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

◎飲鸩止渴◎

沈欲自宮裏回來時, 神色一如往常。

不僅婢子們沒有發覺他任何異樣,就連知虞也一樣不曾察覺。

可夜裏氛圍膠着。

知虞被一只滾熱的手掌握着後頸, 吻得面頰微粉。

待那濕潤的唇流連過她的頸項, 鎖骨……再要往下卻被她阻止。

知虞攬回散開的衣襟,遮掩住方才被他舌尖眷顧過的位置。

她眼角潮丨紅甚至都尚未消退,語氣幾乎酥骨膩耳。

“我還想再緩一緩……”

起初的親密無疑是新鮮的, 熱烈的。

可一日日下來, 那種新奇的滋味退卻後,對于沈欲而言,這種男女間最為低俗的欲丨望反倒漸漸成了一種飲鸩止渴。

可表面上,男人眸色暗沉, 卻只淡聲道:“那你先去沐浴。”

知虞發覺他今夜格外好說話的模樣,心裏一時又犯起一些嘀咕。

在浴房裏沐浴時,指尖揉洗過頸側的吻痕,繼而撫到胸前,手指便愈發猶豫不再往下。

腿上越發得疼。

她眼中迷惑了一瞬, 發覺被勒傷的傷口紅腫且有些輕微地化膿,心裏卻也不是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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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虞雖不怕受傷, 但因為自身一些緣由卻對受傷以後給傷口上藥這件事情頗有陰影。

她不是原身, 但自己的身子從前受傷都從不擦藥, 身體也一樣會好得很快。

不像現在,受了丁點的傷都疼得要命,想到上藥時那疼痛翻倍的滋味,她便更不想擦。

這方面只按照她自己的經驗來看,傷口至多反複潰破過幾次便能徹底愈合。

即便會留下一些厚重的疤痕, 也沒什麽所謂。

可近日來怕就怕沈欲的親近。

就像上回服了五色嫣的情形一般。

起初即便一些地方緊緊相貼, 可兩個人身上都還有些衣服在。

到了後來衣服便越來越少, 甚至那樣不着片縷的情況下,他連她擡手遮掩都不許。

想到這處難免就想到方才的情形,一面被動的沉淪,一面卻又緊張到掌心冒汗。

生怕他會不由分說地解開她的衣裙,撞破什麽。

只待她沐浴後裹着一身水汽回到榻前,便瞧見沈欲倚在榻上,一手翻書,另一只手裏卻好似把玩着一只藥罐。

那藥罐看起來頗有些眼熟,知虞上前細看了一眼,要屈膝上榻的動作便忽然僵凝住。

沈欲察覺到她的舉止,卻眼皮子都不擡一下,口中緩緩問道:“方才婢子去你房間取來這藥罐,裏面的藥膏幾乎都沒有少……”

“阿虞是要怎麽解釋?”

知虞心口微微繃起一些,眼睫心虛地垂下。

目光盯着那藥罐蓋子,那種做錯事情的壓迫感便愈發強烈。

可這還能怎麽解釋?

無非就是沒擦,不想擦。

知虞自然不欲在這個節骨眼與男主本人生出什麽沖突來,只輕輕地同他解釋。

“這段時日的确沒擦,想來是我自己也沒太在意……”

“不過郎君既然說了,我明日一定會記得擦。”

她自覺這傷口傷在她的身上,他作為丈夫的身份,要表達一下關懷自然是無可厚非。

她不逆拂他的關心,只推脫明日,如此也算是皆大歡喜。

沈欲好似也接受了她這樣的說辭,眼見天色不早,自是叫她早早歇息。

當天夜裏知虞當這件事情已然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畢竟她覺得這也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而且受傷是她自己的事情,沈欲出于禮貌上的關懷已經夠了,根本不必過問太多。

再者說,她都說了明日擦藥,他自然也就沒了要與她計較的理由。

這件事本該如此和諧解決。

偏偏,隔天早上醒來,知虞便怔怔地坐在榻上,發覺自己身下略有些風涼。

她擁着薄衾,喚了個婢子進來,委婉詢問了對方沈欲早上是什麽時候走的。

婢子回答後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郎君早上将夫人貼身的衣物交給了奴婢拿去丢掉,上面沾染些污痕,怕夫人會蹭到傷口……”

知虞隐約想象到那樣的畫面,那只蒼白的手是如何探入其中運作……再從這婢子嘴裏說出來後,令她羞得眸光輕顫。

她只得催眠自己,她是他的妻子身份……

他……他好心替她将髒了的小褲脫了也沒什麽不對。

指尖在柔軟被面上掐了掐,她語氣嗫嚅着,讓那婢子重新拿件幹淨的給她。

偏偏婢子面露難色,“郎君吩咐了不行……”

郎君說,在夫人傷口好之前,都不可以給夫人穿,以免會捂到傷口。

知虞愣了瞬,随即臉頰驀地一燙。

……

沈欲回來後以為知虞會不高興。

可等他走到室內時,卻發覺榻上的美人很乖很乖。

婢子按着他的吩咐按時盛來一些湯藥給她調理,她也不需要誰哄,便自己就着蜜餞将苦藥吃得幹幹淨淨,一點埋怨都不帶有。

喝完了那苦藥之後更好似被苦懵了神。

婢子許是着急要替她上藥,連問也不問,便要将手指直接探入夫人裙擺下。

偏偏榻上美人也乖乖地,甚至都不知道反抗。

沈欲在 簾後看在眼裏,忽然覺得那婢女即将要沒入面料底下的手指很是礙眼。

他這才緩緩開口阻止了對方,令婢子直接退下。

美人看見了他,眼底似乎有些怯怕。

大概他昨晚上的态度和今早上專橫獨斷的姿态又截然不同。

沈欲卻不覺得自己哪裏有問題。

相反,他對此已然收斂許多。

他緩緩坐在了榻側,将藥罐重新拿起。

知虞垂眸瞧見那乳白的藥膏挑在他指尖上,霎時便猜到了他的企圖。

上回替她解開仙人鎖時,好歹還隔着一件衣物。

可這次,就要這樣堂而皇之地分開膝蓋任由他目光直勾勾地看去。

哪怕先前最為親密時也是沒有過的事情……

雖然嘴上沒說,可死死并住的膝蓋卻直接告訴了對方她的不願。

沈欲發覺她面皮實在薄得厲害,神色不明地盯了她片刻,才壓低了嗓音應承下不會看的事情。

半推半就地哄着她放松下來。

那豔麗妩媚的纏枝牡丹紋下便浮現出了一只手背的輪廓。

緩緩游移到最裏側。

可這細鏈勒在腿上的傷痕足足有一圈,腿面,腿底,以及外側和裏側,全都要塗抹完成。

塗了藥後,傷口先是一陣難以忍受的刺痛,之後才是平靜下來的清涼與舒爽。

即便還是帶來了短暫的不适,效果實則也比普通的藥要好上數倍。

待要将藥膏擦完最裏側時,知虞便忽地開口顫道:“可以了……”

沈欲卻令她別動。

“只是檢查一下……”

裏側的位置過于敏丨感,就是怕她不配合所以才放到最後。

待摸過表面創傷都沒旁的問題後,沈欲才将手掌從柔軟位置徹底取出。

知虞卻覺得心口急促的心跳幾乎要遮掩不住。

指背和他的鼻尖,不管是哪個碰到了,都會讓她很難止住一些輕微的顫栗。

他們貼得那樣近,又那樣暧昧的姿勢。

即便是很細微的反應,他也一定會敏銳察覺到。

好不容易順着他的意思擦完了藥,知虞才緩緩開口,“我藥也擦了,能不能……”

男人卻毫無任何置喙的餘地答她,“不可以。”

她身體本就嬌貴,身子骨也比尋常人都更為細嫩,不易恢複。

至少還要等四五日,這期間都不許她穿上會磨蹭到傷口的衣物。

知虞那雙琉璃眸不由睜大了一些,似乎極不情願,可到底忍住沒說什麽。

只等接下來兩三日裏,知虞表現得也更加配合。

只是在沈欲下一次要替她擦藥時,她卻更為懂事的自己主動了起來。

在他要伸手前,就在他眼皮底下,自己将裙擺挑開少許。

白嫩的指尖順着膝彎,直至送入深處腿上傷口的位置。

卷翹的眼睫輕顫着,仔細塗抹過每一處傷痕,好似在承受一件極為煎熬的事情,又好似在藥效的作用下,稍得熨帖。

霧眸朝對方看去時,含着輕輕的幽怨,大有埋怨他這樣不做不休的态度。

非要針對她這傷口不放。

沈欲目光沉沉地望着,眼底的幽色幾乎要漫出來。

他的藥有奇效,幾日便能好。

可知虞心裏已經積攢了不愉,大概還是忍不住産生了些私人的情緒。

沈欲要吻她時,她不是不經意地偏過臉去,叫他只能吻到柔嫩的頰側,便是細軟的腰都好似安上了木板,再不肯被他挽在臂彎裏,肆意親近。

沈欲看在眼裏,黑眸始終沉寂,幾次下來,似對與她親密的事情也都可有可無。

他原本就不是重色重欲之人,與她糾纏的少了,反倒恢複了先前冷漠禁欲的狀态。

這廂知虞在這段裝乖巧的時日裏已經成功地寄了封信出去。

今日想到春狩之行天子會遇刺的事情,便又想到了什麽新的思路,暗中寫了封信,打算讓還在府外的絮絮替自己去辦。

可信剛寫完,還沒來得及想法子送出去,沈欲便回來了。

知虞沒法,只得将信藏在了枕頭底下。

也是為了支開沈欲不叫他察覺枕頭底下藏着的貓膩,知虞才從寝居跟着他到了倚危閣去。

只是到那裏敷衍了不到一刻,她便又想要快些回去。

前面怕他進寝屋去會發現,後面又怕仆人會過去整理床榻會察覺。

偏偏沈欲不許。

只道她少穿一件,非得等他忙完一起回去才行。

知虞自然也知曉,為了支開他,纏着要過來的是她,來了便立馬又要回去的也是她。

這樣胡攪蠻纏,沈欲沒直接當場沖着她發火已經很是給她臉面。

氣氛一時間頗有些僵持不下。

知虞只得硬着頭皮道:“這裏凳子硬,我不喜歡。”

沈欲語氣愈發不可捉摸,“那阿虞是想坐在哪裏?”

知虞猜到他多半已經有些厭煩。

嬌綿的身子便故意擠開他握筆的手臂,重重地朝他腿上坐去。

原是想妨礙他做事情,他也就容不得她呆在這裏。

只蠻不講理地坐下後才發現,男人面上看着是冷的,可滾熱的身體卻和他那沉沉的臉色截然相反。

因為需要擦藥養傷,他不許她裏面穿着的緣故,且春衫都愈發的薄。

以至于,他随身的物什直接滑入其間。

惹得對方呼吸驀地一沉。

在瞬間産生的一陣死寂當中。

知虞這一刻的尴尬甚至勝過了羞赧,腦中幾乎都一片空白。

他不是在生氣,他們不是在吵架嗎?

怎……怎麽還會這樣……

而且這顯然也在她坐下之前便是這樣的……

在知虞的認知裏只當兩個人親熱時才會生出一些反應。

卻不曾想,對方竟會這樣奇怪,傷害他或是激怒他,都會讓他變得更石更。

也許這幾日,他那副正人君子的皮囊下并不一直都是她所以為的無動于衷。

如今陡然撞破了這層虛假的僞裝……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發現的這個秘密會不會惹得他更加生氣或是惱羞成怒。

知虞也愈發尴尬,只能做無事模樣,當自己方才只是腳滑了才不小心坐下。

接着便扶着桌案重新起身。

起來的過程自是不可避免地再次發生碰撞。

知虞只覺得臉熱得不行,故意走到旁處,發覺牆角的窗子總是關着,心思混亂地打開來透風。

涼風吹在臉上,似乎可以給滾燙的面頰稍稍降溫。

直到一直在寝院裏伺候的仆人進來,将一個眼熟的信封送到了沈欲的桌案面前便又立馬退下。

知虞餘光瞥見的一瞬間,只覺一陣頭皮發麻。

幾乎無須對比,也能一眼瞧出信封上的字跡。

這時外間婢子正低聲說笑的聲音,似乎在商量晌午吃點什麽,落入知虞耳中就更像是聽到天籁般。

“我這就出去讓婢子們準備些糕點來……”

她口中愈發心虛嗫嚅着,可話未說完便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偏偏還來不及轉身就直接被抵在了窗臺上。

知虞一個趔趄,膝蓋跪在那羅漢床上發出“咚”的一聲。

底下墊了錦墊,疼是不疼。

但聲響聽起來卻很大,讓人平白生出莫大的羞恥。

她雙手仍扶着窗臺,腦中空白了瞬,聽見男人在她身後柔和的嗓音愈發地陰森起來。

“阿虞這是非得作死,是吧?”

隐忍的不悅在知曉她私底下偷偷放縱傷口惡化不擦藥時,便一直也積攢在沈欲的心頭。

只是知曉她膽子小,又傷得那樣可憐,才一味地遷就退讓。

尤其是這幾日為了她腿上的傷口,親不得,抱不得。

即便是她想讨好他時,主動的親吻卻也只會将粉舌探進去敷衍地攪弄了下,便掙脫出來。

好似往那快要渴死之人口中滴了一滴水,不僅不會緩解,反而只會更加叫人渴的發狂。

美人瞬間僵住,連忙想要起身,卻被只寬大的手掌一把按住了腰。

顯然對男人這些時日并不是一點影響都沒有。

沈欲垂下眼睑幽幽地啓唇,“我還從沒有試過批閱公文時,在那紙上錯寫下阿虞名字的失誤……”

他輕笑了聲,語氣莫名地對她道:“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

跪伏在窗口的少女輕輕顫抖,似乎仍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明白,她所做的一切,會給他帶來怎樣的影響。

但知虞心口跳動得愈發厲害,已然直覺不好,可想要阻止時便聽見裙擺處驀地一聲撕裂的脆響。

涼意從脊背向下蔓延,很快卻又被對方掌心的灼丨熱所取代。

一切都該在沈欲的掌控之中。

如她這樣會亂人心神的,是獨一個了。

他憐愛她的腿傷,才一直隐忍退讓,偏偏她要這樣上趕着挑釁,是真當他脾氣很好。

身後男人忽地笑了聲,反而低頭在她輕顫的脊背上愈發溫柔地印上一吻,惹得美人顫栗更甚。

這樣不乖的孩子。

合該被人撕碎裙擺,被欺負到泣不成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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