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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這幾日不太平,也是聽花紅柳綠說的,兩個小姑娘沒事在她耳邊嚼舌根,像是想要把全天下的八卦都告訴她,她們說,東宮裏來了一個人。

一個陌生人,黑衣黑袍,帶着銀光閃閃的面具,身形高大,看上去,竟是比他們的太子殿下還要高上一截。趙小初的手在裙子的廣袖下悄悄攥緊,卻還是強裝着滿不在乎的樣子靠在床邊看梅花。

京城入冬似乎格外的早,她來不過須臾半個月,已經是被風呼嘯,夜裏下了一場大雪,第二天推開窗子看的時候,滿目白茫茫一片閃閃爍爍,假山盆景,一律埋在厚實的積雪之下,雪中有一簇一簇的紅色,熱烈而鮮豔,花紅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說:“姑娘,梅花開了,您要不要去折兩支插瓶裏?”

趙小初初到東宮,上面一個太子妃壓着,其實并沒有什麽位分,自然也算不上什麽娘娘,所以花紅柳綠并一衆奴才,尊稱一句姑娘,有時候前面加個姓氏,叫趙姑娘。

她在雪光裏搖搖頭,眼神落寞,下雪了,紅梅開了,但是裴翊沒有來。

裴翊沒來,倒是看見了一個她一直避之不及的人,那個人昂着精致的下巴,穿着層層疊疊繁複的宮裝,身後一溜宮女太監,一路長驅直入往這偏僻小院過來,柳綠連滾帶爬跑進來,跟趙小初報告:“太子妃來了。”

太子妃,當朝丞相之女,從小錦衣玉食绫羅綢緞供養長大,其實面相一般般,身材一般般,年紀比趙小初大了五六歲,聽說比太子年紀還要大一些,但是一眼看上去,氣度非凡,便與別家姑娘不同。趙小初按照這些天花紅柳綠給她普及的只是,在太子妃面前屈膝道了萬福:“民女參見太子妃。”

仿佛一出正室鬥小三的戲碼,但,畢竟是名門閨秀,名門有名門的做派,閨秀有閨秀的教養,不可能像潑婦一樣罵街,也不可能平白無故過來找個碴把花紅柳綠揍一頓給個下馬威。高貴的太子妃昂首挺胸,能用鼻子不用嘴,将趙小初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無視趙小初的請坐,只是站着:“聽聞前幾日太子帶回來了個美人,今日得了空,特意來瞧瞧。”

趙小初沒敢吭聲,花紅柳綠也不敢吭聲,主仆三個人,埋首站成一個三角形,像是學堂裏挨先生批評的學生那般。

太子妃說:“我知道太子看重你,以後你留在東宮,太子必然不會虧待,可是自古以來,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我希望你自己,心裏有數。”

說完便走了,仿佛只是瞧着這邊景色好,過來瞧瞧一般,不刻意,如來時一般端莊穩重,趙小初知道她下面的話:今日我失寵,你也莫得意,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其實還有更深的含義,很久以後她才明白。

這件事就這麽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一切如常,裴翊再過來的時候,趙小初還是如往常一樣,有時候念詩給他聽,有時候給他做自己從小廚房新學的糕點,每次裴翊都是眉開眼笑。後來花紅柳綠不知這兩個是哪個嘴快,把太子妃來過這件事告訴了太子,太子拈着糕點的手落下去,認認真真說:“你別聽她胡說,不會的小初。”

我不會抛棄你的,裴翊說:“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小初,從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中意你啊。”

趙小初坐在對面用茶水洗茶具,袅袅娜娜冒着白氣,臉頰上點了胭脂,她抿着嘴笑。

她已經适應了東宮的生活,裴翊有時候挺忙的,就不過來,就算過來也只是用過晚飯,從不過夜,因為他說,他要将小初八擡大轎明媒正娶地迎進東宮,當初鬼王怎樣的氣派,咱們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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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初有段時間沒提起令铎了,其實她常常會想到他,卻不知為了什麽,一直到有一天,一個清晨,窗外的積雪還沒有消融,趙小初的臉未施粉黛,兩廂蒼白,花紅柳綠站在窗邊給趙小初绾發,提起前幾日來了個陌生人,黑衣黑袍,帶着銀光閃閃的面具,身形高大,看上去,竟是比他們的太子殿下還要高上一截。

按描述,必然是令铎無疑,他終究還是找過來了。趙小初初聽有些心驚,花紅柳綠接着絮叨,說好像是來讨要什麽東西,太子不給,據說太子還生氣了,那樣溫文爾雅的太子殿下,居然生氣到摔杯子,真的是少見。

仔細算算,她在東宮住了一個月有餘,令铎想必找她找得很辛苦。可是,難道玉致沒有告訴過令铎自己被誰帶走了嗎?

要的自然是趙小初,裴翊說:“別忘了曾經的契約,你從我這帶走小初,別怪皇室翻臉。難道你又想再戰嗎?”

不過那人見太子不允,周旋了一陣子就走了,伸手利落,沒人看得清他是怎麽進來的,也沒人看清他是怎麽離開的,但見一抹黑色的暗影掠過。

趙小初松了口氣。

還沒等這口氣送完,就聽見前面突然吵吵嚷嚷,一時間火光沖天,被屋檐遮擋,看不清狀況,趙小初剛剛手忙腳亂站起來,發髻梳了一半,另一半軟軟地垂在肩上,一抹黑影騰空越過屋檐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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