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真相
二月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個月。
二月下旬,寒風料峭。這天天氣也不怎麽好,雲層悶着藍天,攪和得人心裏也不舒暢。
沈暄早起去買早點,這幾天氣溫變化比較大,周冶不小心折騰發燒了。
她縮了縮脖子,拎着買好的早點往家走。
回家後,她到卧室貼貼周冶的額頭,已經沒那麽燙了。她輕輕用手摸他眉下的那顆痣,他伸手反握住她。
“吃點飯?”她和他打着商量。
周冶半睜着眼睛,壓着嗓子說:“不想吃。”
“吃點吧。我喂你。”沈暄吻了吻他的額頭,去外面把八寶粥端進來。
沈暄扶着他坐起來,周冶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他總覺得她瘦瘦的肩膀很有力量,好像能撐起他全部的希望。
沈暄輕輕吹了吹粥,然後小心翼翼地喂他,還不忘記幫他擦擦嘴。
周冶即使在病中也不忘記調侃她,“我媳婦兒就是好。”
“就會貧嘴。”沈暄打趣着他。
周冶記得清楚,那碗粥大概喝了大半,沈暄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接電話。
沈暄用口型對他說,是劉姨。
“暄暄。”劉靜揚着哭腔叫她。
沈暄看了眼周冶,後者也挺直了身子。她抿抿唇,“劉姨,您別着急,到底怎麽了?”
“你楚叔砍人了!”
沈暄的手立刻脫了力氣,碗“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什麽意思啊?”她努力保持着理智。周冶顯然也聽見了對話,不斷地用手輕輕撫摸她的後背,力圖讓她冷靜下來。
“今天、今天你楚叔在外面卸貨,聽見有人議論茵茵。他一氣之下就到屋裏、到屋裏拿了菜刀,把人砍了。”
沈暄拿着手機的手都在顫抖,“那被砍的人怎麽樣了?”
“胳膊上砍了個大口子,流了好多血,現在已經送到醫院了。人家,人家說要告你楚叔故意傷害罪,要讓他吃牢飯。”
沈暄緊緊抓住周冶的胳膊,“那楚叔現在怎麽樣?”
“他一直在屋裏抱着頭,說自己殺人了。暄暄,我覺得你楚叔的狀态也不對,好像瘋了一樣,我一碰他他就躲開。”
“這樣,您先把楚叔送到醫院檢查一下。我馬上回去,我去找律師,我去和受害者的家屬協商。別慌別慌。”沈暄叮囑她。
“嗯。”
沈暄茫然地看着周冶,他幹咳兩聲已經要下床了,他說:“我陪你回麥和。”
沈暄把他按在床上,“你還在發燒,在家好好休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周冶倔強地要起來,沈暄:“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你萬一到時候不舒服,你說我是不是還要照顧你。”她溫柔地開導他。
周冶肩膀耷拉下去,他覺得她說得對。他現在病着,身體虛,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大忙,可能還會添亂。周冶覺得這病來的真不是時候,他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沒法陪着她。
他攥着她的手,“你是不是還要找律師?”
沈暄點頭,心裏已經有了目标,卻沒想到這個人的名字從周冶的口中說出來。他說:“那就快聯系岳東陽吧,讓他陪你回去我也放心一些。”
沈暄愣了一下,倏地想起喬年結婚那天她喝醉了醒來和他打電話。她問他不會吃岳東陽的醋嗎,他說吃啊,但是更信任她,也勉強相信岳東陽。
沈暄點頭,起身去聯系岳東陽。
好在這才年初,岳東陽手頭沒有太多的案子,人也在江城。他聽沈暄複述了這件事,立刻說開車來接她。
走之前,她叮囑周冶好好吃飯,說回來的時候希望他健健康康的。
周冶說:“我好了就去找你。”
她揚着笑,說好。
沈暄跟着岳東陽去看了病人,希望可以私下和解,賠錢不是問題。
可病人家屬卻咄咄逼人,“私下和解?讓我往那個瘋子的胳膊上砍一刀就算和解了!”
病人家屬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恨不得噴到沈暄的臉上。岳東陽伸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後,冷靜地對病人家屬說:“如果我們走法律程序,您得到的賠償可能還不如私下和解給的多。”
“你以為法院是你家開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嗎!”家屬也激動了起來。
岳東陽嘆了口氣,拉着沈暄的胳膊轉身就走。
家屬見他們這個态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着他們的後背說:“那就讓那個瘋子把牢底坐穿!”
沈暄不理解岳東陽為什麽要意氣用事,掙脫開他的胳膊,“東陽哥,你剛剛是在激怒他們,這下和解更難了,我們總不能真的讓楚叔去坐牢吧。”
岳東陽看了眼沈暄,“我們先去看楚叔,根據你的描述和剛剛病人家屬的描述,楚叔大幾率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他處理過很多這樣的案件。
“根據刑法規定,對于不能辨別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精神病人,實施了刑法規定危害行為,造成危害結果的,不負刑事責任。”
“你什麽意思啊?怎麽可能呢?”沈暄不願意相信楚城建精神方面有問題,可她又不由得想起來上次他從車上摔下來,據說也是因為情緒過于激動和人起了争執。
“沈暄,楚叔在日常生活中真的沒有反常行為嗎?”
她眨了眨眼,逃避着說:“我們還是先去看楚叔吧。”
沈暄和岳東陽來的時候,楚城建已經睡下了,只是雙手雙腳都被捆住了。
沈暄看着淚流滿面的劉靜,手足無措地問劉靜楚城建這是怎麽了。
“你楚叔來了醫院就要打人,嘴裏念叨着誰也不許傷害茵茵。好幾個年輕的小夥子才把他鉗制住,醫生給打了什麽鎮定劑,他才睡過去。醫生說,他有什麽瞎想症,還是遺傳的,我也不太明白。我不知道你楚叔好好的人怎麽就成了這樣,這可怎麽辦啊!”
沈暄擡眸看了眼岳東陽,拍拍劉靜的手,“劉姨,我們先去問問醫生到底是怎麽回事。”
岳東陽和沈暄找到了醫生。
醫生垂眸看了眼沈暄,“你是楚城建的病人家屬?”
沈暄點點頭。
醫生嘆了口氣,“經過診斷病人有家族遺傳性精神疾病,一般情況下是隐性的,和正常人無二。可是受到了刺激就會顯示出來,會有過激行為。”
楚城建的刺激就是他的寶貝女兒楚茵。
“病人是典型的臆想症,他總覺得有人要傷害他最重要的人,所以就産生了極端的保護行為。”
沈暄舔舔唇,覺得心裏好累,問醫生:“這病能治療嗎?”
“以精神治療為主,需要接受心理醫生的幫助。同時服用藥物進行輔助性治療,控制病人的悲觀情緒。”
沈暄鞠躬,“謝謝醫生。”
出門之前,醫生叫住沈暄,“姑娘,你父親這個是家族遺傳性精神疾病,你也可能會遺傳到,你平時要注意自己情緒的控制。”
醫生把沈暄當成了楚城建的親女兒。
“遺傳。”沈暄嗫嚅着重複這兩個字,她又走到醫生面前,“您的意思是楚城建的親生女兒可能也有這類的精神疾病!也會胡思亂想把沒有的事當真?”
醫生以為她害怕了,連忙安慰,“只要平時注意情緒的控制,不要壓抑自己,很多人終身都不會發病的。”
“那有這種病的人可能會因為受到刺激自殺嗎?”她眼圈紅紅的,迫切地想要尋找一個答案。
醫生殘忍地說出真相,“有這種可能。”
沈暄捂住自己的臉,她一直在懷疑的事情突然有了答案。
原來當年楚茵自殺真的和周冶沒有關系。沈暄反複試探周冶可他不記得楚茵,是因為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交集。周冶的郵箱裏沒有楚茵在日記中提到的郵件,是因為她根本就沒發。肖倩說楚茵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藥,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有精神病。
沈暄無數次地懷疑,為什麽楚茵的日記是雜亂無章的,越到後期越沒有邏輯,甚至還漏洞百出。
她曾經以為楚茵只是太恨周冶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所以日記才寫的那麽亂。其實就連楚茵自己都不知道她寫的是什麽,她根本就是在瞎寫。
原來,楚茵最後走上絕路不是因為周冶,而是因為這病!
可是這本日記是沈暄要報複的導火索,她一直以為日記中楚茵臆想的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
沈暄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她曾經信誓旦旦的複仇計劃在這一刻看起來就像是個笑話。她曾經想要讓周冶體驗到楚茵同等程度的痛,現在只是慶幸自己還沒有和周冶提分手,她沒有無緣無故地傷害到他。
她突然笑了,如釋重負地笑了,她終于不用報複自己最愛的男人了。
岳東陽看她哭了又笑,制止住情緒激動的她,問她:“怎麽了?”
沈暄看着岳東陽,吸了吸鼻子,都是消毒液的味道,她覺得反胃。她搖搖頭,推開岳東陽出去了。
岳東陽跟在她後面,他以為她是因為楚城建的事壓力太大了,安慰她說:“楚叔的事你交給我就放心吧。”
沈暄頓住腳步,“東陽哥。”她垂眸,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換了個話題,“楚叔的事就麻煩你了,該賠償的錢咱們一分不少的賠償給人家就好了。”
“好。”
她搖搖頭繼續往前走,“我想回江城了,我有些事想确認一下。”
“這麽着急嗎?”
沈暄點頭,“很着急。”
“那我……”
“東陽哥,謝謝你,楚叔就交給你了,我坐高鐵回去就行了。”
“好。”岳東陽只好妥協,他現在能幫她辦的事就是處理好岳東陽的傷人事件。
沈暄仰頭望天,發現麥和的天好藍好藍,萬裏無雲。她的心情也是這樣,撥開雲霧見青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刑法知識和醫學知識全部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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