忿忿不平,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語氣刻薄,全然沒有她往日端莊,冷笑道:“你不介意?現在的女人就是喜歡有錢人,個個都想嫁進豪門,以釣到金龜婿為榮。你在外面讀了那麽幾年書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擡高身價,讓長寧對你側目?”
我不想跟她糾纏,于是便不做聲,沉默的看了一眼臺上正在致辭的廖長寧。
文敏似乎也覺得這樣太過難堪,又說:“我為他付出太多,已經不能回頭。我曾經嘗試過,但是我無法把他從我心裏徹底的剔除幹淨,哪怕是他殘留的一絲氣味都足以讓我窒息而亡。沒有長寧,我的生活失去意義。”
她看上去十分平靜。
我一語中的:“長寧想要的并不是你。”
文敏嘲諷似的的笑了一下,說:“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跟長寧會擁有一場體面完美的婚姻,我會是一個賢妻良母,你是一個意外,我不過是想我們重新回歸自己的位置。”
她思路清晰的将現下形勢分析透徹。
我對她的不能釋懷無言以對。
此刻,廖長寧的致辭已經接近尾聲。閃光燈在我的頭頂及每個縫隙中閃個不停,對在場媒體而言,似乎年會的高/潮僅止于此。
文敏往後退兩步,對我說了一句:“過了今天,我就會讓長寧重新回到我身邊。”
毫無征兆的,她縱身跳進了身後近海的深水區。
水花四濺打在我的臉頰上,我愣在當下,幾乎不知該作何反應。舞臺近處的人群中已經有人将目光轉過來,有三兩個人甚至飛快的往我在的位置跑了幾步查看情況。
電光火石之間,我也轉身跳了下去。
冬天三亞海水的溫度并不低,但是因為現在是晚上,存在溫差。
下水的那一刻我的雙眼瞬間模糊。我并不知道文敏是否熟悉水性,只是憑着本能的直覺救她。水中的視線并不好,這裏深海區距離海邊非常近,大概只有十六米深,我對潛水不十分擅長,不過搜尋了半分鐘就覺得頭痛眼花,有些吃力。
好在我很快發現了文敏的蹤跡,而且我感覺頭頂水面上又接連跳下兩人,可能是聞聲而來的救生員。文敏的情況不好,已經失去意識,我攬着她的腰一邊往岸邊游一邊奮力往水面上升。拖着她到岸邊的時候,我也嗆咳了幾口水。
廖長寧仍舊很冷靜,他沒有下水。
在場的媒體全被保全攔在了人牆之外,張月齡正在做現場協調工作。
當廖長寧看到我從海面上浮起來的那一剎那,他立刻從海灘上往前走進了海水中。一群人七手八腳的把文敏從我的手中接過來,有工作人員為她做急救。
雁遲給我身上披上一條毯子。
廖長寧顧不上管我,一直在料理文敏那邊的情況,海邊救護隊把已經做過急救措施的文敏擡上擔架。
廖長寧回頭看我一眼。
我沖他搖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我多想要抱緊他,親吻他,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一切。
文敏心中十分清楚廖長寧不會任由她自生自滅,哪怕只因為他曾經欠她的人情債也不會絲毫不留情面,她寧願用這樣近乎無恥的方式也要執意留他在身邊。我跳水救人,是天經地義見義勇為,倘若我沒有跳水救人,那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她大可以冤枉是我故意推她入海。她不需要廖長寧相信——
她要攻的并不是廖長寧的心。
諸如此類所作所為不過是想借助輿論的壓力讓我知難而退,只要我仍舊在廖長寧身邊,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技重施,我不懂得撒嬌哭鬧,更不會讓廖長寧為難。
從此,再無寧日。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們繼續與廖先生的約會~~感謝買書的姑娘們鼎力支持,希望看文的小夥伴能留下個腳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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