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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雲壓下來。

雨打玻璃,帶出陣陣煩悶。

辦公室裏卻像沉浸在陽春三月,如驕陽明媚。

這明媚,是放假帶來的。

周五的下午,打工人的心已經随着節假日飛散到遠方,在咖啡廳、電影院、酒吧裏沉醉,沒辦法抽出心思繼續工作。

微信小群蹦出一條條消息。

社牛同事們瘋狂敲打鍵盤,強壓着上揚的唇角,裝作一本正經工作的模樣。

【今晚涉口那邊的酒吧有活動,沖不沖】

【必然要沖,今天下午沒點咖啡,就等着晚上這杯酒續命我的快樂】

【快快,問問寧嘉去不去】

【寧嘉去我就去!寧嘉喝一杯,我能喝三杯!陪漂亮姐姐喝酒,我萬死不辭(激動.jpg】

說話的是個剛入職前臺的女孩。

妥妥顏狗。

兩天前打卡上班,乖巧坐在前臺整理資料的時候,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撲鼻。

再擡頭。

就看到寧嘉那張驚為天人的臉。

當時窗外落着雨,天空陰沉,前臺明亮的白熾光打在她身上。

膚如凝脂,白得好像在發光。

長卷大波浪掃過臺上的簽名表。

前臺偷偷看了眼她的工牌。

——商務部,寧嘉。

連證件照都好看得晃人眼。

寧嘉簽完名,禮貌地朝她笑了笑。

她笑時桃花眼微挑,細長睫毛擋不住含情的眼眸,像穿破灰蒙蒙雲層,在陽光下肆意綻放的玫瑰,漆黑眼眸亮得讓人心動。

前臺心顫了一下。

好美。

...

寧嘉的位置靠窗。

雨滴攀着玻璃緩緩下沉,在透明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同事們噼裏啪啦的打字音混合着窗外落雨的聲音,窸窸窣窣落到她耳裏。

噠噠,噠噠。

雨落在玫瑰花瓣上,也是這種淡淡的聲響。

她微微蹙眉,蔥白手指挪動鼠标,點開了一個跟她相似的情侶頭像。

打了幾個字又一個個删掉。

郁羲和在魔都出差,說了也沒用。

寧嘉不喜歡下雨。

S市的春雨潮濕,庭院裏種的紅玫瑰每逢遇水怏怏的。

公司裏,每個人身上都帶着雨天獨有的濕冷。

她看了眼時間。

六點十五。

“扣扣”兩聲,拉回寧嘉的思緒。

“寧嘉,想什麽。”隔壁的女同事笑着,倒在辦公椅上滑向她,“下班後,一起去喝一杯?”

寧嘉掃了眼窗外的大雨:“今晚有點事。”

“每回找你每回有事。”

“就是。把約會時間分我們一點。”

提到約會,大家燃起熊熊激動之心。

公司同事不止一次看到寧嘉男友下班來接她。

開的午夜藍保時捷,站在車旁,背後是暈黃落日,看寧嘉時笑得很溫柔。

給她打開車門,紳士有禮。

從舉止氣度便知家境不凡,無意間聽說對方姓氏,又在經紀雜志上看到對方的專訪,大家看寧嘉的眼神裏多了兩分羨慕。

誰能想到即将嫁入豪門的大美女,會出現在他們身邊。

寧嘉輕笑,無奈道:“不是約會。”

她即将開展拯救玫瑰行動,哪有什麽約會。

可惜,沒人相信。

剛好到下班的點。

公司裏的人紛紛關上電腦,辦公椅在灰色地墊上發出沉悶的摩擦聲,跟大廈外忽然出現的沉悶雷鳴雜糅在一起。

一聲聲,震得人心驚肉跳。

寧嘉加快步伐,迅速打卡下班往郁羲和的別墅趕去。

海灣是著名的別墅區,環境清靜優雅。

寧嘉撐傘,拐了幾個彎。

黑色漆皮高跟鞋蹬蹬踩在雨水裏,濺出小小水花,腳踝沾了幾滴水珠,在沉沉雨幕裏,白皙腳踝顯得格外亮眼。

擡腳時,露出高跟鞋下的紅底。

一如郁羲和庭院裏的幾株玫瑰。

奪目張揚。

兩年前他們在一起後,郁羲和知道她喜歡玫瑰,就在庭院裏種了幾株,這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

此刻,雨水嚣張的席卷着玫瑰。

她匆忙打開鐵藝大門,漆皮高跟鞋沾了幾點泥。

寧嘉來不及管,抱着花盆小跑到別墅前,彎腰準備放下這盆花再拯救另外兩盆,別墅內傳來了一道熟悉的溫潤男聲。

她動作一滞。

沾了雨水的發絲緊緊貼在背上,涼得心尖泛冷。

“我們去吃你喜歡的那家日料?”

回應他的,是一道嬌氣的女聲。

“外面在下雨,讨厭踩在雨水裏的感覺。”

他輕笑,“我背你出去。”

“你最好啦。”

話音剛落,“嗒”的一小聲。

門,開了。

郁羲和微彎着腰,背着一陌生女孩。

他側擡着頭看女孩的側顏,嘴角帶着溫潤笑意。

“冷不冷?”

女孩臉貼着他的,笑靥盈盈。

“不冷。”

郁羲和緊了緊背上的手,往前走了一步,視線裏出現一雙黑色漆皮高跟鞋。

腳踝白皙,腳踝骨對稱且纖細,小腿又細又長。

濃郁綠松石與黑色拼接的長裙裙擺随風微動,面料絲滑垂感十足。

單單看這,就能窺見面前人的美麗與氣質。

“她就是寧嘉?你前女友?”

背上女孩歪着腦袋,臉貼着他的,輕聲問。

郁羲和偏頭躲避她的親近,将背上的女孩放下來,在她想開口之前,将她推進門裏,關上門站在寧嘉面前。

寧嘉撐着傘,另一手環抱着花盆。

傘沿很低,只露出天鵝頸和緊抿着的紅唇,看不清她的臉。

“嘉嘉。”郁羲和聲音緊繃,“我幫你拿花。”

寧嘉擡傘,靜靜看着他。

忽略了他舉在空中的雙手。

“近半年你頻繁出差,就因為這件事?”

郁羲和低頭,指尖發白。

他沒想到她會在這,也沒想到她能這麽冷靜。

空氣裏被沉默包圍。

雨水落在傘沿上,落下噠噠的聲音。

寧嘉回頭,看了眼庭院裏的另外兩盆玫瑰。

花瓣落了一地。

奪目的紅陷落在泥土裏,風雨飄搖,無人詢問。

“我換個問題。”

寧嘉收緊懷裏的花。

花盆抵着腰,水漬在腰間暈出一朵花,涼涼的,刺得人生疼發顫,她的聲音也顫了顫:“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郁羲和喉結滾了滾,擡眸對上寧嘉的眼,“嘉嘉,我..”

“是家裏人安排的,我會跟她分手。”他壓低聲音道。

寧嘉愣了一會,回神後輕笑,眉眼舒緩如畫,美得迷人,讓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分手?”

郁羲和失神,聲音低沉:“相信我。”

寧嘉靜靜看着他,想從他的臉上看到他們初見時的模樣。

半晌,她笑容漸漸隐了下去,目光流連在他的臉上。

“你喜歡我的臉,我也喜歡你的。”

特別是他的眼。

狹長迷人。

看她時總帶着兩分溫柔,像春日透過指縫間落下的暖陽,輕撫臉龐,溫柔又缱绻。

她輕輕,輕輕用眼神勾勒着他的眼。

像第一次見面時輕撫他眼眸一樣,溫柔又認真。

郁羲和忽地一松。

“我們重新開始,我會處理好父母那邊的關系。”

“啪”一聲,他右臉頰傳來一陣刺痛。

寧嘉收回眼裏的缱绻,淡淡看了他一眼。

“可是,好看的男人哪都有。”

郁羲和被這巴掌扇得僵直在原地。

“寧嘉!”回神後,郁羲和褪去往日的溫柔,眼眸沉沉。

他出身豪門,從小就是貴公子一般的存在,天之驕子。不管平常表現得多溫潤有禮,骨子裏仍帶着傲氣。

喜歡寧嘉,之前才會順着她。

但別人打,還是頭一次。

“寧嘉。”他聲音沉沉:“我們到這一步,你沒有錯?”

“在一起兩年,無論有錯沒錯,主動道歉的人只能是我。”

“你的工作、興趣愛好,永遠排在我前面。”

“因為一次心血來潮的想法,你飛去看極光、拍照,拒絕我的約會,其他人誇你說走就走,活得肆意,而我的生活永遠要圍繞你來。”

...

寧嘉想笑。

從小兩家是鄰居,算是青梅竹馬,只不過初中時她家裏發生變故,搬離了別墅區。

重逢後,她自以為很了解郁羲和,現在看來,他跟別人一樣。

“在沒有談戀愛之前,我也是這樣。你還記得,那時候你說的什麽嗎?”寧嘉語氣淡淡,平常的好像談論的不是分手,是今天這糟糕的天氣。

寧嘉彎唇,譏諷道:“你說,你喜歡我的心血來潮。”

喜歡她的綻放與肆意。

寧嘉不想再多說什麽,淡淡丢下“分手吧”三個字,轉身離開。

她沒有拿傘。

不想在他面前彎腰,更不想用他的傘。

這把傘是他半個月前下雨時托人送到公司的。

這段時間下雨,她順手用了。

現在,卻不想跟他沾染半點關系。

慣會找借口。

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寧嘉不想在他面前展現半點軟弱模樣。

雨越下越大。

寧嘉緊抱玫瑰,低頭盯着地面一步一步往別墅區外走。

她小時候在這裏住了很久。

父親事業發生變故,從這裏搬走的那天也下了雨。皮鞋被雨水打濕,髒了白襪,寧嘉為此難過了很長時間。

現在,她心裏有同樣的難過。

濕漉漉的裙擺緊貼着小腿,寧嘉打了幾個哆嗦。

父母回鄉下享受平靜生活前問過她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回去,她拒絕了。

一半是舍不得郁羲和,一半是喜歡大城市夜晚的燈火。

就算是養寵物,待了兩年也有感情,何況是人。

寧嘉在這段感情裏付出過真心,沒辦法真的像在郁羲和面前扮演的那樣,渾然不在意的扇他,再渾然不在意的離開。

雨嘩啦嘩啦打在身上。

砸得人生疼。

忽地。

雨水小了些。

地上出現一道颀長影子,手裏舉着傘。

沉沉黑影籠罩着她。

視野裏出現了一雙幹淨的白色跑鞋,米白色休閑長褲打扮清爽,修長分明的手撐着傘柄。

他身上有一股輕柔的木質香。

寧嘉怔愣。

緩緩擡眸。

白襯衣的衣角落了幾滴雨,在他腰間暈出一朵好看的水花。

腹肌若隐若現。

衣領處露出一截瘦削鎖骨,喉結不自在地滾了兩圈,下颌線流暢完美。

唇角卻緊張地崩成一條直線。

寧嘉掃過去時,霎時正七點。

路燈亮了。

純黑傘下,暈黃燈光落在他眼裏,眸光清澈明亮,對上寧嘉的目光,撐傘的手背青筋微顯。

“寧嘉。”

寧嘉揚眉。

郁江低頭,無聲地捏緊傘柄。

良久,乖乖妥協:“寧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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