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前傳(五)
與預想的不同,我與溫珩剛到上京,僅僅喜氣洋洋在繁華的市集上晃了一遭,第二日清晨溫珩來敲我的門時,眸色便染上複雜。
我當時睡得還有些暈乎,看着他坐在我的床邊,雖然依舊是着淺淺的笑,神色中卻有絲絲的黯淡。不由擡手,輕輕的撫了撫他的臉頰,溫聲道,“怎麽啦?”
他低眸安寧的瞧着我,“阿禾,溫辰來過了。”
“……”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入住了溫府。
第一次見着北陸貴族古典而奢華閣內擺設,叫我有種不自在的拘束感。座上的是同溫珩兩分相似的男子,頗留幾分年輕風流時俊朗的模樣。
可一番言語的過下來,讓人瞧不出點滴的父子之情,只是告訴溫珩,他可以接受他。
我坐在一旁一聲不吭,默默地想,接不接受都無所謂,倘若溫珩在這住得不開心,我還是會将他帶走的。
溫珩同他介紹我時,說的是妻子。座上的溫辰這才擡了下眸,看了看我,說出句不那麽走形式的話,“慕容禾她,不是你師父麽?”
我沒想到,他竟然是認識我的。
然溫珩都說了,我再對上那雙看不清深淺的眸時,亦能從容微笑,“我與溫珩十天前方成婚。”
溫辰點點頭,其對待溫珩始終冷清的臉,面向我時才含了些禮遇的微笑,“原來如此。”
而後……我便被與溫珩安排在了一個房間……
一個房間。
同住的頭一天,溫珩早早的寬衣上了床,在床上看書。
我則在房間裏溜達來溜達去,看看窗臺的小花兒,數數花瓶上的紋路,終于相中了一本頗有幾分滋味的畫卷,打算孜孜不倦的研讀之際。內房中溫珩忽而道,“阿禾,你能給我遞杯水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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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外房看畫,自然而然的應了,一溜煙小跑的跑到桌前倒了水,然後又快步的端去了床邊。
正要将杯子遞給溫珩,但見他細碎着微光的眼眸幽幽的朝我一瞥,緩聲道,“你在外面瞧什麽?”
我舉着杯子,“瞧畫,唔,那個畫我好像在哪聽說過,挺有名的吧。”
“……”
等到半夜三更,我從院外花園晃一圈回來,溫珩早已經熄了燈睡了。
我一顆忐忑的心微微擱下,蹑手蹑腳的扒了外衣,爬上了床。
将将輕聲細氣的裹住了被子,正預備舒心的一嘆時。縮在身前的一雙手便給人牢牢的抓了去,吓得我心跳都快了幾分。
黑夜中溫珩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靜靜将我凝着。
我亦默然無語,略驚慌略臉紅的将他望着。雙手依舊小心的縮在身前,只是被人扣住了。
良久,溫珩才抿了抿唇,笑了。躲在這黑暗的床賬中,便莫名含了些促狹與戲谑,小聲問道,“怎麽躲我?”
也不曉得是哪來的氣氛,我也跟着他小小的虛聲道,“我才沒有!”
“那你看畫也不來看我。”溫珩不聲不響的湊上來,雖是含笑,卻分明是抱怨。
我一時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一張臉愈發的發燙,低聲道,“畫好看。”
話音未落,唇便給人吻住,淺淺的啄了一口。
溫珩已然靠到我的枕邊,親罷後,才輕輕笑着,不贊同道,“我比較好看。”
我被他這麽近的糾纏弄得腦中暈乎了一陣,感知彼此呼吸的交纏,他一只手力道将好,穩穩的抓住我的兩只手腕,頓時有種……
嗚哇,好色的錯覺。
果真人都是不可貌相的,深不可測啊深不可測。
“才不是。”
啾,我又被啄了口。
“呃,你好看,你比較好看。”跟山水,敘事畫比什麽好看,簡直任性!
啾啾。我被啄了兩口。
正要道一句,你這是打算讓我在怎麽回答時。溫珩忽而一個翻身覆到了我的身上,被褥輕動帶起一陣冷風。
等我反應過來時,溫珩披散的墨發垂瀉下來,散落在我的枕邊,絲絲纏綿。我的手則同他十指相扣,被按在頭頂,連前臂都親昵的觸在一起。
我原以為他會俯身下來,像方才那般不由分說的吻我,殊不知他卻伏低了身,整個将我嚴絲密合抱住,撒嬌般埋首在我的頸窩,蹭了蹭。“阿禾,我以為你終于願意與我同睡了。”
脖子上傳來肌膚相觸的柔軟觸感,叫我不自覺的顫了顫,渾身有種莫名的電流流淌,“……”
“阿禾……”那細小的聲音鑽到耳中,似是喵咪的親昵般撩人。
我低眸望着他泛紅的耳根,與往下精致的鎖骨,咽了口口水,“我,我只是有點緊張,那個……唔……唔。”
“……”
我以為我這一句确然有點退一步的意思,但是應該也不至于到了認同的意思啊,為什麽就,就……
在混混沌沌中,被吃幹抹淨了呢。
……
總的來說,起初在相府的那一段時日,我過得很是圓滿。
雖然日複一日的待着,我也漸漸看清深宅府邸人心之間的藏污納垢,但那與我是沒有幹系的,任是以溫辰的權勢也不能迫我分毫,我自與那污穢相隔。
未得一月,溫珩便入了仕。
我對北陸皇族的事了解一些,卻不懂具體的規矩。只曉得溫珩據說是被宣入了皇宮後,直接面了聖,經了一些考核便拜了官銜。
我心中模模糊糊的想,男子應該都是想要闖出一番事業來的。溫珩的父君又是丞相,縱然感情不深,舉薦一番也不過舉手之勞。
……
那時,我還并不知道,溫珩這般,所謂的孽出,是不會被舉薦入仕的。
……
溫珩升官很快,可謂是平步青雲。
我雖然為他開心,卻時不時會想念他。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我便不能與從前一般時時都能見着他。
閑下來時,便會自己也學着去找點樂子,譬如畫畫,又譬如練練月娘教我的那一支舞。
溫夫人偶爾會來找我,別樣的客套,同我道,“新官上任總是有許多交接的事宜,等珩兒不那麽忙了,我這個做娘的便将你們的婚禮再好好的辦一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才做得了數的麽。”
我其實不懂她這彎彎繞繞的是什麽意思,只是她口中喚的一句一個珩兒,讓我覺着心裏頭梗得慌。
我不曾主動對溫珩說過什麽府上的事,然夜晚的時候他湊上來自背後抱着我,卻輕聲問,“我聽聞,夫人今個又來找你了麽?”
我自然不會說謊,更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他,點頭應是。
“說了什麽讓你覺着不開心的?”
“沒有。”我應承着,半晌又想起什麽,回過身窩進他懷中,別扭道,“只是夫人都喜歡喚你珩兒,唔,可我都沒這麽喚過。”
溫珩低頭瞧着我,似是愉悅,又似是無奈,“那這要怎麽辦?”
我眨了眨眼,意外于他的認真,“我就是吃個醋,不礙事的。”
溫珩輕聲笑着,我側臉貼合的胸腔輕輕的震動,叫我心中滿當當的皆是甜蜜,也忘卻了那一絲絲他不在時的寂寞。
……
我介懷的這件事,溫珩沒隔幾日便處理妥善了。我們搬離了相府,獨立住去了溫府。
那個時候,溫珩牽着我的手,站在門口輕聲告訴我,“往後在這裏,我便不會擔心有人擾你,教你覺着委屈了。”
我雖然想告訴他,人心背地裏的事我縱然瞧着不喜歡,卻也不會代入其中,來給自己找氣受。不管是溫夫人也好,還是那些個偏房小妾的陰陽怪氣,在實質上傷不了我分毫。陌生人在我心中亦沒有半分的地位,自不能影響我心情丁點。可見溫珩如此的向着我,我還是打心底的開心的。
也正是那個時候,他曾溫情脈脈将我抱着,低低道想要個孩子。而我亦傻傻的将這一句無論何時聽來都覺甜蜜的話語,深深的記在了心中。
……
溫珩忙的時候,我偶爾會憑借自己優勢,神不知鬼不覺的走一趟皇宮,四下的看看,看看所謂北陸最奢華之所是個怎麽的模樣。
我時不時也會在皇宮看見溫珩,看他一身官服站在金銮殿之下,與同行的那些老頭子一比,俊俏得格外晃眼。
溫珩自然也曉得我來了,出了殿門便會偷偷瞄我一眼,面上的笑又是無奈又是開心。
再然後我才知道,渝水入了宮,做了個禦林軍的小頭目。
見着他的那一日,我坐在皇宮禦花園的假山上,渝水就在假山下,我帶些找茬般的語氣喚住了他,然後問,“你為什麽也離開了栖梧山莊,那山莊怎麽辦?”
他站定了一下,身上的铠甲發出幹脆的聲響,刀削似的堅毅面容顯得比從前更為成熟,只是眸光卻比從前要冷淡許多,似乎也沒意外我會突然的出現,一如從前般的言簡意赅,“莊主都能離開,我為何不能?”
說得也是。我一時語塞,他便再看也沒看我一眼,離開了。
我有些惆悵。
溫珩不久便官拜正一品太傅,輔佐太子與皇子。
我有時候坐在宮牆上,看溫珩極有耐心,一點一點的教小皇子詩書的模樣,便會心裏頭空落落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成婚都兩年有餘了,溫珩也不曾怠慢過我,我卻始終沒有孩子,這一點叫我有些憂慮。
我曾因為了更好的照看溫珩年幼時偏弱的身子,向華大夫學了些醫術皮毛,從而也知曉我天生體質偏寒。
難道這就是不容易受孕的緣由麽?
我很想同溫珩也說說這件事,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想着興許再過兩天又懷了呢?我怎好叫他失望。
我開始關心起自己的身子後,身邊便才有了貼身照顧的小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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