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串簽子也不是什麽簡單的活,照着昨天的樣子算,今天串的簽子只許多不許少。畢竟又冰櫃放着,今天賣不完凍着幾天也不怕壞,但是準備得不夠,那頭就要疼了,損失的可全是錢。
時尉原本的打算是招兩個人,一個忙活廚房的事情一個忙活收銀的事情,小吃店的工作程序能簡化的全部簡化完了,兩個人雖然比較緊張,但是可以應付的。晚飯過後八點到十一點這個又一個高峰期,考慮到還要腌肉、收拾、打掃這些事,時尉就準備再請一個兼職。兼職的人選就可以直接從學生裏選。一來,店鋪就貼着燕大和菁大,總會有家裏困難的學生願意做兼職的,二來,也方便上下班。
開店的前兩天因為有優惠,營業額是節節攀升,但過了優惠期一過,第三天的營業額就有所回落了。
店裏的工作流程普遍簡單,石三水和金楊上手也很快,時尉便把注意力轉向了時紡和時媽媽。
時媽媽身上的問題也不小,大多都是累出來早年餓出來的。需要的是長期的調養,那一聽就得花不少的錢,所以即便時尉說了好多次,時媽媽也一直都是敷衍的狀态。
但是開業第一天的八百多營業和第二天的一千一百多高峰讓時媽媽多少放下了心,壓力也沒那麽大了,等店裏稍微安慰一些,就受不住時尉的催,跑去醫院挂了號。
驗了血做了檢查買了藥,關鍵是花了錢,去的時候帶了一兜子的錢,回來的時候兜裏空蕩蕩,待會了一書包的藥。
“唉……”時媽媽省習慣了,雖然知道這是為了自己的身體好,但瞧着用錢換回來的菜心裏還是不得勁兒。
時尉就安慰他,三百塊說多是多,但說不多也不多,也就一天就掙回來了。現在石三水和金楊都上手了,他只要每天理理賬就行,也不用累什麽,四舍五入就是白來的錢,最主要的還是把身體打理好才是正經。
這倒也是。
想着過去那幾年,只要是能掙到錢就往死裏掙,也不管是一分還是一毛,不管是累還是特別累,只要有錢就掙。這幾個月也挑了,腌蘿蔔累人費時間利潤還少,那就幹脆不管了,有那時間不如多炸一點蝦。
本以為一天幾十已經是這輩子的人生巅峰了,結果兒子馬上有用現實告訴她,一天幾十算什麽?幾百也就只是一天的事情,而且不用自己上手,等着數錢就可以了。
“尉尉啊,媽想過了,回去就和你爸看房子去,就算是借錢也得把店給開起來!”時媽媽受了刺激,發狠一般地說道。
“借什麽錢吶,我能賺錢,還能用得着你向別人借錢嗎?”時尉靠在女人瘦弱且有些佝偻的肩膀上,像是怕累到她,只是很輕很輕的微微貼着,“你不想來燕京,那等我再把錢攢攢,回去給你買一排的店鋪,以後你和我爸也不用開店,每個月準時準點地去收租就行了。要是嫌閑得慌,那就一家一天,今天收這家明天收那家,一個月每天都給你安排好咯!”
時媽媽聽了就笑:“那得多少房子啊?這一天收一家,想收一個月怎麽也得買三十間的鋪子吧?你還不成大資本家啦!”
“什麽就大資本家了?這地兒還是國家的,又不歸我!而且才三十間鋪子,想每天讓你們不閑着,一天一家哪夠?!至少一天得三家吧?早上一家下午一下,傍晚吃完飯還得再去一家。”
時媽媽被時尉逗笑了,肩膀一個勁兒地抖,直接将時尉抖了下來抖到了腿上。
時媽媽摸着兒子毛茸茸的腦袋,滿是老繭皺紋和裂口的手一下一下的給時尉亂糟糟的頭發梳理着:“行行行,以後你要是能買得了那麽多鋪子,我就跟你爸替你收租子去!”渾濁的眼珠子裏像是多了什麽東西,有些亮晶晶的,這種神奇的魔力好像一下将人變得年輕了十多歲,連笑容也柔和得不像話。
時尉的鼻子像是又什麽小蟲子飛了進去一樣,有點癢有點難受,泛着酸氣,他将臉側過一個時媽媽看不見的角度,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時媽媽開始喝中藥的第二天,時紡的檢查結果已經全部出來了,于是時尉又帶着時紡和時媽媽去跑醫院。因為這次手裏有錢了,所以治療方案也都是挑着最好的來,光是拿回家的藥三個袋子都不夠裝的。
用藥的醫囑,也滿滿寫了兩三頁。因為時紡的情況已經有些嚴重了,所以很多藥都是得根據檢查結果來調整的。偏偏時紡又不在燕京,那就只能給開一個療程的藥,平時一個星期去老家那邊的醫院做一些常規的檢查,又給了一些數據的正常範圍和特別注意的要求,情況好的話,就只需要三到五個月來燕京複查一次了。
至于徹底治愈的時間,醫生那邊是給不出來的。時紡主要的問題是過敏,過敏這東西有些玄學,國內這方面的研究也才剛起步不久,過敏原檢查的種類也少,不一定過敏的就是能檢查出來的那種。不少人都是過敏得特別厲害,但是花了錢檢查完又是一切正常。所以只能是先觀察。
另外,最大的問題就是時紡的身體素質。時紡的主要問題是過敏,但最嚴重的,并不是過敏本身,而是在過去那麽多年裏一直過敏卻總是藥不對症一直未治好和其他的并發症,身體已經被拖垮了,整個免疫系統都是臨近崩潰的局面,免疫系統出問題,那時紡被小病打倒的可能性就要比普通人高上十幾倍。
時尉私心是想讓時紡留在燕京的,這裏不管是醫療資源還是教育資源都要比老家好上很多,但是代入一下時紡、時爸和時媽的角度,又覺得這樣是在為難他們。
想來想去,也只能是在錢上面多給些安全感了。
時紡的藥開好,店裏也逐漸走上了正軌,時媽媽心裏的大石頭也放得差不多了,于是就跟時尉說要回去。
“這麽快?你在燕京都還沒逛過呢。”時尉知道時媽媽這幾天可能就說要回家了,但他沒想到來得這麽突然。
“我在這待的時間還不長啊?你爸就一個人在家,家裏家外的都要他一個大男人的忙活,我早一點回去也是好的。”時媽媽一邊收拾着碗筷一邊說道。
時尉想要留,但又說不出什麽借口,只能幹巴巴地說:“火車票都還沒買呢!”
“買了買了!”時媽媽說到這個就有些驕傲,聲音都大起來了,“紡紡買的,她現在可厲害了!”
時尉看向時紡,時紡連忙咽下嘴裏肉飛快地說:“是媽媽讓我買的,也是她讓我別告訴你的。”
時尉沒辦法了,只能問:“無座的還是硬座的?”
火車票什麽時候都不好買,看火車開出去時車廂裏沙丁魚罐頭似的景象就知道了。
“一張無座一張硬座,哎呀沒事,紡紡就這麽點大,她坐我腿上就好了。”
時尉沒再說話,低頭扒着飯,兩口将剩下的飯全部吃完,然後伸手對時媽媽說:“票呢?我去找找人,看能不能給換成兩張靠在一起的坐票。”
時媽媽怕時尉要去求人,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有一個位子就夠了。”
“不用多麻煩,我有師兄在鐵路局那裏當幹部,換票就一下子的事。”燕京出來的雖然差不多都分配去了當小幹部,但鐵路局那是燕京鐵路大學的地盤,時尉的師兄,大概有交通局的,但鐵路局的概率還真不大。畢竟這年頭鐵路局是個香饽饽,每年的編制就那麽多,只有嫌少的不會有多的,鐵路大學那邊是絕對嚴防死守要把位子留給自己學校的學生的。
但換個票的事情,對時尉來說問題還不是很大,大不了就是問人多出點錢換了就是。
而且關系嘛,都是拉出來的。雖然不是一個學校出來的,但都是一個燕京的大學出來的,聊着天就能發現對方認識自己誰的誰的誰的誰了,那這關系不就扯上了嗎?
這年頭能上大學的腦子都不差,不管是鐵路大學出來還是燕京大學出來,反正都是好大學出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派上用場了,沒有人會傻到白白把這關系給扯斷不要。
時尉出去一趟,回來的時候就是兩張連着一起的票,兩個一排的座位,自由随意了許多。
時紡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時尉,眼裏滿是崇拜:“哥哥,你太厲害了!”
她和媽媽去買票的時候,可沒這麽簡單了,賣票的先說沒有了,然後又說只有無座的,是時媽媽偷偷塞了錢才有了一張坐票,還是那種位置特別不好的。
時尉摸摸她的小腦袋:“等紡紡長大了,說不定就比哥哥還要厲害了!”
“嗯!我從今天開始就要好好讀書!”時紡攥緊小拳頭動力十足地說道。
票是第二天的票,晚上時媽媽就開始收拾東西了。兩人行李的大頭是藥,各種各樣的藥,還有幾身衣服,都是路遠之趁着時媽媽不在的時候帶着時紡去買的,時紡的、時媽媽的、時爸爸的都有。
時媽媽一邊收拾一邊念叨:“尉尉啊,明天下午媽和紡紡就回去了,這麽些天都忙,也沒來得及好好和遠之道個謝。明天我趕早去買點菜,你把遠之還是那些室友都叫來,媽好好謝謝他們。”
“你的脾氣拗,你的同學都是好同學,平時要好好跟他們相處,把你那性子收一收。別人的好,要記在心裏,別光說不做,要真真地對他們好,知道嗎?”
時媽媽唠唠叨叨的,微黃的燈光略顯昏暗,照着她的臉上,看着好似皺紋又多了些。
“我知道的,媽。”
時尉覺得,自己大概是有些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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