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松釀從李家出來的時候,只覺得頭有點昏。她沿着河道漫不經心地走着,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來,對着河面發起呆。
秋日的陽光刺眼,她卻擡起頭張目對日,不一會兒眼中便泛起了淚光。
“你這是在做什麽?”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松釀朝着那聲音望去,淚眼朦胧間,只見一身天青色衣袍的楚槐卿舉着墨綠色油紙傘正向她緩緩走近。
她揉了揉眼睛,表情有點呆:“我在看太陽啊。”
“傻子。”
這麽傻的事,也只有她做得出來。有時候她比猴子還要精上三分,有時候又傻得堪比稚童,真不知哪個才是她?
松釀瞟他一眼,以牙還牙道:“這青天白日的,你一個大男人出門還打傘,做不做作?”
她話音剛落,天色忽然暗下去。烏雲遮住太陽,卷起一陣狂風。
一道閃電透過雲層,綻放在天際,緊接着是一聲悶雷,響徹雲霄,震得她渾身一哆嗦。
雨點猛地就砸了下來,完全不給人閃躲的機會。楚槐卿撐着傘,上前一步,将他與松釀罩住,扯了扯嘴角。
“現在還是我做作?”
松釀望着他玩味的眸子,忍住想要點下的腦袋,讨好地笑笑:
“怎麽會,多虧楚兄你神機妙算,知道今日有雨,不然我們就要被淋成落湯雞了。”
楚槐卿對她變臉比翻書還快的性子早已習慣,只是輕笑,繼而解釋道:“我來找你,是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松釀不解地看向他,見他作勢要走,趕忙拽緊他的衣袖跟上去。
雨勢漸大,砸得傘面噼裏啪啦作響。雨水順着傘沿滑落,瀑布般飛流直下,濺濕了兩人的衣擺。
松釀低頭,透過傘面向外張望。
大雨之中,一切清晰的景致都變得模糊,讓人不必費力去看清。雨滴落下的聲音未曾間歇,隔絕了傘外的喧嚣。
松釀望着這一切,只覺得剛剛煩躁的心突然安靜下來。
兩人肩并肩走着,誰也沒有說話,似乎沉浸在各自的心事當中。
楚槐卿用餘光打量着女子光潔的側臉,目光觸及那只拽緊他的小手,嘴角不自覺上揚。
走到了大路上,車夫駕着馬車趕來接他們。
兩人上了車,各自整理了一下衣衫。楚槐卿坐下,從馬車中翻出一件墨色披風,蓋在松釀身上。
“披着吧,別感冒了。”
松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心裏騰升出一絲奇怪的感覺。
“你不會又在打什麽歪主意吧?”
楚槐卿坐直身體,無語地看她一眼,懶得搭理。
見自己被無視,松釀撇撇嘴,繼續道:“你別不耐煩,前幾日你還用玉佩威脅我呢,今天又突然給我披風,我覺得奇怪很正常吧?”
“......”
楚槐卿拿起一旁的《資治通鑒》,兀自翻了起來,把她視做空氣。
松釀拉了拉身上的披風,将自己裹緊,盯着正垂眸看書的楚槐卿。
他端坐在馬車一角,背挺得筆直,讓松釀不由地聯想起她在蜀地見過的蒼松。
根根分明的手指捏着書脊,骨節勻稱,堪比修竹。
外面烏雲遮天,車內更是昏暗,可這人卻看得目不轉睛。
她看得有些無聊,見楚槐卿仍不吭聲,開口問道:“你這樣看,眼睛不累嗎?”
楚槐卿難得抽出目光瞟她一眼,淡淡吐出兩個字:“不累。”
松釀聳聳肩,倚着車壁閉目養神,不再多言。
大雨瓢潑,馬車走得很慢,故少颠簸。松釀很快就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态。
待她閉上眼,後側方的少年忽的擡起頭,看向她,将手中書卷擱置一旁。
如果她仔細觀察,會發現那雙修長的手從未翻動過書頁。他的心思也并未專注于書卷!
半個時辰後,松釀被楚槐卿叫醒。她睡眼惺忪地打量一遍車內,繼而掀開簾子朝外面張望。
“你帶我來茶館幹嘛?”
楚槐卿徑直下車,臨了給了她一個我都懶得再說的神色。松釀讪讪地将披風取下,跟在他身後。
雨依舊下着,只是不似之前那般猛烈。小雨淅瀝,別有一番雅致。
楚槐卿沒讓小厮帶路,而是領着松釀徑直上了二樓,看起來對此處頗為熟悉。
“你到底要帶我見誰啊?”松釀拽住楚槐卿的衣袖,忍不住又問。
楚槐卿淡淡地看向她:“一個想見你,你卻不一定想見的人。”
他的聲音包裹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之間,像來自遠方,缥缈得似薄紗,讓人捉摸不透。
說罷,不待她繼續追問,擡腿繼續向前走。松釀微蹙着眉頭,趕忙跟上,心裏頭納悶,到底是誰?
想見她,而她又不想見的人?
想不明白的她最後只得搖搖頭,放棄了思考。轉過一個回廊,楚槐卿終于停下了腳步。
他伸手在房門上輕扣,随即轉身看向松釀,目光深沉。
“我在外面等你。”
松釀被他搞得一頭霧水,心中有些忐忑,還想問什麽,但觸及楚槐卿不悅的臉色,終是沒有開口。
門吱呀一聲打開,松釀看了眼楚槐卿,一梗脖子邁了進去。
屋內,陳設簡單而雅致,物件不多但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看樣子是用來招待貴客之地。
案幾上放着一盞茶,尚有餘溫,隐隐泛着西湖龍井的香氣。
松釀繼續往室內走,珠簾輕幔之後,隐約顯現出一道綽約的身姿。
“我該喚你花久......還是松釀呢?”
那女子輕聲道,忽的轉過身,掀起輕紗,露出一張俏麗迤逦的臉。
松釀微微一怔,沒想到來人竟是楚柔。她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今日的衣着,出門太着急,并未換回男裝。
不過她如此說,想必早已知道她女兒身的事情。
“楚大姑娘,實在抱歉,之前礙于水木軒的規矩,我不得不以男裝示人,欺騙了你,實在不是我的本願。”
楚柔看着這個她曾經心悅過的人,心中一痛。
當日她在二弟院中看見一個酷似花久的姑娘,一副丫鬟的打扮,她還奇怪這世間怎會有這般相像之人。
可後來,二弟告訴她,花久其實是女子,真名叫做松釀,就是那日她看見的小丫鬟。
她死活不信,硬是要去找花久當面對質。二弟見她不死心,便帶着她悄悄去了遇仙樓後門。
她看見花久從裏面大搖大擺地出來,她看向二弟,自欺欺人道:“這說明不了什麽。”
楚槐卿無奈,只好又帶她去找小厮打聽。
小厮告訴她:“松老板只有一位女兒,您口中的公子應該是她,我們姑娘平日裏喜歡裝作男兒模樣。”
她心如死灰,如墜冰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她第一次傾慕之人,竟然是個女子!
她短暫而炙熱的愛慕就這般無疾而終。
她花了很長時間來接受現實,好幾日吃不下飯,整日以淚洗面,瘦了一大圈。
二弟本要帶她去找花久,可她死活不願,不知該以什麽的姿态來面對她。
身為女子,不是她的錯;喜歡上扮做男子的她,亦沒有錯。
只是驕傲被踐踏、真心被漠視總難免讓人怨恨,這恨唯有時間可以抹平。
若不是不日便要嫁于王爺為妻,她絕不會來見她。
“我要嫁人了。”
楚柔牽起一抹笑,看着面前一襲天青色紗裙的松釀,眼角微紅,眸中有瑩瑩淚光。
松釀點頭:“我知道,是端王殿下。”
說完,她忍不住想起李師師,只覺事情巧合得諷刺。
上午她才見過師師姐,她因為端王要另娶他人而暗自神傷;下午她便又在這茶館,與端王即将迎娶的女子會面。
“大姑娘不喜歡端王殿下嗎?怎的這般神色?”
楚柔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扯出一抹苦笑,看來終歸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她打起精神,将眼中的情緒抹去,笑靥如花道:“嫁于王爺是多少女子的心願,我又怎會不識擡舉。”
松釀怔怔地盯着面前強顏歡笑的女子,一時間無言。
師師姐的笑僞裝得太好,她分辨不出那笑背後到底是喜多于悲,還是悲大于喜。
可楚大姑娘身為高門千金,自小喜怒哀樂就寫在臉上,現下即便是在笑,也能叫人一眼看出,她并非真的快樂。
“我不知楚大姑娘為何言不由衷,可既然不喜歡端王殿下,又為何要接受這門婚事?”
楚柔剛剛收拾好的心情因她這句話又險些失了控。
每個人都在恭喜她,說嫁于王爺是怎樣的前途無量,怎上的無上榮耀,只有她真正關心她是不是快樂。
可她不願又能如何?
“身為世家大族的子女,為家族利益聯姻是我們的宿命。父親說了,若我不願嫁于端王,就要我嫁于儀國公。”
松釀眼睛一轉,只覺儀國公這三個字分外耳熟。
不待她反應,楚柔自顧自繼續說道:“端王殿下雖說風流無雙,可我與他也算得上青梅竹馬,就算他不喜歡我,可終究不會虧待我。”
“而這儀國公,暫且不論我從未見過他,光憑他身患眼疾這點,我都是萬萬不能嫁于他的。”
若非她不願嫁于儀國公,她娘又怎會将楚月川那個鄉野丫頭接回府。
與才貌雙全、風流倜傥的十一皇子相比,這目不能視、毫無存在感的九皇子實在是一粒塵埃。
二者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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