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

◎她能親手掰倒沈欲◎

翠微宮。

容太妃的人再一次空手而回, 第三次都仍是半點關于沈蓁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她和沈欲之間,最先坐不住的那個到底還是她。

待召見沈欲過來後, 容太妃才終于開門見山道:“我們很早就已經談過了是不是?”

“我與你說過, 如果蓁蓁能成為你的妻子,這會是最好的結果。”

沈欲喝着茶,面色卻毫無波瀾, “可在當時, 我顯然也并沒有承諾過什麽。”

沈蓁喜歡他也好,不喜歡也罷,沈欲從來沒有想過為了利益去勾引她。

一來,是對男女之情沒什麽興趣, 二來,他也還不至于可笑到需要通過出賣色相來達成一件事情。

換其他方式,代價自然也沒少出,倒是拿出了許多寶貴的藥材救沈蓁的命。

在沈欲看來,如今也不過是到了收取利息的時候罷了。

容太妃氣結, 揚起唇角冷笑。

“你是沒有承諾過……”

“可是,你說過不會留下知氏。”

那知家女子心思從來不純, 為了嫁給沈欲使出的手段都沒少折辱于他。

她自也知曉知虞背地裏做了多少蠢事想要陷害沈蓁以及沈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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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 還定下了十五這日便要試探他的身體與他圓房, 這對任何男人來說都只怕是莫大的羞辱。

偏偏,他如今卻好似忘記這茬。

沈欲聽她這些隐隐含有怨怼的詞話,語氣頗為琢磨不透,“我說過的話自然沒有忘記。”

大抵是時辰到了,他緩緩起身的同時, 對容太妃道:“我的人也正在尋找蓁蓁, 若找到了, 必然第一個通知太妃。”

說完,人便徑直離開。

容太妃險些就将手裏的茶盞給丢出去。

提起這件事情,一旁的于嬷嬷卻忍不住道:“可是……老奴記得,有一回十五,郎君是主動與那知氏去了她房裏的……”

于嬷嬷清楚的記得,府裏人暗中遞消息時,就是知虞險些給沈蓁吃了栗子糕那一回。

那件事情發生之後,郎君不僅沒有回自己房間去,反而還攬着那位驚慌失措的夫人,一并離去。

夜裏,聽說也是郎君默許夫人攀在他的身上,将他上衣幾乎剝盡,那雙柔荑也按在他小腹上……

容太妃冷聲道:“也許是那知氏強迫他的呢。”

于嬷嬷搖頭,“這不好說。”

可非得說郎君是不願意的,那也太過于牽強了。

他又不是女子,不願意就不願意,反感之下直接擰斷知氏的脖子都行,又何必讓對方一寸寸攀到他懷裏,剝他衣衫。

那擺明了是禿子頭上的虱子。

若不是當時太上皇病重的消息傳來,後面……還指不定就怎麽樣了。

容太妃蓋上茶蓋,想到知虞那副媚态花容,臉色愈發陰沉。

“讓我再想想……”

只是沈蓁那邊還是得繼續派人去找,在和沈欲撕破臉皮之前,她必須知道沈蓁到底藏哪裏了。

沈蓁沒有藏。

但她的行蹤的确被人刻意隐匿了起來。

在天黑之前,沈蓁洗淨雙手,看到隔壁沒有燈火的房子,便端了湯食進去。

“白大哥,我這裏做了些飯菜……”

她一邊說着,一邊又放下飯菜,走到榻前替男人換藥。

前天刮大風,将一面牆刮倒了下來,直直朝着沈蓁砸去。

她身體柔弱,那些磚瓦沉沉地倒下來砸在身上,将腦袋砸出了血窟窿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幸好白藏就在旁邊,将她一把攬到懷裏,擡手将那些東西全部蕩開。

可虎口的位置卻紮入了一塊碎瓦,臂膀也被劃爛了大片。

這一路上遇到了許多心思不純的人。

得他庇佑,沈蓁一直都覺得自己虧欠他良多。

是以給他換藥時,便低聲道:“白大哥,如果日後有可以報答你的地方,你一定要說。”

白藏沉默了半晌,聽到這話似乎才想到了什麽。

他低頭朝她看去,“的确有一樁事情想要請你幫忙……”

沈蓁替他纏裹紗布的動作微微緩慢了下來。

心裏卻默默繃緊了防備。

他若圖謀什麽,遲早都要暴露出來。

“白大哥但說無妨……”

白藏讓她将一個櫃子頂部的盒子拿來。

打開後,裏面竟盛了半盒碎銀。

白藏說:“這幾日我行事不便,想請你每日飯菜都替我順帶一份,這些便是報酬。”

沈蓁愣了愣,随即要還給他。

“不必……”

白藏沉聲道:“若你不收,我也就不麻煩你了。”

沈蓁無奈,只好暫且先将這一盒碎銀給收起來。

待她收拾完,回到自己屋裏時,阿冉卻收了外面的衣服,感慨道:“白大哥這樣幫姑娘,如果沒有他,咱們哪裏有現在安穩日子……”

可沈蓁一直很防備任何人。

阿冉不明白她心裏藏着怎樣的秘密,自然也不明白她為什麽這樣謹慎。

只是單純地覺得姑娘似乎有些緊張過頭。

沈蓁掃了她一眼,卻忽然問她:“留給夫人的信,她看到了嗎?”

阿冉遲疑,“應該看到了吧……”

沈蓁點頭,“那就好。”

遠離了京城裏的事情,她好似才能平靜下來做她自己。

可她還沒有想好自己在這個地方待多久。

這裏民風淳樸,即便只是随便路過的村民都比路上遇到的那些歹人都要更為和善。

若一直能留在這裏,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

京城裏的形勢好似一天一個變化。

沒過多久便有言官突然上奏彈劾沈欲。

在沈欲手裏一樁案子中,曾經查到工部侍郎胡兆私底下對百姓放利子錢。

這事情可大可小,卻因為對方放利錢,為了催債,将那年近六旬的老劉頭打得遍體鱗傷。

見這老頭家徒四壁,便又想将他女兒強行賣掉。

老劉頭借來的利錢便是專程給女兒看病用的。

好不容易給女兒看好了病,當然不能同意。

後來他被打斷了幾根肋骨,卻又沒錢請大夫。

躺在家裏奄奄一息,他那年幼的女兒為了讓那些人放過他,當天夜裏便偷偷将腰帶抛上了房梁,上吊自盡。

那老劉頭老年喪女,悲痛欲絕,為女兒收屍時,聽見那些催債人說風涼話,便沖過去和那群人拼了。

結果被人猛地撞開,他人便摔在了籬笆豎起來的竹刺上,當場喪命。

一日間兩條人命,鬧大了動靜,便牽引出了這些人背後的胡兆。

一番審查下來,得知對方利用職權不僅放利錢,甚至還勾結了當地員外幹了不少侵占良田的勾當。

逼迫那些凄楚無助的村民走投無路不說,為了封口,将那些人唯一遮風擋雨的茅草屋也一把火燒光,将他們趕出京城。

胡兆的侍妾春紅提供了賬簿和證詞。

可在這言官口中,春紅是被沈欲所買通。

那些離開京城的村民也只是為了去外地謀生,而死去的老劉頭和他女兒則是因為女兒被負心漢污了清白,老劉頭激動之下才腳滑摔倒在尖刺上。

一切都是沈欲為了打壓同僚,不惜捏造證據構陷對方。

事情發生後,沈欲卻并不着急,一個七品小官還動不了他。

那些人多半還觀望着,只等看他拿不出什麽反擊,那言官的靠山多半就要冒出頭來。

屆時沈欲再挨個清理幹淨。

聽到這 案件後,知虞便知曉一些事情就要開始了。

這看似只是沈欲官場上再尋常不過的一樁勾心鬥角。

可這件事情卻只是個導火索。

沈欲被陷害,他自然可以慢慢解決。

但因這件事情沒多久,讓宗珏無意中得知了沈欲的身世,一個多疑的帝王感覺到這種前所未有的背叛後,後面會發生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要離間沈欲和宗珏,以及如何保沈欲全身而退,便是知虞最後要完成的兩件事。

所以這次春狩之行,知虞也一并跟着來了。

他們大概要在行宮住上一段時日,是以只帶了些方便的衣物更換,其他都輕裝簡行。

頭一日沈欲無暇顧及到她,要與天子先一步去獵場布置,完成當日一些儀式。

本朝的太丨祖皇帝是農民出生,這江山便是對方從那些錦繡膏粱的權貴手裏奪下來的。

為了不令後代頹廢驕矜,幾乎每年春狩,天子與朝臣都要親自參與紮營布置場地的事情,也不至于養出一群光知道享受卻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蠢物。

只等天黑下來,貼身伺候的婢女上前道:“夫人該休息了……”

美人對着孤燈而坐,看着外面夜色,語氣憂愁,“郎君今夜确定不回來了是嗎?”

婢女說是,便瞧見夫人垂下眼睫,又緩緩吩咐,“那今晚上你們誰也不許進來打擾,免得驚擾到我,聽明白了嗎?”

婢女見她一聽郎君不回來便情緒低落,自然不敢忤逆,只回答道:“奴婢聽明白了,天不亮之前,奴婢們誰也不會進來打擾夫人。”

知虞這才“嗯”了一聲,讓她們退下。

只等下人都離開後,知虞才将這些時日隐藏着秘密的信件全都銷毀。

這些信都用不上了。

因為接下來,她要去做一件更為冒險的事情。

在亥時之前,知虞打開窗,謹慎地從窗口位置離開。

婢子得了她吩咐只要在天亮之前不進屋來,就不會發現她人不見。

今夜的人手都集中在了獵場那處。

行宮這邊反倒沒有太過嚴苛。

知虞很容易便避開了一些守衛,來到後山林地。

她孤身一人并不害怕。

來到指定的位置後,便用火折子點燃地上的篝火。

只待她面前被火焰照亮起來,四周才漸漸有人靠近。

知虞感覺到了周圍的人影,卻只是從容地往火裏添了把柴火。

來人卻冷笑,“我就說,誰能有這個本事,這幾次都能預料到沈欲的下一步動作,給我們通風報信……”

原來背後竟會是那沈欲的枕邊人。

這些人那樣恨天子和沈欲,當然也知曉知虞的存在。

為首的孟橫川不由眯起眼來,危險打量。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是不是想幫那沈欲将我們一網打盡?”

可火焰旁的女子卻只是緩緩道:“現在将你們一網打盡很難嗎?”

“我只要讓沈欲過來,你們不就直接沒活路了?”

何必還要直接過來見他們?

她說着,便叫那些人立馬回憶起沈欲這段時日用上的手段,臉色頓時微微發青。

“為什麽要幫我們?”

他們被沈欲的人逼得走投無路,比狗都凄慘。

東躲西藏時,渴了什麽髒水都喝,餓了連觀音土都能咽。

走到絕路的時候,突然有人自稱是大皇子的內應之一,過來幫助他們。

每每都在險些死在沈欲手裏之前,得到了消息才勉強逃過一劫。

偶然一次也就罷了,可好幾次都是如此。

甚至連果腹的食物和幹淨的衣物都能供應上。

這些人心裏既驚又喜,可在看到知虞的那一刻,卻很難不感到失望。

他們現在固然缺乏領頭人。

可這樣的人,怎麽帶領他們完成接下來的一番大事?

“你可要想清楚了,要幫了我們,我們也只想要你丈夫付出代價。”

知虞當然清楚這點。

沒了大皇子他們如今好似喪家之犬,但就憑着能順利潛伏進來這種地方,可見也不是一點本事都沒有的。

而她要阻止他們停止這一次刺殺宗珏和沈欲的事情,也只有想辦法先說服他們。

“我知曉後宮裏也有人試圖籠絡過你們,對方顯然是想要幫沈欲,可我不一樣……”

“我會幫你們第一個解決沈欲。”

對方立馬譏諷,“就憑你?”

一個柔弱徒有美貌的女人。

她也許靠着從沈欲身邊打探消息來救過他們幾次性命。

可她想要掰倒沈欲,還真沒人信。

她是不是不清楚倒在沈欲腳下的那些屍體都快堆成了山?

如此天真可笑的說出口,只會惹人發笑。

知虞卻只維持着從容模樣。

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模樣即便做出盛氣淩人的樣子,也好似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般可笑。

所以她仍是安安靜靜的模樣,任由他們的嘲笑和質疑,等他們自己說不下去、笑不下去時,才不得不安靜下來,目光愈發驚疑不定地審視着始終安靜的女子。

她這時緩緩開口:“可還記得大皇子第一次是怎麽差點掰倒沈欲的?”

那幾乎也是唯一一次,讓沈欲最為凄慘落魄過的事情。

孟橫川稍作回憶,語氣遲疑,“你父親的确……的确是有出過力……”

“不對。”

那知氏只是莫名道:“我父親貪生怕死,遇到這種事情從來都繞着走,你們瞧他為官十幾載,何曾主動參與過這樣的事情?”

尤其是龍袍案,發生後,他們若打聽,也許還能打聽到知虞父親想帶着一家人去鄉下避避的烏龜行徑。

哪怕是近日,知靖外放為官,裏面也有明哲保身的考量。

唯獨是那一次……

對方臉色漸漸沉凝,“那他是為何……”

知虞心跳很快,掌心也幾乎浸濕冷汗。

可面上只淡然道:“當然都是我的要求。”

“是我冒雨回到知家,吩咐知靖這樣做的。”

表面上,當時參與陷害沈欲的,是她知家貪生怕死,好似被動。

實則,知家的一切都聽從她。

要陷害沈欲,也都是她的命令。

話是半真半假的話。

即便當時發生的事情磕磕絆絆漏洞百出。

可這一切的确都是知虞的安排。

“所以……”

“你們想要掰倒沈欲,想要對付宗珏……”

“也要同知家一般,一切都要服從我的吩咐。”

利用看過書的一些優勢,知虞極容易就将自己包裝成是大皇子藏得極深的內應,更有不止一次救他們的能力。

她的話讓他們不得不相信。

只有聽從她的,她才會幫助他們,親手掰倒沈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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