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你奶奶前幾天問我,說我當初是怎麽想的,要和餘家結親。我能怎麽想啊?你姥爺那麽厲害,能和餘家結親,這不明擺着是好事嗎?當時我就沒想那麽多,你姥爺問我要不要讓倆孩子處處,我就說行啊,那就處處呗。”
“然後我媽就和路振寧處對象了嗎?”路遠之問。
“那時候哪輪得到你爸呀!”路老爺子倆上多了幾分精神,“那時候你大伯,就你振遠大伯還在呢,你姥爺看上的他,不是你爹!”
路振遠走的早,但這個兒子永遠是路老爺子心裏最大的驕傲:“你大伯那時候年輕,個子高高的,瘦瘦的,比我年輕的時候還算,照你奶奶的話說啊,那就是眼睛裏裝着未來的希望,亮晶晶的,誰見了都得誇一句好!”
“但是你大伯忙啊,他這人就是太正經,每天腦子裏想着的事情出了訓練就是要回報國家,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國家建設中去了。第一次和焚佩見面的時候啊,他提早半個小時就到了,結果隊裏臨時有任務,還沒等到焚佩來呢,就走了。”
“那天就是你爸替你大伯去見的你媽。你爸這個骨頭軟人沒多大點本事,但那張臉是一等一的好,軍裝一穿也挺像模像樣,沒兩天就把你媽哄得跟他處了對象。”
“你振遠大伯人也好,他常說自己奔波于事業要獻身于祖國建設,是不準備耽誤人姑娘了。那天是準備拒絕你媽的,等他回來的時候你爸和你媽都準備訂婚了。他也高興,給你爸媽送了結婚禮物,然後又跑去出任務了。”
路遠之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路振遠的事,他聽奶奶念叨過不少,路振遠是路老爺子最驕傲的兒子,對路老太太老說,路振遠就是她生命中的光!但這件事,路遠之還是第一次聽說。
路老爺子看出了路遠之的疑惑,便解釋道:“這件事你奶奶不知道。你媽也不知道。是你爸和你媽看對眼了後,我和你姥爺才知道弄錯人了。你媽以為你姥爺讓見的人就是你爸呢!振遠忙,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幾次家,而且你爸和你媽事兒都成了,他更不會說中間還有這段事了。”
“那白衣芳呢?她怎麽變成了我振遠大伯的未婚妻?”路遠之聽着有點怪異,但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
“那自然是你振遠大伯又帥又有能力了!白衣芳愛死你大伯了,那時候像她這麽主動的姑娘沒幾個,追你大伯都追到大西北去了。你振遠大伯不懂這麽拒絕人,就被她追到手了。不過因為你大伯一直在外忙着,好多都是保密任務,兩人雖然口頭上訂了婚但一直拖着沒辦。”說道這裏,路老爺子就有些咬牙切齒。
“你奶奶說的對,當初一開始就不能接受這死丫頭,你大伯才走多久啊!她就和你爸勾搭上了,兩人沒良心的奸夫淫婦!
路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風流人,家裏有着個正妻,外面紅顏知己也不少,兒子出軌在他看來沒多大問題,或者他壓根就不認為這叫出軌,畢竟當年他也是這麽過來的。但是讓路老爺子一直如鲠在喉犯惡心的,是路振寧搞上了他大哥的女人。
路老爺子恨啊!他怄血啊!他大兒子哪裏不好了?!當弟弟的在他走後就下手!當未婚妻的這麽不知廉恥地和小叔子搞在一起!對得起振遠嗎?!啊!他們對得起嗎?!
路老爺子這麽多年來對白衣芳都沒什麽好臉色,根源就在這裏了。
路遠之有時候對路老爺子的感情很複雜。
路振寧出軌的時候,讓路遠之氣憤的是他背叛了餘焚佩,恨的是他這個人,恨的是他的不負責任和對餘焚佩的欺騙與背叛。
很多人都覺得路遠之會恨白衣芳,但恰恰相反,路遠之對白衣芳反倒沒那麽恨,一開始只是抗拒,是厭惡。因為他清楚,沒有白衣芳,也會有黃衣芳朱衣芳。
他執拗地恨着路振寧,但是沒人理解他。爺爺奶奶很的是路振寧搞上了他大哥未婚妻的這件事。如果将白衣芳換掉,變成任何一個人,爺爺奶奶頂多氣一陣就結束了。
其他人就更不會在乎路遠之的感受了,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最多在施舍一句“哎呀,這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小孩已經日子不好過了”這樣的感慨。
路遠之全心全意地恨着路振寧,恨他背叛餘焚佩,恨他在餘家出事後冷眼旁觀一副急切地想要把自己撇幹淨的模樣。
路遠之恨路振寧這個人,全心全意地恨。
但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和他站在一起。
即便是唯二疼他愛他的爺爺奶奶。
他們愛路遠之嗎?毫無疑問,路遠之是他們的心頭肉。但他們和路遠之一樣怨恨着、厭惡着路振寧嗎?怎麽可能?
有些事有些時候,他們可能是真的被路振寧氣到了,真的對他失望了,但心底,還是愛着他的。
他們的愛很多份,很博愛,分給了很多很多人,路遠之占了一部分,但也僅此而已。
就像這麽多年,只要有機會,二老還是想方設法地給路遠之和路振寧創造機會,想看見他們兩個關系能親近一些。
路遠之在理智上清楚這是人之常情,但有的時候,真的、真的想要一個不考慮任何事情,就站在他的立場來理解他的人。即便只是只是暫時的,即便是哄他開心騙他的。
路遠之突然很想見時尉,很想。
“爺爺,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路遠之不知道時尉這時候在哪裏,不清楚能在哪裏找到他,但路遠之就是想見他。
很突然,但是真的……
“遠之?”
路遠之扭頭看去,時尉的臉出現在離他不知道多遠的地方,明明離得那麽遠,但路遠之就是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有點驚訝,但眉梢眼角都露着喜悅,唇角一貫是帶着笑的,很寬和大度的弧度。
躁動不安的心,五味雜陳的心緒,那一刻突然就安定下來了。路遠之走到時尉的面前和他說:“時尉,我想你了。”
時尉的臉上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愉悅的寵溺:“我不說過我不會走的嗎?就只是稍微離開一下下。不過……”
時尉拖長了聲音,湊到了路遠之的耳邊才輕柔且清晰地說:“我正好,也有點想你了。”
兩人在樓梯的最下層狹小的、滿是灰塵的雜物間裏抱成一團,路遠之像只缺了水的魚,死死地纏住時尉那裏的水源不放手,執拗又固執地纏着他。
兩人一直到呼吸有些喘不上勁兒了才放開彼此,路遠之将身體靠在時尉的身上,時尉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抱着他安靜地陪着他。
“小孩子的交往很簡單,我讨厭他了,不和他做朋友了,你是我的朋友,所以要和我站在一起,以後也不許和他玩了。但是大人的事情不是這樣的。讨厭他可以,但不能對別人說‘不許和他玩’,大人是成熟的,是理智的,要考慮利弊關系要懂得保持距離。但是那句話,我真的好想說。我從來都沒有說話,我好想說。”
“那就說吧。”時尉捧起他的臉,看着他的眼睛對他說道,“對別人說,要考慮很多,但是對我說,就很簡單啊。遠之,想說就說吧,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會認真聽你說的。”
路遠之覺得,時尉這人真的是太狡猾了,狡猾得要死!
“我讨厭路振寧,最讨厭他了,以後你不準和他來往,要不然、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路遠之紅着臉,嘴裏說着幼稚且羞恥的話,但心裏卻很寧靜。
“嗯,以後不和他來往了。”時尉靠近留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這是保證,做不到的話以後就不然我親你!”
路老爺子有病號餐,時尉只買了他和路遠之的份,兩人到老爺子病房吃完晚飯就回去了。
過年學校也有人住在裏面繼續學習,所以即便是初三也是可以住進去的,時尉把被子鋪好,就在這裏住下了。
路遠之也準備直接住到宿舍來。路老太太雖然想孫子,但路家這會兒都是人,路大伯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孫子孫女、路小姑的丈夫兒子女兒、路大姑的丈夫兒子兒女、路小叔女朋友,還有路老爺子、路老太太的其他親戚,路遠之才不樂意回去勉強自己的耳朵。
宿舍裏沒有暖氣,時尉點了個火盆,但十多天沒人的宿舍裏冷冰冰的,一時半會兒還暖和不起來,于是時尉就拍拍自己的床板,對着路遠之說:“晚上到我旁邊睡吧?咱倆擠一塊,暖和。”
“不要。”路遠之想也沒想地就拒絕了。
“為什麽?!”時尉不可置信,“在我家不還睡得好好的嗎?!你忘啦,怎麽一起睡的時候多暖和啊!”
“和暖不暖和沒關系,你看咱們的床,夠睡兩個人嗎?平時我一個人睡着都嫌擠,再加一個人,晚上把眼睛一閉,翻個身就滾到底下來了,摔不死你!”
“這不是有欄杆嗎!我睡外頭,保證摔不下去的!”
路遠之還是不願意嘗試。
時尉探出半個身子拉住站下下面的路遠之:“你上來!你上來試試,咱倆要是躺得下,你就跟我一個床,要是躺不下,那我不就沒話說了嗎?!”
路遠之也不是不想兩人一起睡,但床穿的問題确實不可忽視,但他心底還是希望兩人能睡一起的,沉吟兩秒便說:“那就先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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