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

◎被迫聽牆角◎

也許是在土匪死後, 知虞不僅沒有如釋重負,反而迫切靠向邊緣的動作過于明顯。

又或是在最後關頭, 她平地崴腳的演技也略微牽強……

反倒是眼中的點點淚光, 梨花帶雨的面頰上浸着可憐的淚痕,都是真真切切被旁人看在眼裏頭的。

跌了下去,說是主動尋死也不是沒有可能。

“該不會……是想尋死?”

耳畔極具壓迫的語氣在問出這句話時, 氣氛也随之更加陰森。

莫名的直覺告訴知虞, 如果她回答“是”,似乎也并不會如預想中那樣,可以消除對方不知因何而滋生的暗火。

“沒……沒有……”

她沒有不想活的意思,更沒有想要尋死。

被人緊緊地扣在懷裏, 她也唯有心虛地用否認來遮掩住自己妄想脫身的心思。

可在這之後,男人似乎都再無旁的話語。

直到知虞發現身後的沈欲雙目緊閉着,繼而又發現他後背嵌入了一塊尖銳的石片。

在這高坡上方看似險峻,可落到底下才會發現有一道極長的緩沖斜坡。

地面茂盛的草與叢生的灌木都是最佳的緩沖鋪墊。

偏偏沈欲後背不幸的撞到了石片,而在他懷裏的少女則毫發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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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了極大的力氣才掰開對方死死扣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耽擱了大半個時辰, 也虧得撞見住在底下的獵戶經過,上前來一番詢問, 這才将沈欲一道搬了回去。

“這老虎坡從前的确是有老虎, 不過在我爺爺那會便都給打死了。”

這獵戶叫李虎, 祖上三代都靠打獵為生。

他心腸厚道,又時常救濟從坡上滾下來的人,在這一帶頗有些俠義的名聲。

他那新婚才三個月的妻子秦氏此刻也正在廚房裏忙活着,夫妻倆對知虞從那高坡上不慎跌落的遭遇很是同情。

“對了,還不知道裏頭昏倒的那位是你的什麽人呢?”

李虎往藥爐裏添了把柴火, 頗為疑惑地詢問。

知虞遲疑道:“我們是……是兄妹……”

“原來是兄妹啊……”

李虎也不啰嗦, 藥一熬好便直接交給了知虞。

待簾子揭開來後, 知虞便陡然撞見木榻上坐起的男人,不知何時就自己醒了過來。

這時天已經黑了下來。

沈欲昏迷了快接近半日,能醒來的這麽快,意識的恢複也堪稱是神速。

知虞愣了愣,随即立馬上前詢問他的身體狀況。

可不管詢問他餓不餓,渴不渴,男人都始終一言不發。

“薄然……”

原本孤伶的一人萬分無助。

哪怕遇到這對好心獵戶夫妻,知虞心裏都七上八下。

一會兒怕他們是壞人,一會兒又怕他們冷漠旁觀,會将她與沈欲留在荒郊野外,被夜間出沒的野獸吞食。

面上不敢表 露出半分擔驚受怕,可心裏還是會害怕沈欲會不會失血過多死去,亦或是落下旁的問題。

見他醒來的那瞬間,她心口才重新破冰般跳動着輕快起來,那種安逸的情緒也漸漸鑽入了心懷,讓她安定下來。

好在他雖不搭理她,可端來的藥喂到唇畔,男人只垂眸瞥了一眼,卻仍是啓開了唇瓣,讓她安心的一口一口喂完。

即便猜到他心思仍舊陰沉着,可見他還能睜眼醒來,知虞很難止住心裏的高興。

喂完了藥後,順手就取來帕子替他擦拭後唇角。

這般照顧的情形仿佛又讓知虞回到了昔日梅花巷裏的光景。

她微微失神,在替他擦拭完面頰後,近乎是本能地握起他的手掌,将柔嫩指腹在他掌心親昵地作出摩挲。

只是筆畫寫到了一半,知虞忽然就發現自己犯下的一個相當致命的錯。

就像是昔年舊日特意隐藏起來的一個習慣。

知虞自以為自己可以掩藏的很好,日後永遠都不會被人發現。

卻不曾想,這習慣竟會在她稍不留神時就冷不丁地冒了出來。

她竟然大意到,給他喂完藥後就習慣地想要在他手上寫字……

在一道涼寂的目光落下審視之前,知虞更快一步地扣住了男人的手指。

她低垂着眼睫,像是羞赧般,輕聲道:“薄然,我心裏很擔心你……”

這件事情必須得死死瞞住,不能被他發現。

話裏的關懷一半是為了遮掩心虛行跡,一半也是發自真心。

她自己掉下來摔斷了手腳,她也都不會對自己做出的選擇而生出任何怨怼。

可她怎能知曉沈欲竟也會被她拖累的一起掉了下來。

榻上的男人只是掃了一眼她扣入自己指縫的白膩手指,不知想到了什麽,到底還是緩緩開了口道:“我渴了。”

知虞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去給他端水。

當天夜裏簡單的歇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李虎便去城裏替知虞他們去送信。

原是救命的恩情,可不管是李虎還是他媳婦秦氏都不肯收下錢銀。

有些地方固然會窮山惡水出刁民,可有些地方民風淳樸到家裏沒米下鍋,也都會生生地走出幾裏地去借來一碗,只為了招待陌生上門的來客一頓飽腹。

這對夫妻倆明顯就是後者。

早上幫着秦氏一起做事。

從秦氏一些隐晦的話語裏,知虞才知曉他們夫妻倆都懷疑自己與沈欲其實是私奔逃跑的小情侶,只是對外僞裝成兄妹罷了。

“自然不是……”

知虞連忙壓低了聲音,同秦氏解釋,“嫂嫂,我們真的是兄妹……”

“不過是打小沒有太分界線,便是夜裏睡一間屋也沒避諱過呢。”

知虞故作習以為常的模樣。

那秦氏聞言亦是微微遲疑,“也是,我自己在娘家時,都是父母兄弟一家子五六個人擠在一張榻上睡覺。”

她說着笑了笑,“倒是我與我家那口子給想岔了,你與你兄長可千萬見諒。”

秦氏性格直爽,說話也不繞彎,這點懷疑說開來後,便就真的丁點懷疑都沒有了。

知虞一肚子隐瞞,被她坦蕩蕩的對待難免愈發感到不好意思。

再度想要給她財物時,卻又被她給拒絕。

“天殺的,這可是金子啊……”

秦氏沒見過什麽世面,連銀子都沒摸過幾下,乍然一看到黃燦燦的東西立馬斷定就是金子。

“你怎好随随便便将這樣貴重的東西送人,快收起來……”

知虞只一本正經道:“嫂嫂細看,這是仿造的金子,是寺廟裏做出的金棗,寓意着早生貴子,值不了幾個錢的。”

“你将它壓在枕頭底下可以招孩子呢,嫂嫂先用着看看,不好使再還給我就是了。”

話是這樣說,可誰不知道這裏頭的客套,送出手的東西自然是沒打算再拿回去了。

一聽是假的,又聽是能招孩子,那秦氏登時就紅了臉,也動了心思。

畢竟他們夫妻倆是真的喜歡孩子。

“那就托妹子吉言了,若有了孩子,日後必定叫這娃娃和妹子認個幹親!”

知虞笑着答了個好,又與她一道忙起午膳。

因着沈欲身上那股子生人勿進的氣息,所以秦氏打他醒來後也不曾進屋打擾過。

知虞在外頭用完了,便端了飯菜進去,想要給男人用。

可沈欲也只是垂眸淡淡瞥了一眼,口吻嫌棄,“這等東西太過于鄙俗。”

他不肯用,知虞便只好将身子挨到榻沿,端起碗來主動喂到他的唇邊。

明明在書裏餓時凄慘到連狗飯都吃的人,自不會真的嫌棄秦氏家的飯食。

只是這兩日男人也不知哪裏來的脾性,時不時就要發作一下。

陰恻恻的眼神掃過她後,到底還是啓開了唇,将喂到口中的吃食一應用下。

李虎傍晚才回來。

他是徒步走去,直接從鄉下走到城裏,将信件送了進去。

許是見他鄉下人模樣,那門房也只說明早拿給裏頭的人看,說完便催促他快快離開。

知虞難免同他們夫妻倆又道了謝,只等明日再做觀望。

夜裏降溫的厲害,能有屋子避風已是慶幸。

知虞也不矯情,将就地在沈欲裏側閉眼歇息着。

可還沒來得及産生睡意,就突然被迫聽了一回牆角。

這屋子本就簡陋,也并不隔音。

在牆角下,甚至還會将另一間屋子裏的一些動靜給傳過來。

知虞緩緩睜開眼,漸漸就想到了自己白日裏送給秦氏的金花生,意識到他們在做什麽後,臉頰也漸漸熱了起來。

遇到這樣尴尬的事情,她本能地偷偷擡眼打量一眼身後的沈欲,豈料對方竟也是睜着眼的模樣。

只他面色平靜,見她突然就睜開眼來偷窺自己,反而徐徐開口問她:“你的臉何故如此紅?”

知虞連忙抵住了他的唇,示意他小聲說話。

床榻因她翻身的動作嘎吱了下,卻掩蓋在了隔壁更大的嘎吱動靜底下。

他們……他們也太……

動靜愈發大了起來。

男人仿佛這時才緩緩察覺,眸中似露出微微的驚訝。

黑沉的目光朝牆上掃去一眼。

沈欲看向知虞緩緩開口提議,“不如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畢竟旁人好心救了我們,若是出了什麽意外可就不好……”

“別……”

知虞面紅耳赤地壓低聲兒,口中嗫嚅含糊,“他們在……在……”

沈欲似聽不清她說什麽,繼而柔聲詢問:“他們在做什麽?”

因為看不見隔壁的情形,所以就會聽得更加仔細。

一些嗒嗒的聲音,就像是殺豬賣肉時吆喝拍打在豬皮上的動靜。

還有一些奇怪的水聲。

口齒的忽而悶堵,忽而又放肆吟丨出。

隔壁的兩人顯然都不會覺得繁衍子嗣是什麽羞恥的事情。

可知虞卻難免臉頰愈發燒紅。

耳畔還有男人一個勁在她耳邊詢問:他們到底在做什麽?

頭一回直面這樣的事情,羞恥度直線上升。

知虞甚至連自己其實可以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都給忘了。

只在他反複的逼問下腦袋愈發漿糊,填滿羞恥。

小嘴也不自覺地乖巧回答,“他們……在合歡……”

男人在聽到答案後卻不似她這樣害羞。

“果真如此……”

“會不會是你聽錯了?”

他懷疑的目光似乎都不大相信她說的話。

是不是她聽錯了。

是她腦袋裏鑽進來一些污穢的思想,自己故意幻想出來的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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