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回來這是什麽時候?” (4)

來婆媳關系這道坎……人生hard模式在你這體現得淋漓盡致。”

沈霖不言不語地給自己倒了杯酒。

☆、chapter.34

顧玫一向不喜歡過春節。

親戚說不上親,吃頓飯跟應酬似得,還得陪着一群都不知道怎麽稱呼的七大姑八大姨打牌、逛街,不願意?不願意也不行,爺爺下的令,說做晚輩的得孝順長輩,一年就聚這麽一次,禮數要周到。

人過年都長肉,她過個年累得還瘦了好幾斤。

尤其是酒店的菜品都不大合她口味,徐嫂回鄉過年之後,她一頓家常菜都沒吃過,慘兮兮的。

大年初六,該見的親戚都見完了,顧玫終于得空歇一天,顧柏卻把自己收拾得衣冠楚楚要出門。

她起疑,“你幹嘛去?”

今天又沒親戚要招待,又沒到忙工作的時候,她哥的性格她最清楚,狐朋狗友一個沒有,同事聚會概不參與。這大過年的,要麽是會女友要麽是見岳母,肯定有情況。

顧柏向樓上看了看,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爺爺還在休息,你點小聲。”

“你心虛什麽?”顧柏眼都放光,湊上去問,“你從實招來,是不是金屋藏嬌了?”

“藏什麽嬌,你瞎想什麽。”顧柏板着臉,把皮手套戴上轉頭就走,“我去給媽上柱香,你要不跟我一起?”

顧玫笑容僵硬。

她茫然地看向顧柏,回過神之後表情略顯複雜,“你真去?”

“當然要去。”他走出大門時回望她一眼,“跟我一起嗎?”

Advertisement

顧玫欲言又止,左右躊躇,“我還沒想好……”

“随你高興。”顧柏說着就要走,又被她一把扯住,他轉而低頭微微扯唇,“時間不早,再不走就趕不上陪爺爺吃晚飯了。”

“哦。”顧玫小聲地應了句,“我跟你去。”

她從衣架上把大衣取下來披上,跟着顧柏後面走出大門,心裏五味雜陳,面上愁眉不展。

“你從十三歲起就再沒去給她上過墳了吧?”顧柏把車庫大門打開,面上始終不鹹不淡,“真不想去可以不去。”

顧玫不說話,自己上了車,安全帶一系上就開始埋頭玩手機。

福海陵園在四環外的一個近郊,交通方便還是方便的,尤其現在大過節的,路上一點不堵,不用一小時就到了目的地。

顧柏停車之後,顧玫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機揣進口袋裏,下車時環顧四面,微微詫異,“十幾年沒來,這陵園修得跟園林似得啊……”

“擴建了好幾個區,這區還是重新修葺過的。”顧柏大步往裏走,“跟我來。”

石階幹幹淨淨,左右兩側成排的墓碑都是草白玉的,滿眼荒得沒顏色。

顧玫每一步都走得極沉,長靴的鞋跟扣在石頭上踏踏踏地響,顧柏足尖向右一轉時,她幾乎是擡眼就認出了碑上的照片——爺爺常說,你這眉眼,跟你媽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長得是很好看。”顧玫站在墓前,一臉慨然地望着母親的遺照對顧柏說,“要是她沒長這麽好看,興許不會落到這個結局,漂亮女人難免心高氣傲。”

趙來娣之墓,1966-1994。

遺照裏的她有一張瓜子臉,在以細眉為美的年代,依舊有一雙英銳陡峭的劍眉,五官漂亮立體。唯獨缺憾,大概就是眼睛裏暗暗的,沒一丁點神采,對着照相機特意擺出來的笑容顯得僵硬又虛假。

生于重男輕女的小縣城,幼時被父母随意呼和、鞭打、受盡欺負,有了弟弟之後被迫辍學外出打工賺錢。做過酒店刷碗工,做過工廠縫紉工,可長着一張相貌出衆的臉,總是免不了被些不三不四的老男人占便宜……最後終于忍不了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去做了陪酒小姐。

然後遇見了當年依稀是翩翩公子哥的顧豐。

“哥,你說這世上的事怎麽能都這麽曲折離奇?電視劇都不演這麽狗血的情節。”顧玫每次想起自己父母這樁荒唐得不能更荒唐的婚姻,心裏都跟堵着塊石頭似得不舒服。

當年心比天高陪酒的小姐不知使了什麽手段,把顧大少爺勾上了自己的床,隔天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早與青梅竹馬訂下婚約的顧豐當然巴不得她走得越遠越好,誰想半年之後她卻懷着孕回來了。

檢查結果是特意送到了顧老爺子跟前,龍鳳胎,兩條無辜性命,殺不得。

既然殺不得,總得有個交代,顧豐再不情願,還是被迫得跟她領了結婚證——擺酒當天熱熱鬧鬧,鑼鼓喧天,以顧家如日中天的名望,自然張羅得排場盛大。尤其是雙喜臨門,長輩們拉着小兩口有說不完的叮囑和祝福。

而當天晚上,莫名被相戀近八年未婚夫抛棄的王怡,一臉木然地坐在酒席中,喝下了平生最難以下咽的喜酒。

“不是她一個人的錯。”顧柏蹲下來,拿手指擦拭黑白的遺照,“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沒她出現,所有人都會過得更好。尤其是我們……”

顧玫啃着指甲,小聲地說,“這個當媽的簡直不可理喻,她讨厭自己就罷了,還連帶要讨厭長得像她的我……我印象裏她就沒跟我親近過,既不跟我說話也不抱我,看我的眼神怪得要命,根本不是看自己女兒的神色。她還打你!一喝酒就打,說你跟顧豐一樣,天生就長着一張沒良心的臉!”

“就你最記仇。”顧柏淡淡地笑,笑裏面夾着複雜的情緒,“她死的時候,我跟你一樣,一點都不難過。只不過近些年懂了一件事,事情是因她而起沒錯,但如今這個結果,不能只把錯記在她一個人頭上。”

顧柏說的是。

誰沒錯?誰還拿把槍抵在顧豐頭上讓他去跟陪酒小姐上床了不成?還是王怡不跟顧豐在一塊世界就得毀滅?

但在她心裏,要說錯,最錯的人該是她心機算盡的母親。

顧玫想起來了,早年誰對她說過一句話來着——當女兒的,不但不心疼媽媽搶走了老公,還幫着小三一起數落自己的母親做錯了事,有沒有良心?

“可她不是受害者。”顧玫還是跟顧柏堅持,“誰都可以是這場鬧劇的受害者,唯獨她不可以是。”

盡管她的結局如此可悲。

丈夫一意孤行要與青梅竹馬的前女友破舊重圓,找了城內最知名的律師料理離婚手續,态度果斷決絕。

被抛棄的宿命塵埃落定,她喝了一天一夜的酒,驅車狂飙在午夜的高速公路上——撞上了變道的大貨車。

“你非要找個受害者出來做什麽?”顧柏聞言,颔首垂眸,聲音清淡淡地,“他們走的路是他們自己選的,誰都沒資格認為自己是受害者。顧玫,你也是,父母不是我們能選擇的,但你得自己對自己負責。”

顧玫轉而望向他,笑得一臉莫名,“我怎麽了?我很好啊。”

顧柏聳肩,“我不管你倔什麽,我就在媽的面前跟你說一句話,沒什麽事是你一個人能搞砸的,任何事。”

冬天的風總夾着些凜冽。

顧柏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外面太冷,回去吧。”

顧玫挽着他的胳膊順着來時的路低頭往回走。

顧柏心裏是清楚的,他跟顧玫兩個人,誰也沒見過真正的幸福是什麽樣,從小到大都沒見過。

父母結下的婚姻本就是顆□□,炸在王怡手裏順理成章,半點都不奇怪。母親車禍的消息傳來時,爺爺氣瘋了,怒斥父親不仁不義、不配當顧家的子孫,硬是拿掃帚把他打出大門,放言從此後不許他再進顧家大門一步。

于是他們一夜之間沒了父母。

後來父親當然回來過幾次,只是爺爺的性子又倔又硬,不給他任何回轉的餘地。再幾年,王怡生了顧雪,他一門心思地呵護小女兒,很少再來看他們。

大約是五、六年前,顧柏去看了次心理醫生,把所有童年遭遇對醫生如實訴說,只問了一句話:是不是童年的陰影會對人的心理狀态産生負面作用,使得他越來越不相信幸福的存在?

醫生回答很簡單:人的意識是個很玄乎的東西,負面的東西每個人都會有,可你不能老被它左右。

它更不是什麽借口。

人生本來就充滿了不确定性,內心裏陰郁的角落只會放大一個人對于不确定的恐懼罷了。

這是好事。

不确定裏總有各種可能性。

顧玫上車時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哥,你今天是特意帶我過來的吧?”

她的視線又轉回窗外,“我剛盯着她的照片看,沒來由就想到了自己。我跟她不單長得像,原來性格都一模一樣,她照片裏面的表情……跟我愛着唐哲時如出一轍。我就在想,假使把當時的她換做是我,我也許也會做出跟她同樣的事來。”

“她不是圖錢。”顧玫終于肯承認這一點,“我忽然看得懂她的表情了。”

“有天唐哲出獄來找我,我送走他之後去洗了臉,擡頭時從鏡子裏看見自己的眼神,像極了她照片裏的樣子。”

顧柏把安全帶一拉,踩下油門上公路,唇線緊抿。

半晌,他低聲呢喃,如同自言自語般感慨,“真是成熟了……”

“可惜。”顧玫腦子還沒轉彎,話已經順着情緒說出了口,“她要是不自暴自棄,沒準能遇見更值得她真心對待的人。”

顧柏拿眼角打量了她此刻的神色,照舊地一言不發,輕擡的眉頭卻夾雜了點微妙的意味。

這一去一回耽擱了些時間,兩個人回來時已經是飯點,一開門迎面碰上了張叔,顧玫摘着手套一臉驚喜,“叔,不是給你放假放到初八嘛?你不趁着休息去打兩圈麻将過過瘾?”

“親戚帶了點土特産,正好是老爺子愛吃的,我給你們送點過來。”張叔說着又客氣地給他們讓路,“對了小姐,有客人上門來找你,正跟老爺子說話在,你趕緊去招呼招呼。”

“找我的客人?”顧玫心想,她好幾年沒回來了,以前的舊朋友早就斷了聯系,沒誰跟她交情深得大過年還特意上門吧?

她趕緊進門往客廳走,一看見人坐在沙發上的背影就驚喜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陸洲韬!你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啊?”

☆、chapter.35

陸洲韬本來不是個安生的人,根本閑不下來,大過年既不能做生意,也沒什麽親戚朋友可招待,都要閑得發黴了。

顧玫這麽一合計,确實,以往過年陸洲韬總跟她一起厮混,估計今年一離了她,覺都睡不安穩了。

相較她的喜出望外,顧柏對于好友的到來很是淡定,沙發上坐下之後頭一句話就問,“一個人來的?”

陸洲韬欲言又止地望了望顧玫,又望了望老爺子,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拿不定主意。

顧玫彎着腰從櫃子裏給他拿零食,壓根沒注意他什麽表情,随手就把兩包芒果幹丢給他,“哎你什麽時候到的?都不打個電話,我們還能去接你……酒店定了沒?”

“怡然四季酒店,到你這一個起步價的距離。”陸洲韬拆着零食袋說,“據說這酒店早餐超水準,我特意來體驗一下。”

“出息……”顧玫本來就窩在家裏沒事幹,顧柏跟爺爺都不是能陪她折騰的人,陸洲韬一來她終于找着能撒歡玩起來的人了,“你剛來,先歇一天,後天我們帶你去滑雪度假村住兩天,我哥是他們度假村會員,節假日也可以入住。”

“我不去。”顧柏靠在沙發上劃手機,頭都不擡,“我們都走了誰照顧爺爺?”

顧老爺子捧着茶杯,說話慢悠悠的,“大過節的,你們年輕人愛怎麽玩怎麽玩去,不用管我,徐嫂明天下午就能回來。”

“我還有文件要準備,沒空跟你們瞎玩。”顧柏對顧玫囑咐,“你一會帶陸洲韬上街轉轉吧,徐嫂不在沒人做菜,他難得來一趟,好歹招呼他吃頓飯。我跟爺爺随便吃點,沒什麽要你擔心的。”

顧玫一時很掃興,“吃飯你都不跟我們一起?什麽文件一定要今晚準備啊?”

“我每天都很忙,能跟你一個待業人士比?”顧柏轉而對陸洲韬說,“你先跟顧玫玩兩天,初八我有空,我們兩聚聚。”

“小事。”陸洲韬倒很樂呵,“你一向是大忙人。”

顧玫跟陸洲韬出門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她雪天一向不敢開車,顧柏只好把車鑰匙給了陸洲韬,一坐上車顧玫就面臨了一個世紀難題:晚上吃什麽……

顧玫犯愁,準備參考一下客人的意見,“你有什麽想吃的沒有?”

陸洲韬難得沒啰嗦,“不用你費心,飯店我已經訂好了,你給我導航一下和平路怎麽走,328號,新不了情餐館。”

顧玫看他的眼神嫌棄死了,“新不了情?嚯你找飯店很有水準啊,這是标準的情侶飯店好伐?燈光裝潢都小資得不行,紅酒搭配小提琴,每個餐盤上都擺玫瑰花,吃個飯都能吃出意亂情迷來,趕巧隔壁還是希爾頓。”

“這叫情調你懂不懂?你看你,這麽年輕漂亮一姑娘,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怪不得沒有男朋友。”陸洲韬悠悠地打開音響,夜幕裏響起了輕快優雅的藍調。

顧玫不滿地嘟囔,“敢情你有女朋友?”

“沒有是沒有,可哥哥的人生志向裏壓根就沒列找女朋友這一條啊!”陸洲韬拿自己的手機在她跟前擺了擺,“我這通訊錄裏有至少三百個美女,随便喊出來一個,漫漫長夜就有着落了,你是羨慕不來的!”

“誰羨慕你了!”顧玫轉過頭去,似是想到了什麽,眸子裏的神色變了變,“……我回來之後,你們都還好吧?”

“很好啊。”陸洲韬答得不假思索,“就是周末沒人出來陪我喝酒了,閑死了。”

顧玫淡淡地“哦”了一聲,抿唇不說話。

兩個人沉默了沒一會,陸洲韬索性問,“你要問誰你就直接問,你跟我還來這套?”

“誰都不問啊……”顧玫指着前街的停車位說,“到了,前面停車!”

新不了情,店如起名,從門頭設計到內部裝修極具情調,情調這個形容詞可以用暧昧替換。

燈光昏紅、香薰撩人。

顧玫曾感慨:這飯店,整得跟少兒不宜似得,老板也是精準定位了群衆剛需。

陸洲韬領着她進門時,對門口的接待報上名號,“我們有預定,沈霖沈先生。”

顧玫簡直見了鬼了。

前臺小姐面帶微笑地給他們領路,“沈霖先生預定的雙人包間在二樓,請跟我來。”

顧玫一路走一路用手扯着陸洲韬,一臉不給她個說法就把他就地正法的表情,陸洲韬表示無奈,“你們女人真是……你剛在車上還不是想找我問他的情況,現在能見個面不是很好嗎?”

“你早不說他跟你一起來!”太突然了,說見面就見面,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陸洲韬光笑,笑得很賊。

等兩個人到包廂門口裏,他直接把顧玫往裏面一推,“行了,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吃晚飯了。顧柏的車借我用一晚上啊,走了!”

他還真轉身就走,要不是沈霖擱她面前站着,她不揍一頓陸洲韬都難洩心口只恨。

可沈霖就站在她面前,他瘦了。

藏青藍的襯衣搭配米白色羊絨毛衣,大約是舊衣服,肩部已然略顯松垮。

他離得她不過幾步距離,兩個人就這麽原地站着,腳下踩着的白色地毯撒了不少玫瑰花瓣,淡紫和深紅的燈光交錯在視線裏,氣氛彌漫着微妙的尴尬。

顧玫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跟他見面,尤其沒料到他會來找她。

她至今都記得他送她去機場時的情景,他說——你必須回來。

她始終沒想好前路怎麽走,所以始終沒抱着要回去找他的想法……

這麽一想,怪不得他會來找她。

他一貫清楚她的想法總不負責任,他不來找,她就真的不回去了。

“先吃飯吧。”最終還是沈霖打破了僵局,拉了椅子招呼她坐下,“菜都上齊了,一會該涼了。”

顧玫把搭在手臂上的大衣搭在衣架上,坐下時沈霖已經給她盛好了一碗湯,她低頭,故作不經心地問,“怎麽這個時間來,公司都要上班了吧?”

“後天就回去。”沈霖語氣平靜,“只是抽空過來看看你,沒什麽其他意思。”

“……我很好,回來之後就一直無所事事,吃吃喝喝地過日子,胖了好幾斤,臉都圓了。”顧玫說着又擡起頭對他笑,目光觸及他消瘦的面頰禁不住眼神一緊,她的笑意凝固在唇角,滿腦子只有一個問題,他怎麽能把自己忙成這副模樣?

大約是她的目光停留了太久,沈霖忍不住擡眼對上了她的視線,微微笑地問她,“怎麽了?”

她怔了好幾秒,聲音幹澀,“你瘦了不少。”

“過年前一陣比較忙。”他依舊神色平和,不急不慢地跟她說起了公司的瑣事,眼眸裏幾次掠過欣然的笑意,沒半點愁容。

越是這樣,顧玫越覺着他每句話裏都是苦澀。

這人怎麽老這樣?她一點錯沒有,都能被他襯得尤其十惡不赦。

顧玫包個京醬肉絲送到他手裏,吞吞吐吐地說,“你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瘦成這樣,本來胃就不行,肯定又沒按時吃飯。”

“年前事情都堆在一塊,免不了的。”沈霖眼裏倒映着燭臺裏的微光,熠熠生輝地對她微笑,“我胃早就沒事了,放心。”

這要是換做平時,顧玫一準順口就回他句“我有什麽可不放心的”,偏偏今天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好些話想說又不肯真的說出口,好些情緒壓在胸口找不到宣洩口,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但她莫名有股念頭想伸手抱一抱沈霖——

這頓飯吃到一半時,她才終于意識到症結所在。

她跟沈霖的關系實在暧昧不清,她拿捏不出與他相處時該有的分寸。

進一步是天闊天空,退一步是陌路殊途,現在卻卡在中間這個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她面對他,每句話都生怕自己過于渲染了神态、語氣,所以越發小心翼翼,慌亂無措。

跟陸洲韬是七點不到來的飯店,沈霖結賬時也不過剛到八點。

饒是如此,兩個人在包間裏都已經坐到索然無味,顧玫一臉心事重重,沈霖當然都看在眼裏。

出門時他伸手就要攔車送她回去,顧玫卻忽而拉住了他的胳膊,“時間還早,我不着急回去,我們走走。”

他自然應承,只是聳肩,“不過這附近我不熟……”

“前面轉彎是沿河路,能看見對岸很熱鬧的霓虹燈,我帶你去。”顧玫緊了緊大衣的領口邁步向前,“不過現在是春節,要是平時的話,能遇上不少擺攤的小販,賣得都是新奇好玩的東西,更有意思。”

“你帶路。”沈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跟顧玫保持着同樣的速率走,前日剛下過雪的街上,一入夜地面就結了薄薄的冰,得走得格外小心。

顧玫聚精會神地盯着路面,借着路燈的光線避過不好走的路面,突然被沈霖牽住了手。

“慢點走,我牽你。”他低聲說着,緊緊把她的手包裹在手心,“慢點走,走一晚上都沒關系。”

☆、chapter.36

江口迎風,自然是冷的,顧玫心口卻始終發燙。

她一只手被沈霖牽着,與他步伐一致地沿着江岸一路走,偶爾目光相觸卻都沉默無言。

他到老遠的來,只說來看看她,不提一句想她回去S市的話。

照舊寬容得她令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不是滋味。

她要走,他不做任何挽留的點頭,她不回去,他就忙裏偷閑地大費周章來看她——做到這個地步,他照舊對她半點要求沒有。

照舊擺出一副由得她做什麽都行的态度,仿佛只要她樂意,即便委屈了他自己都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凡不是鐵石心腸,怎麽可能一點觸動都沒有?

她停步在河岸的空地,大過節的,好些父母牽着孩子,拎了成袋的煙花過來放。煙火一個接着一個砰砰砰地炸在半空裏,跟對岸高樓上五彩斑斓的霓虹燈交錯倒映在夜晚靜谧的江面上。

沈霖噙着淡淡的笑,“你小時候來這放過煙花沒有?”

“沒有。”顧玫不想提小時候的事,只說,“有次我哥在院子裏陪我放過,當時我們兩都小,壓根不會用打火機,結果把院子裏的草都點着了,好在後來沒出事。”

“找機會真想見見你哥。”沈霖平視着河面粼粼星光,心生感慨,“他一定很重視你。”

顧玫笑說,“當然啊,我哥這個人面冷心熱,老是口不對心!爺爺說什麽時候我要是出嫁了,他肯定會躲起來大哭特哭。”

說着,她目光欣然地投向遠處的夜景,沖星光眨了眨眼,“不過他總說我又嬌蠻又任性,根本不可能嫁出去,早就準備好要負責我一輩子了……”

沈霖低眸掃過她的面龐,輕笑,“你打電話給他,說現在就有人想娶你。”

顧玫沒答話。

他一貫如此,她早就習以為常,不過今天沈霖卻略有不同。換做以往,這話題到這就該打住了,可他此刻依然緊咬這問題不放,“我說認真的,你不肯?”

她狐疑地望向他,“幹嘛突然這麽問?”

沈霖啞然,表情看起來似有滿腹的話想說,但就是悶聲不吭地盯着她,最終還是緊抿薄唇,以淡淡的笑容帶過。

“只是随口一提。”他避過她的視線,從大衣的口袋裏掏出了煙盒。

“怎麽了?”她實在沒法說服自己他這個表情的意思是随口一提,連忙伸手把他胳膊往下一按不許他拿煙,“有話你就直說行不行。”

沈霖半垂着眼眸不看她,語氣飄忽入夜色裏,“據說德遠資管的李亨喜歡你,你爺爺跟他父親交情很深……”

他把煙盒收回口袋,笑得雲淡風輕,“走吧,這裏站着太冷了,你當心感冒。”

顧玫腦子忽而清醒了。

他不是只是來看看她,他是被流言蜚語折磨了好些個日夜,終于忍不住要來找她。至于見到她之後能說什麽、做什麽,他想都沒想過。

只是純粹的,當積壓在心口的情緒達到他能承受的極限,見不到她……無法宣洩。

這種感受,她很懂。

他說喜歡一個人的出發點是欲望,目的是占有,她就被他催眠,自覺不虧欠他什麽,理所當然以自己的感受把控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不否認自己對沈霖的感覺,她只是害怕,害怕最終結局不能盡如人意,害怕這一回擁抱過後再次落空。

但她真正怕的,其實不是如果這段感情以失敗告終,沈霖會怎麽樣——而是假使悲劇重演,她自己是否接受得了。

誰讓他這麽好,好得一點瑕疵都沒有,真要是兩個人的結局免不了支離破碎,只能是她一個人的錯。

說到底還是她自私,不願意擔這個風險。

偏偏人的心理太奇怪了,她本性這麽自私,還是禁不住被他的感受所牽動。

人心不是石頭做的。

難過了就希望得到安慰,嫉妒了就希望得到撫慰,說白了,付出去的感情總希望能得到收獲。

所以他的眼光變得越發黯然,他的情緒變得越發敏感,傲到骨子裏的一個人在她面前變得小心翼翼……

這些她都看得見、讀得懂,于是心裏越發刺痛。

顧玫意味深長地嘆氣,“沈霖,我有話跟你說。”

“李亨的事你不用跟我解釋。”他顯然是很後悔自己提起了這件事,一再試圖轉移話題,“這裏風大,我們去前面找個咖啡店坐會吧。”

她卻搖頭,“沈霖,我把李亨的事跟你解釋清楚。”

“我這次回來,爺爺确實有意想撮合我跟李亨,但我跟爺爺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對李亨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礙于兩位長輩已經把飯局安排好了,我出于人情面不好拒絕,所以跟李亨一起吃過一頓飯,席間該婉拒的我都婉拒了,不巧在從飯店出來時碰見了記者。”

“李亨跟娛樂圈好些女星都沾染緋聞,記者是沖他來的,特意蹲守在門口想拍下他的女伴。我一直對娛記的運作不清楚,隔天網絡上爆出李亨對我示愛的新聞時我自己也很詫異。後來我去找人問過,是李亨的模特女朋友拿這件事炒作自己而已。”

“李亨之後特意跟我道過歉,這件事就到這,不會再橫生枝節。”

她用盡量簡短的語句把整件事跟他說清楚,期間他一直微低着頭,耐心聆聽。說完話,她的視線幾次停留在他消瘦的側臉,等着他能給點反應,咬唇無言。

而沈霖面上卻始終不鹹不淡,似乎李亨跟她之間的糾葛不是他在意的重點內容,他依然眉頭微蹙,眸子裏帶股低落又不安的情緒。

她很困惑,“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他用一如往常的平靜眼神望向她,态度溫和地說,“李亨的事,我沒往心裏去,真的。”

顧玫被他這個眼神看得心裏驟然一緊。

她意識到自己對沈霖做了件很殘忍的事——她說走就走,撇下他一個人在S市,在他們之間僅有一步之遙的距離時決然轉身,打翻了他長久以來的期望,只給了他一個稱不上是理由的借口。

她不知道他是否在失眠的長夜裏崩潰過,更不知道他多少次拿起電話翻到她的名字又放下,她全不知道。

他沒有向她展示過自己的一絲痛楚。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目光裏只有沉默——他心口積壓着的情緒,見到她之後不但沒有宣洩出來,反而變得越來越重。

顧玫伸出雙手環抱住他的腰,埋頭貼在他的胸前。

她真實地感受到了他的肩頭突然一震,繼而微微發顫。她突然哭了,兩顆眼淚掉下來時她全無感覺,幾乎是本能反應。

沈霖将她的長發撩起,低頭湊到她耳畔,說話時的聲音有些抖,“怎麽了?”

她哭得說不出話來,抽抽噎噎地把眼淚全灑在他的大衣上。

他輕輕拍着她的背,把頭抵在她肩上不再說話。

感情太重,言語單薄。

他半開玩笑地問她,“所以你這是向我繳械投降了嗎?”

卻沒想到她真的回應他,“嗯,我認輸——沈霖,我向你認輸了。”

顧玫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

大概是回想起來,她實在讓沈霖吃過太多苦,老天就是這麽公平,你折騰了喜歡的人,總有一天要拿眼淚償還他的辛苦。

該。

她不止是繳械投降,她是實在沒法由得他在她面前表情抑郁、眼光黯然。

喜歡一個人的出發點不是單欲望,目的更不單是占有,這是一種本能,和呼吸心跳一樣的本能,沒法抗拒。

她看不得沈霖眉頭緊皺,看不得他跟她說話時權衡語氣,格外措辭小心——太糟心了,比失戀了還糟心。

他将她抱得很緊。

腰脊深彎,薄唇緊抿。

顧玫直覺他有話想說,輕輕松開他的懷抱仰頭問,“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麽?”

他只是搖頭,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寒風一陣陣地吹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唇瓣上溫熱的氣息。

“顧玫。”他問她,“你真的想清楚了,不會後悔?”

顧玫平生最經不起人激她。

她二話不說直接踮起腳湊上去親他,親得沒一點敷衍,唇舌相交,纏綿悱恻。

他半張着眸凝望她微微顫抖的眼睫,壓抑在心口的情緒終于如洩洪一般洶湧而出,他以深吻回應她每一句沒有說出口的話,幾乎哽咽。

心口發疼,血液滾燙。

有些話可以哽在心頭日日夜夜,卻思量再三說不出口。

再怎麽心心念念,他都不敢設想自己真能有和她耳鬓厮磨的一天。

是真不敢。

怕只想一次都收不住自己的妄念,怕給了自己一丁點希望的結果會是輾轉反側、夜不成眠,怕空落落的餘生都深陷在“得不到”的心魔裏無法掙脫……

他只是芸芸衆生裏一個普通人,憑什麽能得到她的垂青。

世上唯一幸事,是得償所願。

沈霖的懷抱收得太緊,緊得顧玫與他貼合得沒有一絲縫隙。她眼睛泛酸,雙手手掌覆上他被風吹得發涼的面頰。

沈霖将她的手牽住,掀起了她的大衣袖口,手鏈上鑲嵌的細碎鑽石映在他眼裏比夜幕中絢爛的煙花還璀璨。

顧玫通紅着雙眼看他,“你瘦了……”

他忙笑着給她擦眼淚,“瘦兩斤就能把你心疼成這樣,不虧。”

“得了吧。”她把沈霖的手一推,“我是看你來一趟不容易,又是暴雪又是過年,能訂着機票肯定大費了一番周章,誠意很足。”

話是說得輕巧潇灑,但不知是被冷風吹得,還是哭得太狠,她臉頰發紅,襯着一雙泛淚的眼睛,反倒顯得楚楚可憐、口是心非。沈霖見不得她這個模樣,張手又把她攬在懷裏。

“顧玫,問你件事。”

“你說啊。”

“有沒有後悔抛下我一個人回來?”

“本來沒有,現在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