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代天師

等了許久，我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沒有反饋到身上，難道劉全良心大發了？

我睜開眼，之前那張恐怖的臉不見了，反而是道長站在棺邊，一臉的認真，手上還拿着一些我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物什。

“道長...”我的聲音異常的嘶啞，僅僅兩個字，确是差點抽幹了我全身的力氣，惹得我全身一陣的發疼。

“禁聲。”道長擺了擺手，抓起夾在腋下的‘毛筆’。

說是毛筆，只是因為我覺得像而已。

整只筆杆有些彎曲，且還生着棱角，怎麽看，怎麽像是人的骨頭？

至于那筆前的筆毛，根根分明鮮亮，末端甚至還閃着幽光，怎麽看都不是用來書寫的物什。

“仰起頭！”道長輕喝了一聲，我趕忙提力盡力的将腦袋後仰，生怕做的不夠引起道長的不滿。

只見他那‘毛筆’在棺下粘了一下，上面就浸滿了液體，就這麽，直直的沖着我的脖子伸了過來。

依舊是那熟悉的惡心味道，原來之前并不是什麽劉全，那股味道是從這毛筆上的液體中散發出來的。

筆尖觸碰到了我的喉嚨，我的呼吸為之一滞，有了種被鎖喉的感覺。

難道之前看到的，都是假的嗎？

道長大手抓着‘毛筆’的末端一揮，我産生了一種整個腦袋都要被削下來的錯覺，身體裏的，各種說不明白的東西，全都被堵在了喉嚨往下，包括氧氣。

似乎從現在開始，我的腦袋已經不屬于我了。

收回‘毛筆’，道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神情愈發的凝重。将筆放在一旁，小心的掀開自己的道袍，從邊角料上抽出了無根細針。

針！又是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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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開始，我對針已經産生了強烈的恐懼心理，尤其是現在這種任人魚肉的時刻，突然出現的五根針，就瞬間變成了奪取我性命的兇器。

我的腦海裏清晰的回憶起了那上師一針一線的縫住英子嘴時候的情況，難道我也要經歷一次這種場景的嗎？

眼淚不自覺的開始往下流，我看着道長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頭兇獸，滿是絕望。

“小子，收心！”

道長輕呼一聲，手中的五根針霎時就直直的沖着我的腦袋插了下來。

我要完了！

疼，很疼，超級疼。

他将五根針插入了我腦袋頭發的深處，每一根，都不知道深入了多長，我只感覺要把我整個腦袋都紮透了。

我的體內開始躁動了起來，渾身上下，似乎變成了一爐沸騰的熱水，上下翻騰。

腦袋裏面一片漿糊，伴随着生疼，我簡直都要嘶吼了起來。

餘下的，除了疼之外，我什麽都感受不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道長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給了我一個放心的眼神之後，便癱坐在了地上，用身子靠着棺材，休息起來。

也是在他停手的那一刻，我似乎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裏面少了什麽，但卻說不出來。

我睡着了，睡得很深，本以為三天前的那場睡眠，已經是此生難得了，現在才發現，我真是井底之蛙，後将這一切都歸咎于我年齡還小。

次日清晨，在我睜開眼睛的一瞬，雙目一片清明，所有的一切，似乎變得都是那麽的陌生。

“醒了？醒了就起來吧。”

道長就站在棺旁，将我托了起來，此刻的他，似乎在一夜之間，變得蒼老了許多，看的讓人心疼。

“道長，你...”

“沒什麽，一點點反噬而已。”腳剛毅接觸地面，我差點摔倒，雙腿軟弱無力，似乎已經變得不屬于自己了。

“失魂落魄，這是正常現象，我為你遮蔽了天機，從今往後，離開這個地方。”道長扶着我坐在地上，然後轉身來到棺邊，将那只大毛筆和擺放在地上的一盆不明液體，統統倒入了棺內。

“起。”一個生晦的手印掐出之後，那些被鋪撒在棺內的液體，燃燒了起來。頓時，刺鼻的氣息迎風飄散十裏，讓我為之一醒。

還是清晨，太陽還沒出現在山的那一頭，火焰燃燒的同時，莫名的從遠處刮來了一陣特大的旋風，吹得棺材周圍塵土飛揚，也助長了火勢。

風淅淅瀝瀝，在我聽來，反而更像是無數厲鬼在凄嚎。

我渾身顫抖了起來，一聲聲的嚎叫，直直的沖着我撲面而來，整個天空都開始昏暗了起來，這一副場景，怎麽看，怎麽像是傳說中的地獄修羅。

“寧化一捧黃土，不拆人之幸事，遮天避雨只求福祉，看破天機又是為誰，破而後立謂之重生，擾亂秩序當受報應。”

道長向前邁了一步，走進了陣陣陰風之中。起初我還能看到他被風吹起的道袍在迎風飛舞，後來，我都不看清他的身形。

風漸漸的停了下來，塵埃落地，這裏的土地似乎被人犁過一般，到處土地翻新，依稀可辨的，只有那地上燒過的一些棺材殘渣。

道長人不知道去了哪裏，偌大的平原，一眼望去，除了我之外別無聲影。

“道長，你在哪裏？”

我掙紮着從地上爬了起來，向着之前他離開的方向怒吼着，卻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

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消失了，就像是電視劇中上演的場景，讓我再三的揉着自己不敢自信的眼睛。

...

從那之後，我再也不敢踏足這片土地，每次歸家的時候，總是會站在田埂上，遠遠的朝着這裏望上一眼，期望着能夠看到道長的身影，可是，那裏依舊什麽都沒有。

老爹似乎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回來之後甚至都沒有問我道長去了哪裏。

他給我換了一件新的衣裳，整個人看起來都精氣了好多。

第二天，老爹就自己做了一個長生牌位，貢在了我的家裏，每日飯前睡後，都會去讓我點上一炷香。

後來我們從農村搬到城裏的時候，扔掉了很多東西，但這牌位的香火，确實一直都沒有斷去。

甚至于，長久下來，我都将那牌位視作了自己的生命，閑暇時，總是會不經意的擡頭看一眼上面的名字。

‘一代天師毛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