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I need you(1)
1.再多的人之常情,也抵不過一往情深。
我從出租車上下來時,雨已經小了很多。
街景燈火通明,車輛川流不息,欲望躁動不安。
七點之後,外來車輛無法進入小區,我在街角的便利店前面下車,又進去買了一些補給。結完賬的時候就看到廖長寧撐着傘站在街對面。他穿一件駝色經典版型的風衣,站在小區外面,背後是寬大的兩排雕花鐵欄門扇,沒有躲雨的地方。
他撐着傘站在路邊,偶爾張望。
他握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低頭看一眼腕表,沒有一絲不耐煩。
我沒有立刻出去,而是走到超市門口放置口香糖的架子後面,靜靜注視着他。
晚風漸起,冷雨蕭瑟,他膝蓋以下的褲子都濕了,臉上卻沒有焦慮神情。我看一眼已經黑屏的手機,握緊手中的袋子,從超市走出向他的方向小跑過去。
廖長寧看到我,臉上露出笑容,立刻迎了上來,把傘撐在我的頭頂。
所有疑問的埋怨都說不出口,我問他:“下雨怎麽等在這裏?”
廖長寧伸手去接我手中的購物袋,我固執不肯沒有反應,他伸出微涼手心覆在我的額頭,用沙啞的聲音問我:“感冒了還逞強?”
他攬着我的肩膀往公寓樓的方向走,一邊說道:“你的手機關機了,我怕你沒帶傘,所以出來碰碰運氣。你什麽時候進超市的?我沒有看到。”
我問他:“等很久了?”
他笑笑:“沒有很久,剛出來。”
我氣鼓鼓的拆穿他:“騙人。”
廖長寧也不惱,溫聲解釋道:“我下飛機打不通你的電話,雁遲跟我說你生病了,自己一個人去醫院打點滴,我想去接你,又怕錯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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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戶電梯的門“叮”的一聲打開。
廖長寧脫掉我身上的外套,轉過我的身子,把我抵到牆上,傾下身吻住我,因為降溫,我跟他兩個人的唇都有些冷,廖長寧像是非要把我捂熱般慢慢地碾。
很溫柔,很溫柔。
他低聲說:“對不起,寶貝。有沒有想我?”
我攬着他的脖頸,腦袋垂在他的肩胛窩,說:“我很想你,想你想得每一天都睡不好覺。我很想你,想你想得恨不得下一秒就乘飛機去找你。我很想你,但是又怕你再也不要我了。”
在廖長寧面前,我總是特別容易覺得委屈,一邊說就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無奈極了,幹燥溫涼的手指輕輕替我拭去臉上的淚滴,道:“傻孩子,我怎麽會舍得不要你?”
廖長寧的手從襯衫的下擺進入,觸到我的腰上,溫柔地輕撫。
我扭了扭想掙脫開,卻被他緊緊箍住。
我們忘情的擁吻。
再多的人之常情,也抵不過一往情深。
我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廖長寧已經不在我身邊。
淩晨五點,他在隔壁房間開視訊會議剛剛結束。我趴卧在床的另一側,睡得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他走進來,立刻醒了大半。
他摸摸我露在外側的左耳耳垂,我哼哼唧唧的翻了個身。
廖長寧十分疲憊的閉着眼睛靠在枕頭上。
為了趕回國,他的行程被壓縮的十分擁擠,三十多個小時,跨越半個地球。連續兩夜未曾合眼,他眼圈下面有兩團明顯的青色。
我想起這幾日心中糾結,直接問出口:“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李……李柔筠對你母親全部的所作所為?”
他皺眉勉力睜開眼睛,“你怎麽知道?”
我回答:“前幾日你在國外時,我收到兩封匿名郵件。”
他伸出手臂把我圈在懷中,輕聲伏在我耳邊說:“嗯,我已經知道,世間哪有不透風的牆,只要願意查,就能知道真相。”
我又問:“那你不介意我跟她血緣上的母女關系嗎?”
廖長寧擡起指尖抵在太陽穴處揉捏,因為持續不退的低燒引起的頭痛讓他十分難耐,他累的一句話都不想多說,含糊道:“嗯。”
我還是患得患失。
我不敢相信在許多人看來難以逾越的仇恨的心坎,廖長寧竟然能如此輕易的邁過去,我心心念念懼怕他知道之後遷怒于我的所謂真相他竟然會這麽雲淡風輕的一言帶過。
我半天沒有吭聲。
廖長寧強打起精神輕輕吻了我的臉頰,迷迷糊糊的說:“翹翹,她是她,你是你,你們是兩個無關的個體。英文裏面“人”的單詞是individual,意思就是每個人都是被divide的獨立個體,無論我對她有多少憤恨不滿,這都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我本來想追問他為何不讓我繼續參與聯衆科工的收購案。
望着他三分憔悴的疲憊氣色,兀自忍住沒再開口。
最近的天氣不好,天空總是有霾,我的晨練活動也變成室內跑步機。
廖長寧起床的時候,我已經結束了十五分鐘的慢跑,正趴在瑜伽墊上做拉伸運動。他的精神不錯,換了正裝的襯衣,一邊整理領口,走到我身邊的時候側着臉輕輕勾起唇角笑了笑。
我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翻過身雙手撐在地上換了個動作問他:“今天有什麽好事嗎?”
他語氣中帶着淡淡的開心,在我面前坐下低頭親了一下我的唇角:“能每天看到你,本來就是讓人心情好的事情。”
廖長寧的聲音還帶着一絲晨起的慵懶喑啞,我漸漸能習慣他偶爾的調情,甚至有時候還能跟上他的節奏開兩句玩笑,我們似乎越來越合拍。
他問我:“怎麽醒了也不叫醒我?”
我說:“你昨天睡的那樣晚,這幾天也沒有休息好,都有黑眼圈了。”
他說:“只有在你的身邊我才能好眠。”
我們放松姿态坐在一起吃一頓簡便早餐。
席間我跟他談起聯衆科工的收購案。
我的語氣不無憤懑:“我打算今天去遞交辭職信。”
廖長寧皺眉道:“翹翹,不要任性。”
我把最近這些日子盤桓于心的疑問都問出口:“你覺得我會站在李柔筠那一邊,所以才同意了讓我退出這個收購案的提議,你不相信我嗎?”
他斟酌用詞,聲線低沉:“翹翹,我只是不想讓你為難。當初,我讓你參與這個收購案也只是因為我想把你留在我身邊,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我端起手邊的牛奶喝了一口,繼續道:“我不喜歡你這樣的處理方式。”
他十分大方的道歉:“對不起,翹翹,我沒能事先征求你的意見。”
我沒有吭聲。
廖長寧隔着桌子将手心輕輕覆在我搭在一邊的手背上,他站在我的立場,給出中肯的意見道:“關于辭職,我希望你可以考慮清楚,不要意氣用事。我雖然不喜歡你繼續留在這個行業,但絕對不是刻意要借這件事達成我想要的目的。”
我有些不高興。
他用右手指節輕輕蹭蹭我的臉頰,說:“翹翹,面對你我有時候甚至會緊張到不知道該怎麽愛你才是最好的方式。”
我沒辦法生他的氣,只好沉默的埋頭啃面包。
我接受了Devin的意見,被總部調配到另外一組做一個酒店企業重組借殼上市的案子的後臺支持,新團隊的Leader是個很純粹可愛又十分認真的美國人。
他在工作上教我許多,也幫助我解決許多實際操作過程中的困難。
聯衆科工的收購案已經進行到最後的關鍵階段。
只差一子落下,便可收複山河。臨門最後一腳,以廖長寧的性格,不會再給李柔筠任何茍延殘喘的機會。
我們都忙的不可開交。
又因為不在同一個辦公地點,我跟廖長寧基本上見不着面。
李柔筠再次致電約我見面。
我直接拒絕,卻沒有想到她卻幹脆不請自來的出現在了我工作的寫字樓。
我只好帶她去茶水間,給她沖一杯速溶咖啡。她面上依舊是很強勢的樣子,但是我們都知道已經是外強中幹,要不然她也不會一再試圖從我這裏尋找突破口。
時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認廖長寧所做決定的先見之明。
若非将我徹底跟聯衆科工的收購案劃清界限,以李柔筠的手段,她可以有各種各樣的方式強迫我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情。
我倚靠在流理臺邊,開門見山道:“我已經今非昔比,接觸不到聯衆科工收購案的核心數據,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非得要見我?”
她臉上依舊挂着慣常的笑容,好像戰國時候縱橫捭阖的謀士一樣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到處游說:“廖大少對你倒是真心實意,竟然會一點都不介意你的出身。”
我不耐煩的下逐客令:“我幫不了你做任何事情,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李柔筠“嚯”地站起身,臉上的笑容消失無蹤,她走到窗邊,依靠在窗臺上看着外面的高樓,道:“我從廖氏淨身出戶,正康又把長安送到了美國,不許我再見他,失去聯衆科工,我會一無所有。”
茶水間門口頻頻有同事望過來的目光,我有些不自在。
李柔筠接着說:“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廖大少的手段,你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等到他有一天對你厭惡将你抛棄,你要怎麽辦?”
我冷笑問她:“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今天幫了你,或許将來你會成為我的後路?”
她突然十分激動:“不要以為我在危言聳聽,文敏就是前車之鑒,她的今天或許就是你的明天。男人的愛能持續多長時間,一年,五年,還是十年?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有些詫異:“文敏?”
李柔筠怔愣片刻,才反應過來我似乎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她嘲諷似的的笑笑,說:“文敏在瑞士當着廖大少的面割腕自殺——難道他沒有告訴你?不過可惜的是,她是學醫的,分寸掌握的自然好,怎麽可能輕易死掉。”
我大吃一驚。
原來廖長寧滞留歐洲的原因在于此。我無法想象總是趾高氣昂的文敏竟然不惜選擇割腕自殺這種決絕的方式也要留住廖長寧在身邊。
李柔筠乘勝追擊,繼續說服我:“你今天若能幫我保下聯衆科工,他日若遇到任何難事,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我沉默不語。
她又試圖說服我:“你以為嫁入豪門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宋妙怡,我,還有文敏哪一個落得了好下場。你沒有強勢的娘家,性格中又有十分軟弱的因子,所倚仗的只有男人的愛,注定會一敗塗地。”
我承認她此番話中的合理成分,但是卻不會輕易被說服。
人生的疲倦和無奈總是多于熱情和其他一切使人刺激振奮的情緒。此時此刻,除卻疲倦,我還覺得厭煩,會控制不住地焦躁惶恐,卻找不到徹底擺脫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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