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此別無期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沐歌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帖，就只等葉子舟帶兵打入皇城的那一刻。

而這一天，也終于來臨。

這時候沐歌正坐在房間裏發呆，隐淵忽然敲門，“小姐，元寶回來了！”

沐歌猛的回神，跑過去一拉開門，元寶就從思瑤懷裏撲向沐歌，兩只小短爪送上一個紙卷。隐淵向來不喜歡元寶，他怎麽樣都不會去抱它的。

因為葉青墨不方便經常來找沐歌，于是元寶變成了兩人之間通信的主要方式，好在元寶也十分樂意成為郵差。

“元寶乖，回來。”思瑤知道最近他們在忙些什麽，識趣地抱過元寶，不讓它打擾沐歌。

沐歌展開紙片，擡頭對隐淵一笑，“終于來了。”說着她把紙揉在手心裏，眯着眼看着外面有些陰沉的天氣。

不知為何，沐歌的心裏有一點點不安。大概是因為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沐歌揉了揉眉心，深深吐了一口氣。

怕什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還怕她沒有辦法？放心大膽地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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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之後。

沐歌一身輕裝，帶領了五千人馬來到了北門。這其實是最後一道關卡，只是為了防止有人逃跑。

又是一個時辰，天色漸暗，然而皇城內卻火光四起，這麽遠都似乎聽得到裏面的喊叫聲。

沐歌坐在馬上，雙手緊緊攥着缰繩。她望着皇城彌漫的火焰，心裏無數次盤算着現在是他們計劃的哪一步。

然而火光完全沒有熄滅的架勢，反而卻越燒越旺。

沐歌終于感覺不大對勁，先前的那股不安又重新彌漫開來，腦海裏似乎有什麽念頭，可實在太過模糊。

“現在什麽時辰了？”沐歌偏頭問身旁的副将。

“姑娘，現在酉時一刻。”

沐歌眉頭緊鎖，沒有說話。

怎麽回事？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的皇城內，一片混亂。雖然說葉子舟的軍隊的确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可是不知怎麽回事忽然起火，混亂中突然沖出一對女子，紅紗遮面，手裏的暗器毫不留情地亂飛，不知道用了什麽讓火勢越來越大，完全打亂了他們的陣腳。

而沐歌帶兵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濃煙滾滾，人仰馬翻，遍地是鮮血和屍體，空中刀劍暗器亂飛。沐歌第一次親眼看見這樣的戰争場面，完全愣在那裏。

身邊的戰士們早已投入戰鬥，副将一下子撲到沐歌面前将她拉下馬，“姑娘小心！”

沐歌猛的回過神來，一支利箭從她身側飛過。

“多謝。”沐歌抽出腰間的軟鞭，手腕一甩，将各種暗器擋了開去。

她大概沒有意識到，自從自己的出現，那些紅衣女子的目标就變成了她。

“哼，賤人，終于出現了，”遠處的一個妖嬈女子看向沐歌，随即提高了聲音，“姑娘們，給我上！”

要說近身肉搏沐歌是沒有問題的，這種暗器的攻勢她實在擋不住，饒是有将士在她身邊保護她，她還是中了一箭。

手裏的軟鞭掉落，沐歌捂着傷口跌坐在層層疊疊的屍體中間，此刻無論如何也發現了自己是她們攻擊的目标。

沐歌此時已經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人到底是誰，她忍痛一下拔出了箭，緊接着一陣劇痛和眩暈襲來，沐歌額上不斷冒着冷汗。她看着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倒下去，空氣裏彌漫着血腥味，她幾乎眼前一黑就要暈了過去。

“殺！”忽然，一陣整齊響亮的怒吼響起。

沐歌猛地睜開眼，看見一支渾身黑衣的隊伍加入了戰争。

“小姐！”沐歌隐隐約約聽到了隐淵的聲音，她張了張口，可是卻已經沒有力氣回答。

“嗖！”一支箭直直地插在沐歌身邊，可她已經連躲的力氣都沒有了。強烈的空虛感襲來，沐歌昏昏沉沉得就要倒下。

“沐歌！”一個熱烈的聲音忽然充斥了沐歌的耳膜，她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睛。

“淩，淩無涯？”她有氣無力地問道。

“蠢女人！”淩無涯将沐歌攔腰抱起，翻身上馬，将她緊緊護在胸前，“坐穩了！”

“你怎麽……”

“別說話！”淩無涯一手攬着沐歌防止她掉下去，另一只手揮着他的大刀。

不遠處，那個紅衣女子臉色難看。

“敢壞我的好事！”她哼了一聲，“姑娘們，撤！”

得到命令的一名女子不知往淩無涯的方向扔了什麽東西，随即一聲巨響，在淩無涯的馬附近爆炸，人仰馬翻，淩無涯抱着沐歌滾到了地上。

“怎麽樣？”淩無涯氣喘籲籲地問沐歌。

沐歌輕輕搖頭，她的體力早已透支。

“那……”淩無涯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下，抱着沐歌滾了好幾圈，有一次爆炸就在他們剛剛停留的地方。

淩無涯緊緊地攬着沐歌躲着一次又一次爆炸，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忽然攔腰托起沐歌，往外一扔！

身體懸空，沐歌努力睜開眼睛，卻看到一次爆炸發生在離淩無涯不遠的地方。

她發誓，那一刻她永遠都忘不了。

她親眼看見，淩無涯被熊熊火舌吞噬的場景。

她的意識在那一瞬間被抽離，直到她的身體被隐淵接住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戰場上。

“小姐！”

沐歌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推開隐淵踉踉跄跄地往淩無涯的方向走過去，可是腿一軟，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姐！”隐淵想去扶，沐歌卻甩掉了他的手，咬着牙站了起來，“讓開……”

隐淵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收回手，別過臉不去看她。

沐歌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是想着要去看看淩無涯，可是她一步一摔，幾乎是摔到了淩無涯的身邊。

周圍又一次響起了整齊的吶喊聲，沐歌卻不管不顧，只是怔怔地看着淩無涯。他的衣服幾乎全被燒壞，身上鮮血淋漓，簡直慘不忍睹，沐歌想扶他起來，伸出的手卻沒有可以落下的地方。

“淩無涯……”沐歌喃喃道，臉色早已如白紙一般蒼白，“你不要吓我……”

她幾乎是跪在淩無涯身邊，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盡管聲音在這樣的環境裏完全低不可聞。

“你……沒事吧……”淩無涯忽然睜開眼睛，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那一剎那沐歌淚如雨下，手臂上的疼痛遠不如心裏的疼痛，對他的內疚虧欠慚愧在這個時候完全爆發，沐歌哭得撕心裂肺，幾近崩潰。

這個無條件對她好的人，這個不顧一切拿命來保護她的人，她卻什麽都給不了他。

“別……哭啊……”淩無涯聲音極輕，擠出一個笑容，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一如往常，“這樣能讓你記住我……也好……”他擡手想去抹掉沐歌的眼淚，動了動卻發現根本擡不起來。

“淩無涯……對不起……對不起……”沐歌哽咽着道歉，雖然道歉根本沒有用，可她不知道，除了道歉她還能做什麽。

“沐歌……”淩無涯喚她，“過來一點……”

沐歌以為他有什麽話要說，連忙彎下腰湊近他的臉。

随即沐歌感覺到，一個物體在自己臉頰上碰了一碰，她當時就愣在那裏。

“不要……道歉……”淩無涯的聲音輕如蚊蠅，“你沒有……沒有做錯什麽……這都……都是我……”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沐歌猛的擡頭，淩無涯卻已經閉上了眼睛。

“淩無涯！”她伸出手瘋了一般地晃着淩無涯的身體，可是卻沒有換來一點反應。

沐歌忽然停下動作，雙手垂下，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淩無涯。她居然沒有再哭，即使這樣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在她面前消失，而且還是為了她。此刻的沐根本無暇在乎周圍的局勢，滿腦子都是這個人的所有。

“這位姑娘，恕在下冒昧，敢問姑娘芳名？”

“我沒有開玩笑，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喜歡的東西如果不握在手裏也許就會錯過，喜歡的人如果不留在身邊就會後悔。”

“這有什麽關系，我會讓你愛上我。”

“沐歌，你真是越來越讓我感興趣了啊。”

“母妃……可是她似乎不那麽喜歡我……可是我第一眼就愛上她了……母妃……你說過，第一眼愛上的東西就要盡力留在身邊，你說，我這次做得對不對？”

“抱歉，我只是，希望我母妃的在天之靈，可以看到我喜歡的人。”

“要不要再哭一會兒？我陪你。”

“我願意。就像你願意一樣。”

“那，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沐歌，我承認，我喜歡你，我從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歡你，我以為，這些日子把你留在我身邊，你會喜歡上我。沒想到，我還是晚了一步。”

“我知道你不願意，我不會逼你，我不是這樣的人。”

“沐歌，你跟楚陌軒走吧。”

“快走，要不然，我就要趕你們走了。走吧，我就不送了，沒有人會攔你們。”

“蠢女人！坐穩了！”

“你……沒事吧……”

“別……哭啊……這樣能讓你記住我……也好……”

“不要……道歉……你沒有……沒有做錯什麽……這都……都是我……”

就是這樣一個笑起來比陽光更加熱情絢爛的人，現在靜靜地躺在這裏，永遠也不會再醒過來了。

用這種方式讓她記住他，這代價也未免太大。她欠了他太多東西，甚至還有一條命，這要她怎麽還？

“淩無涯……下輩子，不要遇到我。”

她不說下輩子還清他，因為也許幾輩子都還不清，她只能希望，下輩子他不要再遇見自己，找到一個真正愛他的人。

沐歌從未想到，會在這樣一個時候再次遇見他，而這一次，相見即是別離，而此別，從此永無相見之期。

她忽然感覺好累好累，剛才的疲憊空虛重新籠罩了她的全身，然而忽然身後有人叫她。

“夏姑娘！”

沐歌回過神，轉過身去，意外地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季央。

“你……你怎麽會……”沐歌下意識地問他，随即忽然想到什麽，環顧四周，果然，已經全都是沈睿嫡系的侍衛軍。

那一瞬間沐歌忽然想通了所有關節，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不再去理季央。還沒等她站穩，一陣眩暈又一次襲來，沐歌終于堅持不住，眼前一黑，軟軟地就這樣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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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告訴你們寫這裏的時候小心肝兒一顫一顫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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