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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遠之性子乖張孤僻,很不給人面子,不過鑒于之前他惡聲惡氣的對象是那群不是舔着臉撲上來的“遠方親戚”,就是那些糊着一張自認為很“和藹”的近親,所以不太具備什麽參考價值。
路遠之性子确實不太好,但他從來不無緣無故打人,只是冷着一張臉,成天出去抓人,還讓那張死人臉露着興奮的笑,以訛傳訛地就變成了路遠之腦子有一點毛病,喜歡打人,尤其喜歡把人打出血。
時尉他們上輩子深信不疑,尤其是白衣芳以路遠之“母親”的身份,以略帶擔憂的态度讓他們多關照關照路遠之。白衣芳全程沒說過路遠之一句不好,沒給他們灌輸任何路遠之人品低劣的影響,但就是什麽都沒說,才讓人來得信服。明擺着句句關心卻又在引導他們去将那些流言印入腦中。
那時候時尉他們還是太過單純,一群從窮地方出來除了讀書什麽也不會的書呆子就這麽被帶偏了。
路遠之的脾氣說不上好,他把自己親叔叔腦袋砸了個大坑血汪汪地進了醫院躺了好些天的事情确實是發生過,但那些流言胡亂傳來傳去,也只能得出“他連親叔叔都敢打成那樣,打個同學還不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這樣聯想出來的結論。
時尉不得不承認,他現在看路遠之,是帶着濾鏡的。因為在後半輩子因為羞愧後悔,對路遠之帶上了和喜馬拉雅山差不多厚的濾鏡。
但時尉也是從商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什麽騙術什麽陷阱沒遇到過?上過當吃過虧後,他早就學會了該如何将自己眼上的濾鏡摘去,用平常心用客觀的心态去看一個人。
路遠之脾氣差,但他的壞脾氣不輕易對別人撒,他不僅對別人不撒脾氣,就連惡聲惡氣地警告都沒有。
大抵是那些傳言的緣故,他的身邊沒有什麽人敢湊近,更沒有朋友,不說聯合起來排擠別人了,連去外邊打架,都一直是一個人單打獨鬥的。
時尉有點不高興了,聽到一群人在那裏叽叽喳喳地說着路遠之的壞話,也不準備給他們留面子。拉着臉喊了一聲。
“同學,麻煩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時尉的脾氣很好,他的脾氣早在無盡的社會補習班中給磨光了,他幾乎就是一個變臉機器,程序裏有着無窮無盡的情緒面具,能表現出他覺得最适合當下情景的肌肉控制。
“幹嘛說給你聽,不就仗着路遠之給你當靠山嗎?你以為他能瞧得上你嗎?有本事你讓路遠之給你出頭啊!”陳序林在背後議論人家,猛一下有點心虛,吓了一大跳,但轉過身看到是時尉,懸着的那顆心就放下了,眼神不屑甚至是十分挑釁地看着時尉。
時尉依然是笑着的,連眼神都是溫溫和和的:“陳同學,我們不管怎麽說,但是同學一場,你用狗啊狗啊的來侮辱人不太好吧?”
“侮辱你?”陳序林哈哈大笑起來,“什麽叫侮辱你?你首先得是個人,罵你是狗才叫侮辱。我是狗是狗,怎麽就叫侮辱了——”
其他幾個跟在陳序林身邊的跟班也哈哈大笑了起來,一個個眼帶嘲諷地看着時尉,好像在為他的愚蠢而感到可笑。
“啧啧啧,不愧是狗啊。”陳序林嘲弄的說,“都把你罵成那個樣子了,你還是一臉的笑,果然是能巴上人做狗的很角色,連笑都這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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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尉臉上保持微笑,語氣不急不緩:“那還是沒有您厲害的。”
時尉輕聲細語地說:“您多厲害呀,不管背後罵得再厲害,遇上了路遠之,還不是得扯着笑彎着腰然後殷勤地說上一句‘遠之少爺,今兒早餐是喝小米粥喝豆漿’,啧啧,你那模樣就差上去給人添鞋子了,現在怎麽好意思在我面前罵我舔狗呢?”
時尉将谄媚和沒骨氣的語氣學得像模像樣的,差點将小跟班們給逗笑了。
時尉不認識這人,記憶中也沒什麽和他有關的記憶,但這并不代表他就要這麽坐以待斃。時尉他是誰?在爾虞我詐地商場上滾過幾回的人,還怕這人的罵嗎?
他不認識陳序林,不知道他的性格,不清楚他的品行,但從剛才他背後對路遠之诋毀辱罵,還有發現他時的驚恐、轉變後的色厲內荏,他大概就能猜出這個人大概的性子的。
時尉雖然不知道他私底下做過哪些事情,但他不會編造嗎?時尉記憶中沒有這個人,這就代表着這人在以後不會有什麽大成就,更不會有多顯赫。
這樣的人,時尉見多了,他對路遠之的感情,不外乎羨慕嫉妒恨,一邊往死裏貶低,一邊在心裏羨慕得咬牙切齒。
時尉雖然是胡說的,但是瞧着陳序林一臉一閃而過的驚慌和恨意,便知道自己編對了。
陳序林手裏有一點錢,籠絡了一堆小跟班在身邊,但這些小跟班為的就是一些錢,根本談不上有多少義氣有多少的友誼。這麽多人,眼睛并不是瞎的,陳序林臉上的慌亂掩藏得又不好,所以一個個就在心裏開始嘀咕了起來。
“有些人吶,表面上覺得自己了不起得很,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但實際上呢?哈!連舔狗都不如!你去瞧瞧和你一起當舔狗的那些好哥兒們,瞧瞧他們是不是敢在背後罵主人的?”時尉慢慢收斂了笑容,眼裏的神情漸漸少了溫度。
“陳同志,這個地方,你有資格來嗎?我們學校雖然有流浪狗,但一只只都乖巧地很,你這樣的……”時尉沒有把話說完,但是給陳序林留的想象空間十分充足。
陳序林漲紅了臉,他這人最好面子,他被時尉像是扒了皮似的将自己的最羞于見人一面給扔到了陽光之下,猛烈的陽光幾乎要将他曬成的黑灰。
樹要皮,人要臉,陳序林被那些小跟班用異樣的眼光看着,又被時尉話裏話外地嘲諷是比狗還不如的東西,眼睛一紅,差點要撲上去咬時尉一口。
但他還未來得及沖過來咬時尉一口,帶着警棍,腰上別着槍的警衛就過來:“什麽呢!”燕京大學的警衛都是眼光老練訓練有素的退伍軍人,帶着淡淡煞氣地眼睛往一群少男少女們身上一瞪,只敢背後搬弄人是非談點八卦的學生們立刻就慫了,低下頭不敢看人。
這群人都不是燕京大學的學生,保安們對學生的臉都有記憶,瞧着他們把時尉包圍的架勢就皺起了眉頭。
燕京大學雖然能讓外人進來,但如果有破壞安全嫌疑的人,那他們就不會客氣了。
“走,跟我們去保衛科一趟。”
至于時尉,那自然是什麽事情也沒有的。安慰提醒了時尉幾句,就讓走了。
時尉冷笑了一下,然後把陳序林這人的模樣給記下了。
雖然只知道這人姓陳,但燕京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是能找到的。
上輩子的時候,林峰幾個和路遠之的關系也不是白衣芳說挑撥就挑撥成功的,最主要的功勞,還是無數同學在背後議論的八卦聲,說他們故意讨好,說他們巴結人家,說他們為了跟人拉近點關系連臉都不要。
十七八歲的少年人最是沖動最是要臉面,根本受不住這樣的風言風語,再加上他們對路遠之的印象不好,說起怨怼說起疏遠甚至是仇恨也不足為奇了。
時尉的眼睛黑黢黢的,心裏思緒萬千,但最後也只是化為了一聲輕嘆。
這樣的流言,瞧着根本就不是一些人随意聊八卦流傳起來的,各種妖魔化的傳言,還有那些詳細得讓人心驚的“家庭瑣事”,讓人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故意破壞路遠之的名聲。
至于這樣做的好處?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親戚關系差,外面沒有朋友,這樣的人,怎麽弄死都不會有什麽人在意,更不會在路遠之處于弱勢的時候有人能為他出頭。
“時尉,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呀!”
路遠之的後媽雖然照着上輩子的軌跡來明裏暗裏地暗示過,但再暗示,有時尉給他們不斷增加濾鏡光環,所以幾人的關系還不錯。
“買了一碗面,聽說這家店的面挺好吃的。”時尉一回來就看到了桌子上擺着的好幾盒沒什麽熱氣的菜。
路遠之向來我行我素,但在他也并不是什麽人情都不懂的人,為了顧及他們的面子,買的飯菜特意是食堂打回來的。鍋包肉、紅燒肉、烤肉片、鹵牛肉、青椒肉絲、爆炒蝦仁、香菇肉片,還有……京醬肉絲,全部都會香噴噴的大菜。
路遠之雖然請客,但他沒說為什麽請客,時尉也不好買一個蛋糕來,早上一早就起來揉面,下了課直接回去就能煮了盛上。
面是時尉自己揉的,他的手勁兒很大,所以吃得十分勁道,邊緣綿軟且入味,軟軟滑滑,中間又帶着些許的微硬,不是未熟的硬,而是彈牙勁道。
湯底弄得簡單,就只是豆芽和菌菇,豆芽清香,菌菇鮮甜,雖然比不過雞湯骨頭湯的醇香,但也別有一番味道。
澆簡單,是時尉現買的鹵豬蹄,鹵豬蹄是從每天都要飽滿的店裏買的,時尉的刀工好,每一片肉切得薄薄的,晶瑩剔透得幾乎要透光看到另一面,但又不會太薄,太薄就少了口感。
豬蹄的瘦肥分布很合理,一層是軟糯但帶着些許韌性的醬紅色豬皮,一層是半透得幾乎要化開的肥肉,一層是晶瑩透亮有嚼勁兒的筋,然後便是肉香十足滿滿香味的瘦肉。
一口面再來一片豬蹄,不管是分開吃還是混着吃都好吃得緊。
路遠之看着銀色鋁飯盒中的面,抿了抿唇,故意不去看時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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