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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都有飯盒和筷子,路遠之打的飯菜雖然都是食堂裏的大鍋菜,但幾個人平時一年都不見得能吃這麽多的肉,吃到嘴裏都是好吃得不能更好吃的極致美味。
時尉大概是對京醬肉絲有執念,第一筷子夾的就是有些發黑的肉絲。
食堂的廚師舍不得放太多油,炸醬只是微微泛着些許油光,裹上醬的肉絲邊緣還是發黑發焦的狀态,肉絲就更不用說了,沒有提前用蔥姜水、蛋清澱粉腌制過,不僅柴,還有股豬騷味,大蔥絲倒是水靈,但有些老了,綠多白少,而且大部分的綠是深綠色的。
時尉嚼着肉絲,有些過鹹有點過糊了,但可能是終于吃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頓曾經未能吃成的菜,糊味也變成了焦香,鹹味也變成了特殊作料,腥臊氣也變成了別樣的香料。
時間雖然未變,但可能性一直在變,時尉心裏清楚,雖然依然是這個日子,依然是路遠之下課之後匆匆跑去親自打的菜,但不是同一秒同一個位置打來的菜,依舊不是他曾經在無數個夢裏想念的那碗肉絲。
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比這好吃一百遍的東西,比這碗好吃一千倍的京醬肉絲他都吃過,可他依然不滿意。
他懷念的,從來都不是京醬肉絲。說到底,和他一起吃,請他吃這頓飯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時尉對路遠之,說不清到底有多少的友誼,但困境之中的慷慨解囊,被他誤解扭曲甚至是咒罵侮辱的好意成了千倍萬倍的愧疚糾纏在他的心底。
路遠之大約是覺得拿這些東西出來請客有些不好意思,板着個臉,也不看人,就低着頭吃時尉帶來的面。
六個人一碗面,分到每人的飯盒裏也沒有多少,不過時尉光明正大的偏心,路遠之的碗裏,不僅是面條最多的那一份,而且是豬蹄片最多的那一份。
“好吃好吃!”林峰吃得滿嘴流油,腮幫子一脹一縮地鼓動個不停,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路遠之,“遠之,能跟你做朋友真是我上輩子攢下的服氣!”
“咳咳咳咳——”路遠之吃着面條,差點就被林峰這肉麻又大膽的“告白”給吓了個半死。
林峰四個,一開始就受了時尉的影響,看路遠之的目光就跟看大英雄沒什麽區別,路遠之雖然一開始就對他們冷着臉,但從來也沒有嘲諷辱罵過他們,連重一些的話都沒說過,或者說,路遠之安靜得遠超常人。
外面關于路遠之的風言風語雖然一直在他們的耳邊轉悠,但他們的時間絕大部分要花在學習上,現在就連剩下的一小部分時間也要被導游的兼職給擠占了,每天都要在背各種英語句子,每天都要在想各種推銷詞,這種流言聽過了也就過去了。
時尉幫着他們找了一個這麽一個有能掙錢又能鍛煉自己的好兼職,他們感激都還來不及,路遠之作為幫助過時尉的恩人,他們也沒那個厚臉皮真的去懷疑人家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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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兩個前提在,林峰幾人就能用稍稍客觀冷靜的态度去可能路遠之,然後發現路遠之真的是一個除了不說話外其他什麽都很好的。
六人寝室,最愛幹淨的就是路遠之,他一天至少要掃三次地,每次垃圾堆得他們都臉紅。上課認真,成績超好,還從家裏帶了一個收音機過來,平時聽英語聽新聞都是“蹭”他的聽。
壞脾氣就更不用說了,住了半個多月,都沒見過他罵人,更從來不停他說別人的是非。
時尉也算是個人精的,處理起這點人際關系還是很得心應手的,在時尉明裏暗裏的“撮合”下,路遠之和林峰幾人的關系雖然說不上好如親兄弟,但當個客氣友好的好室友是妥妥沒問題的。
林峰幾個說不上是開朗陽光的孩子,但比起路遠之,那話也就多了不知多少倍去了,一邊吃着肉,一邊說着話,對路遠之的好感瞬間又biubiubiu地往上漲了許多。
“嗝~~~~”路遠之在整個聊天過程中,表現得都是不鹹不淡地模樣,就是在最後的時候,才打了一個略有不雅且十分響亮的嗝。
“我……”路遠之有些惱怒自己這麽丢臉,他低着頭,面上雖然依舊是一副波濤不驚的模樣,但耳朵和脖子沸騰的模樣卻将他的內心活動出賣了個幹淨。
“怎麽了?”林峰幾個奇怪地看着他,一點沒覺得剛才他打了個嗝有什麽讓人驚奇的地方。或者說,他們剛才都沒注意到路遠之打嗝了,等路遠之說話了,他們才把注意力往他身上分散了一些。
時尉雖然有心想要不把路遠之給冷落下來,但路遠之對和人交談的逃避遠超他的想象,即便時尉将話題引到路遠之的身體,他也只是用“嗯”或者搖頭來回答。
路遠之低低地說了聲:“沒什麽。”從小在複雜大家庭長大的孩子,怎麽說都比旁人多了幾分表情掌控力,一時的失态之後,路遠之很快恢複了正常。
不過時尉卻發現,路遠之的臉色隐隐有些發白。
他有心想問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但一想到路遠之這種強撐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又作罷了。說不準問完了之後,路遠之為了表現自己的“沒問題”在亂來強撐時間,那就更不好了。
吃個飯沒花多長時間,也就是剛才等時尉回來費了一點時間。吃完之後,林峰幾個就手腳麻利地抱着一摞飯盒去洗了。
“嗷嗷嗷嘤……”
空氣中的肉香味濃重得不行,小狗雖然還未吃過肉還不能吃肉,看他們身上帶着的,天生就有吃肉的基因。狗的嗅覺發達,被這麽香的香味折磨了許久,兩只小狗都把自己軟噠噠的身體支起來抽着鼻子看着想要找吃的。
“不急不急。”時尉吃得肚子飽脹,動作都慢了一些下來,當着小狗的面撕碎了饅頭,沖了一碗開水,再用勺子在吸飽了水的饅頭碎上壓壓搗搗。
“嘤~~~~~”小狗雖然會饞肉,但他們可不知道肉的滋味,面前被放了糊糊,他們就覺得這是聞到的香味來源了,就着空氣中的噴香開始“吧唧吧唧”地伸着粉舌頭開始舔。
“乖乖的,等我賺了錢,你們長了牙,就給你們加肉加蛋,好不好?”時尉沒養過狗,但是也在信息龐雜的網絡世界裏看見過奶狗不能牛奶,好像是什麽乳糖不耐受。
時尉就體會過,他就有點乳糖不耐受,只要喝了純牛奶,不到一小時就要開始鬧肚子。但他着乳糖不耐受也奇怪,只要在純牛奶裏添加點其他的,比如說蜂蜜、紅糖、酸奶之類的,喝下去就不會拉肚子了。
他不知道小狗們是不是也能這樣解決不能和牛奶的辦法,但他确确實實地是不敢試的。這麽點點大的狗,本來活下來的概率就不大,他連給他們洗澡都不敢,更別說是給牛奶喝了。
時尉沒那麽愛幹淨,但是天天看着一身糊着屎尿的小狗心情也不好,所以為了自己摸小狗的時候不會糊上一手的屎尿,他給小狗們擦身體還是挺勤快的。摸完了短但是細軟的狗毛,時尉突然發現,路遠之不見了。
“路遠之,你在宿舍嗎?”時尉喊了兩聲,沒有人答應,時尉本來也沒怎麽在意的,畢竟一個宿舍的,平時都習慣了,中午都沒有午休的概念,都是直接拿這書去圖書館或是找個安靜的教室坐着學習的。
但時尉想起剛才路遠之帶着些許忍耐的臉色,不知怎麽的,有那麽一些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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