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服務小姐給我送了兩次餐,又原封不動的端走。

我坐起來,看着鏡子裏那個亂糟糟的邋遢大叔的形象,有些愣怔。仔細收拾了一番,我又成了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溫良少年。

今晚我打算出去找樂子。

秦淮曾說過,酒精是個好東西。性,也是個好東西。

他說的話,都是真理。

我翻了翻行李箱,裏面清一色的白襯衫,淺色外套。或許我需要一套相當有誘惑力的上衣。随便是誰都好,能上床就行。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過多的憂慮,甚至不用擔心,明日的我會登上哪版的新聞頭條。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夜裏,和一群陌生的人,想想都覺得滿足。

我穿着剛打電話讓人送來的一身衣服,來到酒店樓下的時候,秦淮剛從車上下來,風塵仆仆的樣子。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問我要去哪。

我笑了笑,學着他的口氣說:“去你熟悉的地方”

秦淮冷着臉問我:“你是不是又把我拉入黑名單了?”

我沒否認,說等下我給你叫個男孩,算是給你賠罪。

秦淮憤怒得要打我,手停在半空中也沒落下,他揪着我的衣領吼:“你要去那種地方?”

“你能去我為什麽就不能去?”

“你看看你現在,穿得就跟賣的一樣”

我沒理他,找了一個最近的午夜酒吧,裏面人很多,聲響震耳欲聾,我擠過人海,坐在前臺上要了一杯雞尾酒。

秦淮跟進來,服務生問他要什麽,他說來一杯牛奶。服務生意義不明的笑了一下。

我笑着說:“沒想到你來酒吧還這麽純情”

秦淮說:“你什麽時候學的這個樣子的?你喝過酒嗎你就學人喝酒”

我說我喝過啊。

日本清酒不是酒嗎?

服務生端着酒和牛奶端上來,秦淮拿過我的酒杯,把牛奶推到我面前,說:“林塵,你不能喝酒”

另一個服務生拿着托盤走過來,遞給我一杯酒,禮貌地說:“先生,那邊坐在沙發上那位先生請你一杯酒”

我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黑暗的沙發上,隐隐坐着一個人,他向我舉杯示意了,我接過服務生手上的酒,正打算喝,秦淮把我的酒杯又奪了過去。

我罵他簡直是個瘋子。

秦淮拖着我往外走,我掙紮着脫不開他的手,服務員上前一步,攔着他的去路,說:“先生,請把賬單結一下”

秦淮換了一只手抓着我雙手,伸手摸了摸口袋,扔出一張卡,冷冷地說:“刷卡”

那個坐在角落裏的男人向我們走來,雙手插在兜裏,桃花眼,帶着些許清冷卻妖豔的冷峻,像發現了什麽一樣,看着我,臉上是滿滿的驚喜:“楊昭,你回來了?”

我有些迷茫,并不認識他,看着他又有些熟悉,想不起來。秦淮狠狠地推着那個男人:“你認錯人了,找楊昭的麻煩回A市去”

秦淮把我送回了酒店,我一路上都在罵着他。進了房間,秦淮捏着我的下巴逼着我往鏡子裏看,說:“林塵,你看看你現在什麽樣子,就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你值得嗎你?”

我說:“我爸都不管我,你管我那麽多幹嘛?”

秦淮狠狠地推開我說:“我他.媽不管你,這世界上誰還能管得了你?你等着姓江的來可憐你?”

我頹唐地躺在床上,秦淮還在生氣。我說既然你都追到這裏來了,又攪亂了我的局,你不是喜歡男的麽?那換你來也行。

秦淮扇了了我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他指着我罵道:“我要的不是這樣,現在你愛着別人,讓我來做替死鬼?”

我指着大門說,要麽你就出去,要麽你就上來。

秦淮眼眶有些紅,不知道是因為熬夜還是因為被我氣的。

“你現在,就是個人,不論男女都行是吧?”

我說不是,至少得我看得上才行。

宋琪打來電話,問我現在怎麽不在終點站,我被他問懵了,後來我才知道他說的是我一開始選的那個小城市。

不用猜肯定是江淮遠告訴他的了,我随意選的地方,除了他沒人知道。

我說不想去那裏了,臨時改了地方。

他繞着彎來問我現在怎麽樣,我說還沒死。

宋琪說了一大堆廢話之後,問:“你是不是把淮遠拉黑了?他聯系不上你總是來問我,我哪知道什麽啊……你還是別拉黑他了,情人做不成,這麽久了做個朋友也是可以的吧?”

我蜷在床上,秦淮拎了兩份外賣回來,他說:“現在感覺怎麽樣了?死了沒?”

我把手機扔在一邊,笑着對秦淮說說,你看這個人,一邊說想讓我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又不肯跟我在一起,一邊又找人來打聽我的情況,他明明沒有那個心思,卻又總是表現得讓我以為他還愛我。

秦淮扔給我一個枕頭,說別裝了,想哭就哭吧。

枕頭蓋在臉上,淚水糊住了眼睛,我跟他說我難受,我沒想到會是這樣,要是別人,我臉皮都不要都要去搶過來,但是他是楊昭的,我不能這麽做。

秦淮沉默着,等我哭完,站起來平靜地說:“你好歹先吃點東西,不能餓死了,不就失個戀嘛,多大點事。”

我坐起來,頭有點暈乎乎的,秦淮的外賣還有湯,他說:“知道你喜歡吃糖醋排骨,我借了他們廚房做的”

秦淮把外賣盒打開,我聞着一股飯菜香,看着擺了一桌的菜,想起江淮遠曾經說,我最愛吃的是栗子雞。

我接過他手上的筷子,夾了一塊排骨,秦淮的手藝還過得去。

秦淮拿着的筷子頓了一下,說:“林塵,你現在開始,忘了他吧,重新找一個,誰都比他強,要找不到,找我也行”

我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說:“你不是曾經說過你不想做找對象嗎?”

“那些話你也信?作為一個gay,你以為找一個對象很容易?我想找你來着,你那時候還不是gay,我又不想拖你誤入歧途。找來找去這麽多年,不還是混跡在江湖”

關于情愛,談得太多容易讓人難受。我想聊點別的話題,問秦淮:“你媽現在怎麽樣了?”

秦淮大概是見我難得不再糾纏于這個話題,忙說:“還是老樣子,臭美,老是想讓你陪她逛街,但她不知道楊昭不是你,天天嚷着說林塵變了,我耳朵都起繭了”

秦媽其實是個很風趣可愛的女人。

剛知道秦淮的性向時,秦媽氣得差點拿刀要砍他,但後來不知道怎的也不氣了,老是想撮合我和秦淮,我那時候不想變成被指指點點的人,她才作罷。但她愛美,出門逛街總想讓我陪着,假裝是情人關系,因為她兒子長得和她很像,她從來不讓秦淮陪着。

秦淮要去重新開一間房,我說就和我睡吧,晚上我睡不着。

他說和男人睡會有反應,我沒勉強他。

開好房間之後他給我一條鑰匙,進去洗澡,我在他的床上躺着,江淮遠給我打了個電話,我猶豫着要不要接。

浴室裏嘩嘩的水聲戛然而止,秦淮問我,是誰給我打電話,我如實告訴他。

秦淮在浴室罵我,讓我不要接他的電話,但我看着那個熟悉的名字不斷在眼前跳動,還是忍不住接了電話,電話裏我們一致地沉默。

江淮遠問我在哪,我說在洛陽。

他問我怎麽又跑到洛陽了,這麽遠。

我沒回答他,又陷入了沉默。

電話那頭楊昭問江淮遠在給誰打電話,他說是個朋友。

我心裏很難受,催着他說挂了,我還有朋友在呢。

江淮遠問我誰在這裏,我還沒說話,秦淮冷冰冰的聲音就從浴室裏傳來,說:“林塵,你挂了他電話行不行?”

秦淮說:“你這麽快就跟別人混在一起了?”

我一聽,有些賭氣地說,你不也有男朋友嗎?我和你又沒什麽關系,你也沒什麽資格管我。

江淮遠似乎很生氣,說:“你跟別人瞎混什麽啊?這才多久你就跟別人混在一起了”

我心裏憋屈得慌,罵了一句“我又不是楊昭,你管我幹什麽?”就挂了電話。

我搞不明白他,總在我面前晃,假裝是朋友,假裝關心我,明明和楊昭在一起還要跟我暧昧不清,讓我難堪。

而我就像個跟男朋友冷戰的小姑娘,挖盡心思來嘲諷他,企圖再從他那裏得到可能的回旋餘地。但我并不喜歡這樣,我明知道這樣的想法有多龌龊,不但自己已經和男人上過床,更無恥的是想跟弟弟搶男人。

秦淮出來的時候只圍了一件浴巾,我躺在他的床上,還是不住地掉眼淚,我說:“秦淮,我們做吧”

秦淮看着我,說:“那你能開始愛我嗎?”

我說我會試着來。

秦淮身上帶着氤氲水汽,頭發濕漉漉地耷拉在額頭上,卻目光閃爍,像在躲避我的視線,說:“現在不行,你還愛着他我就不接受,我要的是一個心裏只有我的林塵”。

明明他是個浪跡各種場所的男人,男伴換的比穿衣服還勤快,卻要求我一心愛着他。

江淮遠又打電話過來,秦淮一下子拒絕了,我說:“秦淮你幹嘛啊?”

秦淮有些生氣,說:“林塵,你能不能認真點?剛說了要學着我在一起,現在你又和他卿卿我我,我欠你的了?”

我還是和秦淮睡到了一起,但什麽事都沒發生。他抱着我,我習慣在半夜醒來。

或許有些人,是必須要放手的,比如江淮遠。

我愛江淮遠,奈何江淮遠并不愛我,他愛的自始至終不過是楊昭,我身上的影子。我想,或許秦淮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也知道現在這樣很自私,為自己的一己私欲把秦淮扯進來,如果我現在還有什麽願望,那就是讓我盡快忘了江淮遠,然後愛上秦淮。

秦淮這幾天一直在我耳邊說,江淮遠那小子一定會後悔的,會回來找我。

我說那我們就離他遠點。

就算江淮遠現在心裏愛着我,那他能怎麽做呢?最多也不過是夾在我和楊昭中間,左右為難。即使我對父親都沒有感情,但我始終想做好一個哥哥,他們都是我愛的人,我不想讓他們兩個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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