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念與貪。◎

【011】

玉姝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似有幾年前江左經久不停的一場大雪,記得那一年好似很冷很冷,她好像身子也不好,旁的便是一團模糊,她只瞧得見漫天飛雪。

那場夢境仿佛将她困在裏頭一般,始終不能轉醒,好容易醒來,一睜眸,她安靜躺着,默了許久。

直至耳畔傳來綠芙的聲音,玉姝頓息,眨了眨纖長濃睫,這才回過神來。

“少主既已醒了,午膳可想用些什麽?奴婢這便去準備。”

玉姝支着手臂從椅上起身,蓋在肩上的狐裘随着動作滑落腰間,綠芙彎腰将狐裘疊起放入臂彎中,靜待玉姝起身。

雙腿從軟椅上擡起之時,玉姝眉間微皺,只覺腿間有些隐隐痛意,她只當作椅子上睡得久了,有些不适,将腿擱下。

綠芙将狐裘擱置一旁架子處搭上,而後半蹲身子,隔着绫襪輕輕擡起玉姝纖細腳踝,将玉足放入鞋中。

裏間屏風後的一道暗門此刻露出一絲罅隙,有目光從隙縫中探出,直直地睨向紗簾外的那抹淡影。

他的視線緊循綠芙的動作,最後落在椅間女郎小巧的足上。

那一雙小足,被人握住,放入鞋中,蕭淮止氣息漸屏,目色沉沉。

指骨輕蜷,指尖陷入掌心之中。

“清粥小菜便可。”玉姝擡手撐着綠芙的臂彎起身。

睡過這一覺,她卻實在沒什麽胃口,腦中昏昏漲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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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之時,玉姝餘光閃過窗牖邊的梨花案幾,她頓足朝案幾處凝睇而望。

銅色異獸香爐擺在正中,香已燃盡,只剩爐內一把燼灰。

玉姝問:“綠芙,那是何時點的香?”

綠芙也随即朝雕花窗邊看去,她微頓,腦中思索一遍,随後答:“您睡前好似便點上了,少主可是不喜歡這香?”

玉姝轉眸看向綠芙,心中些許疑慮又随之打消,她搖頭,只淡聲道:“這香許是有些濃,将窗打開散去吧。”

“是。”

京陽宮,崇明殿。

殿內數十宮人匍匐在地,靜寂無聲,本是白日,此刻卻沉得恍若濃夜。

新帝一襲寶藍長裳立于簾後,窗外透了幾束日光,落在他的袍角,魏康德躬身立在柱後,不敢言語,只聽又是一聲金物擲地的巨響。

砰——

砸在衆人心底,沉得令人窒息。

“背叛朕?”李承晏轉身快步上前,一把扼住跌跪在角落裏的一名美婢,“你怎麽敢背叛朕!”

“瑤姬,朕待你不薄啊!你怎麽敢看旁人的?”

他的力道越發加重,美婢被懸空提起,窒息感将她裹挾,未抗住一刻,她竟已呲目結舌,沒了氣息。

随着一聲嗚咽,崇明殿擡出一架蓋上白布的屍首。

魏康德站在殿外剛吩咐完擡屍的小內官,一轉身,便見宮道另一端身形高闊的男人一襲绛紫蟒袍,肩披玄色狐毛薄氅,步伐淩厲,朝着崇明殿而來。

“奴才拜見大将軍。”魏康德尖聲拱袖。

蕭淮止目色冷淡,從他身上掃過并未停留,徑直朝着殿內而行。

狹長冷目擡起,滿目宮人匍匐而跪,蕭淮止長眉一折,目色凜向背身而立的皇帝。

“陛下,病可好了?”

殿內倏忽響起一道沉冷男聲,李承晏背身一僵,微愣一息後又轉身看向來人。

少年斂了方才戾氣,朝外喚道:“魏康德,還不将他們帶下去。”

魏康德登時領命,領着滿殿宮人退至殿外。

晝光從窗棂斜入殿中,少年站在半明半暗處,冕袍掀動,一步步走入明亮處。

“舅舅來了為何不通報呢?”李承晏勾唇一笑,眸光清澈柔和,顯出幾分少年天真。

他走近幾步,背身将光影折下,展目望向光影下的蕭淮止,鬓角如裁,刀鋒镌刻一般深邃的五官帶着幾分淩厲與戾氣。

李承晏目光微垂,視線落在他氅袍下的箭袖處,淺色袖面洇開一點鮮紅,沒入深色之中,加重了深緞色彩。

吐息間,極淡的血腥味探入鼻中。

蕭淮止漫不經心地垂眼睇向身前少年,他的目光瞥過少年身後幾層薄紗軟簾,又移至軟簾下的雕花磚面,簾影在磚面晃動。

倏的,一抹單薄身影擋住了蕭淮止的視線。

“咳……”李承晏掩面急咳幾聲,瘦削身軀朝前傾斜,擡手撐着蕭淮止的臂彎,胸腔遽然起伏。【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

蕭淮止覆手握住他的肩,擰眉厲聲:“阿晏?”

“藥……”李承晏幾乎整個身子都依靠着他,虛弱顫聲。

藥……

他的喘疾又開始發作了。

小皇帝渾身開始發顫,蒼白的指緊緊捉住蕭淮止的衣袍,面色慘白,一雙俊目開始翻白!

蕭淮止濃眉再緊,冷目飛快掃過那截軟簾,而後将目光拉回看向縮在他懷中越漸孱弱的外甥,那雙蒼白無力的手從他袍上掉落,輕輕擦過他的腰側玉帶。

他斂息片刻,随即朝殿外厲聲喚來魏康德。

滿殿人影晃過眼底,魏康德滿目驚惶地扶着小皇帝走入另一端的內殿榻上,太醫署的醫官匆匆而至,掀開簾幔,紛紛踏入。

半個時辰後,醫官從內殿走出,躬身擡目,窺了眼臨窗而立的那道玄影。

男子背身筆挺,明亮光束照在他的側臉上,長眉入鬓,高鼻深目。

醫官只窺了一眼,那人便也緩緩擡眼朝他看來,醫官旋即低首,弓腰朝他一步步走近。

“下官拜見大将軍,陛下現已無恙,只需靜養幾日便可。”

蕭淮止聞言颔首,目色冷淡,見魏康德也随即出來,他斂睫默了一息,而後朝魏康德吩咐道:

“陛下抱恙,這幾日朝政之事,便不必參與了。”

此話一落,畫面似靜止一般,魏康德手中端着銀盞随着他頓手動作傾斜。

啪嗒——

盞中水滴落磚面,衆人回神,愣忡地對上那道肅厲目光,旋即,慌忙垂首,腿膝發顫。

魏康德斂容,俯低腰身,朝着蕭淮止恭敬揖拜,爾後應聲:“大将軍關切陛下之心,奴才定回禀陛下。”

小皇帝臨朝輾轉波折,天下初定之時,朝政由大司馬蕭淮止把持着,這半年來蕭淮止出征頻繁,他才有了臨政之權,兩月前又因鹽稅之事包庇師長與數十名官員一事,被蕭淮止知曉連夜遣人遞信呵斥于他,奪了朝政之權一月。

而眼下——

殿外和風拂過宮廊,幾縷枝影映着窗扉,滿室靜默。

吱呀——

黃梨木雕花殿門打開又合上,千束晝光裏,那道玄色長影從門縫随着光束消失。

悄無聲息。

魏康德狹長鳳眸擡起,長長凝着那扇緊閉的殿門,默了半晌,随後轉身走入通往內殿的層層簾帳中。

掀開簾籠,少帝側卧于榻上,唇色雪白,魏康德躬身立定,少年清亮眼眸倏然睜開。

“他走了?”

“是的陛下。”

少帝擡指繞住一層紗簾,纏于掌心,“他說什麽?”

終是問到此處,魏康德目色平靜,深吸一口氣後,鎮聲道:“大将軍讓陛下近日……居宮養身。”

不議朝政。

饒是魏康德話音已停,李承晏便已猜到他那未道明的半句。

他這位舅舅,又斷了他的政權。

不過也無甚所謂,他的病會好的。

李承晏俊眸微轉,側身之時半張臉掩入暗中,沉默須臾,魏康德才聽見他極輕的一聲嘆息。

“舅舅是關懷朕。”

簾帳被金鈎挂起,明光照向榻間,少年似想到什麽,忽而雙眸彎起,展出一絲笑容,他側首看向魏康德,尾音上揚:

“魏康德,玉家那個少主,去哪裏了?”

魏康德合袖揖拜的手一頓,“回陛下,今晨便被重華殿的從德送出宮了。”

“從德啊。”皇帝眉間松開,扯唇,眼底笑意更濃。

暮霭沉沉,湛藍天穹漫上層層金光,紅霞流雲蓋住整座上京城,樹影婆娑,折過縷縷霞光。

蕭淮止方從京郊大營出來,霍铮緊随其後,見他繞道走向馬廄,霍铮微愣,“大将軍,要去何處?”

蕭淮止眸色靜深,“孤要去一趟樞察院,軍中事宜今夜暫交由你。”

話音落地的同時,他翻身上馬,手握缰繩,修長雙腿夾緊馬腹,随着一聲長鳴,響起铿锵馬蹄陣陣。

風卷過塵沙,碎石從泥道飛濺,踏入城中,蕭淮止忽而調轉馬頭,從通往樞察院的巷弄折轉,去往杏水別院。

今夜,他要去樞察院是真,但此刻,他想去杏水別院也是真。

青年長指緊握馬缰,腿下力道加重,只須臾,便已至別院門口。

他将駿馬拴入馬廄,而後輕車熟路地從密道一路直通照玉院中。

此刻已是戌時一刻,算着時辰,她應當已用過晚膳,正是在窗前軟榻小憩之時,蕭淮止走近暗門,垂目辨聽外界聲音。

屋中呼吸微弱,燭火正燃,只有細微腳步挪動。

蕭淮止目色微暗,看來屋中此刻,只她一人。

他擡手極輕地轉動機關,暗門敞開一條縫隙,滿室昏黃燈光晃入眼簾。

燭光漸漸散開,蕭淮止眸色沉靜,移至那扇彩繪雕漆海棠屏風處。

焰光影影綽綽,将女子袅娜身姿勾勒眼前,她擡起玉臂将最後一件衣裳穿上,從屏風後緩緩走出,烏發如緞,雪頰融在淡淡光暈中,一雙清淩淩的眼眸泛着水色。

蕭淮止目色驟深,下移至那浮動裙裾下的一雙瑩瑩玉足。

雪白腳踝被燭光襯得更細,她的足踩陷在毛絨軟墊中,一步一步,随着焰光而動,仿若踩在他的心間。

少頃,玉姝走至軟榻前,她拂開裙裾,屈腿上榻,軟錦裙裾泛起褶皺壓至身下。

忽然間,

露出一截瑩白,蕭淮止目色定住,深邃幽暗的眸底,長眸微眯,凝着那道瑩白中的一圈極其刺目的淤青。

而那道觸目驚心的痕跡,是他留下的。

他有耐心,讓他的獵物先松懈幾分。

念與貪,在他心底開始循序漸進地咬噬起來。

蕭淮止冷硬的唇線繃緊,似隔着那層層燭臺焰光,絹紗細幔,瞄準獵物,蓄勢待發,電光火石、風馳電掣的一瞬間,一口死死地将她纖細的脖頸咬住,再不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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