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雲中誰寄錦書來
幾張信箋寫得密密麻麻,上邊是華陽錢家的情況。過去十來年是什麽樣兒,現在又是什麽樣兒,從主子到奴仆,每個人的情況都寫得清清楚楚。
相宜的手指一個個溜了過去,慢慢的,她點到了一個名字:李媽媽。
心都快要從喉嚨口跳了出來,這分明就是她要找的那個李媽媽!前頭錢老夫人的貼身媽媽,現在已經被兒子接回家享清福,住在城北劉家村。
這消息實在是太寶貴了,相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在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麽樣去将李媽媽的下落查出來,忽然間,一封信,一封連落款都沒有的信從天而降,裏邊寫着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今日在族學,相宜表現不佳,有些神情恍惚,黃娘子看得很是清楚,但她并沒有責備相宜,她知道相宜聰明,一兩堂課走神沒有什麽關系,她自己看看書便能補上來了。只是這駱家的大小姐究竟在思量什麽,黃娘子覺得有些迷惑,當一個六歲的小姑娘臉上出現了那深思熟慮的表情,由不得讓人吃驚。
駱大小姐也太早慧了些,黃娘子有幾分悲戚,都說早慧的人不一定有福氣,思量太重,必将折損身子。駱大小姐在那種環境裏長大,自然是要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要操心些,可才六歲便操心成這模樣,實在也是活得太累了些。
相宜煎熬到了下午那堂課完結,回了楊府便想去找劉媽媽,讓她給翠芝捎個信,請她再去跑一趟華陽。剛剛進了主院,玉竹就迎上前來:“駱大小姐,我們家老夫人請你過去一趟。”
“相宜,”楊老夫人淡淡道:“我幫你去問了問你外祖家的情況。”
相宜忍住心中的激動,朝楊老夫人行了一禮:“多謝老夫人替我打聽。”
“你外祖家,家境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鋪子田莊都還是有的,只是不多。”樣老夫人朝相宜點了點頭:“按着理來說,你母親的嫁妝也不會少,若是個得了疼愛的,只怕四五間鋪子少不了,若是不受喜歡,那嫁妝就少了,可怎麽着一兩間鋪面總也要打發的。”
相宜想了想,劉媽媽說過,外祖母生了三個兒子,卻只生了母親一個女兒,母親在家中做女兒時,受盡寵愛,想來應該嫁妝是不會少的。她靜靜的坐在那裏,心中不住的在想着這件事情,即便找到劉媽媽問清楚了嫁妝,自己又該如何開口去向駱老夫人讨要?
周媽媽死了,母親帶過來的幾房陪嫁都判了流放,這嫁妝……相宜心中一緊,莫非真是被祖母捏在了手裏?像她那種吃了骨頭不吐渣子的人,就連駱大奶奶的嫁妝都能捏住十多間鋪子不放的,如何會開口承認母親有嫁妝在她手裏?
“相宜,你怎麽了?”楊老夫人見着相宜臉上陰晴不定,殷殷問了一聲:“你可想到了什麽?”
“楊老夫人,相宜确實有個難處。”楊老夫人是歷經滄桑的人,睿智又有主見,自己與她商量是最好的,自己雖然已經活過一世,可有不少事情的處理上頭,卻依舊還有些拿不準,像楊老夫人這樣的人,是最好能詢問的了。
黑檀木桌子上的那雙手,依舊白皙細嫩,雖然丫鬟們說楊老夫人經常種花養草,可卻一點也沒有糟蹋她的肌膚。相宜望着那雙手貼在桌面上,就如一幅畫般,有幾分炫目。楊老夫人朝她看了一眼,慢慢悠悠道:“你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去讨要你母親的嫁妝?”
相宜張大了嘴,好半日才點了點頭:“是。”
“你想要讨要嫁妝,只怕不是那般容易。”楊老夫人将手邊的茶盞端了起來:“怎麽着你首先也該要弄清楚有什麽嫁妝,而不是通過估計會有多少向她讨要。”
“我外祖母有個管着箱籠的貼身媽媽,相宜打算派丫頭去找她問問清楚,我母親打發了多少嫁妝,她應該知道得清清楚楚。”相宜皺了皺眉毛,有些憂心忡忡:“只是真不知道該如何向我祖母開口,而且開口以後,她會不會給我還是一回事。”
“你祖母是個厲害人。”楊老夫人瞟了相宜一眼:“我看她的臉便知道。”
“是。”相宜心中有些難過,駱老夫人一副厲害模樣,自己該怎麽樣才能鬥得過她?潑辣厲害如駱大奶奶,還有嫁妝被拿捏在她手裏呢。
“你要想讨回嫁妝,肯定不能親自出面,祖孫關系弄僵了也不好。”楊老夫人拿着茶盞蓋子敲了敲:“你須得借助一個人,一個能替你出頭的人。”
“借助一個人?”相宜眼睛一轉,心中一亮:“可是我外祖父?”
“你外祖父?”楊老夫人搖了搖頭:“聽說他娶的那填房生了個兒子,他一門心思全在這老來子上頭,怎麽會來廣陵替你讨嫁妝?駱大小姐,看事情得将眼光看遠些,找出有利于自己的方方面面,也要更先想到最糟糕的事情。”
相宜默默無語,心中暗自一輪,若是自己出面讨母親的嫁妝,肯定會和祖母鬧崩,嫁妝能不能到手也是一個問題,必須要讓別人替自己出頭。可是又有誰願意這樣貼心貼意的去做?除非自己的至親,特別是母親娘家的人。
但從翠芝與那信上說的情況來看,華陽錢家的人通通是靠不住的,外祖父不管事,大舅好酒貪杯糊糊塗塗,二舅三舅忠厚老實,來了也不是駱老夫人的背景,楊老夫人說要人幫她讨,那人會是誰?
……難道,就是面前的楊老夫人不成?相宜心中有幾分雀躍,望着楊老夫人的眼睛慢慢的顯出了些光亮來。
“相宜,你可想差了,我又怎麽好插手你駱家的事情?”楊老夫人笑了起來,将茶盞蓋上,諄諄善誘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你肯出銀子,不怕沒有人肯為你出頭。”
“老夫人的意思是……”相宜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讓我的舅舅出面幫我去要?”
楊老夫人點了點頭,眼中帶笑,駱大小姐真是個聰明的,自己才這樣點撥了下,她便立刻知曉了其中三昧。這駱大小姐的大舅舅确實是個合适的人選,此人糊塗得緊,貪着一個酒字不肯撒手,而且有些不做正經事兒,經常與華陽街頭那些潑皮無賴混到一處。錢家分了家以後,沒有錢老太爺的管束,他便更放誕了些,因着大手大腳的花錢,手頭也有些緊,只要許諾給他銀子,由不得他會貼心貼意的去替相宜讨嫁妝。
“老夫人,相宜知道該如何做了,我這就讓我的丫鬟去華陽找那李媽媽。”相宜笑了起來,心中略微有些松動,走到門邊,早有丫鬟替她擎起門簾,就見外邊十分敞亮,夕陽照到了地上,金晃晃的一片。
她的身影站在那裏,單瘦纖細,楊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相宜,嘆了一口氣,好好的一個小女孩兒,本該是天真無邪無憂無慮,可卻被那黑得不見底的駱府逼成這般模樣,才六歲的年紀,便要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對付旁人。
駱老夫人不是個好對付的,只怕駱大小姐還要先布好棋才行。楊老夫人想了想,吩咐身邊站着的媽媽道:“媽媽,你去外頭仔細打聽下駱家六年前的事情,特別是前頭駱大奶奶那些事兒,不得遺漏。”
這駱大小姐是個可憐人,自己能幫她,就一定要幫她一把,楊老夫人扶着椅子緩緩的站了起來,瞧着從外邊走進來的那個身影笑了笑:“之恒,怎麽了?這般急匆匆的?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怎麽了?你想幫她?”楊老太爺看了看門口,那個小小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是,我看着她,就像看到當年的自己。”楊老夫人點了點頭:“那時候若不是有方媽媽,魯媽媽他們,要不是有你和你師父,那我一個人怎麽能抵擋得住那荥陽鄭家的步步緊逼?就算我有三頭六臂,也是敵不過他們。駱大小姐一出生便沒見着她母親,命夠苦的,而現在又被繼母虐待,祖母算計……”
“祖母算計?”楊老太爺有幾分驚奇,駱老夫人不至于要算計一個孫女罷?
楊老夫人站在那裏沒有吱聲,心裏卻想到了老二媳婦,當時她給了五萬兩銀子的聘禮,可駱家打發的嫁妝不過一萬兩便頂天了,本來以為駱老夫人将聘禮折成銀子給了老二媳婦做壓箱錢,可是沒想到她竟然昧着良心只打發了老二媳婦一萬兩銀子,那三萬兩便裝進了自己腰包。女兒都要打主意,更何況是孫女?楊老夫人覺得駱老夫人必然下了手,就不知道究竟吞了多少。
“香盈,我們要回京城去。”楊老太爺臉色有幾分鄭重:“皇上給我下了密诏。”
楊老夫人皺了皺眉:“難道是立太子的事情?”
“現在京城裏頭暗流激湧,一點也大意不得。”楊老太爺嘆了一口氣:“幾位皇子年紀都不小了,一個個盯着那太子的寶座不肯移開眼睛呢。”
“你又想出山了。”楊老夫人瞧了楊老太爺一眼:“不是說好跟我一起種花養草就算了?現在皇上一道密诏來了,你便急急忙忙的要回京城去?”
“皇上跟咱們的關系,可不比一般人,撇開皇上的身份不說,他可是咱們的好友,香盈你素來是個心腸好的人,怎麽便連朋友的忙都不願意幫了?”楊老太爺牽起了楊老夫人的手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這般說,等下子轉身就給我去收拾東西了。”
“你先過去,我等着幫相宜将事情弄好以後再過來。”楊老夫人微微一笑:“現在都騙不到你了。”
☆、38
朱紅色的抄手游廊上挂着一排鳥籠子,幾只綠毛鹦哥正在籠子裏跳來跳去,前堂門口站着幾個丫鬟,手裏抓着瓜子兒正逗弄着鳥兒說話:“快喊快喊,姑娘來了!”
“姑娘來了!姑娘來了!”鹦哥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但依舊還能聽到大約是這句話,從臺階那邊走來的幾位小姐聽着那鹦哥嘎嘎的叫喊,不由得都笑了起來。
寶清走到籠子下邊,張開手來:“抱我上去,我要戳鹦哥。”
丫鬟才叫寶清抱起,門簾兒一晃,玉竹從裏邊走出來:“老夫人讓小姐們快些進去呢,表少爺都等久了。”
相宜的腳下一滞,表少爺?哪個表少爺?是江陵容家那個表少爺?她站在那裏,忽然有些心慌意亂,感覺自己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她拉着連翹的手,一雙腿軟綿綿的,使不上勁般,怎麽也提不起來,更別說跨上那高高的臺階。
“姑娘,你怎麽了?”連翹趕緊拉着相宜往上邊走:“怎麽就沒力氣了?”
相宜穩了穩心神,朝連翹笑了笑:“我也不曉得,忽然的就腳軟,現在又好了。”
連翹趕緊蹲下身子幫相宜揉了揉:“是不是這幾日走路走多了有些累?”
“沒事沒事,已經好了。”相宜趕緊扯她起來:“咱們別進去太晚了,讓人瞧着覺得不知禮,畢竟在人家府中作客。”
都下定決心将他當成一個尋常人,還有什麽不敢見的?相宜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下來,扶了扶雙鬟上那一支珠花,慢慢的擡起腿來跨步邁進了前堂。
她進去得遲了些,大家得眼睛都落在了她身上,就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門口,肌膚光潔如玉,一雙眼睛又大又黑,生得十分好看,只是身子略嫌單薄了些。
嘉懋的眼神落在了相宜的臉上,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來,靠在椅背上,坐得端端正正,那神态,仿佛已經是個十多歲的少年。
楊老夫人笑道:“嘉懋,你可還記得駱大小姐?你二舅母的娘家侄女,這幾日正在我們府裏作客呢。”
“外祖母,然後不認識?就是有個歹毒繼母的駱大小姐。”嘉懋關切的看了相宜一眼,見她站在那裏,就如水邊嫩柳枝,似乎被風一吹,就能被折斷:“祖母你瞧她身子這般單瘦,只怕是被她繼母害得狠了。”
楊老夫人嗔怪道:“嘉懋,怎麽能這般說話?現兒不過是在自己家中,随便你怎麽說都行,可若是在外頭,卻得要管住自己的嘴巴!你今年要滿八歲了,又剛剛進了學考中了秀才,多少雙眼睛瞧着你?凡事都要仔細想想,切莫要讓人捉住把柄!”
“外祖母教訓得是。”嘉懋低下頭來,臉上有幾分愧色:“只是我依舊覺得駱大小姐的繼母不是個好人,我那日分明就見着她在掐駱大小姐。”
相宜心中酸澀,但臉上卻只是神色淡淡:“我母親見我頑劣,少不得要教訓我。”
楊老夫人瞧了瞧相宜,心中暗道,這駱大小姐也真是個能忍的,旁人都替她抱怨了,偏偏她自己還能說出這般話來。不過這樣也好,小不忍則亂大謀,要的就是這份沉重鎮定,若是到處亂發牢騷,只恐對她不利。
“嘉懋,你還是準備将那馬叫桃夭?”寶柱在一旁插嘴,将這話題拐了過去:“一匹馬叫什麽桃夭,真是奇怪,我的馬叫做飛羽,聽着都神氣多了!”
嘉懋搖了搖頭:“我就喜歡叫它桃夭。”
楊老夫人站了起來:“走,嘉懋,外祖母帶你去馬場瞧瞧,看看你外祖父給你挑的馬。”
寶柱站起身來跟到了楊老夫人身後:“我們去馬場騎馬,可好玩了。”最近幾日他都一直騎馬去楊氏族學念書,那高興勁頭還沒去,這下子剛剛好在衆位弟弟妹妹面前露一手。
馬場設在楊府的西北角,不算太大,但也足夠遛馬。寶柱牽出他那匹通體雪白的馬匹來,一只手得意的撫摸着它的鬃毛:“嘉懋,你看看,我的這馬怎麽樣?”
嘉懋見着也是滿眼驚訝:“好看,真是好看。”
楊老太爺給嘉懋準備的是一匹黑色的馬,跟寶柱的馬差不多高矮,楊老夫人讓人将那馬牽了過來,正色道:“嘉懋,你自己瞧瞧,這馬,你真要取名叫桃夭?”
衆位小姐都嘻嘻的笑了起來:“嘉懋哥哥,這馬一點都沒有桃花色,你怎麽就想到那名字上頭去的?”
“外祖父不是在春天給我買的?自然要叫桃夭了。”嘉懋伸手拍了拍那馬背:“這馬生得也很俊!”
楊老夫人笑着點了點頭:“你愛怎麽叫便怎麽叫罷,快些帶了少爺們去騎馬!”
寶清站在一旁很是羨豔:“祖母,我也要騎馬!”
大周不比塞外的北狄國,人民不是在馬背上讨生活的,就連男子都不常騎馬,更別提女子了,出門在外,大家一般是坐轎子或者馬車,很少見着有騎馬出去的,所以一般來說,沒有幾個修習馬術的。
楊老夫人笑着瞅了瞅寶清:“你年紀還小呢,等着你到了七八歲,也就能騎馬了。”
相宜站在馬場旁邊,見着馬夫已經扶了嘉懋上馬,牽着缰繩慢慢的繞着圈子,寶柱卻已經很熟練的踩着馬镫翻身上去,輕輕抽了一鞭子,飛羽展開了蹄子飛奔着跑了起來。
“嘉懋,你看你看,就是這樣跑的。”寶柱從嘉懋身邊擦身過去,一邊得意的朝他扮了個鬼臉:“你快些來追我,快來!”
寶柱自小便跟楊老太爺學了些拳腳,早些日子楊老太爺又手把手教他騎馬,練過一些日子以後,寶柱騎馬也像模像樣了,跟嘉懋一比,完全就是“英姿飒爽”,楊家幾位小姐瞧着寶柱騎馬跑着圈,一個個都拍手叫好:“三哥哥身手真好!”
嘉懋由那馬夫牽着走了兩圈,躍躍欲試:“你将手放開,我自己來跑一圈試試。”
馬夫将鞭子交到嘉懋手中,仔細叮囑:“表少爺,你可千萬要當心,這小馬雖然溫順,但也怕它忽然使性子,你千萬別急躁。”
“知道知道。”嘉懋見着前邊寶柱跑得飛快,有些羨慕,見馬夫撒了手,學着寶柱得樣子,抽了那馬一鞭子,馬兒有些吃痛,撒開蹄子就朝前邊跑了過去。
“寶柱,我來追你了!”嘉懋喊得興高采烈,飛快的朝寶柱那邊奔了過去,耳邊呼呼的風響,院牆旁的樹仿佛在向後退了過去,眨眼的功夫,就見寶柱的身影已經離自己不遠。嘉懋心中高興,又擡手打了一鞭子,馬兒吃痛,仰起脖子咴咴的叫了一聲,步子加快,就如一支利箭般朝前邊飛奔了過去。
跟在旁邊跑的馬夫大吃了一驚:“表少爺,趕緊抱住馬脖子別放手!”
這馬還沒被人騎過幾次,今日忽然被人騎了這麽久,還被打了幾鞭子,只怕也是被驚着了,馬夫們見着那馬蹄子越來越快,踩在地上的聲音槖槖的在耳邊響着,簡直有些心驚肉跳,表少爺可真有些魯莽,萬一那馬驚了,摔下來怎麽得了!
寶柱正在前邊跑着,就聽身後馬蹄聲陣陣,回頭一看,嘉懋已經追了上來,他哈哈一笑:“嘉懋,你還想追上我?”反手甩了一鞭子,飛羽也加快了步子朝前邊跑了過去。
楊老夫人站在一旁見着兩人賽馬,臉色一變,當年她跟楊老太爺在西北共禦敵軍的時候也騎過馬,知道馬性,現在瞧着嘉懋那馬,跑得有些歪歪曲曲,看起來應該是被嘉懋幾鞭子激出野性來,她臉色一變,趕緊吩咐身邊的丫鬟婆子:“快将小姐們帶開些!”
相宜與楊老夫人隔得有些遠,她與連翹并肩站在那邊,望着嘉懋與寶柱賽馬,只覺得格外刺激,見着嘉懋的馬越跑越快,連翹拍手道:“容大少爺的馬要比楊三少爺的馬腳程好,瞧着就要追上了。”
“駱大小姐,快閃開!”身後傳來一聲驚叫,相宜剛剛轉過頭去,就聽着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已經逼近,黑色的馬鬃似乎就在眼前閃現,她似乎能聽見馬兒的響鼻聲,一陣熱氣直撲撲的噴到了她的臉上。
“姑娘!”連翹一雙手抱住了她,主仆兩人滾到了一旁,相宜靠在了連翹的身上,睜開眼睛一看,身邊已不見了那匹馬。
“相宜!”她聽到有人在喊她,聲音似乎格外親切,再轉過頭去時,卻看見嘉懋的身子就如風筝一眼飄了起來,從馬背上被抛起,就如夏夜天空裏流火之星,慢慢劃出了一條白色的線,往地面上落了下來。
“嘉懋。”相宜大喊了一聲,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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