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聚餐結束，溫書叫了代駕，顧苂火蹭他的車回去，兩人一齊到地下停車場。

溫書有點記不清車停在哪裏，左轉右轉感覺都要把停車場轉一圈了楞是沒找到他的車。

“我記得好像是停在東邊了。”顧苂火回憶說。

溫書誠心發問：“東邊是哪邊？”

“.....”顧苂火辨認了一下，指了一下：“那邊。”

溫書順着他的手看過去，只看見一輛車前有兩個貼在一起男人，個子低一點的整個撲在個子高的男人懷裏，雙手緊緊環着男人的腰。

“....”溫書看着不遠處的兩人，摸不準走過去會不會打擾他們。

顧苂火也看見了，第一反應側頭看溫書的臉色。

這時個子低的男人擡起頭想吻上去，個子高的男人已經看到旁邊的溫書和顧苂火，伸手一把将懷裏的人推開。

被推開的男人一臉傷心，開口想說些什麽，卻被打斷：“你先上車。”

他明顯不願，伸手拽住男人的衣服，擡頭卻見男人并沒有看他，而是看着他的後方，他順着男人的視線回頭，看到了站在後方的兩人。

溫書玩味地看着他拽着男人衣服的手，“打擾你們了？”

謝充林眼神複雜，“你怎麽在這裏？”

溫書笑了，“這話問的，我停車場來取車啊，不然能幹什麽，打野戰？”

謝充林聽他這麽說，沉下了臉，不做聲了。

陸羽在旁邊打量着他，突然嗤笑一聲：“你是溫書？”

溫書揚眉，“你是？”

“我是陸羽，你應該聽過我吧？”陸羽看着他，眼裏帶着不屑。

溫書還真聽說過他，只是一直沒見過，眼前溫文爾雅的男人倒真有點超出他的想象。不過他并不準備在陰暗的停車場裏跟明顯對他有敵意的陸羽聊天，只點點頭就準備走過去。

但陸羽明顯不想放過他，笑着又說：“聽謝哥說你們分手了？挺可惜的，都在一起六年了吧。”他臉上帶着笑，聲音卻透出一絲嫉妒。

顧苂火：“！！！！！”

他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看了眼沉默的溫書，又看了看站着陸羽身後陰沉的高大男人。

陸羽回頭沖着謝充林溫柔的笑着說：“之前一直只聽說過溫先生，但沒有見過，今天難得見到一面，怪不得謝哥你那麽喜歡，長的确實比金庭的那些人要好看些。”

“陸羽！”謝充林神色不虞地對他低斥。

陸羽臉色變得有點難看，臉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我不太會說話，溫先生你別介意。”

溫書懶得搭理陸羽幼稚的莫名其妙的嘲諷，嘴角都沒動一下，直接頭都沒回的從他們身邊走過。

謝充林皺着眉看他們走過去，沒再理會身邊人的言語，冷着臉上了車。

顧苂火大氣都不敢出的跟在溫書後面，幸運的是沒走多遠就看見了溫書的車，代駕還沒到，兩人坐上車等代駕。

顧苂火坐在後座，今天晚上信息量太過巨大他腦子有點處理不了。

溫書坐在副駕駛座，閉着眼靠在椅背上，平靜的開口：“想問什麽就問吧。”

顧苂火遲疑地開口：“洗手間碰到的那位，也就是剛剛的那個，是你的男朋友？”

“前男友。”溫書想了想又說：“确切來說也不算不上是前男友。”

“你..你是同性戀？”顧苂火睜大眼睛。

“嗯。”溫書沒想隐瞞。

顧苂火沉默了幾秒，開口：“我還以為你是直男。”

溫書抽了抽嘴角：“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就...之前你給我的感覺有點像。”顧苂火頓了頓，有些忐忑地問：“那你現在是單身嗎？”

溫書吐出一口氣，輕輕地，“嗯。”

顧苂火眼睛瞬間亮起來，聲音略有些緊張：“我，我....”

溫書打斷他：“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看。”

“你也就比我大一歲！”

“大一歲也比你大。”

顧苂火狐疑道：“你不會是不談年下吧？”

溫書回頭看他，“你怎麽知道咱倆就一定是年下？”

“啊...”顧苂火梗住了，半天才找回舌頭，略結巴地說：“不是年下也、也可以啊...”

溫書被他逗笑了，剛剛心中梗着的氣也随之散去，輕描淡寫地說：“別瞎想了，咱倆不可能，我現在沒心思想這方面的事。”

“那你什麽時候才有心思？”顧苂火眼巴巴看着他。

溫書回過身，想了想說：“等遇到合适的人吧。”

顧苂火猶豫了一下，又問：“我難道就不能當那個合适的人嗎？”

“嗯。”溫書語氣裏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顧苂火臉耷拉下來，像只傷心的大金毛，“我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溫書輕嘆一聲，睜開眼睛，透過後視鏡看他，輕聲說：“你很好，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的。而且我不覺得你對我是喜歡的感覺，來到新公司遇到認識的人，就會不知不覺的依賴他，這很正常，但這并不是真的喜歡。”

“我分得清什麽是喜歡什麽是依賴，我很明白我自己的內心。”

顧苂火有點委屈，他是真的很認真的喜歡溫書。他也不知道是自己什麽時候開始動心的，發現的時候自己就已經無法抑制的喜歡上了。也許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許是溫書為了自己在主管辦公室拍桌的時候，也許是在酒吧喝着酒溫書笑着看自己的時候，他想不出來，每一個場景都是朦胧的、心動的。

代駕匆忙趕到，在窗外敲了敲窗戶，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他和溫書了信息後坐上駕駛座，他沒感覺到車裏氣氛不對，連聲道歉因路上堵車所以來晚了。

溫書表示沒關系，報了地址給他，代駕手腳利索的啓動車，發動機發出轟隆隆的響聲，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場。

為了打破車內難耐的安靜，溫書打開車載音響，優美的音樂聲在車內響起。

溫書偏頭看向車外，川流不息的車輛在夜色中駛過，一排排路燈照耀着黑夜，耳畔充斥着汽車的喇叭聲，自行車的響鈴聲，路邊行人的交談聲。

到了顧苂火家的小區門口，他不發一言地下了車，也沒有跟溫書說再見，沉默地走向小區內，身後那不存在的隐形尾巴仿佛耷拉着，透露着主人此時的心情。

等他進了小區，連身影都看不見，溫書才叫司機開走。

到了家，客廳一片漆黑，窗外的城市霓虹閃爍，細碎的燈光透過玻璃灑進來。

溫書沒有開燈，在黑暗中癱坐在沙發上，半天沒有動彈。

呼嘯的寒風似是穿過窗戶吹進房裏，鑽心刺骨，冷得令人畏懼，冷得令人厭惡。

終于開始放假，溫書難得睡了個懶覺。

大雪從前一天晚上就開始緩緩落下，一夜之間覆蓋了整個城市，拉開窗簾入眼一片白茫茫，街道上車輛與行人很少，整個城市像是空了似的，不少商家已經關門休假。

每年一到這個時候，溫書心情就會變得不好。

大一時他就向家裏出了櫃，父母性格剛烈，态度堅決，寧願不要兒子也不願接受一個同性戀的兒子。所以至今已經五年，他沒有回過家。

每年節日他都會買大堆禮物寄回去，家裏态度沒有因此軟化一分，卻也沒有拒收禮物，默默收下沒有任何反饋，依舊每次在溫書打電話回去的時候都直接挂掉。

前幾日溫書已經将買好的東西寄回去，算下來應該收到了，他躊躇了半天，還是拿出手機撥出家中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依舊被挂斷，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雖然已經意料到，但溫書難免感到傷心，他從不後悔向家中出櫃，他只後悔傷了父母的心。

到了大年三十，溫書早起将家中收拾一番，午飯過後他将準備好的年夜飯材料都準備出來，等太陽收斂了它最後的光芒，夜幕覆蓋了城市，他開始動手做自己一個人的年夜飯。

他坐在餐桌前，打開電視，讓家中充滿熱鬧的聲音，桌上是做好的三菜一湯，他沒什麽胃口，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看着電視發呆。

這時，桌上的手機響起。

“喂，”溫書接起電話，“新年快樂。”

“啊！被你搶先了！”顧苂火的聲音通過手機傳過來，聲音充滿活力，不甘示弱地說：“溫哥新年快樂！”

溫書心中一暖，臉上不自覺的帶上笑，“謝啦，吃過年夜飯了吧？”

“吃過了，溫哥你呢？晚上吃的什麽？”

“我自己簡單做了點吃。”

“做的什麽菜？”他執拗的問。

溫書只能一一報菜名，“糖醋排骨、可樂雞翅、蒜泥油麥菜還有排骨冬瓜湯。”

“沒有吃餃子嗎？”

“餃子等零點再吃啊，現在還早，我還沒包呢。”

“我媽今年包了三種餡的餃子，酸菜肉、牛肉、西葫蘆雞蛋。”顧苂火那邊很安靜，聲音清晰的傳過來，“這三種你喜歡吃哪種？”

“嗯....”溫書想了想，“西葫蘆雞蛋的吧。”

“那你要不要吃？”

“啊？我應該吃不上，我只準備了白菜肉的餡。”

“那你看窗外！”

溫書愣了愣，拿着手機走到窗邊，路燈下站着一個穿着羽絨服的男人，一手抱着保溫盒，一手拿着手機，看到溫書的身影，喜滋滋的沖他招手，眉梢全是喜悅，笑的一臉傻氣。

“我來給你送餃子吃啦！”顧苂火興奮的沖樓上喊。

溫書呆呆地杵在窗前，半天才反應過來，也沖他招招手，連忙轉身出門坐電梯下樓，到樓下的時候顧苂火還站在原地，已經挂掉電話，雙手抱着保溫盒沖他笑。

“你怎麽來了？”溫書幾步走到他面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來給你送餃子呀。”顧苂火看到溫書來外套都沒穿，趕緊一手抓着他往單元樓裏走，“你怎麽外套也不穿就下來了，不冷啊？”

溫書任由他拉着自己，震驚地上下看了他好幾眼，說不出話。

他沒想到顧苂火會來找他，而且還是在這個時間，上次顧苂火一副傷心的樣子，還以為他短時間不會再聯系自己。

顧苂火拽着他進了電梯，問：“幾樓？”

“啊？”

“幾樓？”

“啊，6樓。”溫書傻傻地說。

顧苂火按下6樓的按鍵，看了看他，把保溫盒放他懷裏，開始脫外套。

溫書接過保溫盒，“你脫衣服幹什麽？”

顧苂火沒回答他，脫下外套直接把衣服披在他身上。

“不、不用，你穿着吧。”溫書想把衣服還給他。

顧苂火一手壓着衣服，一手把保溫盒拿回自己手上：“你穿着吧，小心感冒了。”

“叮。”電梯到了6樓，溫書披着他的外套走出電梯，按密碼進了家門。

“你随意吧。”溫書對門口的顧苂火說，“不用換鞋直接進來吧。”

顧苂火掃視一圈不大卻很溫馨的房子，不客氣的直接走進來。

溫書把他的外套挂起來，“你這個時間出來家裏人不說你嗎？”

顧苂火出門忘記帶手套，雙手凍得通紅，搓着手笑：“沒事，我跟家裏說過了，等零點之前趕回家就行。”

他站在黃色燈光下，一雙眼睛也暈染了點溫暖的明黃。

溫書感覺心裏癢癢的，融融的暖意從心底傳開來，面對他的好意他沒辦法狠下心來拒絕，一顆熾熱真誠的心擺在面前，沒有人會不為之動容。

他倒了杯熱水給顧苂火，讓他捂手，顧苂火捧着手杯，看到餐桌上還沒收拾的飯菜，“剛吃過飯嗎？菜都沒怎麽動，你吃的也太少了點吧。”

溫書笑笑：“我留着肚子吃餃子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包餃子？我正準備包。”

“好啊。”顧苂火高興點頭。

溫書突然想起什麽，頓了一下問他：“你會包嗎？”

“額，可以嘗試一下....”顧苂火心虛地說。

溫書無奈，指了指，“保溫盒裏裝的是餃子嗎？”

“哦對，我差點都忘了，這是我媽包的餃子，每種我都裝了一點。”顧苂火把盒子遞給他。

溫書打開保溫盒，餃子還冒着熱氣，“那就不包餃子了，這麽多也夠我吃了。”

“紅色的是牛肉的。”顧苂火指給他看：“綠色的是西葫蘆的，白色的是酸菜的。”

溫書撚起一個胖嘟嘟的餃子送到嘴裏，雙頰鼓起來，邊嚼邊含糊地說：“很好吃。”

顧苂火笑起來：“你喜歡就好，我家的年夜飯更好吃，可惜你沒來，我還跟家裏提到你，說我師父一個人在這裏過年，我媽還怪我為什麽不邀請你來家裏吃飯。”

“什麽師父，別胡叫。”溫書又吃了一個餃子，“幫我謝謝阿姨的餃子啊。”

“你可以自己當面謝謝她啊，你不是說過年後要來我家嗎？”

“知道什麽叫客套話嗎？”溫書說：“再看吧，有機會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