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0)

子看見不是成闕為她紮花,有些不滿:“我想讓這位帥哥弄。”

弄弄弄,弄不死你個小樣。

正低着頭的柯凡整理好笑容擡起頭,剛要說話,就聽見成闕說:“我不會處理玫瑰花。”

自從跟了柯凡之後,成闕一本正經說胡話的本事越來越好了。

女子擡手看了眼表,像是認了,臉上的表情寫滿了可惜。

當柯凡目送着這位美女走出店門時,成闕已經伸手環住了她的腰。

“诶诶注意點啊,這是在外面。”

“你在A國這麽開放的地方住了這麽多年,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

說起這個,柯凡就想起前幾天在公園裏XXXX的情侶。

她的臉瞬間紅起來,把腰上的大掌一把拍掉,“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超市。”

“我和你一起去。”

“店不要了?”

“不要了。”

柯凡瞪了他一眼,“有錢了不起啊。”

她拿起手機和小挎包,走到門外等他。

等卷簾門完全落下,成闕牽着她的手走向十字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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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超市買什麽?”

“想做餃子吃。”

紅燈亮起,兩人站在斑馬線前。

異國街頭人來人往,即使是在A國待了十年的柯凡也仍有強烈的異鄉感。

但還好,現在有了另一個人的陪伴。

成闕側過頭看她的睫毛,問:“想爺爺了?”

柯政民離世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餃子”。

幾乎是過完年沒幾天,老人的身體就開始迅速衰竭,令一家人都猝不及防。

即使是送到了ICU,也被醫生提議把老人接到普通病房。

看着那些管子一根一根插在爺爺身上,柯凡同意了。

強硬了一輩子的老人,應該痛痛快快地走。

最開始,柯政民還能握着柯凡的手時不時地和她說上兩句,慢慢地,他的力氣越來越小,說話的音量亦然。

老人過世的前一天,成闕回來了。

他沒有通知柯凡,直直到了醫院。

柯凡看見他的瞬間,眼淚刷的就掉下來了。

一直在父母面前佯裝堅強的她,終于在成闕面前丢盔棄甲。

好長時間不見,除了頭發長出來了,就是額頭上多了一道疤。

柯凡看見那疤眼淚掉得更兇了,把成闕急得舉起手就往她臉上擦,擦着她一張小臉也紅了起來。

“別哭,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你…你回來也不…不告訴我。”

“有些事情要處理,回來晚了,對不起。”他說着,在她眉間落下一吻。

“你再哭,一會兒爺爺要以為我欺負你了。”

“嗝..才不會!他老人家會…會以為我是太想你了!”

成闕溫柔地摸摸她的頭發:“是是是,那咱們趕緊進去看爺爺。”

當兩個人一起走進病房時,柯政民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柯凡哭得跟個兔子一樣,而成闕則一臉的無奈又寵溺。

柯政民難得好精神,招呼他倆把他扶起來,靠在床頭,“成小子回來了。”

老人扯開一個幅度極小的笑容,說話的音量比前幾天大了那麽一點。

“回來了,柯凡說您病了,我回來看您。”

老人艱難地擡起手,意味不明地說:“你啊你。”

柯凡替爺爺掖了掖被角:“他怎麽啦?”

柯政民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挺好的。”

柯凡聽這話聽得美滋滋,嘻嘻笑了:“還是爺爺最好。”

正好這會兒柯媽媽提着一個保溫桶進來了,打開蓋子,房間裏升起雞湯粥的香味。

幹吃白粥怕沒有營養,柯媽媽幹脆加了店雞湯進去。

為了濾雞湯上的油,她可是帶着柯振撈了好半天。

熱騰騰的粥鮮而不膩,吃在嘴裏也算是有點滋味。

柯政民勉勉強強吃了幾口,說:“不了,不了。”

大家看老人這是累了,也不勉強,扶他躺下之後,都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陪着。

到了飯點,四個人也不敢走遠,就在醫院的食堂裏一起吃了飯,簡簡單單的小炒和白米飯,

難得能聚在一起,本來是個該慶祝的日子,這會兒個個卻都還繃緊着神經,擔心着樓上的老人。

柯媽媽今天的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些,看着成闕一臉的欣賞:“小成這些年真是越變越好看了。”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放在這個場面上還真是沒錯。

柯媽媽見丈夫沒有反應,推了推他的胳膊:“說兩句呗。”

柯振該說的話,那天晚上在醫院裏就已經和成闕說了個明白。一直能說會道的柯先生這會兒思前想後,卻只憋出一句話:“好好過日子。”

柯媽媽有點關心成闕的想法,沖他說:“大概天底下的老爸都這樣,你別理他。”

成闕明白岳父的心意,點點頭:“我會和凡凡好好過的。”

柯凡明白他能撐得住這個場面,從頭到尾悶頭吃芋頭小排,末了,擦了擦嘴吧擡起頭,發現三個人都盯着自己看,“咋…咋都看着我?”

柯媽柯爸很有默契地嘆了口氣,而成闕則拿了張紙把她沒有夠到的一點點芋泥擦掉了,“沒事,吃完了嗎?”

“吃完了。“排骨小堆都快上天了。

柯振先站了起來:“你們回家吧,成闕剛回來,也得好好休息休息。“

成闕知道柯凡想待在醫院,不想讓她為難,“沒事,爸媽你們先回去吧,我和凡凡輪流守着。“

雖說請了護工,但到底還是留一個人待着比較放心。

柯凡附和:“是啊是啊,你們回去休息吧,我們看着,我們倆年輕人精力好!“

柯媽媽不用猜都知道自己閨女的心思,拉了拉柯振的手臂:“得得,你們守着就你們守着吧。“

柯振本來還想說什麽,剛要開口,胳膊就被媳婦給掐了一下,他吃痛卻沒有表現出來,最後老老實實走了。

小兩口回到病房時,柯政民已經熟睡,他的呼吸平穩,而護工坐在一旁玩手機,時不時擡頭看看老人的面容。

護工沈叔這是第一次見成闕,趁着月光好好把這個年輕人打量了一番,轉過頭問柯凡:“小姑娘,這是你丈夫啊?“

柯凡也小小聲地回他:“是呀是呀。“

沈叔眼裏帶了點惋惜,什麽也沒說。

成闕把他的眼神看在眼裏,什麽也沒說,笑了笑。

在醫院待久了的人,有些能摸出點門道,琢磨出點什麽,沈叔就是這群人裏的一個。

柯凡靠在成闕身上,沒多久就睡着了,房間裏就兩個清醒的人。

沈叔後半夜沒再怎麽玩手機,最多就是拿出來看眼時間。他看着老人的面容,時不時又回過頭看看成闕。

成闕的臉上卻是一點疲憊也沒有,收到沈叔的目光之後也不大介意,回以微笑。

外頭的天蒙蒙亮,一直安靜着的房間裏響起成闕的聲音,叫醒了有點打盹的沈叔:“沈叔,七點十分了。“

頭剛剛低下去的沈叔猛然間擡頭,看了眼老人,火急火燎地站了起來:“我去叫醫生。“

柯凡被這一下驚醒,忙問:“怎麽了怎麽了?“

成闕撫了撫她的背:“凡凡,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柯凡一開始似乎還沒清醒,過了一會突然明白他的意思,眼眶慢慢紅起來,然後低下了頭。

成闕知道這會兒說什麽都無用,索性讓她緩緩,自己則拿出手機給柯振打電話。

醫生奔進房間,看了眼老人,擡起頭對柯凡說:“通知你爸媽吧。“

柯凡不是沒見過生死,相反,身為心理醫生的她在國外時經常親身經歷這些事。

患者割腕了,跳樓了,喝藥了…除開她自己手上的案子,一個所裏其他人的案子上也有不少。

柯政民今年八十有八,可以稱得上是高壽了,但到底是最親的人,她還是難受得緊。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努力勸說自己成功,她擦幹了淚,走到陽臺找他,還沒開口,就聽見他說:“爸媽已經在路上了,說是媽昨晚夢見爺爺托夢給她,說要吃餃子。“

兩個人一起進屋,坐在了柯政民的床邊。

柯凡看着爺爺肌肉幹癟下陷的面容,有些心疼地撫了撫。

柯政民大概是還有那麽點感覺,睫毛顫了顫。

“爺爺你再等等,老爸老媽很快就到了。“

老人的呼吸聲很重,柯凡就把這當作回應。

柯振和妻子到時,老人的呼吸聲已經小了許多。

兩人靠近老人的耳邊,說:“爸,餃子給您帶過來了。“

柯政民的顴骨擡了一下,示意着老人已經收到訊息,但他已經無法給出更多回應,漸漸的,連最後的那點氣息也慢了下去。

成闕搭了搭柯凡的肩,走出病房,沒多久和醫生一起回來。

床頭的餃子還冒着熱氣,而窗外的空枝則不知在何時冒了個芽頭。

有人來,有人走,輪回旋轉,從不為誰停留。大羅神仙魑魅魍魉,統統也都跑不脫宿命。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章交代一下林漾吧,其實我還蠻喜歡他的呀。

☆、開春Ⅲ(完結)

由于在超市裏沒找着擀好的餃子皮,于是兩個人決定買面粉回家自己和面。

結賬時,成闕正在打電話。

他□□的業務如今拓展到海外,也算得上是一帆風順,大大小小的案子,前一樁結束了,後面那樁就跟了上來。

這不,又有個富豪請他到家裏去瞧上一瞧,說是屋子裏鬧鬼。

柯凡正掏着錢包,擡頭一看,對面那個收銀臺的,是位獨臂的客人,帶着個口罩。

她沒多想,付了錢,拿了小票準備往外走。

那位客人居然先她一步,走在她前面。

她先是出于好奇,看了又看,後來竟覺得那背影有點眼熟。

柯凡戳了戳成闕,小聲用中文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前面那個人有點眼熟。”

成闕看了一眼就明了了,只不過沒有說出來,反而對妻子說:“想多了,快走吧。”

沒走多遠,翠花打進電話,問柯凡要不要一起去吃唐人街新開的中餐館。

柯凡看看成闕,和翠花說了句“稍等“。

“去吧,好吃下次帶我去。“

“那你等我回家再包餃子哦。“

成闕點頭,接過她手裏的一小袋水果,“快去吧。”

柯凡踮起腳,在他下嘴唇上親了一下,“那我走啦。”

等她乘坐的的士開遠,獨臂男領着一袋東西走到成闕身旁。

林漾穿着連帽衛衣和長款風衣,加上口罩,整個人被遮住了大半。

“謝謝。”

“不必。”

林漾的手緊緊攥着環保袋,好半天之後用微妙的嗓音說:“我不知道你們搬到這了。”

他的手由于過于用力,皮膚上的疤痕扭曲成奇怪的形狀,看起來十分駭人。

成闕:“你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他的話音剛落下,就聽見林漾說:“對不起。”

他自然知道他在對不起什麽,但他認為這些事要追究,也是追究到曾黎的頭上。

當時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燒盡了那些想要竄逃到人間的鬼魅。

燈枯則油盡。

大火幾乎耗光了成闕所有的力氣,他的魂魄有些離散,出于無奈躲進了地藏菩薩的法器中修養。

結果他還未修養好,就聽見宋杳來報,說是柯政民的氣數将盡。

他用短了一倍的時間拼命休整自己的身軀,終于得到地藏王的允許,回到了陽間。

雖說這份差事後頭有地藏王坐鎮撐腰,但到底還是結了幾個仇家。

那些個仇家一聽他這會兒不如以往,都找上來想要他的命。

雖說這些東西在他眼裏不過是小蝼蟻,但到底是不幹淨的東西。

成闕選擇先将這些東西清理幹淨,再回去找柯凡。

只不過他高估了自己恢複的功力,險些被其中一個給撲了。

此後他不敢再大意,仔仔細細把每一個風險都掃淨,并且搶在柯政民去世前,回到了柯凡的面前。

至于那個馬鈴薯和那盆土…

為了這事,柯凡還把他揍了一頓。

揍了一頓=一頓瞎錘+趕下床

成闕沒有再對林漾說什麽,轉身走了。

獨臂男子獨自站在街頭,看起來十分無助。

街口的紅綠燈紅了又綠,綠了又紅。

成闕回到家時,小貓可樂走上前蹭了蹭他的褲腿。

這貓不像貓,倒是帶了點狗的屬性,一言不合就賣萌求摸要抱的。

他摸了摸貓頭,說:“乖,你自己玩。“

成闕把逗貓棒夾在貓爬架上,自己則走進了廚房準備和面。

少年時修行吃苦頭吃慣了,肚子也沒那麽嬌氣,他随意啃了個蘋果就算是午飯了。

沒有柯凡,即使是吃山珍海味都沒有滋味。

由于貓咪不能進廚房,可樂乖乖的卧在廚房門口,看男主人忙碌。

柯凡回到家時,成闕已經忙完,靠在沙發上小憩。

他雙目緊閉,眉頭皺成一個小小的川字,而可樂則躺在他的大腿上。

柯凡蹑手蹑腳地靠近,輕輕地把手掌覆上他的雙眼:“公子,猜猜我是誰呀?“

成闕知道她的惡趣味,好脾氣地配合:“你是不是柯員外家的千金?”

“哎呀,你怎麽知道?是不是對我早已有所企圖?”

成闕抓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拉,雙目熠熠:“正是如此,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柯凡故作嬌羞:“哎呀,那就先上我家提親吧?”

男人原本懶散的身軀直了起來,“我覺得直接洞房比較合适。”

小貓可樂看着兩個人半推半就地進了房間,砰的一聲,把它一個小貓隔離在客廳。

它為了表示抗議,利爪撓上了門,只可惜,半天沒得到回應。

于是它放棄了,委屈巴巴地回到自己位于落地窗前的小窩,老老實實爬了進去。

不止過了多久,大都市的上空升起了花火,斑斓的顏色落進小貓的眼瞳,好像一個小宇宙。

比起孤零零的可樂,被窩裏的兩個人則一齊看向窗外,享受這個美好的夜晚。

柯凡的肚子大叫了一聲,破壞了這美妙的氣氛。

她用胳膊輕輕捅了捅身後的人,“我餓了。”

“起來包餃子?”

折騰了老久,她差點都把這事兒給忘了。

兩個人起身回到客廳時,可樂已經不想搭理他們了,在自己的窩裏咬着毛絨老鼠,不亦樂乎。

柯凡包餃子的功力算是一絕,速度快,包出來的餃子質量也高。

精心布置過的餐桌,升騰的水蒸氣,屋子裏彌漫着一個小家的幸福。

柯凡看看成闕,再看看腳邊不知何時出現的小貓,揚起嘴角咬下一口餃子。

一間小屋加只貓,一張餐桌兩個人,這些她少女時期的夢想,如今成為了真實運行着的生活。

窗外的花火漸漸落下,但屋內的燈還亮着,像是在訴說未完結的故事。

--

林漾敲下文章的最後一個字,靜靜地合上電腦。

這個關于人格分裂的故事走到了尾聲,每個人都得到了一個美好的結局,包括他自己。

文章的最後一句話是:願天堂地獄人間皆好。

完。

2018.10.27

23時17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陪伴,正文到這裏完結,番外等我慢慢更。

下一本開《風雪夜歸人》,陰差×入殓師,如果覺得海星可以收藏一下嗎?

☆、番外:宋熠×言茹

榮和十二年,宋熠死于平橋鎮。

正是深冬大雪之日,天地間一片純白。

宋熠站在自己的屍體旁,有些不知所措。

恍惚間,遠處傳來招魂鈴的響聲。

這位醜陋的陰差走路的姿勢像是喝醉了一般,踉踉跄跄地到了宋熠身邊。

“小皇帝,走吧。”

鎖鏈冰冷堅硬,但沒有在他手上留下半分印跡,大概這就是死了吧,他想。

陰差帶着他繞過大大小小的街巷,最後似是通過了一處結界,穿進了地府。

宋熠生前最愛各類小畫本子,有時也動手畫畫,如今看到了真正的地府,竟有種想要拿筆的沖動。

只可惜他被鎖的嚴嚴實實,絲毫沒有半分自由的可能。

雖說手動不了,但他的腦子可沒閑着,開始架構情節。

正思索着,突然想起生前那個伴讀說的話,他說:言茹自刎了。

宋熠突然站住腳,鐵鏈随之發出拉緊的悶響。

陰差不耐煩的轉過頭,獠牙顯露着兇狠:“幹什麽呢!”

宋熠不擅與人交際,這會兒基本上是拿出了十萬分的膽子,才湊上前去,問:“不知能否向大人打探一個鬼?”

陰差灰色的長須眉一挑:“你拿什麽來問?”

他一愣,好一會兒才明白來,在身上掏掏摸摸,最後在自己的震驚之中摸出了一塊玉佩。

宋熠原以為,這世間再不會有人記得他了,但沒想到,居然有人将這物件少給了他。

陰差手一伸,飛快将那東西奪了去,笑得唾沫四濺:“哈哈…成,成!想問什麽就問吧!”

橫豎不過是金玉錢財,他生前不看重,死後亦是無所謂的,他恭恭敬敬作揖,問:“大人可知,前些時日,是否有個叫言茹的女…鬼?”

那陰差從懷裏掏出個本子,像是長卷一般丢到地上,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瞧了起來,好半天說:“沒有,沒有這麽個名字。”

宋熠的眼神寫滿了難以置信,“您…您再仔細看看吧?真的沒有這麽個人嗎?”

陰差不耐煩了,狂吼:“說沒有就沒有!“

宋熠定了定神,也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竟拼命掙開了索魂鏈,向外頭跑去。

陰差沒想到這個落魄的皇帝爺竟有此等本事,看他跑了出去才回國身,将手中的長鞭朝他甩去。

這一鞭抽打在宋熠的背上,非但沒有把他打趴下,還将他體內的龍氣給逼了出來,照得地府大亮。

事發不久,遠處急急忙忙奔過來另一個陰差。

他一拳錘在這位長須眉陰差的頭上:“皇帝爺的魂兒也是你能鈎的嗎?“

長須眉陰差這下才意識到自己這是犯了事兒,畏畏縮縮地回答:“大人…我也不知道他身上有龍氣啊。“

“大帝前些日子親自下的話,說這位爺兒的魂還沒到輪回的時候,你倒好,還給了一鞭子。“

“請大人在大帝面前為我說說話吧,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啊。“

“大帝近些日子為情所困,我可不敢招惹,你自個兒想辦法吧。“

再說宋熠。

那一鞭子抽在他身上,火辣辣的疼,卻又擔心身後的東西會追上來,只能一個勁地往前跑。

正是中元節日,得允的百鬼都回了人間去看望自己的家人。

橫沖直撞間,宋熠竟同那些鬼一起回到了人間。

出口處的鬼守衛無一阻攔,像是沒有看見他一樣。

街上的鬼有無頭的,斷手斷腿的,還有內髒外露的,慘不忍睹。

宋熠突然有點慶幸,自己死的時候不是這麽些個慘狀。

天地之大,生前的他無處可去,死後也是如此。

路過他的鬼都朝着家的方向去了,而他只是直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突然有位兄臺拍了拍他的肩,問:“怎麽不回家?”

宋熠轉頭一瞧,這位兄臺四肢齊全,就是臉上…五官全扭在了一起。

兄臺嗓門可大,只不過這會兒大家都沉浸在歸家的喜悅中,倒也沒多大注意站住腳的這兩人。

“我…我沒有家人。”

兄臺的臉上沒有表情,聲音則透露着不信:“怎麽會!父母,妻兒,怎麽也還有人在吧。”

宋熠凄慘地笑了。

他的父母親早在他年幼時,就遭歹人毒害,命喪黃泉了。妻兒…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這般拼了性命跑出來是為了什麽。

“兄臺可知,那芈國怎麽走?”

“芈國?”

“正是。”

“芈國離這兒可遠了,不吃不喝,也得跑馬跑上一個月吧。怎麽,你有親人在芈國?”

“我的…”妻。

妻這個詞,對宋熠來說太遙遠了。

皇家貴胄,向來都是三妻四妾,更別說他這個皇帝爺。雖說皇位坐不穩,但後宮人數卻不在少數。

他年少時讀書,也曾聽過那些個人間佳話,只不過那都是從他私藏的小話本裏只曉得。

要說後宮裏,他喜歡的女子,大概只有言茹一個人吧。只可惜,她被他親手送到了芈國。

兄長的威壓,元老的懇求。

他終究只是一個沒出息的人,才會那樣輕易地就妥協了。

兄臺見他久久沒有說話,問:“你的誰?”

宋熠的回答有些沒底氣:“我的朋友。”

兄臺許是見他身形較為瘦弱,心中竟生出些同情:“你且等等,我家就在前面,我回去一趟,給你拿些東西”

宋熠有些意外:“兄臺!”

他跟在大漢身後,到了一處宅子門口。

大門前懸着一塊牌匾:梁府。

宋熠突然想起,前年臘月,有一位梁姓官員上書,說自己的兒子被丞相的兒子給害了。

前腳那封折子剛到他面前,後腳丞相就前來觐見。

丞相以洪城的水患相要挾,請他放過他兒子。

一個人與一座城,宋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過了沒多久,那位梁姓官員就請辭回鄉去了。

也不知是否是這戶人家,但宋熠的心中還是升起了愧疚。

他同大漢一起進了門,看見一對夫妻坐在院子裏。

白了頭的丈夫正在念着書,而妻子則眯着眼穿針。

大漢在二老面前跪下,用力地磕了三個響頭。

只聽見那丈夫說:“若非皇帝小兒無能,今日咱們兩個老的也不至于這麽冷冷清清的。”

妻子聽不慣丈夫說這些忤逆的話,小聲呵斥:“可別說這糊話了,小皇帝也不容易,這麽多年被當今聖上壓在底下,也是衆人皆知的事。”

丈夫不服氣,哼了一聲。

梁恒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對宋熠說:“還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宋熠。”

“梁恒。”

梁恒突然一愣,“宋…皇上?”

宋熠自嘲一笑:“正如你父親所言,我确實算不上什麽好皇帝,否則也不會無法給你一個公道。”

宋熠這一聲,總把治國當作副業,他最上心的,還是寫詩作畫。

梁恒正要跪下,被宋熠一把拉住:“不必,你我如今都不過只是亡魂,何來階級之分。”

“您給父親的信,我看過了,洪城水患之大,一城百姓的性命之重,實在我之上,您做這樣的決定,我并不怪您。”

梁恒說着,從自己的牌位前拿走了些糕點瓜果,一股腦塞進宋熠的懷裏。

“去芈國的路不好走,我也只知道大抵是向西的方位,其他的,還得您路上再問問。這些瓜果什麽的,您帶着路上吃。”

他說着,又從自己懷裏掏出些銀兩:“這些您也拿着。”

宋熠正想開口拒絕,就聽他開口:“時辰到了,我得走了。”

眨眼間,梁恒便沒了蹤影。

宋熠揣着銀兩瓜果,擡頭望天。

如若真的尋着了人,也不知,會不會被一頓亂打,畢竟當時在宮裏,她可是一衆妃子裏最兇的。

在床上時抓得他後背全是傷,在餐桌前一個勁往他碗裏夾菜,他要是不吃她就翻臉。

他喜歡她什麽呢?

比她美的人不是沒有,比她機靈的,在後宮裏更是數不過來。

可她只要眼巴巴地看他一眼,他就什麽都能給她。

下旨将她送到芈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她。

為什麽?還不是怕自己反悔。

江山和美人這個千古命題,果然還是落在他的頭上了。

他不想要這江山,但江山偏偏在他手上。

只不過他最終還是沒能保住這個皇位,保住自己喜歡的人。

宋熠原本的主意,是等送親的隊伍到了邊界,再命人替換言茹。

只是沒想到言茹那樣決絕。

送親的隊伍才出走了三日,便傳來她自刎的消息。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宋熠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天地之大,或許只有黃泉路奈何橋,才是自己最好的歸宿。

言茹殒命的消息傳來幾日後,三王爺宋蒙謀反成功,宋熠被流放平洲。

宋蒙看着成為階下囚的皇兄,得意地笑了:“皇兄大概不知道吧,言茹,是用你送的匕首自刎的。”

這是宋熠沒有想到的。

那把匕首,是她臨行前不久,向他讨的。

她說:“這匕首上的寶石真是精巧,陛下就把它送給我吧?”

言茹不喜自稱臣妾。

他沒多在意,随手便賞給了她。

現在想來,她應當是對未來有所預感了吧。

宋熠笑了,被亂發掩蓋的面容之下有一絲淚痕。

言茹,言茹。

這一路苦也罷,累也罷,他想親口問問她,如果有來生,願不願意當一回宋夫人。

梁家二老收拾了東西進屋,相扶相攙,只剩下宋熠一個鬼在院子裏。

宋熠啞着聲,自言自語:

“我要去尋…我的妻。”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起來有個事情沒有說清楚,就是雀雀那個光頭啊,一直是為了紀念他的師傅明誠大師。

一直糾結是寫妻,還是妻子,想了半天,還是妻吧。

☆、番外:成熠×陳思逸

成熠小朋友最近很苦惱,因為他總是能看見一些飄飄和他打招呼。

上學路上,放學路上,和老媽去超市的路上,和鄰居tina妹妹去公園的時候。

唯一看不見阿飄的時候,就是和老爸在一起的時候。

成熠不是因為能看見他們而煩,而是因為他們都太醜了。

缺胳膊斷腿的,鼻青臉腫的,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們做不到的。

完美繼承父母顏值的成熠小朋友在幼兒園十分受歡迎,特別是那些長得可愛一些的女生,都吵着要和他做同桌。

只不過這些人裏,他最喜歡的還是tina妹妹,她金發碧眼,還會用甜甜的聲音喊他“jason”。

柯凡最近也很苦惱,因為自己的兒子不曉得從哪遺傳了這個看臉交友的毛病,年紀輕輕就成了顏狗。

成闕對此并不在意,大部分時候都在勸說老婆多關心關心自己:“兒子有自己的想法,你還不如多操心操心我。”

“你就慣着他,天知道哪天他就變成渣男了!”

“不會的,怎麽也是我兒子。”

“去去去,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柯凡推了推他,想從他懷裏出來。

“別動,石更了。”

“……”

這天又是周日,鄰居家的tina約了成熠到公園裏蕩秋千。

成熠小朋友自然是沒有拒絕的。離開家前,他特意打扮了一番,小手扒拉着頭發,梳成一個背頭,還特意穿上了tina最喜歡燕尾禮服,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一個紳士。

正是秋天,公園裏的人不少,有遛狗的,野餐的,學習的。

草坪上都是一個居民區的人,也幾乎都認識成熠,看見他今天穿得如此帥氣,都毫不吝啬地誇獎一番。

畢竟還是個孩子,成熠聽了這些贊美的話,心裏樂得起飛,正要拉着tina走向秋千,就看見一個身影站在秋千旁。

他站住腳,開始打量那個身影,而tina則放開他,先一步坐上了秋千,。

成熠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很快就确定了那個背影屬于一個阿飄。

大約是感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阿飄轉過身來,同看着自己的成熠對視了。

兩個人這樣看了許久,直到tina上前來拉了拉成熠,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成熠搖了搖頭,走到秋千後面替tina蕩了起來。

阿飄穿着一身白衣服,黑色的短發和深棕色的瞳孔,似乎在告訴成熠他們是同一人種。

阿飄就站在秋千旁,看着成熠和tina蕩秋千。

她似乎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型玩具,一動不動地站立着。

爸媽說過,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能看見阿飄,所以成熠決定無視這個離他十分近的阿飄。

于是乎,兩個小朋友玩耍了一番之後就回家找媽媽了。

第二天,上學路上經過公園的成熠,又看到了那個身影。

阿飄蜷縮在秋千旁,把頭埋進了膝蓋間。

成熠趴在窗戶上,給了阿飄一個注視。

正在開車的成闕察覺到兒子的動作,開口問:“看什麽呢?”

“老爸,那有個阿飄。”

正好開到路口,遇到紅燈車子停了下來。

“阿飄?”他怎麽沒有感應到?

“看見就看見了吧,你不招他,他也不會來找你。”

“哦。”

而後來的事情證明了,成闕說的話,有時候也并不完全對。

成熠這天放學回家,坐的是校車,明黃色的巴士将他送到家門口,他禮貌地同司機大叔說了goodbye。

結果一下車,他就看到那個白裙阿飄站在了自家門口。

成熠本想裝作沒看見,直接穿過她回家,結果阿飄轉過身,甜甜地喊了聲哥哥。

嗯,還是中國話。

阿飄雖說是個女生,但一般般的相貌并不能引起他的關注。

成熠索性繼續裝作沒聽見,正要往裏走,就聽見她說:“哥哥,你帶我去玩秋千吧。”

成熠依然裝作沒聽見和沒看見。

“我知道你能看見我,咱們一起玩吧。”

小姑娘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成熠最後迫不得已,轉過頭說:“好了好了我帶你去。”

阿飄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了些喜悅,她一改僵硬的表情,試圖揚起嘴角:“哥哥最好了。”

她的情緒高漲,而成熠的興致則平平。

阿飄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頭,時不時轉過頭喊他:“哥哥快點。”

成熠的表情有些不耐煩,但還是邁着步子跟了上去。

不管白天黑夜,每分每秒都在落下的枯葉布滿了整條街道。這會兒刮起了風,吹得成熠縮了縮。

阿飄轉過頭,正好看見這一幕,她放慢腳步,靠近他:“哥哥冷嗎?”

“有點。”

她聽了這話,伸出自己的手:“那我給哥哥暖暖。”

只可惜她嘗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

青白的手穿過成熠的手掌,摸了一把空氣。

阿飄的表情瞬間有些失落,還有些害怕。

成熠什麽都不怕,就怕女孩子掉眼淚。

他急忙開口:“诶算了算了,男子漢不怕冷,我們快去蕩秋千吧。”

路過的鄰居sam大叔看見成熠一個人在路邊自言自語,有些好奇地和他打了聲招呼。

成熠急忙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然而事實上,小阿飄是沒有辦法蕩秋千的,也沒有辦法碰到小花和小草。

蕩秋千失敗的阿飄愣愣地站在秋千旁,表情呆滞。

成熠則跑到草坪上,艱難地找到了一朵在寒風中搖晃的小黃花。

他舉起小花,想要放在她的耳後,也失敗了。

成熠這才想起來,眼前的小姑娘是個阿飄。

陳思逸是被餓死的,準确來說是饑寒交迫而亡,爹不疼,後媽不愛。

她相貌平平,眼睛不大鼻子也不算很挺,丢在人群裏就會被淹沒,然而她也真的就這樣被匆忙的都市吞沒了。

她就像是一個bug,成闕的任何布置都對她沒有效果。

無處可去的陳思逸跟着成熠回了家,成了房子裏的一個鬼。

成熠一開始很擔心老爸會對這個小阿飄動手。

小阿飄看起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雖然不是很漂亮,但是叫他哥哥的時候,似乎有點可愛。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小阿飄在房子裏暢通無阻,很快摸清了這棟房子的布局。

雖然她喜歡這看看那看看,但她的大部分時間,還是在成熠的房間裏度過的。

這天夜裏,成熠終于意識到,自己不能總叫她阿飄,“你叫什麽名字?”

“思逸。”

“沒有姓嗎?”

陳思逸沉思了好一會,“沒有。”

在承認了自己已經死了之後,小姑娘的怨氣很大。

那樣的家庭,那樣的父親,她寧願自己從來就沒有出生。

她的臉色,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成熠看着這個黑臉的阿飄,托着下巴說:“那要不你跟我姓吧?我姓成,成功的成,你以後就叫成思逸怎麽樣?”

于是陳思逸變成了成思逸。

成思逸不用吃不用喝,住在成熠的房間裏也不需要被子睡覺。

她一年四季都是那件白色的長裙,或者說是睡裙。

成熠一歲一歲地長大,小姑娘開始意識到,他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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