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以為拿真心可以換你回頭。”◎

【080】。

弦月銀輝漫上青色車帷。

玉姝低首, 眸光定定地與女兒相接,她張了張唇,控着急促的呼吸, “阿笛。”

母女相認, 她想過要與她說諸多話,可活落唇邊, 她卻只有勇氣喚一聲她的名字。

蕭笛從她懷中起身, 挪了挪屁股, 試探着離她越來越近,後面直接坐她懷中, 雙腿挂在空中來回捯饬,童音如蜜地問她:“娘親, 方才的事,你答不答應我呀?”

玉姝潋滟的眼色怔了怔, 燭光鍍上她柔和的輪廓, 思及方才的童言稚語, 她頓覺好笑,任由蕭笛雙手緊挂在她臂彎處。

她沒回答, 蕭笛便急了,搖了搖她的手, 一雙水漉漉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她。

像極了一只快被遺棄的小狗。

風歇,車帷霍然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掀起,母女二人同時望向漆黑窗外。

微茫燈火勾勒暗處一道颀長身形,玉姝心間一抖,鼻間襲入濃烈的雪松香。

黑夜阒寂, 那雙漆眸襯着一簇火焰。

蕭淮止神色陰沉, 掠過懷中蕭笛, 繼而将目光定在女人靡麗的臉上,輕聲問:

“夫人打算答應她什麽?”

玄氅裹着冬夜的凜冽,覆壓下來,男人骨肉均稱的手擱在窗框處,不輕不重地敲了敲,修長的指尖映着燭火,動作間,焰光又于指尖泯滅。

蕭淮止沉沉目光一寸一寸地睃巡過她的神色,語調不緊不慢:“寡婦,再嫁,棄我赴他?”

他眸光稍轉,瞥過她身上衣裙,那件屬于另一個男人的大氅消失了。

蕭淮止眉峰一挑,心中說不上是何滋味,只覺暗湧疊起,轉而提步撩袍,踏上馬車。

車室在瞬間變得逼仄起來,玉姝抱緊女兒往後抵着木板,退無可退。

男人目色游走于母女間,複而低眸輕嗤,一把将蕭笛從她懷中拽出,轉頭便要丢至車外。

然而,女承父之血,自也生有獠牙。

蕭笛滿心都在依賴着母親身上的氣味,不過片刻依偎,哪裏肯舍得放手,她小腿奮力地蹬着,匿在暗光下的眼神驟轉銳色,像極了她将同窗推下閣樓臺階的樣子。【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

掐準蕭淮止将她提拽的手腕,蕭笛算了算距離,雙腿一纏,如一頭小獸般撲了上去,想要一口咬住他的腕骨。

然而下一瞬,車室內倏響清泠之聲,蕭笛遽地停了動作不敢讓其發現。

“阿笛才四歲,你平時就是這般待她的嗎?”

話落,男人動作稍頓,蕭笛從他懷中擡首望向玉姝,淚眼漣漣地喚了一聲:“娘親……”

蕭笛本就生得雪玉可愛,此刻烏澄澄的大眼睛再一轉,淚光一閃,當真是要将人的心都望碎了。

甫一聽見蕭笛這聲哭音,蕭淮止眸底微怔,垂睫逡去,盯了她片刻,忽而記起,那日下屬來回禀時,說她在雪地裏與人扭打整整半個時辰。

那一日,她随手掰起冰渣子往人身上砸,滿手都是血痕之時,臉上何曾有過半分委屈。

甚至于方才,那股要撲他的狼崽獸性,可一點也不似個乖巧懵懂的四歲女郎。

蕭笛骨子裏,還是有與他如出一轍的嗜血心性。

他們父女二人,骨子裏都淌着一樣的血性,也都一樣沉迷于——

玉姝。

蕭淮止沒再管她的故意僞裝與示弱,自踏上青州地界,比之蕭笛的依賴眷戀,他更渴望玉姝的一切,哪怕是一絲一縷的氣息,都能暫時熨帖心間海嘯。

“下去,否則孤便不再讓你見你母親。”

撩開車簾,他附耳同蕭笛低語告誡道。

身後玉姝害怕他對孩子動作太重,趕忙起身來追,蕭笛已被他交給候在一側的溫棟梁,透過一角罅隙中,她窺見前去送人的綠芙與馬車前室的車夫,全被他帶來的人圍困在外。

頃刻,他已游刃有餘地掌控着一切。

生殺奪予,不過在他一念之間。

愣怔間,蕭淮止已折身而反,車帷緩緩垂落,一并沉寂下去的還有玉姝的整顆心。

車板橐槖地響,男人偉岸挺闊的身形一步,一步地靠近她,蕭淮止眸色如狼王獵食,逡巡着光線下她瓷白的面容。

越是靠近她,那股隐約的白檀香便越是顯著。

當真是令人惱怒至極。

馬車過于逼仄,蕭淮止眉目間匿着陰翳,半弓着背脊,更顯壓迫,他兩步走至玉姝跟前,撩袍坐下。

二人之間身量有些懸殊,并排而坐難免有肢體接觸。

玉姝屏息為了盡力避免,而緊緊靠着角落。

蕭淮止的視線卻逼人地睨着她,轉着玉扳指的手擱于膝前,那處燭光最甚,好似故意讓她瞧着。

“姝兒,好好同孤說說,你何時死了丈夫,怎麽你的鄰裏街坊都說你是寡婦,恩?”

他停下轉戒的動作,伸手去按住她的肩,迫她與自己目光相對,字音咬重:“姝兒最好能給孤一個交代。”

隆冬的夜裏,男人薄唇張合,熾烈的白霧萦繞上女郎通紅的耳廓。

黑涔涔的瞳仁如幽潭深淵,望不見底。

玉姝心中倒抽一口冷氣,角落裏的銀骨炭明滅燃着,耳邊一聲接一聲的,是男人的粗-重吐息。

“玉姝确是死了丈夫,沒什麽好與攝政王交代的。”她避開蕭淮止的眼神,鎮聲答。

從她口中聽到這一句,蕭淮止低眸輕嗤一聲,複而重重抽氣,大掌倏地繞手幾乎以獵捕的姿勢半握住她素白脖頸。

纖細地在他掌心,好似掐一把便會折斷。

但他沒敢用力,只為用這種方式令她多看自己一眼。

蕭淮止努力壓着心中那股子惡念,皺着眉将身上的玄氅解開罩住一整個她。

就讓他的氣味去蓋住另一個男人的氣味。

否則,他若一想到這股味道,怕真的會在馬車上失控與瘋魔。

四年來,他每至午夜夢回都在思索着他們的從前。

每一幕,每一幕地去想。

想他們間的相處,想他們間的對話,想他策馬離京那一夜與她的春宵良辰,想他離開骊山時與她說的那一句等他。

他卻始終想不出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此刻燭光搖曳,她就在自己眼前,從前諸般罪,他也有機會去贖。

思至此,蕭淮止掌心順着雪頸而下,指腹撫摸過她的臉,一字一頓道:

“姝兒,別再與孤鬧脾氣了可好?縱使下阿鼻地獄,你也是我妻子,”

他微頓,眉宇緊折,眼底滿是篤定繼續說:“生生世世,你也不能去尋旁人,謝陵沉不過一個士族子弟,難道比不過孤能給你的嗎?”

玉姝眸光漣漣地凝着他。

她與謝陵沉何曾有過什麽……

轉念思琢一番,玉姝頓覺何必解釋,他果真從未改變。四年過去,他依舊如此,總愛口中哄騙着她,要她依順,若她不願,那他便會逼迫威脅,從始至終,他何曾變過。

那時,她信他口中說的,知她不喜,日後不會了,他低聲的,帶着幾分乞求讨好般的同她說:“姝兒,你教教孤。”

她全信了,可是她彼時年少,哪裏辨得清他的哄騙之言。

但如今,玉姝已不會再信他了。

“你來青州,便是為了同我說這些是嗎?”

她擡眸,眼底一片清冷,睇過男人冷鸷面容,“将軍如今又想以什麽脅迫我?崔二,你不是都已經殺了嗎?我玉氏族人又剩幾個,蕭淮止,你若還想以從前手段威脅我,那我便同他們一起下地獄好了,總歸,這樣活着,也沒什麽意思。”

話語字句間,何其狠絕,絲毫不給他留半分餘地可言。

他如何威脅得了她,蕭淮止瞳仁微震,定定地凝着她,看她檀口張合,字句化為利刃,一刀紮進他心間。

鮮血淋漓,痛意難忍。

原來,她只憑幾句話便可以斬獲他的生死。

他薄唇繃直,聲線冷仄:“崔二之事,你該聽孤解釋。”

“解釋?你若從未想過留他性命,又何必哄騙于我?”還有九年前她父母之事,可他滿口都是謊言。

蕭淮止複而重重阖上眼皮,桎梏在她身側的勁臂都在微微發顫,身後避住的燭臺将要燃盡,燈火明滅而晃動。

霎時,他身軀覆下,攏住玉姝散亂雲髻,唇齒抵吻下去。

他再聽不得玉姝多說半句決絕之言。

聽得心都快裂出血窟窿了。

她唇關閉得很緊,任他如何施計都撬不開,蕭淮止不敢用狠了力,怕将她傷着,只敢去尋她從前癢處。

輕攏慢撚的掐住了時機。

玉姝齒關頃刻松開,由他得逞探入口允吻。

曠了四年的兩個人,對彼此的身體都太過熟悉,玉姝感覺意識都快亂了,眼底晃過一寸焰光。

俄而,她朱唇一張,猛地咬了下去。

絲毫沒留餘力,口齒很快漫開腥甜血氣,桎梏在她腰間的大掌卻分毫不松,蕭淮止下唇被她咬破一道口子,緩慢退出她的唇中,他擡手擦過唇角鮮紅血跡。

玉姝晃眼瞥過他的臉,卻見他眉宇間毫無戾色……

甚至,還多了幾分興奮的神色。

玉姝吐掉唇中血沫,冷冷睨他,唇間急喘道:“瘋子……”

難得聽她罵一回人,蕭淮止眉眼倏然淌過笑意,掌力收緊,将她攏近幾分,吐息間的白霧攀上她的耳垂,二人糾纏間,她左邊耳铛掉落,露出一只瑩白透米分的耳廓。

蕭淮止緊緊注視着,很想咬上去。

心思一動,他旋即便張唇含咬,齒間輕柔至極,玉姝身子瞬間軟了半截,倚在他懷中,眸底泛起一圈漣漪。

“松……松開……”

男人喉間溢笑,嗓音沉沉:“姝兒又忘了,你我是夫妻,沒道理喚我松開。”

玉姝眸光閃動,動作滞住。

她差點忘了這一茬,四年前,她假死逃脫,沒能拿他一張和離書,如今,她終究被找到了,還是該求一份和離書。

思至此,玉姝眼底生凜,擡手一拂。

車室驟然死寂。

一聲響亮的耳光打在了蕭淮止的左側脖間。

他将她锢着,以至于玉姝沒能打準,但此刻借光望去,他冷白脖間已泛起紅色指印。

蕭淮止側首,半張臉陷在陰翳裏,窺不出情緒。

玉姝心中猛顫,暗籲着氣,迫使自己面容鎮定。

拉遠間距,她眼底那片意亂眸光散了不少,二人接觸過身軀都滾燙。

緘默半晌後,玉姝側眸瞥他神色,蕭淮止緩緩擡首與她對上,沉冷的眸底泛着清淺笑意。

他嗓音帶着幾分沒緩過來的喑啞,驟收距離,半握住她的手,撫上脖間紅處,垂目深凝着她,“夫人再打一回,打到你解氣才好。”

玉姝心間千回百轉地想了無數個結局。

最差無非魚死網破,玉石俱焚,可沒想到,他竟無半分生氣。

還、還令她再打一回……

窗外風獵獵響着,玉姝掙開他的手,垂眸凝着案上燭臺,悶聲問他:“你……為何?”

蕭淮止睃視她的神情,瞥過她微顫的肩,知曉她還在害怕那一掌,低聲同她道:“因為孤在同姝兒低頭,姝兒看不出嗎?”

她還當真是琢磨不透瘋子的心思。

罷了,她也不想再猜。

玉姝阖了阖困倦的眼,睜開時,清眸映着焰光,“郎君。”

她忽然喚。

與夢中無數次的柔聲軟語,別無二致。

锢在她腰側的手臂震了震,蕭淮止炙熱如鐵的身軀緊緊繃直,目色認真地看着她。

玉姝仰脖,濕漉漉的眼眸望着他,被他吮吸過的紅唇潋滟。

四目相對間,蕭淮止喉間一滾,心緒頓時不寧。

玉姝道:“若郎君還肯記挂往日情分,便請與我一張和離書罷,從此,你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案臺噼啪爆開一道燭燃聲。

蕭淮止目色深深地壓着眼前人,少頃,深潭般幽暗的眼眸淌過淙淙急流。

燭臺拂滅,黑暗中,玉姝聽見他沉沉的一聲冷嗤。

“孤以為拿真心可以換你回頭。”

都與你這般低頭了,哪怕你多看我一眼,多說一個字的好話,就算是哄騙……

但、

但……你既然,還敢想着逃離?

炙燙的指腹攏起她散落唇邊的幾绺青絲,男人指間的玉戒貼住她脖間肌膚,一寸一寸地摩挲。

俄頃,他攫起她的下颌往複摩挲着,一字一字:

“玉姝,你不能,總這般不識擡舉。”

作者有話說:

軍犬難馴,有精神疾病的軍犬更是難馴……

蕭二的一日小劇場:

十二個時辰都在想,我到底何錯之有?我到底何錯之有?我到底哪裏比不上別人?我到底哪裏比不上別人?她為什麽不要我了?她為什麽不要我了?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nn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ynn 20瓶;淺陌小N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