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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老章不吱聲不蔫語的,人挺實在肚子裏真是有料,廠裏幾個副廠長,就數你家掌櫃的報告寫得好,老唐看着明白還不累,都和我誇了好幾回了。沒想到這教育孩子也有一手啊,這可叫真人不露相,小唐你可真是找了個寶貝了啊。”潘采頗為訝異,沒想到廠裏有名的悶葫蘆還有這麽一面。

“嗨呀,那家夥就是不愛吱聲,理論一套套的,真等到動手了,連我兒子都比不上。前幾天讓他給閨女釘個書架,這麽畫圖那麽畫圖,兩天才做出個歪歪扭扭。臭小子都看不下去了,重新花了半天不到,又結實又好看,氣得他不行。”唐初柳雖然很高興聽到對自己丈夫的誇贊,還是習慣性的貶低了一下,聽得在後面拖着小胖子連跑帶跳鍛煉身體的章晉陽直撇嘴,這算什麽話,傲嬌麽。

作為廠裏的主要領導,唐叔叔家離廠區很近,幾句話的功夫兩大兩小四個人就來到了廠區門口了,看見是廠長夫人和副廠長夫人帶着孩子過來,門衛室裏的保安屁颠屁颠的跑出來打招呼,“潘書記,唐主任,上班來啦,這是您家孩子,真精神吶,哈哈。”打了幾個哈哈,當班的小隊長站在那猶猶豫豫的,看着臉色是好像有點事情要說,又不好開口的樣子。

潘采是廠裏的團委書記,看人臉色的本事比當了沒幾天主任的唐初柳可好多了,看着保衛隊長一個勁的在自己和孩子身上轉眼睛,就知道是有事,不由得好笑,“得啦,看你難為的那樣子,咱們廠裏沒說不讓孩子進吧,都是廠裏的子弟,進來看看沒什麽的,我會管好的,不會讓他們惹事兒,放心吧。”溫言安撫着保安,她一點也不擔心孩子,有章晉陽這個小鬼壓着,廠裏的熊孩子們不知道多聽話,反倒是那些半大小子招人讨厭。

“哈哈,不是這個事兒,廠裏誰不知道您家糖墩兒和唐主任家小晉陽出了名的乖巧啊。是這,潘書記,今天早上廠裏剛下的通知,最近幾天有部隊上的領導來廠裏,廠裏是要搞一搞戒嚴的,不過是不是今天來不知道,你看這不是,各個廠門都加了雙崗,所以您看,這個孩子是不是先等等?”保衛隊長還是仔細地說了一下,因為通知來得突然,他猜測可能廠領導家屬都不知道,所以才早早的就在門口等着,好讓自己在領導面前挂個號。

“哦,這樣嗎?我倒是知道一點兒,這幾天就到了嗎?那這樣,我把孩子先送工會去吧,一會兒廠裏要開個會,說的就是孩子的事。再有家長帶着孩子來的,就都叫他們領到工會去,一會兒廠辦應該就會有通知下來了,昨晚是那個廠長值得班啊?”潘采顯然是知道些內幕消息,略作思索就對保衛隊長解釋了一下,“臨時的禁止孩子入廠,大概好多工友都措手不及吧。抱怨估計不會少了,你們就多勸勸吧,讓大家理解一下,別罵起來就好,部隊上的同志來廠裏可不能給廠裏丢臉啊,注意工作态度。”。

“唉,您放心吧,廠裏也三令五申了,昨晚值班的李忠勇李副廠長也說了,注意廠區的工作環境,保障廠區的和諧安寧。哈哈,那,您先上班?我們就等通知了,再有帶小孩兒的,就都叫送工會禮堂去,我打電話通知其它門室。”保衛隊長笑眯眯的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目送幾人離開。

章晉陽聽着心裏一動,這件事他是知道會發生的,卻沒想到居然提前了這麽多,難道是廠裏産量擴充帶來影響嗎?在他所經歷的未來,特殊鋼廠是北方邊疆部隊廢舊裝備的拆解地,好多報廢、演習、更新換裝下來的武器彈藥都是由部隊押送到廠裏,廠裏回爐重融了之後作為回收的原料使用。他自己也曾經在原料堆放場裏找到過彈匣槍機,刺刀更是常有,甚至連坦克火炮也是偶爾得見。不過那是八七年之後的事了,而這次才只是八五年,看來一定是有什麽變化了,自己沒有可能有這麽大的蝴蝶效應吧。

不過糖墩兒壓根就沒什麽反應,他才不在乎廠裏來什麽人,又不能到哪裏玩呢。反正跟着章晉陽就有好玩的就是了,關鍵是還不會受欺負,他實在跑不動,追不上那些欺負他的孩子們。

章晉陽就不同了,身高力大,誰也不敢欺負。雖然總是不出聲,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收拾誰都是輕而易舉的,而且也十分反感誰欺負誰這種事情。再加上他總是能做出好玩的手工,讓這些從小在工廠裏跑來跑去的娃子們崇拜得很,倒是在身邊圍住了一個做手工的小團體,男孩們從來都是愛拆拆裝裝。

尤其是他那個背包,裏面總是裝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應,什麽情況都能找到合手的工具,就像電視裏正在放的小叮當一樣。不只是孩子,連廠裏幹了二三十年的老技工師傅,都學着樣子做了一套,逢人便誇贊說實在是方便不少。

潘采進了廠門就把兒子拜托給了唐初柳,她要去廠辦公樓開會,反正唐初柳也是要把章晉陽送到工會去的,就一起把糖墩兒交給她了。看着急匆匆走掉的團委書記,剩下的一大兩小三個人對視一眼,竟然相對無語。

“算了,乖兒子,今天就不能去原料場了知道嗎?一會兒有別的單位的叔叔要來參觀呢,乖乖的帶着糖墩兒呆在你趙嬸嬸那裏,工會禮堂那麽大,一會還會有好多小朋友去一起玩。”唐初柳想起自家兒子是要到廠裏找東西的,連忙囑咐他不要去搗亂。

“是啦,知道了,真是讨厭。下了雪有什麽好看,看掃雪嗎?再說了,和那些小屁孩有什麽好玩?他們連梅花扳手都不認識。”章晉陽确實有點郁悶,難不成真的要去陪小孩子打雪仗嗎?

看看身後的糖墩兒,這小子一點反應都沒有,一臉的莫名其妙,顯然還不明白章晉陽為什麽不高興,對他來說,有的玩才最重要,至于玩什麽,玩什麽不是玩呢。

現在正是上班時間,廠院的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上下班的人群,不斷有人和唐初柳打招呼,幾千號人的廠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章副廠長家有個手工天賦出色的小兒子已經不是什麽新聞了。長期混跡各個車間料場,大部分人都已經認識了這個不愛說話,從來不調皮搗蛋的小家夥,還有他的跟屁蟲,唐廠長家的獨子,圓滾滾的有着奇怪名字的小胖子。

一路不停的點頭問好,不知被摸了多少下頭,拍了多少下肩,大冬天臉都被捏的熱乎乎的,章晉陽和糖墩兒終于沖破重重險阻,成功的來到工會禮堂。兩個小孩重重的嘆了口氣,連作為大人的唐初柳都下意識的解開了圍巾松了口氣,太可怕了從來沒在上班路上領着孩子走過,下回說什麽也不會這麽幹了——三個人,一大兩小,在心裏不約而同的下定了同一個決心。

因為早晨決定了要去原料場找些八號鐵線,所以章晉陽來的其實是早的,大部分職工都還在路上,工作也都還沒開始呢。工會禮堂裏冷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後面的辦公區隐約傳來說話聲,唐初柳領着兩個小孩穿過空蕩蕩的大廳,從主席臺的側門來到了後面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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