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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離掌控之事是他無法容忍的。◎
【059】。
京陽宮。
紫檀木镂雕雲紋的長條桌案前, 女人素白的指尖微蜷,睨着眼前一沓奏報,眸底泛起一陣厲色, 瞥過躬身候着的幾名侍從。
她再度掠過奏報裏的幾行字, 心緒如火在燒,眉心突跳。
雍都失守, 金兵連攻下五座城池才肯罷休。
短短幾日間, 大梁便丢了五座城池, 且!金兵所到之處,皆為人間煉獄, 大梁子民不留一個活口。
玉琳琅恍然想起,一月前, 在崇明殿夜夜笙歌的李承晏,想起他說過的, 要贈自己一場盛大的焰火!
這個畜生, 就是這樣屠戮她的百姓!
思此, 玉琳琅倏地起身,走向一側, 殿內噹的一聲,只見她抽出橫挂的寶劍, 提劍便要沖出殿門。
殿內一應玉氏侍衛見主子如此行事,趕忙跪地齊聲勸阻。
“主子!切勿沖動啊!”
“沖動?他竟真的敢與金為謀!”玉琳琅紅唇緊抿,硬生生吞下一口氣,仍覺如鲠在喉,閉上眼睫後, 她深吸幾口氣, 複而将劍放回原處, 換氣道:“派去的人可有尋到崔二?”
侍從們紛紛搖首。
身處雍都那座煉獄裏,崔二恐九死一生了。
何況就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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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玉琳琅卻無法相信,蕭淮止那樣的人,會消失于望京崖。
以那人的手段,怎可能會輕易死去,為此她甚至還有很多計劃并未施展,至于李祁年……
可若是李祁年下的手,那這一切便又如此合情合理了。
思此,玉琳琅攥緊指尖,目色驟冷地瞥過眼前這張條案。
這麽多年,她為之付諸如此多的心血,轉眼便要因李承晏一人之過失而付之一炬了,她實在心緒難平。
“皇帝在哪?”
侍從身形一僵,面面相觑一瞬後,答:“在崇明殿……”
玉琳琅聞言拂袖離開宮門,從她所居的華章宮步履疾速地行至崇明殿時,申時剛過,緊閉的金殿大門內卻傳來陣陣絲樂之聲。
候在門外的小內官見此,硬着頭皮去攔,聲若蚊吶道:“玉家主……陛下歇息了……”
裏面的絲樂之聲仍繞于耳,玉琳琅冷瞥過內官一眼,徑直往前行了兩步,又聽殿內女子嬉笑聲不絕。
金國都要将大梁吞下了,他身為一國君主還在貪戀酒色。
玉琳琅擡袖的手臂微微發顫,剛要推開殿門,便見一排宮人旋即叩跪于地,她小臂一怔,念頭微轉,而後收回手,目色稍定。
旋即轉身與身後侍從道:“備車,我要見霍铮。”
鳳鸾轎辇于宮中監牢前緩緩而停。
玉琳琅徑直從大門而入,獄卒行在她身側引着她往前走,至拐角處時,玉琳琅從獄卒手中接過鑰匙,而後一步步走向那處搖曳着燭火的狹長甬道。
燭光暗影浮過她的錦裙。
須臾,她頓足看向眼前牢獄。
微茫的火光晃過牢中身着玄色勁裝,高束墨發,鬓角鋒利的青年。
“啪嗒”一聲,她将鎖鏈慢慢打開。
鞋履踩過地面枯草,白玉耳铛晃出清脆響聲,屬于女子的馨香淡淡地襲入男人鼻間。
霍铮倏然睜眸,瞥過眼底一角錦裙,擱在膝上的拳再緊了幾分。
“你來做什麽?”
瞥過他眼底那些防備,玉琳琅勾唇一笑,錦袖下一雙柔荑按住霍铮的肩。
男人眼神一震,猛地擡頭睨向她。
“阿铮,我要你幫我。”
“你不是都将我關在此地,一介囚徒有什麽能幫你的?”他冷哼一聲。
玉琳琅斂了笑意,與他視線相對,“雍都一役,金人奪我五座城池,蕭大将軍他……跌落望京崖,溫将軍與裴如青的屍骨尚未尋到,霍铮,我現在只有你了。”
話落瞬間,霍铮面色一獰,驟地起身,一掌掐住玉琳琅的脖頸,聲音冷沉可怖:“你說什麽?!玉琳琅,你為何要害他!”
“他從未做過對不起大梁之事!”
“是嗎?大元三十八年,他為先鋒征戰青州府時,仍由手下屠戮百姓,殘殺青州刺史滿門,連稚子都不曾放過;大元三十九年,玉門關一役,也是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大元四十年,金陵……這一樁樁一件件,他的罪罄竹難書!你若想與我說,那我便與你一一來說!”
“不僅僅是戰場,還有如今,大梁開國時,他把持朝政,控制帝王,先後斬殺朝中重臣共計三十五名,就連孩子都不曾放過!”
“試問,他這樣的奸佞,何曾對得起國?”
一字字一句句,落入霍铮耳中。
青年欲再争辯,但瞥過女人眼底的冷色,他一時唇間難言,只別過眼眸與她持以僵持之狀。
少頃,玉琳琅緩了幾分心緒,凝向霍铮,軟了語氣道:“我雖想對蕭淮止下手,但這一次,是小皇帝與李祁年聯手的,并非我意。”
她眼神瞥過青年,便見霍铮眉宇間有一絲松弛,便緊着又道一句:
“阿铮,你若信我,便助我拿回城池。”
霍铮的眉間折痕松下,玉琳琅順勢坐于他身側,纖臂拂過他的眼底,溫軟指尖摁在他的眉骨之間,美目流盼,與他相望。
“阿铮,你舍不得不是嗎,那時你将計就計将假的我捉入诏獄時,你就該是我的人,不是嗎?”
——
暮色四将,流雲浮過檐上,鍍下一層橘紅色的光束。
玉姝看着眼前面若冠玉的俊美男子,目色沉靜道:“公子的好意,玉姝心領,但我不願如此。”
她曾承諾一人,便絕不願背棄此諾。
即便他們此生并無緣分可言。
見她眸中決絕與篤定,謝陵沉搖頭低嘲一聲,複而又道:“可是玉娘子,若離開上京城,只有我這一條路呢?”
“你當真肯放棄?”
玉姝眼睫一頓,須臾,她道:“這世上不會只有一條路的。”
“玉姝,你到底還是不夠了解時下局面,”謝陵沉道,“朝中即将大亂,大梁丢了五座城池,你阿姐要奪回城池,又要周旋少帝,本就分身乏術,你若想要離京,此刻自然不是最好時機,可你有孕了,你又能瞞住幾時?若無一個足夠你離開皇宮的理由,你又談何走出這偌大的京城?”
“唯有一紙婚約,才是能讓你脫困的最好方法,玉姝,你該嫁人了。”
此刻風過樹隙,檐角飛雀啾鳴,廊道間女郎黛眉輕擰,烏眸洇洇。
是了,長姐不會留她與蕭淮止的孩子的,皇帝更不會。
靜默數刻後,心底盤踞着一個念頭,攪得她心緒混亂,稍定後她檀口翕動:“她是不是真的要……謀反?”
“她不過是拿回本該屬于她的山河。”
玉姝心中震動,眸底滿是不可置信。
見她如此,謝陵沉起身,颀長高大的身形擋着廊外晝光,将她罩住,沉聲道:“玉姝,有的話我并無立場與你說,更多的,你應該聽她親口說。”
她親口說?
阿姐,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起伏情緒,使得她腹中微痛,玉姝下意識捂住,稍緩眸色後,凝向男人,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以婚約之名,離開京陽宮是為第一步?”
謝陵沉不置可否。
見她面露遲疑,謝陵沉自然知曉她不想利用旁人的心思,略帶幾分無奈道:“我幫你,不過是為還你阿姐一份情誼,你別有什麽負擔,況且……”
況且他心中亦有私心,但轉念一想,她定不會應他,而他謝陵沉實在不該如此窩囊。
思此,他眸光熠熠,挪揄道:“跟你談笑,你還當真了?未免小瞧我謝陵沉了,不會讓你真嫁人的,不過假嫁罷了。”
聽他此言,玉姝恍然明白過來,這人早已成算,卻還在逗弄于她!
玉姝眸底泛起些許怒意,瓷白的面頰微微泛紅,問道:“如何假嫁?我不願騙婚。”
“既是假婚,自然與你假婚之人,也是知曉此婚為假的,何來騙婚?”
各取所需,如此,她便不必再有負擔。
心中思琢一番後,玉姝垂睫,抿唇道:“請容我考慮一番。”
她既已松口,謝陵沉便也颔首,“十日為期,十日內,你若想好,其餘之事便交由我來做。”
說罷,他與玉姝颔首告別,提步轉身走下臺階,迎着庭中搖曳的菩提樹而漸漸走遠。
玉姝望着男人的身影,睫羽輕垂,揉過平坦小腹。
十日為限,恰逢她在青龍寺也僅剩這十日可留,十日之後,她便要回到宮中。
寺中清雅寧靜,她養了數日,身子已見好轉,而離着十日期限已僅僅只剩下最後三日。
玉姝坐在窗前案牍處,将狼毫撂下,凝着案上紙卷,暗了眸光。
少頃,她從門外将菀音喚來。
木門緊阖,菀音見她面上神情,頓明她心中意思。
玉姝目色冷靜而篤然,她心意已定,道:“菀音,我答應謝陵沉,但請他也允我三個條件。”
“其一,假婚之人不能是他;其二,我要與那人道明此事原委,實為無奈之舉;其三,事畢當日,我想自購一座府宅,但此事需謝公子出手,銀錢我付,我想獨居一宅至離京之日。”
“還望你轉告于他,事成之後,此恩玉姝沒齒難忘。”
菀音颔首退下。
三日後,依着計劃,玉姝坐上回宮的馬車,車毂辘辘行至街市之時,玉姝正阖目養神,此地已近宮門處,外間沸反盈天的百姓高喊聲傳入車帷中。
“邊境傳來的消息,奸佞蕭賊與金兵交戰節節敗退後,拱手相讓金國五座城池,雍都一帶,死了我大梁多少将士與百姓!”
“蕭賊已身殒望京崖,我等懇求陛下,将其黨羽一并誅殺!”
“懇求陛下,将蕭氏黨羽盡數誅殺!”
“懇請陛下斬殺奸佞!懇請陛下斬殺奸佞!”
百姓揮臂吶喊的聲音,有如排山倒海般高漲起伏。
無一不是在讨伐。
玉姝睫羽一顫,從一場淺夢中驚醒,思緒剛回,便聽外間喊叫,她拂開車帷一角,便迎上幾人兇狠至極的眼神,隔着一段距離,那幾人竟有沖來撲向她的架勢,她猛地往後一縮。
宮門處的守将見此,趕忙持着長矛驅散眼前混亂景象。
阖上車帷,玉姝心底突跳不停。
身殒望京崖,将蕭氏黨羽盡數誅殺……
她扶着額間,眼前滿是那場夢境中,男人縱馬躍下萬丈懸崖的場景,心痛如絞,姣美稠麗的一張面容微微泛白,稍定幾分心緒後,她朝外喚了一聲,快些回宮,車夫應下,勒緊缰繩極快地朝前駕駛,遠離這群憤然百姓。
菀音坐在側位上,扶住她的手腕,探了探,“二娘子,你不可憂思過甚了。”
玉姝想起方才那些人兇神惡煞的眼神,“能否讓他快些安排,我……總覺得太不安了。”
她此刻留在這座皇城一日,便多一分危險。
每當她撫過腹中之時,不安便會多存一分,若被人所知她腹中有孕一事,那她必然留不下這個孩子。
蕭淮止,你為何總行在這諸般刀鋒之上……
——
望京崖。
懸崖驟風襲過,黃沙漫天,崖口之下足有萬丈之深,凡是跌落之人,定然粉身碎骨,再無生還可能。
李祁年一身鐵甲,手執長纓槍,踞于馬背之上,深目凝注着眼前懸崖,蒼老的眼眸暗了幾分。
身後有金兵上前一步,拱拳道:“侯爺,那蕭賊屍骸雖未尋到,但必死無疑,我金國終可吞并大梁河山!”
李祁年颔首,揮臂示意那人退下,而後翻身下馬,一步步走近那處懸崖,崖口驟風拂過他如霜白鬓。
蕭淮止當真死了嗎?
那是他一手養大的狼崽子,即便那一日,他将其逼至望京崖,心中卻總有幾分不安。
但,他親眼所見,他的淮兒從懸崖縱馬躍入深谷之中。
又怎會有生還機會?
他輕輕阖上眼皮,不禁想起他少年模樣,眉宇之間哪有這般多的戾氣。
“侯爺,該走了……”
李祁年存着心中幾分疑慮從懸崖離開,轉身策馬攜着金兵離開此處。
是夜,山洞外的天穹似一方棋盤,星羅棋布,圓月高懸,似近在眼前。
那日他依照計劃縱馬而下時,溫棟梁等人便已在山洞之中等候。
溫棟梁将火折點燃,裏側狐裘所鋪的一塊巨石之上,側卧着一道長影。
男人俊美無濤的面容上淌着一層薄汗,軍醫将他額間薄汗拭去,而後又将熬好的湯藥喂至他泛白如紙的口中。
一碗湯藥,灑了大半。
溫棟梁看得心急,道:“主公究竟何時才能醒來!”
“将軍莫急,此藥定能解大将軍之毒。”軍醫擰着眉心中也急。
這藥他配出之後,定然是沒有問題的。
怎麽偏偏大将軍就是沒能醒來呢……
他觑眼看向雙目緊閉的男人。
夜深如墨,這已經是蕭淮止九年來,無數次夢回少時。
鼻間充斥着腐爛的血腥氣息,他躺在血泊之中睜眼,望見了朝他伸來的那只幹淨的、寬厚的大掌。
黃沙拂過他髒亂的臉,幼年蕭淮止眨了眨漆黑的眼睛,看着那個一襲白袍幹淨無瑕的男人,對他溫和的笑,說:“孩子,你可願跟我離開此地,從此做我徒兒?”
腐爛的氣息在包圍着他,男孩看着陌生的臉,沒說話,頓了好半晌,他才點頭,躲開男人幹淨的手,藏起自己滿是污垢的手臂。
小孩開始一日日長大。
耳邊卻始終萦繞着那個人的聲音。
“我叫李祁年,你即是蕭家軍的戰場遺孤,你便姓蕭,為師為你賜名淮止如何?”
“淮兒,為師今日教你的劍訣,可有學會?”
“我徒淮止,為師眼下大限将至……此生唯有心願未了,現将此重任……托付于你,淮兒……你定要完成……為師夙願!”
他跟在那老頭身後,一點點的從孩提長至少年,一聲聲地喚着他師父。
李祁年曾親口告知于他,大元天子乃謀逆之徒并非先帝親子,而是貴妃與外臣私通所生孽障,他曾為先帝禦前侍衛,為保皇家血脈而潛逃出宮,這幾十年來将真正的皇家血脈養于江左之地,太子後遭元帝殺害,太子妃以命護住的皇孫仍在。
于是,他輾轉多年,依着李祁年留下之物,與師弟裴如青尋找蕭氏殘兵,又尋回皇太孫承晏。
而這一場夢境的最後,多了一幕,卻是養育他長大的恩師李祁年率領金兵将他圍剿之時。
數萬金兵喚他一聲“侯爺”。
屍山血海,浮浮沉沉間,他手中刀鋒之上添了多少亡魂?
他這半生走來,歷盡欺騙與背叛。
李祁年的名字是假的,他的師父原來是金國武安侯——耶律齊。
他救他,亦殺他。
他們之間,原來是國仇家恨。
“淮兒,為師待你當真是視如己出的,你我走到今日,是為師也不想要的結局。”
“清則,為師最後一次這樣喚你。”
這幾年所有的疑惑都已解開了。
他呼吸緊/窒,凝着眼前白鬓如霜的男人,長眉緊折,低吼出那人的真名:“耶律齊!”
守在他身側的溫棟梁眼底一亮,趕忙扶起霍然睜眸的蕭淮止,“主公!您總算醒了!”
熠熠火光照過他如漆般的黑眸,蕭淮止面色冷肅至極,待思緒從夢境中回轉之後,才道:“裴如青可依計劃回京了?”
“已歸。”溫棟梁答。
“霍铮如何?”
溫棟梁颔首,“如您所料。”
他長睫微斂,火光拉長映在整座山洞之中,睫影斂住他漆黑眸底,冷峭鋒銳的臉廓被火光勾勒一圈。
這世上當真是沒有人比李祁年更了解他蕭淮止。
可李祁年卻忘了,他了解的只是他養大的少年蕭淮止,并不了解,從屍山血海裏浮沉歸來的大将軍蕭淮止。
自一年前,少帝即位起。
蕭淮止心中便已有懷疑,當年李祁年為防蕭淮止生疑,是死在他眼前的,才瞞了他這許多年。
李祁年雖騙他良多,但經他後來多次查證元帝之事确實并未騙他。
思緒停下,蕭淮止接過溫棟梁遞來的水,仰脖一口飲盡,冷聲道:“算時間,裴如青應該快到上京城了。”
稍頓,他漆眸肅然,“整軍,明日随孤斬殺金賊耶律齊,奪回失城!”
處理完李祁年一事,他要回上京,同他那位“外甥”好生清算清算,這筆五城之賬。
他倒是未想到,竟養出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瘋子。
李承晏長出了幾分爪牙倒是令他想不到的,他周密布防如此之多,卻沒想到,他竟能趁他不備,拱手将他的子民送予敵軍。
脫離掌控之事是他無法容忍的。
一想到此處,他心口猛縮,不禁想起另一道窈窕身影。
她可有在乖乖地京中,等着他回來?
思及心中挂念,蕭淮止從腰間革帶處拿出她贈予自己的那枚玉戒,于指尖摩挲幾圈後,忽而目色微頓,瞥過戒指內圈,一行娟秀小楷。
那時她相贈此物,他曾以為不過是她讨好之物。
随一直攜身佩戴,但從未細究。
而此刻三字被她藏于戒環之內,竟如此隐蔽。
噼啪燃燒的火焰照着男人鋒銳俊容,他只覺胸腔之中一顆沉寂的心如雷在鼓。
他想起她微紅的臉頰,水滢滢的眼眸深深與他相望的模樣,想起那時,她被迫着喚他那一聲二郎。
俄而,蕭淮止眉峰稍提,冷瞥過前方火堆旁的将士,厲聲令道:
“今夜襲金,刻不容緩!”
作者有話說:
蕭2:老婆還是愛我的就行。
emmm,你老婆結婚了,新郎不是你。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榴蓮好甜 20瓶;
非常感謝老婆對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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